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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入朝第一战

        美帝国主义将战火烧到了鸭绿江边,华北军区部队奉命入朝参战。刚到朝鲜,就差点让敌人不费一枪一弹端了十九兵团的“老窝”!祸不单行,司令员扬得志躲避敌机轰炸,却险些丧身于小战士的车轮下!李志民笑曰:三羊开泰,这可是周总理的吉言哟!入夜,军长傅崇碧带师长徐信到江边侦察敌情。这63个俘虏,竟然是被英国女皇誉为“皇家陆军”的英二十九旅格洛斯特营的。入朝第一仗,十九兵团打了胜仗却挨批评。六十四军先头师的师长、政委受到了降职处分。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中华好儿女,齐心团结紧,……

        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

        1951年2月,冰天雪地的鸭绿江,展现给人们壮观的一幕:大桥上,满载兵员、辎重的军列,风驰电掣般向东疾驶;江中,被炸弹掀起的高高的水柱,此起彼伏,撼天动地;弥漫着浓烈呛人的火药味的江面,志愿军战士正踏着临时搭起的长长的浮桥,伴着嚎亮的歌声,疾步冲向江对岸。此时,这雄壮嘹亮的歌声,和着天上不时传来的敌机的轰鸣、江中的爆炸声,奏出一曲雄浑激昂的交响乐……这是第十九兵团离开祖国,奔赴朝鲜战场的情景。

        军列上,载乘着杨得志、李志民和他们的兵团指挥机关,行进在铁路两侧的是六十四军,而在江中浮桥上疾步如飞的是六十四军和六十五军。

        当十九兵团从山东赶到鸭绿江西岸的时候,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番入朝部队与朝鲜人民军携手进行的第三次战役刚刚胜利结束。这一仗打得干脆、漂亮,中朝军队30余万人组成的东西两个集团,隐蔽地接近“三八”线,夺取汉城,飞渡汉江,重占仁川,终于将美李匪帮逐出“三八”线。而“联合国军”总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则在唉声叹气中度过了一个灰色的“感恩节”。

        当十九兵团抵达紧靠鸭绿江西岸的丹东时,战士们亲眼看到白天的丹东已是完全处于一片临战姿态。军民忙于各种战争的准备,太阳一落山全城便实行极为严格的灯火管制。白天晚上随时都准备着敌机轰炸、远程大炮的袭击。医院里住着一批又一批来自前线的伤员,同时,还要照料一批批在学校、在机关、在田地里、在工厂上下班的路上,被突然飞来的敌机炸伤的妇女、小孩、老人。目睹这一切,战士们激动地对他们的指挥员说:“啥叫战火烧到了俺们的家门口?啥叫唇亡齿寒?为啥要抗美援朝?为啥说抗美援朝就是保家卫国?到了丹东,到了鸭绿江边,俺们全整明白了!指导员,赶快过江吧!……”

        滔滔鸭绿江,以她700 多公里长的干流,把中朝两个唇齿相依的兄弟国家和有着悠久战斗情谊的人民,紧紧地连在了一起。而横跨江面的大桥,恰似由两国土地上伸出的一双巨臂,在江中相拥。西边是中国,东边是朝鲜,奔腾清澈的江水,恰如中朝两国和两国人民纯真深厚的友情……

        2月17日,定州。

        军列在隆隆的爆炸声中,披着硝烟行驶了整整一夜。此时,第十九兵团早已进入朝鲜。天近拂晓,为避免遭到敌机空袭,兵团首长决定暂时停止前进,先将军列前面兵团机关乘坐的四节车厢送到定州以南的山洞里,然后再把后边装载辎重的几节平板车送到对面山洞里,等躲过了白天,夜幕降临后再走。

        车厢刚进山洞不久,敌机的轰鸣声便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起来。庞大的机群呼啸着俯冲下来,倾泻下大批炸弹,紧接着便是山摇地颤的爆炸声。巨大的气浪冲进漆黑的山洞,几乎要把洞内的火车掀翻。

        敌机过后,坐在后面的司令员杨得志站起身,拍了拍肩头上的尘土,顺着车厢边走边查看各车厢的同志。见到司令员到来,同志们急火火地问:“司令员,我们还不走呀?”

        还有的发着牢骚说:“司令员,真没想到,到了朝鲜还让我们蹲在山洞里,太窝囊了!”

        杨得志转过身去,没好气地甩出一句:“哼!小鬼,你不窝囊的时候马上到啦!”

        夜幕终于慢慢降临了。这时传来了火车头由远而近的隆隆声。机车的隆隆声仿佛给车厢里的所有人注入了一针兴奋剂,整个车厢立刻活跃起来,几个战士你戳戳我,我戳戳你,手舞足蹈,简直就像即将出击的突击队员。

        随着“哐当”一声,车厢开始缓缓而动,渐渐从山洞驶出。刚走不远,车速突然加快,车厢开始向前倾斜,小桌上的茶缸、军用水壶等相互撞击,叮当乱响。车厢内“哗哗啦啦”的响动,立刻把刚才的欢声笑语冲荡得无影无踪,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震颤搞懵了。

        这时,兵团作战科副科长余震急匆匆地跑到杨得志面前,报告说:“糟糕,我们的车厢没有车头了!”

        杨得志一惊,急忙扶着靠背,透过车窗向前望去,呀!果然车厢无头!

