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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7

        女人有钱真是好,女人有钱,男人就可以像夜莺一样,整宿在你耳畔唱歌……

        余忠孝跟唐微微的关系说凉就凉了下来。余忠孝经常出差,不接她电话,她给他发短信,他要么不回,要么很简单地回几个字,诸如“开会”、“谈事”之类。余忠孝给唐微微的解释是他最近生意上遇到麻烦。

        事实上,在生意遇到麻烦之前,唐微微就敏感地意识到他们之间有些微妙的变化——那是在余忠孝带她看房之后不久,告诉她那套房子是一个朋友委托他卖的,如果唐微微喜欢,价钱可以便宜,不过人家要求一次性付六十万,剩下的按揭。当时唐微微听了,心里略微有点不舒服。她笑笑,说:“我上哪儿给他六十万?除非你赞助。”

        余忠孝很认真地说:“我真的可以赞助。你可以拿出多少钱?剩下的我来。”

        唐微微感觉很怪,她试探性地问余忠孝:“你为什么要赞助我买房子?”她心里希望余忠孝说类似我爱你啊,我要娶你啊之类的话,没有想到,余忠孝停顿了半天,说:“主要是现在这种房子这种地段太难得了。要不是我这个朋友急等用钱,你就是想买也买不到的。”

        接下来几天,余忠孝在MSN上只要见到唐微微,就问她那房子的事情,问得多了,唐微微就烦了,索性跟余忠孝说不买。余忠孝当时明显一愣,紧接着问为什么?唐微微有点恼火,说:“我又不是没有房子住。”

        余忠孝有点讪讪的,说:“你不是要接父母来吗?”

        唐微微听了,顿时心生反感。她心想如果你余忠孝真对我有意思,你就明说,明说之后,咱们该买房买房,我该花多少钱,你该花多少钱都可以商量。这现在叫怎么回事?你跟我算什么?男女朋友吗?买房为什么?是为我们结婚吗?你什么都不说,就一天到晚让我掏钱买你朋友的房子,还说赞助我,赞助我的钱难道是不要还的?

        不过碍于面子,唐微微没有把这些话说出来,她对余忠孝依然抱有一丝小希望,她扔过去一把小梯子,看余忠孝是否顺竿爬。唐微微话说得也算艺术,她说:“我问爸妈了,他们说还是让我先忙活自己的事,把自己嫁出去,嫁踏实了,再管他们。他们在老家住得挺好的。”

        余忠孝没有接这个茬。只是说:“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你没六十万,三十万总有吧?你再考虑考虑。”

        这次,唐微微坚决不予考虑。这次事件之后,余忠孝冷了唐微微一段时间,然后就跟唐微微说自己生意上遇到困难。唐微微也硬下心肠,故意不问是什么困难。大约三天之后,余忠孝对唐微微说:“那个要卖房的朋友,是他最好最好的朋友,现在遇上非常大的困难,他为了帮助她,挪用了点公司账上的钱,本来以为那房子很快就可以卖掉,没想到,办按揭过户非常复杂,一时钱拿不到,这两天公司要查账,他很头痛。”

        唐微微霎时对余忠孝失去了兴趣——她并不是要在男人最难的时候离开的女人,但她是一个异常敏感的女人,如果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王洋,她就是倾家荡产也会鼎立相助,但是余忠孝,她必须躲得远一点。她对余忠孝原本就缺乏足够的信任——他两个多月来给她的点滴好感,在一瞬间荡然无存。她几乎想问余忠孝,他从哪里看出来,她这么弱智?这才多长时间,怎么着还没怎么着,就先跟她借上钱了!凭什么?就凭我对你有好感?

