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现在正在开“职工代表大会”。动物们席地而坐,围成一个圆圈,把费谷围在中间,其状模仿一个叫做“荷花荷花几月开”的游戏,屠小蛮一刻也停不下来,笑着窜来窜去,破坏了安定团结的气氛,费谷说她像个猴子,她却说自己是司仪。
他们在商场门前的空地开会,引来了许多无所事事的人看。很多人都以为他们是商场请来的迎宾动物。维持秩序的猛猛张白了他们一眼:
“你们见过这么丑的迎宾动物吗?”
幸而还有识货的小孩围着他们叫:
“猴子开会了,猴子开大会喽!”
河马虽然不得不承认队伍中猴子确实比较多,但心高气敖的他认为自己长得比猴子好看,便调整了一个凶恶的表情,回过头去准备吓一吓那几个小孩,被费谷呵斥住了:
“河马,你现在是通缉犯,不要这么张扬!大家静一静,我先说两句话。一年一度的职工代表大会胜利召开了!现在正值秋风送爽,百花盛开,烈日炎炎。银装素裹,此刻我的心情真是……”
大家确定费谷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之后,才开始继续胡闹,猴子们负责抢小孩的气球,狒狒们负责掀商场服务员的裙子,猩猩们负责像鬼一样乱叫。
费谷“忍无可忍,无须再忍”,大声叫道:
“算了,大家都不要往前走了。现在各回各的家好了。”
河马小声说:
“其实我刚准备跟你说的,刚才我妈给我打电话……”
他老婆在旁边冷笑道:
“你没有妈,而且你刚才明明在偷人家小孩的冰激凌。”
河马瞪了一眼老婆,继续说:
“刚才吧,我妈给我打电话说她在越南动物园已经安家了,叫我过去帮忙配种。”
其他动物也一窝蜂地说:
“是啊是啊,我老婆也让我到美国迪斯尼乐园跳艳舞,她说我有经验。”
“我奶奶要我跟他到伦敦去表演街舞。”
大家正在兴高采烈地讨论着自己为自己虚构的职业,费谷忽然笑道:
“那敢情好,感谢呀感谢。我还正愁没有地方扔你们呢,卖给收破烂他们都不要。”
于是,几只动物站起身来挥手作别:
“先走一步,先走一步啊。”
其他动物握着它们的手,笑道:
“同喜同喜。好走好走。珍重珍重。”
大家看着他们离去,慢慢收回了目光,当费谷回过头去继续深情地看他们坚决的背影的时候,心里想,他们为什么不回头呢?他们离去竟和自己对秘密森林的行进一样坚定。
屠小蛮凑到费谷眼前,问费谷:
“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红背带裤配绿衬衣的男人呀?”
费谷诧异道:
“谁这么没品味啊?”
“我爸。”
费谷还是比较害怕的,觉得每个巷口都闪烁着园长烟头上的火,费谷皱着眉头,看着仅剩的几只动物:六狼,七狼和鹦鹉,六狼比傻瓜更傻,七狼睡得像一头猪,根本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十,鹦鹉是懒得自谋生路。
费谷一直以为自己与世无争的人,是个恬美干净的好小孩。没想到周围的火光都是自己的敌人,自己成了一个类似于双枪英雄头之类的通缉犯。费谷忽然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犯过罪,不相信自己的清白。费谷为了不让自己心虚,再次点头坚定自己的好人性,自己是好人,一定是的,不许不是。如果自己被警察叔叔抓走了,也是被坏人逼的,嗯,是被逼的。
费谷看着又累又饿的自己的团伙,鼓掌给大家鼓气:
“大家先不要睡觉,我再清点一下人数,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
费谷知道自己不像个领袖,不像个领导动物起义的领袖,领袖是不会这样热衷于数数的。
七狼生平第一次睁开了眼睛,他饥肠辘辘地用绿色的光看着费谷,说:
“大哥,你让我吃一口好吧?一口就行了,我只吃你一个脚趾头。”
屠小蛮嫌弃地看着费谷的脚,说:
“你也不嫌臭。你几个月没洗脚啦?”
费谷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自己会被饿极了的团伙吃光光,也许最后只剩下一片儿屁股没人吃,费谷希望他们吃了自己的肉之后,能够继续朝那个味道像厕所的森林前进,不管它在那儿,不管它是否比动物园好许多,谁要是重新回到动物园,再向园长索要那份丢人的工作,咱就不给他们吃咱们的肉,哼!
费谷刚准备掰下自己的脚趾头给七狼吃,并嘱咐他一定要吃饱吃好时,只见七狼慢慢的看了费谷的脚一眼,皱了一下眉毛,做干呕状,又闭上了眼睛,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猛猛张拍着费谷的肩膀,笑道:
“你放心,没有人会吃你的,我比你干净,被吃的危险更大哟!”
