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格雷格没有费心去拍他的街边摄影。他要去见那个叫马克的人,把一公文箱的色情照片换成尽量多的钱回来。
“我很快就会回来,小子,”他说,“你就能拿到你的二十五块大洋了。”
“是五十。”我提醒他。
“噢,当然。我的错。”
“当然。”他一出门,我就走进厨房堵住艾琳。
她问我怎么没去打工。我说一个摄影师助理在摄影师不在的时候是没什么事好做的。如果没人在拍照我也没什么必要去散发那些黄色小传单了。
“我是指你其他的工作。”她说。
“好吧,我想今天我不必为这费心。我昨晚挣了五十美元。”
“你得保证让格雷格给足你那五十块,奇普。有时他会坑人。”
“他已经试过了。”
“好吧,你得拿到那五十块。你付出了劳动。”
“是啊。”我想要伸手摸她,可我不太知道该怎么做。你没法想象这整件事有多该死的尴尬。我是说,前一晚我们刚那么疯狂地缠在一起过,我也许已经告诉你那件事太多的细节了,所以我不会再重复一遍了,而现在是第二天早上,她在厨房里,穿着件围裙在洗咖啡杯,她的整个态度让我觉得好像昨晚的事压根就没发生过,只不过是我的又一个白日梦而已,而当我醒来床上会有一只湿湿黏黏的袜子。我是说,我知道这不是个梦,但它很可能到头来一样是一场空。
“奇普?”
“什么?”
“你在生我的气吗?”
我看着她。
“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昨晚引诱了你。”
“应该这么说,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你是说,你知道有些事不会发生。”
“可以这么说吧。”
“你真不生我气?”
“不。”
“我真高兴。”她快速地咧开嘴笑了笑。
“因为我很喜欢你,奇普。”
这次我真的扑向了她,她把头一侧,我没亲着。我想几乎任何一个女人都能让几乎任何一个男人感觉像个白痴,但眼前的事让我觉得要么是她特别擅长这一手,要么就是我特别没用。
她说,“昨晚是工作,奇普。”
“是啊,当然。”
“我不会否认我很享受。”
“你很享受?”
“是啊,当然。我觉得一个人享受自己的工作没什么错,你觉得呢?”
“我想没错。”
“我当然希望是这样。”她把洗碗布放在滴水板上走过我身前进了客厅。厨房的空间不大,所以她真是擦着我的身子走过去的,让我好好体验了一回她那圆鼓鼓的屁股。她搞定我了,好吧。我想我是很容易被搞定的,总体而言,但在我看来,老艾琳在这方面很有一套。
我跟着她进了客厅。她走来走去地整理着东西,倒干净烟灰缸,边走边说着。
“享受任何一种工作都没什么错,”她继续说道。
“如果我不能得到一定的快感我就不会去拍这些照片。我喜欢想象那些男人看着我的照片变得兴奋起来。有时我会停下想全国各地都会有男人看着我的裸照自慰。想象着在和我做爱。还有情侣们看着我不同的照片,独处的时候或者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开始浑身发热心神不宁想要马上做爱。我想着这些时会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当然。”我说。
她把一个烟灰缸放回到桌子上然后转向我。
“你想想看所有那些看着我们俩照片的人。”她说。
“是啊。”
“你喜欢这感觉吗?”
“我不知道。我以前会担心。我是说,我想有人可能会认出我来,但然后我想到其实我也没什么人好在意的。如果有哪个和我一个学校的混蛋看见了,好吧,我有什么好在意的呢?你知道,这只会让他羡慕我,让他嫉妒得发疯。如果我有家的话事情会不一样,我想。”
“可怜的孩子。孤苦伶仃。”
“别这么叫我。”
“我昨晚就这么叫你来着。”
“我知道。”
她穿过房间走到电视机旁,打开了电视,利索地瘫倒在沙发上。我睡的沙发。
她拍了拍身边的靠垫,我想起来她昨晚在摄影棚里是怎样用同样的动作发出邀请的。我一时间感到脑袋泛晕浑身发抖。
我假装没有注意到这邀请。
“我想我要再来杯咖啡,”我对她说。
“你要吗?”