        余忠孝也几乎在一瞬间,洞悉唐微微的所有心理活动,让人佩服的是,余忠孝毫无羞惭,不仅没有退缩,反而一个箭步,登上道德制高点,他以一种很抒情的语速缓缓地说:“我一直特别想找一个女人,能够跟我同甘共苦的。能够在全世界都抛弃我的时候,依然站在我身边,相信我爱我肯为我做一切。”

        这一幕,如果放在电影或者电视上,估计能打动一批月收入两千元以下没有受过太多教育且对感情的认识还停留在封建时代的女性观众,但,唐微微是谁啊?余忠孝的表演痕迹太重,有点戏过。唐微微不是导演,要是导演,当场喊停。当然,这要是换个女人,心理不够强大的,至少会觉得自己庸俗——余忠孝的这几句台词,给女人树立了一个榜样,女人应该是他说的那样的,能够在全世界抛弃他的时候,依然站在他身边,肯为他做一切。如果你唐微微能做到,那么你就应该赶紧麻溜地给我慷慨解囊,如果你做不到,那么你就不值得我爱,不值得男人为你赴汤蹈火,你也就是一个一般的女人,不高尚,不纯粹,而且没有脱离低级庸俗。

        唐微微本来不想跟余忠孝针锋相对,但她实在是看不惯他那一脸的“道德优势”,所以她瞄了余忠孝一眼,这一眼瞄得云淡风轻,岸远沙平。不就是对手戏吗?拣煽情的话说谁不会?唐微微也以抒情的语速娓娓道来的口吻慢慢地说:“我也一直特别想找一个男人,能够跟我风雨同舟的。能够在全世界都遗弃我的时候,依然站在我身边,相信我爱我肯为我做一切。”

        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都是老中医,谁也别给谁把脉!余忠孝放声大笑,笑过之后,盯住唐微微,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总找不到爱你的男人了。你太多疑。你不相信男人。这对你不好。”说完,长时间的沉默。唐微微一个人回到家,躺在床上,以前这个时候,应该是她跟余忠孝欢声笑语的时候。余忠孝会给她打电话,会在电话里一直说到她困倦为止。但现在,自从余忠孝的那个朋友遇到困难之后,他们的关系就发生了变化——也许余忠孝说得对,是她太多疑了。想来想去,她主动给余忠孝打了一个电话,很坦率很直接地问,他需要多少钱?最迟什么时候要?

        余忠孝在电话里非常激动,唐微微可以听得出来,余忠孝在拼命克制自己的激动,还说只要他的房子手续一办完,他立刻就能拿到钱,一拿到钱,他第一时间就给唐微微。那天,余忠孝在电话里陪唐微微说到睡意袭来,唐微微在朦朦胧胧,半梦半醒的时候,忽然升出一个想法:“女人有钱真是好,女人有钱,男人就可以像夜莺一样,整宿在你耳畔唱歌。”

        接下来的几天,余忠孝对唐微微的温度直线上升,宛如“大地回春”。唐微微虽然也很受用余忠孝对她的周到体贴,殷勤关心,但是她心里多少也有点不舒服,她总觉得余忠孝的“大地回春”跟她答应借给他钱有关系——而事实上,余忠孝为了消除掉唐微微的这些不快,也会有意无意地给她灌输一些“好女人”的想法。比如他会说,当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的时候,就会想他所想,急他所急。再比如,他还会说,看一个女人是否真的爱一个男人,只要看她是否肯为他做事。如果她不肯,那么她还是不够爱他。有一次,他索性赤裸裸地说,女人要是爱一个男人,就会为他倾其所有。“顾我无衣搜荩箧,泥她沽酒拔金钗”。这种女人最可爱,男人要喝酒,她就把头上的金钗拔了去换酒,这种女人能让男人惦记一辈子。

        唐微微忍不住一声冷笑,随口说:“那是还有金钗可拔,要是连金钗都没得拔,就该穷急饿吵了。”

        唐微微是为王洋拔过“金钗”的——他们住在地下室,她为他毫无怨言地拔过金钗。他要考研,她拔了“金钗”,他要学车,她又拔了“金钗”。每次,他都吻她,把她抱在怀里,对她说一车一车的甜言蜜语,她觉得那一刻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他对她说,他一定不会辜负她的“金钗”,他一定会好好努力,为了他和她的将来。但是,当她的“金钗”拔光了,当他们的日子捉襟见肘,为几百元的房租而发愁的时候,他们还幸福吗?还甜蜜吗?那时她即便保持沉默,他还是认为她在给他脸色。他最后采取了人间蒸发,一走了之,他的理由是,他不连累她。

