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主意真是太棒了！”

        门面宽敞的店里仍然混乱不堪。陆续送到的物品多半都是层层捆包的书。中田正神采奕奕地拆解其中一捆。

        这家简朴的书店位于东京近郊，走五分钟行经树木围绕的便道即可到达的新兴住宅区一角。

        中田决定在这里开店时，周平曾担心这样的地点生意是否做得起来。仔细打听后，才知道今年和明年分别会有一所私立大学搬迁到附近。只要与学校毗邻，不管有没有人看书，至少会有许多学生需要书。为什么？为什么？中田会如此精明？

        周平将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叼了根烟在一旁观看中田工作的模样。

        “你老板出了多少？”

        “他给了我一千万退休金。”

        “就这么多？还真吝啬。多敲他一些就好了。”

        “老板私下还拿出一千万。”

        中田流露出孩童在橱窗前盯着甜甜圈时的表情。

        “我觉得老板是不想开先例吧。对以前的同事，我始终很小心地说只拿到一千万。即使如此，他们还是觉得老板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转变。”中田笑容可掬地说，“我只不过是一字一句照老师教的说。老师，您连老板会暗自拿钱出来都算到了吧？”

        为了掩饰压抑不住的笑容，周平扬起下巴。

        “我想有一半左右的命中率吧。”

        实际上进行得相当顺利。

        “只要能让他私下出钱，日后就算我们精心设计的事曝了光，他也拿我们没辙。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

        空荡荡的书架上最醒目的位置，设计成周平作品专区。中田看着书柜，眼神有如虔诚的基督教徒仰望十字架时一样。他又望向周平。

        “我这一生永远不会忘记老师的恩惠！”

        “我只不过是拟订计划，实行的是你自己。”

        “还有，我一定要为那起事件中死去的医生和护士祈福。”

        

自杀心情

        那则新闻报道，给了周平启示。

        “的确应该如此。”

        “只是，我还是有点想不通。”中田歪着头说，“既然要拿乙肝当借口，为何不一开始就让我拿出医生的诊断证明呢？这样老师根本不必写什么威胁信。”

        周平笑了一笑。

        “那样的话，那位吝啬的老板让你闭嘴就简单多了。说不定他会像擦掉文字一样，很快让你消失。所以，让他以为外面还有人知道内情比较安全。”

        中田颤抖了一下。

        “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了。”

        在新鲜纸张与墨水味的环绕下，中田显得很幸福。很难想象他就是当初那个请求周平“杀了我”的人。其实周平也觉得很幸福。

        “老板私下给我的钱，我想在书店经营上了轨道后慢慢偿还。”

        “你还真是个好人。”

        中田满脸笑容。如果将脸比作酒杯、微笑是香槟的话，中田的香槟就快溢出来了。

        “倒是老师您，最后一毛钱也没拿到。”

        那封由有知识的小混混写的威胁信当然出自周平之手。至于信中要求的钱，好几次指定了地点，却以“有警察”为由，没一次交款成功，每次都只是把老板耍得团团转。周平从一开始就打算这么做。

        “那是当然的啦。目的在于你的退休金。而且像我这样年龄的人，如果随便就能弄到一笔巨款，一定会变得堕落。”

        中田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

        “老师，茶泡好了，请喝。”

        中田说完，周平总算发现，他现在似乎不会再因油墨、纸张、装修过的墙壁、地板的气味而痛苦不堪。

        “对了，我完全忘了，你的病怎样了？是否好些了呢？”

        “是的，渐渐有起色了，多半是因为锌与钙的平衡。医生很兴奋地表示，在治好我之前，他就可以完成一篇长论文。论文中不会用我的真实姓名和住址。看来当医生的也很辛苦。”

        不久，传来红茶的茶香。中田端来一组茶壶和薄可透光的瓷杯，忽然说：

        “老师，我认为还是古人的训示伟大。”

        “哦，为何这么说？”

        “古人不是常说吗？”中田流露出孩子般的笑容说，“人要置之死地而后生，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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