“我来烧。”
“不,你别动,”我说。
“我,嗯,我需要动一动。”
我端着两杯咖啡回来的时候她还坐在原位。她说,“你知道,奇普,昨晚很快活。”
“你的咖啡。”
“你也是。”她把杯子放在我身旁的桌上。
“我们能干很多快活事,你知道。像今天早上这样格雷格出去了我一个人在家,以后会有很多这样的机会。如果你不硬来,我们能找好多乐子。”
“怎么样的乐子?”
“像昨晚这样。除了没有人在旁边看着拍照。”
“也像昨天一样不干完那事。”
她瞪了瞪眼睛。
“你干完了,没有么?我花了半小时拖地的。如果那还不算完的话——”
“你知道我指什么。”
她伸出手摸着我的脸颊。
“昨晚你没找到乐子,宝贝?”
“没有什么正确的方式,亲爱的。性可能像一场比赛但不用老想着得分。只要能让你高兴,这才是正确的方式。”
“我这辈子就没干过那事,艾琳。”
我说这话的时候转过了身。我同时感到激动、高兴和悲惨,所有这些都交织在一起。她用双手握着我的手轻抚着。
“我知道,奇普。”
“这很明显,对吗?”
“好吧,是从你的话里听出来的。这对你很重要,是吗?总是对自己还是个处男而耿耿于怀。”
我点了点头。
“处男,你知道,每个人都当过也是每个人迟早都会摆脱的一件事。甚至连我都曾经是个处女。你也许会觉得很难相信……”
“别说了,行吗?”
“嘿。”我转过头看着她。她给了我一个那种充满智慧的微笑,我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现在听我说,宝贝,”她说。
“我们能找点乐子,如果你想的话,或者我们也可以就这样保持友好宽松的关系,如果你情愿那样的话,但有一件事一定不要做,那就是对一切都别太当真,因为那只会扫你的兴。”
我又点了点头。
“但为什么我们就不能——”
“因为我们不能。因为那就是我的底线。那就是为了格雷格,不为别人。你看,如果你想要的就是把那家伙塞进来,你可以出去找个专业的。你马上就要从格雷格那里拿到五十美元。你是个有钱人了。如果你想要的就是扑到一头染上梅毒的猪身上摘掉你那珍贵的小樱桃,你要做的就是——”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嗯哼,宝贝,但我也知道我要什么。那就是在我的小宝贝身上尝点温柔的小甜蜜,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耍把戏,我不会让你难受的。你会来高潮的,亲爱的,我也会,这会很好,交给我就行了。”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什么?”她从喉咙深处笑出来。
“来这儿,”她说。
“做点让人高兴的事,比如吻我。”
你知道有多少种方法可以不动真刀真枪地干那事吗?我以前也不知道。
有无穷无尽的可能性。这场比赛只有三条规则——或者说只有一条,事实上,这一条就关上了我的三扇门。说到底,真的,就是我不能进入她。(我那个被她叫作硬核的玩意,就是那个。其他东西,可以。)我猜这样的规则是有先例的。在强奸、鸡奸或者其他类似的好事的法律定义里,分界线就是艾琳对我用的同一条线。
进入。如果你没有进入,你总能辩称,你没有真正做错什么。
我们没做错什么。
但我们做了差不多除此之外的一切。
你知道吗?我想到过这一点,并且我得出结论,如果我那时不是个处男,我会是全世界最快乐的人。因为从物理学的角度看我们之间的关系一点都没有什么令人烦恼的地方。我到了高潮,不是用那晚在摄影棚里治疗式的按摩方式。我们根本就没玩那种小把戏。那只是为了照顾格雷格的面子,现在我们单独相处,我们没有掩饰这场游戏的名字就叫找乐子。