        是的,女人要爱一个男人,不但会为他倾其所有,而且还会像白蛇娘娘一样,喝下雄黄酒!唐微微喝过一次了,对于喝过一次的女人来说,要让她再喝一次,就比较难了。

        唐微微口头上答应了要借钱给余忠孝,但迟迟没有落实到行动上。尽管余忠孝已经把借钱的数额从三十万缩小到十万,但对于唐微微来说,十万也是个数目啊。她很想找人商量商量,而翻来翻去电话本,她发现只有一个人可以商量,这个人就是靳小令。

        靳小令问唐微微到底想不想和余忠孝过日子?如果想呢,那在男人困难的时候,借给他钱,以后你在他生命中就占有了不可替代的位置。

        唐微微说,我要是年薪一百万,我就不犹豫这十万了。可是我一年才挣十万啊!

        靳小令批评唐微微,说夫妻之间是不能这么算的。比如她和钱伟,钱伟刚当住院医生的时候,一年工资奖金全加起来也就两万多元,买房子装修房子,都是她跟娘家借的钱。这叫感情!尽管现在钱伟赚钱多了,但钱伟家是农村的,七姑八姨,用钱的地方很多,靳小令从来就没跟钱伟计较过。为了钱伤感情,是最不划算的。感情伤了,就没了,钱花了,还能赚嘛!

        唐微微不言声了。她不言声是因为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钱伟搂着姑娘上夜店的一幕!假如靳小令知道,她还会这么振振有词地教育她吗?是的,钱花了是能再赚,但假如你把钱花在你爱的男人身上,而你爱的男人却把钱花在别的女人身上呢?你还会觉得自己特高尚特幸福特懂得感情吗?

        看唐微微不言声,靳小令又把话说回来,她说:“也是。我和钱伟是夫妻,你跟余忠孝没到我们这一步。按道理说,他不应该跟你借钱,他认识那么多有权有势的朋友!你说他是不是在考验你啊?我听说有钱人挺看重女人到底是不是能跟他们同甘共苦的。”

        是啊。假如唐微微没有钱,不是年薪十万的白领,那么,就不会有人这么考验她。但这真的是考验吗?还是以考验的名义吃她软饭?

        余忠孝再次降低了借钱数额。他现在只需要三万元了。这笔钱,唐微微是绝对有的,而且借出去也不太伤筋动骨,而且,她也再不好意思说不借,尤其是在余忠孝接连好一段跟自己“大地回春”以后,要唐微微直眉瞪眼地拒绝,她还真做不出来。

        余忠孝虽然没有跟她明着谈婚论嫁,但话里话外已经“款曲暗递”多次了——他跟她讲述了自己所有的过去,假如他不打算跟她有未来,他何苦要说那些陈年旧事呢?他常常很晚给唐微微打电话,说自己的宏伟蓝图,难道仅仅是因为孤枕难眠?他也会问唐微微跟王洋之间的旧事,不是那种很让人讨厌的打听,而是很自然很善解人意的关心,让唐微微感觉很温暖很贴心。跟一个男人述说自己跟另一个男人的过去,既满足了倾诉欲,又满足了虚荣心,对于唐微微来说,即便,余忠孝不适合做丈夫,但做一个蓝颜知己还是够格的。

        三万元就三万元吧。唐微微去银行取钱,约好晚上给余忠孝。刚一进银行,就接到王洋电话。王洋问她晚上有安排没有,她几乎是很骄傲地说“有”。

        王洋“哦”了一声,问:“重要吗?”

        唐微微反问:“什么算重要?”

        王洋不跟唐微微一般见识,直接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见个面。”

        “现在就有空啊。”唐微微没撒谎。大周末,银行坐满了人,她前面还有三百多口子呢!