费谷凝神看着一个弯腰捡垃圾的垃圾婆,忽然朝着那个蒙着头巾的老奶奶喊道:
“妈!你也来啦。”
垃圾婆在一片寂静声中慢慢掀起了头巾,说:
“我不是你妈,是你爸,新爸。”
新费爸还特地停顿了一下,等着群众下跪,喊:
“吾皇万岁万万岁。”
但是,没有人那样做,大家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还是鹦鹉有脸色,对他作了一个揖。新费爸把空气往下按:
“平身。”
屠小蛮和猛猛张愣愣地看着新费父,被他的毛之多吓了一大跳。所有人就这样静静的互相看着,像服用了效果超棒的镇定剂一样,脸上带着知己知彼的笑容,气氛诡异得很。
新费爸最先从这种奇异的安详中苏醒过来,对这几只动物和几个不是动物胜似动物打招呼:
“我来了。”
然后忐忑不安地看着费谷,直到现在,他对费谷还有愧疚之情,殊不知这愧疚是没必要的,费谷是个随遇而安的人,给他一个爹他就喊爸。他早就认定费妈外遇是自己的爸爸了。
费谷对着新费爸笑,又要卖弄自己寒暄的技巧了,他觉得自己唯一到达领袖水平的技能就是寒暄,并且寒暄得极度热情和极度俗气,自我感觉可以开班授课刻录光碟了,如果销量好的话还可以开一场演唱会。
新费爸看着费谷,想起了被自己害死的费父,其实现在的新费父很怀念自己看着费父尸体的感觉,那时自己甚至很感伤,这感伤甚至使自己高大起来,他很想在自己死之前,再让自己高大一次。
屠小蛮使劲抓了一下费谷的毛,打断了他和费妈外遇甜蜜的凝望:
“费谷,你快点儿往左五十六度的地方看,有一棵树正在向你走来。”
那棵杨树忽然加快速度,小跑着过来了,新费父过去迎接:
“天王盖地虎。”
“宝塔镇河妖。”
“对上啦!”
“耶!”
费父搀扶着看不到路的杨树颤巍巍的走到大家面前:
“大家好,我给大家介绍一下……”
费谷先喊了出来:
“妈!”
老杨树抖了一下,用小刀把自己的皮慢慢割开,没见过费妈的人有些期待,因为电视剧上凡是这种带点悬念的露面都是不负众望出现一个绝世美女——即使技术上不是个绝世美女。
费妈从树皮里走出来了,鹦鹉绝望中还有不甘:
“是不是还有一层化妆,能不能把这层黑山老妖的面皮也剥了呀?”
费谷瞪了他一眼:
“没礼貌。”
费妈受了很大的打击,很久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慢慢抬起头,强作笑颜:
“这位小兄弟真会说笑。”
说着,就用眼神把鹦鹉给杀晕过去了。
新费父咳嗽了一声,对费谷说:
“其实今天我们还带了一个人来,费谷,你知道是谁的。”
费谷笑道:
“她出来干嘛?”
屠小蛮不满道:
“她来我就走,除非她跟我道歉。”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娇斥:
“别想!”
她声音清脆动听,但语气中却冷冰冰地不带丝毫暖意,令众人心中一惊,不禁觅着声音寻去,鹦鹉不禁又叹了一口气:
“切,我还以为女主角终于出现了呢,没想到还是个黑山老妖年轻版。”
六狼安慰鹦鹉道:
“算是不错了的,毛色还可以。”
七狼眼睛都不抬一下:
“就是的,我觉得也还不错,还蛮耐看的。”
未婚妻仍装出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但实际上还是比较暗爽的,恨不得马上加入他们对自己容貌的讨论。
费谷像个多事的幼儿园老师一样,拼命地怂恿屠小蛮和未婚妻握手:
“握握手,好朋友,何必呢,大家都是逃犯嘛。”
他们就这样坐在大马路上,费谷问他们为什么要逃出来。费妈说:
“你还不知道吧,现在动物园已经不在了,改成‘富贵菜市场’了,幸好我们跑得快,要不然我们现在我们已经挂在猪肉钩子上,被人捏来捏去,猜测哪儿是后座了。”
新费父说:
“但是我觉得小未倒是没有必要跟着我们一块儿逃出来,园长已经承诺不杀她了,还承诺要给她最好的摊位卖豆腐,卖豆腐耶。我一辈子都没吃过豆腐。”
费妈说:
“这就是当红动物艺人的福利啊。”
未婚妻说:
“但是园长的条件是让我帮忙追杀你们,把屠小蛮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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