        此时,四节车厢正顺着陡陡的山势,由高向低,风驰电掣般滑去。

        “紧急制动!”杨得志高喊。几个人呼啦一下子拥向车厢尽头的制动闸,任凭几个人使出吃奶的劲,仍无济于事。车厢失控了!

        车厢沿着大坡度轨道飞速滑去。车外的丘陵、山崖、树木,从车窗边闪电般退去。

        车厢里,载乘着的是十九兵团机关的全部人马。这里,是十九兵团的神经中枢!这高速失控的车厢,万一发生意外,其后果不堪设想。兵团司令员杨得志、政委李志民、副司令员郑维山三个人的额头上都急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政委李志民看了看杨得志和郑维山,焦急地说:“怎么办?”

        “跳车,组织跳车!”郑维山急切地说。

        “不行,车速太快,危险!”司令员杨得志显得格外镇静。

        十几分钟后,车厢驶进定州车站。然而,在车厢的正前方,铁轨上却正停着一辆货车!几乎车厢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危险情况,一个个惊恐得睁圆了眼睛,张大着口。刚才车厢开动时,那两个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小战士,此时已吓傻了眼,大叫一声:“哎哟,俺娘呀!”便抱起了头。

        车厢仍以很快的速度抵近货车。此时此刻,三位兵团首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旦与货车相撞,必定是车毁人亡!车上的所有人,眼睁睁地望着车厢飞速向货车接近、再接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个男孩箭一般从月台上跑来,用他那极熟练的动作,迅速地扳开了道岔。男孩这一连贯的动作,竟在一瞬间完成了。

        也几乎就在同时,车厢“呼”地一声从男孩身边驰过,沿着男孩扳开的另一条铁轨驶出好远,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人们无法相信这是现实,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

        片刻,当人们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时,车厢里的人呼喊着跳下车,发疯似地跑向那个男孩。

        男孩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胸前斜背着一支比他矮不了多少的美式冲锋枪,衣衫褴楼,小脸和小手冻得红红的。由于听不懂汉语,面对簇拥而来的人群,小孩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几名机关干部激动得抱过小男孩,高高地举起。望着被举在空中的小男孩,几位兵团首长禁不住流下了眼泪。政委李志民让警卫员取来一些吃的东西,塞到男孩手里,哽咽地说:“好孩子,谢谢,谢谢你了……”

        一个小时后,车头开了过来,车厢里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车头挂车厢“哐当”一声的那一瞬间,车头并没有把车厢挂上,反而撞击到车厢,这样,车厢受力后便朝与车头相反的方向顺山势滑跑一颗心终于落地了。不过,大家想到刚才的狼狈相,又不免觉得好笑。

        杨得志长嘘了一口气,然后很认真地说:“刚才如果不是小孩相救,我们全机关的同志恐怕现在已经去马克思那里正式报到了!这就等于让敌人不费一枪一弹端了我们兵团的‘老窝’!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大家哈哈大笑。

        看大家都在兴头上,平时喜欢吟诗作赋的政委李志民张口念道:“想起此事头发懵,无头火车擅自行,出师未捷先遇险,……一险引得百人惊。”副司令员郑维山“咚”地一声把手中的大白搪瓷茶缸用力放在茶几上,爽朗地说道:“我给添两句!”接着念道:“扳道工人好机警,指点列车定州停。”

        李志民脱口赞道:“好!”郑维山“嘿嘿”两声,笑道:“管他好不好,反正是大实话!”李志民说:“的确不错!”遂转向杨得志说:“老杨,你也来两句,这首诗就成了。”郑维山也劝道:“甭管干呀湿(诗)的,痛痛快快诌两句吧。”杨得志此时也很兴奋,他缓缓地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若有所思地念出两句:“遇险非险凶化吉,战场协力建奇功。”

        随着一阵阵掌声、说笑声,杨得志的思绪禁不住又回到10天前中南海那难忘的一幕……2月5日,中南海。满怀对第二番入朝参战部队的殷切希望,周总理在他的办公室专门接见了第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政委李志民。

        周总理说:“朱总司令从充州回来后,都把你们十九兵团的情况向毛主席汇报过了。我们对你们的工作是满意的。”

        周总理笑容可掬,令两位兵团指挥员备感亲切。

        总理接着说:“请你们来,就是想见见你们。你们为了保家卫国,即将离开自己的祖国,我在这里为你们送行。”

        三人将杯中红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接着,周总理对杨得志说:“你们十九兵团,还有杨勇、杨成武同志指挥的两个兵团,都是有着光荣传统,战斗力很强的部队。我曾经说过,要把你们‘三杨’拿出去,就叫做‘三杨开台’嘛!”

        “三杨开台”是典故“三羊开泰”的谐音,寓意吉祥,具有祝福之意。

        引用此典故,寄托着周总理对十九兵团出征旗开得胜的殷殷期望。

        总理的话,使两位兵团指挥员激动不已。甚至在以后的许多年里,周总理关于“三杨”的谈话一直令两位指挥员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十九兵团朝着预定地域艰难地开进。