有时我们会在那沙发上一连来上五六个小时,等我们停下的时候我已经出来了那么多次,累得连抬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更别说我那已经不硬的核了。所以简单说起来,我得到的性的数量相当于和某个疯狂欲女一起度蜜月所能达到的级别,看在老天分上。
所以从这种角度而言这真的很棒。我得到的越多就想要的更多,而我想要的更多就得到的更多,而且看上去好像能永远这样下去,每一次还总是更好。
这里有个比喻,如果你很看重宗教信仰的话可能会受不了。我不想冒犯任何人,但我觉得很像。这就像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里,天堂就在眼前,你想要的一切都在你面前,除了这两棵树你不能接近。你能吃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除了生命之树和智慧之树上的果实,所以很自然地你会想要什么。就是那第一次。好吧,我也是。
只不过这果实是樱桃而不是苹果,还有我想要摘掉那樱桃,而不是咬上一口,但除此之外这两者基本上是同一件事。
(顺便说一下,假设亚当和夏娃偷吃的是生命之树而不是智慧之树的果实。
或者是两棵树都偷吃了。那么他们就会一直活到现在,地球上就会堆满了人。这完全是题外话,但从我是个小孩子起这问题就一直困扰着我,所以我想我要把它在这里提出来。我照理应该直截了当地写,绝不跑题,但我同时又听人说这书应该让读者知道我对事物的看法以及我是怎样一类人,坦白讲,我想如果我必须完全冷静直白地讲述一切发生的事,而不加入任何现在坐在这里时脑子里蹦出来的想法的话,那这本书可能会像是机器写出来的一样。
我自己在读一本书的时候,我喜欢能感受到这是一个真实的人坐在那里写出来的,读这本书能让我知道一些有关这个人的事。有些书给你的感觉就像是一堆直接从造纸厂出来的原本就印好字的纸,看在老天分上。没经过人类的手,就像收费站餐厅里卖的那种塑料食物。)好吧,说回刚才的事,如果你还在看的话,我有点希望能改变我的人生时间表,让我能在五年之后再遇见艾琳。那就完美了,我想。到那时我已经二十二岁,早就不是处男了,但仍然年轻,这样她就会成为那个年长的女子,向我展示做回最快乐的小男生的新方法。
正如她说的,也许我应该出去把那五十美元(格雷格一次性付给我了,尽管他确实装腔作势地想让我只拿四十)花在某个职业妓女身上。如果我能跨越那道障碍,我也许就不会再去多想了。或者也许我不会。我猜我不会,真的。我猜对任何人来说,不管他脑子好不好使都不可能不想尽办法去上那个女人。
我是在二月底来到芝加哥的,我在老鹰酒店里待了大概两星期,我搬到格雷格和艾琳家里住了大概三星期后我们拍了那套裸照,我离开那里正好是阵亡将士纪念日的那个周末。我刚刚打了草稿,算清楚这之间究竟有多少时间,省了你的麻烦,假设你有兴趣知道,我算出来从我们拍照的那晚到我离开芝加哥的那天早上之间有大概六个星期。
我现在回想起来,有时会觉得那段日子不可能有这么长,而有时又会觉得那一定有六个月那么长。不管你怎么看那都是令人神魂颠倒的六个星期。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没有一次越过她划下的那条该死的底线,格雷格也从没发现我们之间的事,而且我觉得我们间隔的时间从来没超过三十个小时。我们并不总是在沙发上干五个小时(尽管那经常发生),有时只是在厨房洗碗池那里用手指速战速决,或者是在早餐桌前来一次快速的手艺活。但这就像联邦政府的养老金一样稳定持续。