        王洋到的时候,唐微微还没有排到。王洋问唐微微还要等多久。唐微微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银行又不是我们家开的。”

        “我是说你上这儿干什么来了?”

        “你说我上这儿干什么来了?我要是抢银行用排队吗?”

        “你吃呛药了?”

        唐微微不吭声了。王洋知道这就是唐微微“后悔”了。要唐微微开口道歉,说“我错了”,难死。王洋有的时候挺想跟唐微微掏心窝子地聊一聊,他觉得唐微微之所以这么老大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男人,跟她这个脾气也有关系。男人也是人,即使是爱你的男人,你也不能要求他跟个昏君似的,一天到晚围着你转,哄你开心,你稍微一皱眉头,人家就给你满世界点烽火逗你乐去。

        “是要取钱还是交费?”过了一会儿,王洋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和颜悦色地问。

        唐微微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就这么跟王洋僵下去。

        “取钱。”

        “多少?”

        “万。”

        “早说啊。”王洋拉着唐微微进了VIP室,不用排队,进了就办。也就一分钟的时间,王洋把三万元现金堆到唐微微面前。唐微微僵着一张脸,格外肃穆。王洋说:“走吧,回头你还我。今天银行人太多,改天你取了给我。”

        唐微微还是僵着脸,写了一张借条,给王洋递过去。王洋心里早笑翻了,但使劲克制着,一脸庄严地接过借条,收进钱包。

        银行离唐微微家不远,王洋建议她先把现金放回家。车到唐微微楼下,唐微微想起来家里好多天没收拾,太乱。就改了主意。她不想带王洋上楼,毕竟不愿意王洋看到她一个人生活得这么邋遢。但已经到了家门口,不让人家上去似乎又不太礼貌。唐微微多机灵啊,抬手一指对面,说:“那家的冰特别好吃,我请你吃吧。”

        “我请你吧。”

        “别客气啦。”

        “你几点有事儿?”王洋很敏感,注意到唐微微一坐下,就看了一眼时间。

        “没关系。一个半小时够吗?”唐微微跟余忠孝约的是七点,现在是四点半。

        “十分钟就够。”

        实际上,用了二十分钟。这是一份关于余忠孝的调查报告。如果让王洋总结,三分钟就能把他这位大师兄的毕业十年说完——结了三回婚,全离了,找了仨老婆,一个不如一个,跳了四回槽,挣得一次比一次少。偶尔开的一辆奥迪,是他一哥们要卖的二手车,人家让他帮着跑过户手续。他所挂在嘴边的“三处房子”,分别属于他的三任前妻,他自己到现在还窝在爹妈家里。

        当天晚上,余忠孝给唐微微打了一溜够电话,唐微微才露面,她迟到了一个半小时,刷新她有生以来所创下的最高迟到纪录。

        唐微微面如土色,神情恍惚。余忠孝强打精神,给唐微微递过去菜单,让唐微微点吃的喝的。唐微微翻开菜单,一边看一边说:“这顿饭我请。但是我没办法借给你钱。”

        余忠孝听了,像遭了雷击一样,呆在唐微微面前。半天,才游魂似的问出一句:“你说什么?”

        唐微微把自己刚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木然。

        “为什么?!”余忠孝压着火。

        “你为什么?”唐微微也压着火。

        “什么叫我为什么?!”

        “你不是认识那么多有钱有势的朋友吗?跟他们要三万元钱不难吧?你怎么就单单挑上我了呢?”

        “不是你大半夜打电话给我,自告奋勇要借给我钱的吗?!你要是不借,你早言声啊。你这不是耍人吗?”