        朝鲜是一个三面环海,自然风景秀丽,物产矿藏丰富,有着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传统的国家。然而在美国侵略军铁蹄的蹂躏下,到处是断壁残垣,焦土碎瓦;肥沃的田野上,弹坑累累,荒草丛生,甚至车经平壤时,见到的也是一片废墟,看不到一座完整的楼,一棵挺立的树木,如果不是向导的指点,根本不知道那是昔日繁华的首都。眼前的情景与几天前在祖国华北、东北沿途所见生产蒸蒸日上,人民安居乐业的兴旺景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部队在行军途中历尽艰难,行军途中,每个战士至少有40公斤的负荷,除自己配带的枪支、子弹、背包、四枚手榴弹外,还要带一周的干粮,两枚迫击炮弹。因为迫击炮连自己带的炮弹远不够一次战役用的。时值严冬,朝鲜多雪,有的地段积雪达一二尺厚,一脚踏下去要好几个同志帮助才能拔出腿来。有的地段雪冰相连坚硬如铁,一步三滑,战士们称之为“玻璃路”。

        不少同志拄着树棍还不断地跌跤。没走三五十步,平平的力土鞋底便沾满了厚厚的冰块,像传统戏曲中演员们穿的靴子一样,迈起步来摇摇晃晃的,即使相互搀扶也站不稳。

        成群结队穿梭一样的敌机骚扰,使部队不得不夜行晓宿。然而,白天休息却绝对没有可以遮风挡寒的地方。大山沟、大树林常常是部队最好的宿营区,而所谓宿营也只能是伏冰卧雪的同义词。所以不少战士宁愿艰难地行进也不愿宿营。夜间,敌机的照明弹一抛就是几十个甚至几百个,简直达到了昼夜不分的程度。好在朝鲜的高山树林可作为自然屏障。部队避开灯光,钻山沟、穿树林,争分夺秒地往前赶。

        寒冷的气候是部队在国内从来未遇到过的,即使来自祖国大西北的战士,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雪。真是风如刀,雪如剑,有时候甚至使人感到空气都冻僵了。俗话说:“路远无轻担”,更何况战士负重极大、夜行而又道路十分坎坷呢!他们腿跑肿了,脚上打出了一个连一个的血泡,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有的同志竟累得大口大口地吐血。有的同志走着走着就靠在石壁上不动了,后边的同志轻轻一椎,就倒在了地上,无论怎样喊也起不来了。他们就这样牺牲了,牺牲在前进的路上……有的当年参加过红军长征的老同志说,这里除了空气中不缺氧,战士们有较充足的食品,其他一切几乎和当年红军爬雪山时的条件相差无几。而成批敌机不停地骚扰则是长征过雪山时不曾遇到过的。面对这种恶劣环境,我们年轻的志愿军战士继承和发扬了当年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革命精神和毅力,咬着牙相互搀扶着坚持向前走,向前走……

        2月20日,部队终于到达临时集结地殷山西南里。

        2月23日,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突然来到十九兵团集结地看望部队。彭德怀先是笑了笑,然后便对杨得志、李志民摆摆手,说:“我可不是专门来看你们的……想来,但是情况不允许。这次是毛主席要我回国汇报,我拐了个弯,来看看你们,代表志愿军党委来欢迎你们。”

        杨得志向彭德怀简要汇报了部队情况,便问及十九兵团的任务。

        彭德怀说:“你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尽快熟悉情况。眼下正进行的第四次战役不准备用你们了,抓紧准备,五次战役你们是要上的。”

        短暂的会面后,彭德怀就要踏上回国的归途了。杨得志、李志民陪同一起走到洞外的吉普车旁,彭德怀深情地握着杨得志的手,说:“这次没能见到下面的同志们,请代表我问大家好。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打第五次战役!”

        4月9日,笃庄洞。

        按志愿军司令部的部署,第十九兵团指挥部已由殷山西南里移到了这里。在朝鲜,洞和里都是村庄的意思,洞是小庄,里是大庄或镇子;郡,相当于我们的县;道,是省。笃庄洞座落在群山环抱之中,背面依着一个较高的山岭,东南三里远的地方有条小河。河边,山上,村周围的树木,被敌机轰炸得残缺不全,大片大片被烧成焦木或枯桩。

        笃庄洞村后的一个大山洞里,十九兵团军以上干部会议正在紧张进行着。山洞正面的石壁上,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形图几乎遮盖了整面洞壁。用弹药箱临时搭起的会议桌旁,围坐着兵团所属的各路将领:第六十三军军长傅崇碧、政委龙道权;第六十四军军长曾思玉、政委王昭;第六十五军军长萧应棠、政委王道邦。盼望很久且准备很久的出国第一仗就要打响了,指挥员们按捺不住激昂的情绪,眉飞色舞,气氛非常。

        兵团副司令员兼参谋长郑维山,首先走到作战地图前,向大家介绍战场形势:“同志们,经我志愿军几个月来的防御阻击,眼下敌人分别滞留在开城、高浪浦里、涟川、艺浦里、华川、杨口、麟蹄、杆城一线……美一军团部在议政府;伪一师在开城,汶山至高浪浦里地区;英第二十九旅位于高浪浦里、麻田里之间和临津江南北地区;美三师位于涟川以北及西北地区;十五团位于汉城,一八七团位于东豆川,美二十五师位于涟川以东、铁原以南地区;土耳其旅位于涟川东北地区;美二十四师位于艺浦里地区;英二十七旅从场岩里撤至加平;伪六师位于济宁里以北,……以上敌人总兵力计15个师3个旅另2个团,约24万人。根据志司分析,敌人因发现我第三和第十九兵团经调整后己转入防御,故敌人在进攻布置上,企图扼守汶山、涟川、艺浦里、华川、杨口、元通里、杆城地区。其主要兵力、火力配置在涟川、东豆川里、华川、芒村里地域,敌人的企图是抗击我军反突击,争取时间掩护它在我侧后登陆的准备。另外,敌人为加强纵深的防御,还设立了第二防御地带,第三防御地带。”

        郑维山一口气讲完了敌军的部署和企图后,便向司令员杨得志示意了一下,然后,即坐在桌前的弹药箱上。

        杨得志站起来,环视了一下在坐的各位将领,接着便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同志们,我们就要打一个大仗了!现在,志司的战役部署已经明确,这一仗就是我们盼望已久的第五次战役!我们要集中三个兵团加人民军几个乒团的兵力,以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坚决歼灭北汉江以西美军的3个师,英、土3个旅,李伪第一、第六2个师!”

