关于雪江的症状,很简单地便判别出是氰化物中毒。这种剧毒药物所特有的异味,与利口酒的香味混合后便会消失殆尽;而若是将其做成糖果的话,微微的苦味也会消失,于是也就不用担心被人察觉而导致计划失败。不只如此,这类毒药还可以在,瞬间置人于死地。一切都在犯人周到的计算之中。
在其余的酒心糖中也都检测出了毒物。也就是说,犯人早就算计好了:若是雪江把糖果放入口中的话,最初的一颗就会要了她的性命。弓子她们后来被告知此一情况时,吓得脸色惨白几乎倒下,弄得医务室的医生手忙脚乱,只得赶快帮她们注射一针镇静剂。
位于九之内的这家钢铁公司,顿时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理所当然地,公司当天的工作完全瘫痪了,特别是文书课所在的八楼,因为鉴识人员和负责搜查的刑警在那里进进出出之故,每个人全都是一派畏首畏尾的样子,平素总爱唠唠叨叨,严厉申斥下属的课长,此刻也闭口不语,摆出了一副老实的模样。
鸦雀无声的房间里,只有异常响亮的电话铃声不时响起;然而,就连这平时再熟悉不过的铃声,也会让众人不由得胆战心惊。现场检验结束后,文书课的所有成员都被叫到了接待室接受警方的询问。当然,在这些人之中,警方期待能从中获得线索的,还是与雪江一同行动的那两名女职员。
这时候,对服务台女孩的询问已经结束,于是刑警便火速前往“信使中心”,查明了当时委托送鲜花和酒心糖的男性的大致相貌。他的年龄约三十一、二岁,是个像运动选手般,体格健壮的男人。他的身高大约一百七十公分左右,戴着黑色墨镜,微薄的嘴唇很容易让人联想起法国影星亚兰德伦。他的人中以及鬓角到下颚间,都留着胡须。
那人出现在店里的时候,时间是十一点刚过不久;因为他指定这份礼物一定要在午休时间送到,所以中心另外向他收取了二千圆的特别服务费。在男子付钱的时候,中心工作人员无意间瞥见,他的钱包里装满了厚厚的纸钞。
“这个嘛,胡须很有可能是为了乔装而粘上去的,所以不要拘泥于胡须,而要将注意力主要放在‘运动员体型的三十岁男子’这一点上。那么,在看完首轮电影后一起去喝茶的两名男子中,是否有符合此一特征的人呢?”
“雏子,你觉得呢?”
“说真的,他们保龄球倒是打得不错,不过这样可以称得上是‘运动员体型’吗?”
被称呼为雏子的女孩侧着小小的脸,谨慎地说着。她的下巴尖细、肤色白皙,一看就给人一种神经质的感觉。
“能否再具体说明清楚一点,您所说的‘运动员体型’究竟是怎样的?”
“这个嘛……你只要把他想象成那种肌肉结实、身上没有一丝多余赘肉,给人一种敏捷感的男性就行了。”
“这样的话,那就不对了。”雏子立刻做出了否定的结论,“那两个人当中的一个戴着近视眼镜,给人一种读书人的感觉,而不是运动型的。”
“那么另一个呢?”
“现在虽然还算中等体型,不过属于那种中年后一定会发胖的体质。那人一看就笨手笨脚的,喝茶的时候竟然弄掉了两次汤匙。换句话说,他算应该是那种运动神经比较迟钝的人。”
“那就是说,这个人也不是运动型的啰?”
“在我感觉起来是这样没错。他们两人不管哪一个,都很难让人联想到‘轻快’或‘敏捷’这些特质。”
雏子一个人不停地讲着,而弓子则是在旁边不住地点头赞同。
“听说他们是贸易公司的职员?”
“是一家叫罗汉柏商会的贸易公司;他俩是在第二输出课任职。”
弓子代替雏子回答道。
她的身材也相当瘦削,前来侦讯的其中一名刑警看到她的样子,不禁联想起放在高中理科教室里的骨胳模型。她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只要将手放到她的肩上摇晃一下,身体就会发出喀擦喀擦的枯干声音似的。
“你们有告诉对方自己的姓名吗?”
“只不过是一个晚上的交际而已,我们才不会做出那种事呢!不过,因为我们都称呼雪江为‘阿雪’,所以后来他们也就跟着‘阿雪阿雪’地叫上了。”
“那你们知道对方的姓名吗?”
“戴眼镜的人在自我介绍的时候,好像有说自己是姓‘盐濑’或‘盐泽’什么来着。”
“名字呢?”
“似乎叫甚内或甚兵卫之类的,总之是个会让人产生时代错觉的名字。他还很自豪地夸耀说,自己的祖先是武士呢!”
“那么,另一名男子就是田中吗?”
被刑警这么一问,弓子似乎又失去了自信,突然放低了声音说:“说实话,他的姓名我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似乎是个很常见的姓氏;所以,当我一听到‘田中太郎’这个名字的瞬间,脑袋里面便反射性地想到:‘啊,该不会就是那个人吧?’”