我记得有一晚她在格雷格昏睡过去之后偷偷溜出来。她这样做过好几次,而且鉴于她和格雷格基本上都会在睡前干上一场,所以我得到的货色可不是百分百没人碰过的。肮脏时刻,我想人们是这么说的。
(其实并不是真的肮脏,因为她会先洗一洗,但即使这样我还是一度很在意这个。
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你可能会惊讶人有多容易习惯一件事,不再在意他曾经在意过的事。)那一晚在看晚间电影的时候,她给了我几个眼神和手势,这让我知道今晚我有伴了。所以从她和格雷格关上房门那一刻起我就在等她,他们床的弹簧声音是我想象着要和艾琳干的事时的背景音乐。随着那声音我的想象变得邪恶起来。
然后房门终于开了,她踮着脚走进浴室,我听见了自来水的声音。然后她又踮着脚走了一会儿,从浴室穿过房间来到沙发旁。
我假装睡着了。我们俩都知道这是个非常明显的表演,但她喜欢用各种方法来弄醒我。她一直在找各种方法,它们都很奏效。我敢打赌,她的手指灵巧得可以碰碰绳子就能打出魔术般的结来。
好了,不再跑题了,我醒了,然后她就和我一起躺在沙发上,干了起来。在她的大腿间,手臂下面,手里,两个奶子之间,或者是屁股的缝隙间,或者……好吧,随你想象。我们就这么干了,我摊开身子,她蜷缩在我怀里,我感觉就像是世界之王。
“噢,宝贝,”她说。
“你对我实在太好了。”
我说,“嗬嗬。”或者是别的语气词来附和她这句话。
“你知道么?我感觉像个小女孩。”
“你一定是这样。”
“我是认真的。”
我的一只手轻抚过她的身子。
“你感觉像个小女孩,很好。我也很高兴,你知道。我想要是你感觉像个小男孩,我就不能得到现在这么多乐子了。我喜欢这些,看,还有这个,还有……”
过了一会儿,我们停下换一口新鲜空气:
“嘿,我之前是说真的,傻瓜。你让我感觉像是又变成了小女孩。”
“你也没那么老。”
“谢谢你一家。”
“你没比我大多少,看在老天分上。你总是搞得自己像妈妈一样,但其实你并不属于老古董的行列。”
“说下去,宝贝。”
“你几岁了,不管怎么说?”
“一百十岁。”
“该死。”
“你知道为什么你让我感觉这么年轻吗?嘿,是那首歌。不,是因为我们做的事。像两个孩子一样搂抱,亲嘴,乱来一气。这让我回到我还——你知道——年轻的时候。还是个处女的时候。”
“我不知道你曾经也是。”
“别耍嘴皮子狗娘养的,奇普。你的男孩子气质是你最宝贵的财产。别浪费了。”
“我会记着的。”
“请一定记住。”她把手放到我两腿之间让人安心地轻拍了一下。
“耶,我曾经是个处女。是不是很了不起?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又从头到脚变成了处女,而性这件事,我不知道,变得更干净了,更饥渴了,更淫荡了,一切都合成了一样东西。这让我回去了,真的。”
“和我一起在床上。”
“嗯哼。”
“有点像从收音机里听见一首你小时候流行的老歌。一首老歌但却是首好歌。”
在黑暗中我无法看见她的脸,但我猜她听到那句话的时候翻了翻眼睛。她声音里的调子变了,说道,“你是在开我玩笑么,奇普?”
“不。”
“我觉得你是的,至少有那么一点,也许。对啊,就像听见一首老歌,某种程度上有点类似。一首歌或者任何类似的东西能让你感受到你曾经的样子。有时我会在夏天快结束的晚上出去走走,吹吹来自湖边的潮湿的风,好像在一个真正的温暖慵懒的晚上,我会绕着这个街区散步,有些东西和这空气会让我感觉像是在佛罗里达。我想也许是温度和湿度都刚刚好吧。那词叫什么来着?闷热?但在脑子里想起这个词之前,我感觉像是又回到了十七岁,因为我十七岁那年一整个夏天都在佛罗里达。”
“你在佛罗里达?我以为你一直在芝加哥呢。”
“噢,我一直在到处逛。”
“你在佛罗里达干什么?”