        接着,杨得志介绍了志司的战役部署:十九兵团指挥所属各军及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配属炮八师三十一团作为左翼突击集团;第三兵团为中央突击集团;第九兵团及三十九、四十军等作为右翼突击集团。战役开始后,以一部分兵力从金化至加平线劈开战役缺口,将敌东西割裂,断敌东西增援;与此同时,以第三兵团由正面突击,第九兵团和十九兵团分别从两侧突击并实施战役迂回,形成一把张开口的巨钳,首先集中兵力歼灭南朝鲜第一师、英军二十九旅、美军三师、土耳其旅、南朝鲜第六师,尔后再集中力量会歼美军第二十四师、二十五师。另以四十二军位于元山、阳德地区,三十八军位于肃川,四十七军位于平壤,人民军第二军团位于淮阳、华川地区,第六军团主力位于沙里院、载宁地区,准备待敌登陆后消灭之……

        接下来,杨得志讲到志司作战部署。他手指地图,神情庄重他说:“同志们,我们的任务是,以一个军迅速击破临津江西岸的伪一师后,即由高浪浦里附近强渡临津江,以最勇猛迅速的行动直插议政府进行战役迂回,断敌退路,阻击援敌,得手后,以一部向汉城推动,相机占领之。兵团主力由高浪浦里、麻田里、无等里等段渡江,首先歼灭英二十九旅,得手后向东豆川、绀岳山、琴洞里、旺方山、抱川由西南向北攻击,会歼美二十四师、二十五师……好啦,以上是志司的作战部署,你们看,还有没有不明确的内容?”

        确信大家都已明确以上部署后,杨得志望了一眼身边的政委李志民、副司令员郑维山,然后清了清嗓子,目光转向各军指挥员,爽朗他说:“好,我现在宣布兵团作战方案。”

        杨得志紧接着叫道:“傅崇碧、龙道权!”杨得志注视着六十三军两位指挥员,布置道:“六十三军作为第一梯队,从石湖以东至无等里段强渡临津江,直插绀岳山,切断英二十九旅和美三师之联系,除以一部向东豆川方向阻击美三师西援外,主力直插西南协同六十五军歼灭英第二十九旅……你们的任务可不轻啊,怎么样,有没有困难啊?”

        “放心吧,司令员,我们六十三军早就等着这一天啦!”快言快语的傅崇碧抢先发言道。

        “曾思玉、王昭!”杨得志转向第六十四军两位指挥员:“你们的任务是,由高浪浦里一线强渡临津江,攻占长坡里、高士洞一线,以勇猛果敢的动作直插议政府,实施战役迂回,切断敌人退路,阻击增援之敌。得手后,以一部向汉城推进并待机攻占之……”

        “保证完成任务!”六十四军两位指挥员当场表态。

        “萧应棠、王道邦!”杨得志严峻的目光转向第六十五军军长、政委。

        “这次战役,你们担当兵团的第二梯队,炮六师三十一团负责火力支援和掩护。战斗打响后,你们由新岱戍滩浦渡江,从敌人左翼向东突击,协同六十三军歼灭江南之敌……”

        “是!”萧应棠、王道邦愉快地受领了作战任务。

        全部作战任务布置完毕。这时,兵团政委李志民开始发话了:“同志们,这一仗是我们十九兵团出国的第一仗,我们要旗开得胜,全力打好这一仗!你们回去以后,要加紧做好准备工作,把工作想深、想细,决不能打元把握之仗……我们要在这第一仗中经受考验,要在第一仗中立功!”

        李志民简短的动员,慷慨激昂,铿锵有力。

        杨得志一边与指挥员们握手道别,一边笑着说:“大家回去以后要各司其职,谁要是完不成任务,到时候我找你们算帐!好啦,等打好了这一仗,我们一起好好庆贺!”

        夜幕降临了,笃庄洞的村舍渐渐隐没在幕色中。

        兵团指挥部里,司令员杨得志、政委李志民、副司令员郑维山正围坐在那张用弹药箱摆成的办公桌前。一场大战即将开始,此时,三位指挥员心里异常不平静。尤其这场大战对于十九兵团来说,是入朝第一仗,就更加显得非同寻常。

        洞外,不时传来隆隆的炮声和偶尔敌机凌空飞过的响声,洞外吹来的晚风夹带着浓浓的硫磺味,刺鼻难闻。

        眼下,部队正处于紧张的临战准备状态,忙了一天,此时杨得志已感到疲惫不堪,那条刚刚受伤的左腿也酸痛不已。于是,杨得志下意识地用手揉搓左腿受伤的部位。

        “老杨,不要紧吧?”李志民关切地问。

        “真是奇迹!车都撞坏了,人却没事。你这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杨司令员,就凭这,我跟着你准没错!哈哈!”副司令员郑维山在一旁打趣地说道。