“原来如此。那么,假如送来酒心糖的那位青年就是田中太郎的话,他是否有什么非得杀害黑发小姐不可的理由呢?”
“啊?”
“特意送掺了毒的酒心糖来杀人,从这样的事实来看,这显然是一起早有预谋的杀人事件,而非冲动之下的犯行。所以,我可以断言,犯人和黑发小姐之间一定有什么仇恨或恩怨。”
“不是这样的。我认为送礼物的人可能是田中,是在雪江被害之前的想法。换句话说,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酒心糖里面有毒。我认为,他是因为根本不知道雪江已经订婚,所以才送东西过来讨好她,就只是这样而已。”
弓子有些慌乱地加快了讲话的速度,“可是啊,对于雪江身上发生的这种事情,我却认为不是那个人干的。毕竟,他没有任何动机可言呀!”
“不过,仔细想一想,小雪也有可能拒绝过他的求婚不是吗?”这时,雏子若有所思地补充道,“这样的话,他也不是不可能因此而怀恨在心了。”
“我不太理解,能否请你说明得更清楚一点?”
弓子将瘦削的脸转向警部说:“就如您所知道的那样,雪江已经订婚了。所以,如果有贸易公司的人向她求婚的话,她应该会一句话就拒绝得干干净净吧!”
“可是,既然已经有了未婚夫,那被拒绝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我想,应该不会有哪个男人因此感到勃然大怒,并企图谋杀对方吧!”
“按照常理来说是这样……”
说到这儿,雏子略带迟疑地停住了自己的话语,舔了一下红红的嘴唇,“不过小雪的情况有点不一样。该怎么说呢……我想她有可能会用‘很不淑女’的方式去拒绝对方。”
“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实际是否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过,一般拒绝他人的求婚,通常为了避免让对方受到伤害,都会选择一个没人的地方来私下解决,这样才是比较合乎礼仪的方式。可是小雪在这方面却有点欠缺周到,所以,也许虽然本人并无恶意,但却会让对方男性产生受辱的感觉,有时候甚至会因此而种下仇恨也说不定。”
“可是,小雪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曾经拒绝过谁的求婚呀!”弓子轻轻地反驳道。
“这只是假设而已。”雏子也回应着。
“原来如此,黑小姐是个有点忽视他人的感情,甚至可以说有点强势的人。我可以这样理解吗?”
“是的。”
“那么,她在公司里面应该也多少会发生些摩擦吧?比如在与人相处方面……”
“……”
“说得直接点,就是公司里面是否也有人憎恨她呢?”
两个女孩面面相觑地望着彼此,似乎难以判断到底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我一定会保守秘密的。你们在这里所说的话,我保证绝对不会泄露出去……”
警部充满诚意的表白,似乎让弓子和雏子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防备和顾虑。
“我想,川原先生可能会对她有所恨意吧……?”
“他会有恨意,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嘛!”
“你们所说的川原是谁?”
警部轻抚着宽阔的下巴,用若无其事的语气问着。为了让询问对象能够轻松地说出话来,采用这样的询问方式还是比较有效的。
“川原大助先生是一名自由美术设计师;当雪江还在公关部的时候认识了他,并且发展出相当亲密的关系,当时甚至还有传言说,雪江已经接受了他的求婚。然而,她调到文书课后,便搭上了高见泽先生——就是她现在的未婚夫,高见泽和彦。”
“直截了当地说,就是黑发小姐变心了对吧?”
“是的。跟川原相比,高见泽的长相明显要帅得多了。不只如此,他的头脑很聪明,家世背景又好,据说他父亲还是某大公司的常务董事呢!既然这样,阿雪会变心,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可是,看在被抛弃的川原眼里,我想他应该会觉得很不舒服吧!”
“那是当然的。”
“不过,正如刚才雏子也说过的那样,阿雪在个性上,不知道该说是极其傲慢不驯呢,还是说有点虐待狂倾向好呢,总之,她毫无顾忌地到处散布剌激川原神经的事情,自己还嘻嘻哈哈地乐此不疲。譬如……”
“譬如什么?”
“诸如川原求婚的时候说了些什么话,写过怎样的信,被甩的时候抱怨些什么,约会的时候又做了些什么等等,虽然也不知是事实还是编造的,不过,阿雪自己倒是吹嘘得不亦乐乎就对了。”
“好像是有些过分了哪!”
当警部重重地点了点头之后,雏子立刻像是迎合似地插嘴说道:“哪,警部先生您也这样认为吗?所以说,从川原的角度来考虑的话,我想他应该非常地愤怒才对。不管怎么说,这简直就像是被当作小丑来嘲笑一样嘛!我听说,他最近都没有脸踏进公司的公关部了呢!”
雏子的话里充满了对这位美术设计师的同情。不过,她的这番话从结果上来说,却无异于是对那位年轻人的告发。
“他被雪江甩掉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小雪调来文书课是今年三月,四月便与高见泽开始约会了,所以应该就在那段期间前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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