        唐微微惊呆了。原来有这么理直气壮向女人借钱的!缓了一口气,唐微微编了一句谎:“对不起,临时家里遇到点事儿,需要用钱。”她不愿意告诉他实情——实情是钱丢了——她恍恍惚惚从咖啡馆出来,一眼就看到王洋的车后备厢盖开着一条缝儿——她下车的时候,特意把装钱的双肩背扔到王洋的后备厢里。

        有的时候,唐微微宁肯说谎,因为她讨厌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解释和说明上。如果要说钱丢了,就要说明是怎么丢的,要说明是怎么丢的,就要说到王洋,说到王洋,就要说到王洋为什么来找她,说到王洋为什么来找她,就要说出余忠孝不愿意让人知道的捉襟见肘的现状!而只要说出他的现状,那么很可能会激怒他,而激怒他的直接后果,很可能就是他压根不会相信唐微微说的话,也就是说,他不会相信唐微微的钱是真丢了!哪儿这么巧?!而他的不相信,势必会让唐微微更加火冒三丈。如果不是因为要借钱给她,她怎么会丢掉钱?!唐微微只要一想到这一连串的多米诺骨牌效应,她就头皮发麻,头痛欲裂,她就宁肯撒一个谎,反正是没有钱借给他,索性挑选一个简单的理由。而家里有事儿,是最顺手的理由。

        大约一分钟之后,余忠孝调整语调,强颜欢笑:“我能帮你什么?”

        唐微微愣住。一张脸,可以变得这么快——刚才还是失望和愤怒,转眼就写满温情和关切。

        “你别跟我客气,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我跟你们那儿的省委书记是哥们儿。到底什么事儿,啊?”余忠孝又成为那个包打天下和蔼可亲的余忠孝。

        这让唐微微非常非常地不好意思。为了避免余忠孝一再追问她家里到底遇到什么事情,唐微微只好反过来关心余忠孝为什么需要这三万元。余忠孝长叹一口气,对唐微微说:“你就别打听了。我有用就是。你要是方便就借我,不方便就算了,我再找别人。”

        唐微微事后反复回忆那一幕,她甚至也有过短暂的自责——如果当时把钱借给了余忠孝呢?当然,按照丽莎的说法,把钱给了余忠孝的结果,就是余忠孝继续跟她借钱,一直借到她没有为止,然后不了了之;而如果不借钱,那就是迅速地不了了之。所以,丽莎的名言:“你可以骗我的人,但绝不可以骗我的钱。”

        从那以后,余忠孝很长时间没有再找过唐微微,但他们的交往,让唐微微像吃了个苍蝇似的,难受恶心,又说不出来。倒是余忠孝像没事儿人似的,继续时不时跟靳小令见个面。有一次,据说余忠孝喝多了,对靳小令说:“他当时其实是想试试唐微微对自己的诚意。如果一个女人,把钱看得这么重,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考虑的。”

        这话,靳小令婉转地告诉了唐微微,唐微微听了,说:“噢,那你去问问他,现在我再借给他钱,算补考合格吗?你再顺便帮我问问,他这么着测试过几个女人?有几个合格的?”

        有些事情就是这样,传来传去,就传走样了。余忠孝本来就是一个好大喜功的人,又爱喝两口酒,而且一喝就高,一高就爱吹牛。如果不吹自己和省委书记的关系,就吹跟女人的。从来都是女人追他,哪有他追女人还追不上的道理!有一回,他跟一帮老同学吃饭,说到女人,他说他最讨厌的女人,就是那种“又难上手,又难脱手”的。他并没有提到唐微微,但这话一传开,就传成唐微微就是余忠孝说的“又难上手又难脱手”讨厌极了的女人。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唐微微气到忍无可忍,但又无可奈何。她能怎么办?难道登报贴小广告,到处说不是那样的?或者,到法院告余忠孝,说他诽谤?自己不是“又难上手又难脱手”的女人?

        现在唐微微知道什么叫“声誉”了。“声誉”跟“健康”一样,当你拥有的时候,你不觉得如何,只有当受到威胁,或者面临失去,你才知道它的重要。圈子就这么大,老同学就这么几个,余忠孝这么一说,唐微微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当然用靳小令的话说,清者自清,这种人根本不必答理他,让他随便说去,爱说什么说什么,你接着过你的日子就是。但,怎么可能?就像睡觉的时候有蚊子,难道能说你睡你的,不就是蚊子吗?让它随便叮去,不要了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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