        杨得志苦笑地摇了摇头。

        4月6日这天晚上,志愿军司令部关于第五次战役的会议刚刚结束,杨得志、李志民便分乘两辆车,由君子里匆匆赶回笃庄洞驻地。自从今年2月中旬入朝第一天的“险情”后,为避免遭敌轰炸,兵团首长一同“光荣”,杨得志和李志民便制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兵团领导同志乘车开进时,杨得志和兵团其他领导同志不同乘一辆车。

        朝鲜的4月,仍然寒气袭人。杨得志的车在前,李志民的车在后。志司刚刚传达的五次战役部署,令杨得志和李志民兴奋不已。他们恨不得一步赶到营地,立刻传达下去。道路虽然难走,但车速仍在50迈之上。

        那时候夜间行车,会经常碰到敌机的袭击。为了防止遭到空袭,他们乘座的吉普车的篷盖已去掉,并安排专人在车上观察敌机。这次,也是如此,警卫员郭长荣和段友荣担负着这个任务。大概走了一半路程时,突然间两个警卫员几乎同时喊道:“有敌机!”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飞机的轰鸣声。

        司机李根忠侧耳听听,说:“是‘挂灯笼’的夜航机。”说着踩了下油门,又加快了车速。这时,敌机果然抛下了几颗照明弹。

        然而,就在照明弹亮起来的瞬间,车上的杨得志司令员突然大叫一声:“不好……”

        话音未落,紧接着就是“轰”得一声巨响,吉普车与迎面飞驰而来的一辆大卡车憧在了一起……

        原来,司机和警卫员只顾看天上的敌机,却没有注意前方。然而,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迎面驶来了一辆大卡车。

        杨得志被甩出10多米远,昏迷不醒。

        警卫员郭长荣慌忙跑到杨得志身旁,惊慌失措地大叫:“司令员……”

        李志民看到前面的情景,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大脑中划过:“这回完了……”于是,恐慌地跳下车,惊呼:“老杨……”

        过了很长时间,杨得志十分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一把抓住李志民的手,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站了起来。

        李志民问:“怎么样?”

        杨得志活动了一下手脚,说:“腿没断就没有事。”接着,杨得志看了看郭长荣,问:“你伤着了吗?他们俩怎么样?”

        小郭没有回答,他好像在抽泣,杨得志知道他在为自己担心。忙说:“没关系,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嘛!”

        李志民说:“太危险了!你和小郭、小段被甩出去10多米,李根忠的胸口被方向盘顶了一下。看,车的保险杠都撞弯了!”

        这时,段友荣一手提着卡宾枪,一手抓着一个战士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小段抓着的战士是卡车司机。他大喊大叫地批评那位司机,甚至嚷着:“我枪毙了你!”

        杨得志急忙走上前,关切地问道:“你伤着没有?”

        司机低着头不说话。

        李志民问他:“是不是边行车边打盹了?”

        司机点了点头,仍然没有说话。

        杨得志说:“撞了车,这下清醒了。快检查一下你的车走吧,不过以后要注意呀!”

        司机这才抬起头来,哽咽地说:“首长是哪个部队的?你的车让我撞坏了,坐我的车,我把你送回去吧。”

        小段没好气地问:“你是哪个部队的?”

        司机说:“十九兵团的。”

        杨得志说:“那好,我们是一个部队的,你走吧。”

        司机朝杨得志敬了个举手礼,说:“对不起首长。我回连队要检查的。”说罢便走了。

        小段看着走了的司机,不安地问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杨得志笑着说:“怎么?你还真要枪毙人呀!”

        李志民在车上开玩笑地说:“鬼子的飞机没把你炸死,却差点葬送在自己手下人的车轮下,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

        杨得志笑答:“不求后福,但愿别再来一次啦。”

        回想起几天前可怕的一幕,杨得志笑着对李志民说:“要是仗还没打,就在意外事故中‘光荣’了,那我可真的会死不瞑目了!”

        “老杨,你放心吧,总理的吉言在保佑我们呢!”李志民半开玩笑地说。

        杨得志望着眼前的两位战友,动情地说:“是啊,总算盼到这一天了。这第一仗,我们无论如何要打好,不能辜负了总理和祖国人民的期望啊!我看今天晚上兵团指挥部就动身前移吧。”

        李志民十分赞同地说道:“来,我们一起研究一下。”

        临津江是朝鲜中部的一条大江。江面宽百米左右,由于受海潮的影响,江水时深时浅,涨潮时水深齐岸,落潮时也有一米以上。江南岸是连绵的群山,纵岳山、磨义山、道乐山是主要制高点。敌人依托有利地形构筑了坚固的防御体系,堑壕、交通壕、地堡、铁丝网、地雷布满了大小山头,并以主力防守江南第一线高地及纵深诸要点。江面架有坦克浮桥一座,沟通临津江南北,江中布有铁蒺藜。其炮兵火力可控制江面和江北诸要点及通路。

        要突破临津江是相当困难的。

        4月20日,临津江北岸。夜幕笼罩下,岸边崎岖的山路上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第六十三军军长傅崇碧带领一班人马,借夜色作掩护前来江边实地侦察。走在傅崇碧前面的是一八七师师长徐信,紧随其后的是一八七师的几位团长及参谋人员。