“操。”
“那是个直接的问题。”
“好吧,这也是个直接的回答,甜心宝贝。”
“你那时才十七岁?我想我一定属于发育不良。”
“你就担心吧,为什么不呢?”
“我是,我是。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嗯?”
“你什么时候开始做爱的?”
“你当你是谁啊,地区检察官先生?我从来没开始过。我是个处女,小宝贝。小心服侍我。”然后,她哑着嗓子说,“要是我们再这么说下去会吵醒格雷格的,他会很不高兴的。所以我们别再说了。我躺在这里,你为什么不舔舔我的不同部位看看我是不是会喜欢?有点像是你可能会说的科学实验。”
(我刚才看着那最后一段在想,我敢打赌当时的对话就是这个样子,一字不差。
很明显,我是在那发生后才写到纸上的,我只是在尽可能地还原当时发生的事。我可不是脖子上挂一个录音机过日子的。我也不是那种过目不忘的人。我也不相信有谁是这样的人,有几次我碰到过几个假装是这样的人最后都证明是吹牛。但这次对话非常生动地留在我脑子里。我现在甚至能听见她说每一个字,就好像我自己在放录音一样。)(我想这是因为那次以后我回想过无数次。这次对话让我知道,到现在它还是这样告诉我,艾琳在玩一个非常奇怪的游戏组合。首先是感觉像个女孩子,处女的那部分。而同时她一直在走那条年纪更大但懂的更多的路线并扮演着母亲的形象。
我不明白她怎么能同时既是个处女又是个母亲。就我所知,这种事全世界只发生过一次。)在和艾琳交换性高潮的六个星期里,她那天才的丈夫从来没起过一点疑心。我对此有百分百的把握。我继续在为他工作,每餐饭和晚上我都能看见他,我们两个都没有表现出跟过去有任何不同的地方。我曾经想过一阵子我和艾琳之间的事可能会让我深感内疚。根本没这回事。也许是我根本就不是个会内疚的人,我的道德水准低到能让我住在他家里拿着他的钱吃着他的饭和他老婆上床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但是,我想可能原因还要更复杂一点。
毕竟,我在他背后对艾琳干过的事以前在他面前都干过,而且还是在他的准许下。(好吧,这么说有点夸张了;我们的确玩了点新花样,说到底是的,而且我们做的时候情绪也要高得多。但你明白我的意思。)以他们对忠贞的理解,她仍然忠实于他。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很清楚我没有让格雷格有任何损失。只要听听他那张床发出的嘎吱声我就知道他从艾琳身上得到的满足从没减少过。
我像是个偷开家里汽车的孩子。老头子要用车的时候我绝对不碰车,而每次我用都尽量做到开出去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油箱里加满油,轮胎打足气。
我想我不说你也知道我现在已经不再出去打零工了。是要把几美分的折价券塞进别人的门缝里还是要把手指塞进艾琳身体里,这是我做过的全世界最容易的选择。我也不再到暗房里去帮忙了。我想格雷格很惊讶,但我让他以为我已经不再想把摄影当作终生事业了。鉴于他并不发我工钱,所以他也没法多说什么屁话。
我也从没抽出时间去上夜校考文凭,当然那段时间里我也不能做什么,当时正是学期的中段,但我曾经计划过先把能做的都做了,比如写信给上谷中学让他们把我的成绩单寄给我,这样我就能赶上夏天的课程。我没有费心去做这些事,当我终于想起夜校的时候,我想的也是到秋天再开始,不要太着急。
我也不像以前那样经常去图书馆了,不再在芝加哥四处闲逛找女人了,最后情况就真的变成了如果我不是在工作,睡觉或和格雷格及艾琳坐在一起,那么我就是和她在床上。这就是我那段时间里仅有的四个选择。
