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我家有两组客人到访。最初的客人是雷雨。
先是刮风。我从拉开窗帘的窗户仰望天空,灰色的云层里面像在对谁眨眼似的隐约闪现电光。隔着围墙的邻家院子里,灌木丛就像一群胆怯的动物般沙沙作响。
不久,下起倾盆大雨,我一人待在空荡荡的家中,屋里满是雨敲打屋顶、窗玻璃的清脆声音。
家里看起来比平时空旷,天花板感觉不断升高,地板和墙面也渐渐扩展开来,我则变小了。
就在这时,我莫名地涌现出一种快把箭、枪炮拿过来的兴奋感,真是不可思议!也许是经过手术、长期住院及周围人们对我的特别照顾之后,在这样难得独处的时光里,我十分沉醉于如此放松的感觉。
那就来做点什么吧。
正当我满心雀跃,没来由地大喊一声“好啊”时,门铃响了。
那是第二组客人到达的通知声。我条件反射般抬头看了看厨房的时钟。晚上九点三十五分。
这个时间,会是谁呢?
我趿着拖鞋走过走廊,朝大门瞄了一眼。镶嵌方格花纹玻璃的大门外,矗立着一个白色人影。我急忙打开门灯,没取下门链开了条门缝。
门刚一开,一阵激烈的风雨迎面袭来,令人不由得想关上。
然而,来访者的手却牢牢抓住这扇门。
“哎呀,先别关门!让我进去嘛。”
是个女人。她身上罩着一件宽大的雨衣,戴着兜帽。穿着虽不怎么样,但体态姣好,我瞬间联想起被雨淋湿的晴天娃娃。
您是哪位?有什么事吗?我正想开口询问时,一道闪电划过。她掩面惊叫。
“讨厌!喂,拜托,先让我进去嘛。”
雷声像打破特大号充气袋似的轰隆作响,我不由自主缩缩头。没时间细想,我松开门链,大门刚一打开,穿白雨衣的女人便冲进玄关。
雨珠滴滴答答地从她肩膀、下摆和袖口滴落。当她用手掀掉兜帽时,甩出的水珠全溅到我的脸上。
“真惨啊。连伞也不管用。”
兜帽下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孔。大概过了二十五岁,顶多三十二三岁吧。染了色的头发中分,向左右两边垂泻而下。宽额白皙,浓眉大眼,五官轮廓分明。
“呃……您是……”
我再一次准备问清楚时,对方很快打断我,并命令道:
“喂,别杵在那里,快帮我把这个脱下来。全身湿漉漉的。这孩子要是也弄湿了可不行。”
“这孩子?”
她迅速解开雨衣的扣子。我这才明白,这女人可以清楚地显出身形,是因为她胸前背了个婴儿再罩上雨衣的缘故。
“呼!”
脱掉雨衣,婴儿的小脸蛋露出来时,她愉快地舒了一口气。
说是婴儿,也有一岁左右吧。脸颊圆滚滚的,柔软的细发贴在额上,头靠在女人肩上睡得正熟。
“咦,竟然睡着了。”女人抬头看我。“可爱吧?”
我不知该回答什么。
“嗯,对不起,请问您是哪位?”
我终于这么问了,女人没回答,却瞄了我身后一眼,随即向左右弯一弯身、伸一伸背,同时反问我:“你爸妈呢?”
她不安起来。我回头看了看没人的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