        将要开战的第一仗,傅崇碧把六十三军最艰巨的突击任务交给了徐信这个师。而能否顺利渡过临津江,则是能否完成这次突击任务的关键一步。为此,作为师长的徐信当然马虎不得,而作为六十三军军长的傅崇碧更是夜不能寝,食不甘味。这入朝作战的第一仗,兵团首长就把最重要的突击任务交给六十三军,不用说,这是对六十三军最大的信任。很明显,担负第一梯队的突击任务就意味着打头阵,这种光荣感不仅傅崇碧本人心里美滋滋的,就连下面的战士听了都兴奋不已。

        然而,争取到突击任务不仅仅是一种荣耀,光荣的背后包含着艰巨和更多的流血、流汗。更何况,朝鲜战场面对的是拥有陆、海、空主动权和优势装备的“联合国军”。并且,出国作战,人生地疏,语言不通,所有这些,都为完成突击任务,增加了空前的难度。

        于是,急性子的傅崇碧和血气方刚的徐信两人一合计,便决定连夜赶到江边,摸准情况。为此,他们还专门从江边请来一位十分熟悉临津江情况的朝鲜老汉当向导。

        在老人的带领下,他们来到江边。茫茫天幕下,江水似银灰色的绸缎在微风吹拂下飘动着,带有些凉意的夜风从江上扑面而来,江流的滔滔水声更平添了几分寒意。对岸,敌人的探照灯不时地照来照去。

        傅崇碧和徐信拨开茂密的苇草,仔细地观察着对岸的一切。朝鲜老汉指着前面的江面对傅崇碧小声说:“这一段江面,最深的地方水深不过1米,我们以前过江,都走这里。”

        徐信眼睛一亮,高兴地对傅崇碧说:“军长,我下去试试!”说完,徐信和手下的团长及几个参谋人员一同隐蔽地向前走去……

        几十分钟过后,徐信带着几个人落汤鸡似地出现在傅崇碧身边。

        “怎么样?”傅崇碧急不可待地问道。

        “没问题,老大爷说得很对。这一带几百米的江面完全可以涉水过江!”

        徐信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气喘吁吁地回答道。

        “好吧!徐信,这次突击任务,兵团首长交给我们军,而我又把任务交给你,该怎么做,这回可就看你的啦!”傅崇碧听了徐信报告的情况,终于松了一口气。

        “放心吧!军长,我保证10分钟突破临津江!”徐信信心十足。

        4月22日黄昏,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

        18时整,“三八”线附近,西起开城、东至鳞蹄的几百里地域内,我志愿军万炮齐鸣,密集的炮弹怒吼着泻向敌阵地。第五次战役打响了。

        左翼突击集团,第四十军以勇猛、果敢的动作向敌纵深猛插,不到两天的时间,突入敌人纵深30多公里,切断了敌人东西向的联系。第二十六、二十七和二十军到23日凌晨也已突入敌纵深达20多公里。

        中路突击集团从敌正面实施突击,由于队形密集,影响了部队动作,因而未能迅速突破敌人阵地;尔后,虽然在栗隅地区遭遇了美三师的一个团,但由于在实施分割迂回断敌退路时不够大胆迅速,失掉战机,导致敌人大部逃窜。

        右路突击集团的战斗尤为激烈。22日夜,临津江两岸的炮火织成了密集的火网。片刻,成群的敌机涌入江面上空,黑压压的炮弹乌云般压下来。江岸是飞扬的泥土、石块和烟雾;江中是林立般的水柱,海浪般的水涛。对岸,敌人轻重机枪疯狂地封锁着桥梁、渡口、徒涉点。然而,他们却难以封锁住众多的突击点,战士们冒着敌人的炮火,跳到齐腰深的水中,向对岸冲去……

        不久,一线突击部队的战报传到了兵团指挥所:六十三军第一梯队一八七师4个团已经胜利过江,并已接近敌警戒部队。

        杨得志看了看表,从发起攻击到现在仅一个多小时。杨得志一拍桌子,高兴地对李志民说:“这速度不但敌人感到惊奇,连我们自己也感到意外,实在是太快了!”

        说完,他接过傅崇碧打来的电话,大声讲道:“请你告诉徐信,要继续发展胜利,扫除敌警戒,抢占制高点,向纵深发展!”

        一八七师所以能迅速过江,主要是他们大胆采用了白天从集结地进入江岸突击点埋伏起来的办法。临津江守敌凭借坚固的防御工事,天上又不断飞机侦察,绝未想到我白天敢接近江岸。一八七师恰恰利用了这一点,严格伪装,采取多路纵队,拉开距离,沿山间小路,抵近江岸。并且作了突击不成便强攻的打算,结果突袭成功。这不仅大大缩短了渡江时间,而且给其他部队以极大的鼓舞。

        我左右翼突击部队展开渡江时,敌人的炮火更加密集,敌机也在疯狂地轰炸,照明弹、探照灯照得江面白昼一般,加之水底的铁丝网和地雷,我军伤亡比较严重。但是,战士们早已置个人的生死于度外。我炮兵加强火力压制敌人的炮火,高射机枪集中火力对付敌人的飞机。江水中的指战员前仆后继,踊跃渡江。

        午夜,由于海水涨潮,江水猛增,我军小部被阻江北,直到23日拂晓,海潮跌落,我右翼突击集团才全部突破临津江。

        六十三军过江之后,继续向敌纵深开进。相继夺取了敌4个高地,穿越30里崎岖山路,粉碎敌人10多次阻击,拿下了纣岳山,控制了江南第一制高点,割裂了英第二十九旅与美三师的联系。