我在衣服上花了点钱,我买了点东西,比如新的鞋带,一把指甲锉这样的东西,但即使不打别的零工我还是在存下钱来。
我给格雷格干活一周能挣四十到五十美元之间,房间和食宿花了我二十,我仍然不吃午饭,从每周的工钱里存下十五到二十块一点都不难,特别是除非万不得已我从来不离开那房子。我真的没什么地方需要花钱的,所以我还是有点积蓄的。
这样算起来到五月底的时候我已经有差不多两百美元了,包括那次做摄影模特的五十块。因为这些钱攒得一点都不吃力,我感觉自己好像真的到了一定的地步而且真的像我在老鹰酒店的第一晚发誓的那样取得了某种进展。
现在回想这些的话我会觉得也许是那些性事在腐蚀我的脑子,因为我唯一没有做的事就是向前进步。不管从哪方面看都没有。我的意思是,仔细看看我人生的轨迹会让霍拉提奥·阿格尔吐出来的。
我没有找到什么有前途的工作,而是,让我们承认吧,做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得志的摄影师的副手。他就是这么个人,真的。整天偷拍国家街上的傻瓜,每隔几个月贩卖一把他老婆的裸照。最傻的是,他干得比那些修路工人还辛苦,挣得却比他们还少,看在老天分上。他冒着风险整天站在马路上搞这种街拍的生意只能挣几分几毛。那些不雅照才是真正像样的收入,但他也只是每隔几个月等到那个叫马克的打电话给他要求更多时才能进来一笔钱。
有时候我会想为什么他不干脆就投身色情摄影行业,雇几个不同的模特,找一些固定的主顾好好挣一笔。我并不是说做摄影师就是人生最好的归宿了,但如果你一定要做个摄影师,为什么不做个成功点的呢?对我来说这就像如果有个女孩要做妓女,那她最好也要做个价钱贵的。对吗?所以如果格雷格是芝加哥色情摄影界的老大,或者至少他试图当上老大,我会很尊重他。又或者他只是个游手好闲的懒汉,每天只求花最少的力气混日子的话,那至少也说得通。但他既不懒也没有野心,这就是我为之工作的人,这就是那个教我入行的人。
我是想说,你还能更傻点吗?我曾经想要攒钱,我是在攒钱,但我一周挣五十美元从中可以攒二十元下来,照这个速率,再过二十年我会仍然每周只挣五十攒二十,而如果你每周攒二十美元,你大概要花上一千年稳定的工作才能攒下一百万。
(这不是用储蓄银行广告上说的神奇的复利计算出来的。根据他们的说法,如果你把钱存进账户,你会不知不觉就发财了。我记得看见过一个户外广告牌上说,如果华盛顿当年把他的那些银币存进银行现在会值多少钱。那数字高得离谱,所以我从图书馆里弄了本钱币收藏的书来查看如果他把银币没存进银行保留到今天会值多少,结果发现还要更值钱。但从它给华盛顿带来的好处看,他把它扔到河对岸或者扔进河里情况会更好。这就是复利的奇迹。)问题是,我并没有真正地进步,而且我也没有在寻找真正的机会。我的性生活也一样,如果你停下想一想,其实基本上我没有什么性生活。因为当我在享受这些快感时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是个处男,我一点也没有接近结束处男身份的目标。事实上我其实把自己锁在任何结束处男身份的机会之外,就像我让自己远离任何有前途的工作机会一样。看,我满足于和艾琳干的事,同样我也满足于这份愚蠢的工作以及其他一切。
霍拉提奥·阿格尔小说里的那些男孩子们都有一个特点。他们从来不会感到满足。不管事情开始变得怎么好,他们都会很有出息地想要更多想要更多。所以他们始终在向前推进,不管什么时候机会来敲门,他们都会跑去开门。如果机会来敲我的门我绝不会听见,因为正忙着把脏兮兮的黄色卡片塞进人们的手里,或者把我脏兮兮的手放到艾琳的身上。