        主力继续南进,于25日18时突破了伪一师及英二十九旅主要防御地带,占领汶山、弥驰寺、直川里、中牌力、七峰山地区,先后歼灭伪一师一部及英二十九旅大部计4000余人。这中间五六一团战士刘光子一人俘虏63个英国兵的事迹,成了当时在部队流传的一大新闻。

        这除了刘光子战绩突出之外,还因为被俘的这些英军士兵,每个人的军帽前后各有一颗帽徽。原来这些士兵是英军著名的格洛斯特团的。这个团在1801年远征埃及的殖民战争中反败为胜,英皇授他们为“皇家陆军”,并以佩戴两枚军徽为标志。

        就在我一八七师突破敌临津江防线的第三天,五六一团二连战士刘光子正在空防洞北山最东端的山头上放哨。按营里的统一部署,刘光子的这个战斗小组负责控制山下的这条公路,阻止雪马山方向的敌人从这里逃跑。

        刘光子此时所站的位置,实际上是敌人的后方,西北方向的雪马山主峰上,我五六零团与敌激战正酣,雪马山上敌空机群飞来飞去,不断地向山北面俯冲、投弹……山下面,杂草丛生,南面不远处,可以见到敌人丢弃的纸烟盒,碎纸片和空罐头盒等杂物,从这所有迹象判断,敌人曾在这里驻扎过。

        突然,刘光子发现山下面的草丛中,有七八个敌人在走动,不一会儿,这几个敌人便隐没到小松树林里了。

        刘光子隐蔽地摸到那片小松林,他用手轻轻拨开面前的松树枝,发现那帮家伙正垂着头龟缩在一起,仔细一数,竟然是8个!从敌人的神态上判断,敌人很可能是被打散逃来的。然而,面对这八个家伙,刘光子身单力薄,总感到无从下手……

        正着急之中,刘光子眼睛一亮:他看到在敌人侧后,有一块黑黝黝的巨石,周围尽是密密的野草。刘光子暗喜:这可是个有利地形!于是,他提起冲锋枪,蹑手蹑脚地向那巨石摸去。

        他紧贴着石头朝下望,呀!眼皮底下,敌人近在咫尺。他把身上带的两颗手雷摆放在面前,然后紧握冲锋枪。刘光子屏住呼吸,一咬牙,“哒哒哒……”一梭子弹猛扫过去,敌人“吱哩哇啦”滚成一团,其中一个敌人抱起枪,疯狂地向刘光子这边窜来。

        正当刘光子准备更换弹匣还击之际,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了——刘光子身下的巨石底下,呼呼啦啦拥出一大批敌人!刘光子恍然大悟:巨石底下的石洞隐藏着大批敌人,刚才那个未受伤的敌人是来报信的。

        此时,敌人已发现了刘光子!

        骚动的敌人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下,端着枪朝刘光子走来。敌人一步步靠近,刘光子猛地一扣扳机——糟糕,子弹打光了!刘光子禁不住心里一沉。

        一大片黑洞洞的枪口在一步步逼近刘光子,情况万分危急。刘光子注视着敌人,右手暗暗地抽出手雷的保险环。此时,刘光子还不想与敌人同归于尽,他只有一个念头:消灭一个赚一个,消灭两个赚两个!说时迟,那时快,刘光子突然把手雷往下一推,向后就势一滚,只听“轰”得一声巨响,硝烟、碎石同时飞向空中。由于距离太近,刘光子也被剧烈的爆炸声震昏。

        刘光子战斗小组的战友听到枪声和爆炸声,一看刘光子不在,知道有情况,便循着爆炸声迅速赶来,向敌人猛烈扫射。

        刘光子醒来后,听到对面山头上枪声很急,透过硝烟他己看到了班长和战友们……刘光子顿时来了劲,他站起身往下一看,发现被打散的敌人正拼命地顺着山沟往南跑,身后丢弃的枪支、军服等散落一地。

        见此情况,刘光子提起冲锋枪,紧追不放,有几次被敌人的尸体绊倒,他爬起来继续追。很快,刘光子便冲到了敌群中间,他仍紧盯着最前边的敌人猛追,在距前头敌人还差一步的时候,刘光子握紧手中的冲锋枪枪柄,往前用力一抡,刚好击中敌人腿部,前面的敌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狗吃屎状爬在地上喘着粗气乱哼哼。

        刘光子端起冲锋枪,朝天扫射了一梭子,然后大声喝道:“站住!再动老子就开枪啦!”

        在刘光子威严的目光注视下,面对刘光子黑洞洞的枪口,敌人一个个被吓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地放下枪,举起了双手。

        刘光子一边指着山头,一边用刚学来的半生不熟的英语命令道:“狗头!狗头(GOtO)!”

        听到命令,俘虏们一个个举着双手,自动排成两行,垂头丧气地向山上走去。刘光子眼见俘虏丢了一地很漂亮的自动枪,心里痒痒的。然而,他听到不远处渐紧的枪声,又怕敌人援兵赶到,误了事。更何况独自一人,也拿不了这么多枪。于是,他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支英式冲锋枪背到肩上,然后,端起枪,押着这一大群俘虏上山去了。

        大家看到刘光子一人抓了这么多俘虏,高兴地上前将刘光子团团围住,问这问那。一个战士走到俘虏群清点了一下,哈!一共63个!

        回来后,刘光子才知道,他抓来的这63个俘虏,竟然是被英国女皇誉为“皇家陆军”的英二十九旅格洛斯特营的!

        与六十三军相比,六十四军的进展情况却不尽如人意。

        六十四军渡江攻占了长坡里、高士洞一线后,遇到了美一军坦克群的陆地封锁和航空兵空中大面积轰炸的疯狂阻击,行动困难,进展缓慢。特别是担任穿插分割任务的两个师,被敌人紧紧地缠住,不得脱身,很有影响整个战役进程的危险。

        十九兵团指挥部里,杨得志接到这一报告后,心情十分沉重,便立即与副司令员郑维山、副参谋长康博缨研究对策。尔后,杨得志将电话直接打到第六十四军指挥部,他对军长曾思玉讲道:“曾军长,兵团己决定派第二梯队六十五军的两个师前去增援你。望你组织大部分部队钳制住敌人,用另一部分兵力迅速突击,向敌人纵深穿插,务必要完成志司赋予的分割迂回任务!”

        接到增援的命令后,六十五军的两个师火速渡江赶到了长坡里。但由于六十四军攻击东文里受挫,加之缺乏突围穿插的经验,敌人的火力又猛,左冲右突,终难突破敌防御阵地,致使六十四军8个师加六十五军的2个师,共5个师拥挤在临津江南岸约20平方公里的狭长地带里,遭到了敌炮兵、航空兵的火力轰击,伤亡很大。

        他们苦战3天后,终于突破敌阵地,随即向敌人纵深推进。然而,毕竟失去了3天的时间,在分秒必争的现代化战争条件下,3天,72个小时,这实在是太宝贵了!

        协同六十四军担任穿插任务的兵团侦察支队和六十四军五六九团三营在正面攻击的同时,勇猛地向敌后突进。

        这两支部队20小时打垮敌人7次阻击,前进120里,占领了通向汉城的交通要道、议政府附近的制高点——道峰山,炸毁了山下公路的铁桥,切断了敌人的退路。敌人为了援助被我切断退路之敌,疯狂地向道峰山进行炮袭。

        据后来的报告,开始的一天,道峰山上落弹不下数千发,山腰上炮弹坑套着炮弹坑,碗口粗的柏树像高粱秆一样被炮弹砍断。但是我占领道峰山的指战员发扬了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挖掩体,跳弹坑,巧妙地躲避着敌人的炮袭,并监视着山下的敌人;夜间还派出小分队袭击敌人。他们像插入敌人心脏的钢刀,在这里坚持战斗3天4夜,打乱了敌人的纵深防御。后来“志司”分别授予他们以“道峰山营”、“道峰山支队”的光荣称号。

        在这两支部队占领道峰山的同时,六十二军一八九师在土桥场包围了敌人2000余名。激战一小时后,由于我们仅有一个营断敌退路,敌人迅速调整了队形——80余辆坦克分别为前导与外围,人在中间,在20多架飞机掩护下,向南逃窜了。

        与此同时,由司令员兼政委宋时轮、副司令员陶勇、参谋长覃健等率领的左翼突击集团突破敌人防御后,主力乘胜插向敌人纵深,沿途打垮敌人5次阻拦,歼灭美二十四师和伪六师各一部,突击到“三八”线以南地区,胜利完成了战役割裂任务。

        由司令员兼政委陈赓、副司令员王近山、副政委张楠生、参谋长王蕴瑞等率领的中央突击集团突破后受到美三师和土耳其旅顽强抵抗,进展比较缓慢。几经激战,歼灭美三师一部。

        到4月29日,五次战役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胜利结束。

        十九兵团入朝第一仗,即歼灭英二十九旅大部、土耳其旅一部,共歼敌2.3万余人。第一仗就取得了如此大的胜利,按战前之诺,十九兵团本该好好庆贺一番。然而,几天后,十九兵团司令部却收到志司一封特殊电报,此电是彭德怀司令员拟写的。电报指出:

        一、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你军任务为突破临津江迅速插至议政府及其以南断敌南进退路,为什么没完成任务?原因何在?必须严格追究责任。

        二、军(兵团)侦察支队及一九零师五六八团三营能迅速插至道峰山,途中电台打掉,据说还能派人返回联络,证明是可以插过去的。为什么师主力不继续跟进?军亦不严加督促。该侦支与三营打得很好,全体同志都值得记功表扬。请即将该两部负责干部姓名报来,以便通报全军嘉奖。

        以上两项,电到24小时答复。

        从电文的语气,和电文中彭总所加的注重圈,杨得志、李志民仿佛看到了彭德怀那张充满温怒的脸。

        对此,杨得志后来在他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后来,彭总告诉我们说:‘那个电报是我亲自修改的咧!我是生了气的咧!’……一向治军极严,赏罚分明的彭总,我们是熟悉的。”

        “接到电报,我和政治部陈先瑞主任火速赶往六十四军,参加他们正在召开的紧急党委会议,了解具体情况,总结经验教训,鼓舞斗志准备再战。曾思玉、王昭和担任穿插任务的两个师的主要负责同志心情不好,很是痛心。他们都认真地进行了诚恳的自我批评,师的负责同志甚至流着泪对每一个战术动作都作了检查。”

        “……我和先瑞同志代表兵团党委承担了我们的责任。我们在肯定指战员们顽强的战斗意志的同时,对军、师领导提出了现在想来是相当严厉的批评。战争就是这个样子,它来不得半点温情。根据军党委的意见,兵团党委决定给两个先头师的师长、政委以降级和通令警告的处分;给打得好的兵团侦察支队和三营的同志记了功,并上报志司和彭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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