我并不是一直有这些想法。这就是最糟的地方……我没有想到这些。我满足于现在的一切。如果一个人满足于他做的事以及他的生活方式,那你会以为他是怎样一个人?一个决乐的人,很明显。
但这也不完全对,因为我并不是真正满足,因为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我只是在妥协,这就是我在做的事。我和艾琳在做的事就像在做外野游弋,而我想做的是滑进本垒。我在一份愚蠢的工作里得过且过,而我想要的是向前进。不管和艾琳一起躺在那张沙发上有多舒服,也不管那有多频繁地发生,迟早有一天我会厌倦这种状态的。
阵亡将士纪念日那天,一个老兵卖给我一枝罂粟花。他把那花塞进我手里的利索劲跟我平时把黄色卡片塞进某个蠢货手里时一样,而我也像任何一个蠢货一样接过了花,我只是做不出把它扔在地上然后继续往前走。或者也许我这样做的话,那他就有权拿他的拐杖砸我的脑袋了。我给了他两毛五,他说了些最后的好心人之类的话。我把那支该死的罂粟花插在衣服钮孔里。这样我至少不必再买第二支了。
但我又走了一个街区之后,突然觉得我比那个卖罂粟花的家伙更像个残废。我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的联想。就是一瞬间的想法,而我一旦想到了就再也赶不走了。
我不断地看见自己只有一条腿,一瘸一拐地走过整个人生。
我不能整天脑子里都装着这样一个形象。
我一直等到那个周末结束。星期天的报纸上都是招聘广告,我买了一张坐在一家餐厅里一个一个看下来,我找到了我想要的。这也不是什么有前途的工作,但这能带我离开芝加哥,我清楚地意识到如果我想摆脱眼前这个温柔的陷阱,我就不能再待在芝加哥了。我必须上路,然后我就能集中思考如何向前进以及所有其余的事情了。
星期一要工作,但是我有中午吃饭的一小时空闲,我利用这午餐时间去应聘了那份工作。我得到了。(没什么了不起的——除非你长着两个脑袋他们才会不要你。他们比军队征兵还要容易。那是后来的事了。)星期一晚上,在老格雷格睡过去之后,我尽了一切可能想要在艾琳身上得手。我试图打破她那些愚蠢的规则一次性地把我们之间的事了结。我多多少少给自己定了个游戏规则,如果我今晚睡了她我就留在芝加哥,如果我没成功我就会走。我使出了以前上学打篮球的劲,而当这些都无济于事后,我接受了艾琳母亲般的建议,乖乖地做个好孩子和她来点甜蜜的爱。我躺在她身上摩挲着我们的身体让我们两个最后都得到了满足。我把我甜蜜的爱全都泻在了她的肚子上,她一跳一跳地下了沙发去洗掉了我制造出来的甜蜜的爱,然后她吻了下我的脸颊对我说我是她的甜蜜宝贝,睡个好觉,接着走进了她的卧室回到了国家街摄影狂人的身边。我在黑暗中穿上了衣服,把我多余的衣服塞进了一个纸袋子里。我想过留张纸条,但我想不出怎样才能避免写出绝望的陈词滥调或者小小的恶意。我告诉自己今后有一天我会给她写封信的。你只要想就总能对自己说些这样的话,这不会让你花一分钱。
我在不同的破烂小饭馆里坐了一晚,喝了太多的咖啡,我小便的时候一直在抖。我很早就到了市中心搭上了早上离开的车,我们的车离开芝加哥区域的时候连中午都没到。
所以这就是那三个月,我的27.46美元变成了191.80美元,这比银行复利的奇迹还要好。而且我在三垒呆的时间比朗·桑托
瞧那座摇摇晃晃的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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