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编辑部,我翻阅名片簿,寻找卯月刑警的联络电话。警视厅城东分局刑事科,巡查部长,卯月胜敏。
接电话的是一个语气干练的年轻男子,说卯月出公差了,可能后天才会回来。
人不在。我有点失望,但又有点如释重负,心情很微妙。
关于大田区的命案,城东分局的辖区是江东区,所以我并没有天真得认为卯月会知道内情,然后一五一十地告诉我。顶多只是期望通过刑警之间的横向联系,他若是能帮我介绍什么人就算走运了。
其实我也料到,即使是这点奢望都不太可能实现。他大概会问我:“杉村先生,你为何要这么做?是不是又在管什么闲事?”而我也没把握躲得过他的这种攻势。
“如果要留言我可以代为转达。”
对方的态度很亲切。大概是卯月的部下吧。以他的作风,带出来的部下必然也训练有素。
我报上姓名,请对方转达我后天会再打来,然后放下话筒,叹了一口气。
“杉村先生,你干吗闷闷不乐的?”
谷垣先生拿着排版样稿的复印件走了过来。
“请你看一下。这是秋山老弟的散文,我后来又拜托他好几次,他才答应把照片借给我。”
他又喊人家“老弟”。
照片是所谓的大头照。一般人拍这种照片,通常看起来会逊色三分,但秋山省吾看起来依然年轻英俊。与其说是强硬派记者,不如说更像艺人。
记者吗……对了,我赫然想起还有这一招。“谷垣先生,这张大头照,你要还给对方吧?”
“对呀。”
“我帮你送过去。”
谷垣先生一脸愕然。“干吗专程跑一趟,对方说邮寄就可以了。”
“我想见见他。”
就我记忆所及,秋山省吾没写过犯罪报道。但或许可以通过同行之间的联系,请他帮忙介绍什么人。
我看恐怕很难——虽然嘴上这么说,谷垣先生还是把秋山省吾的住址和电话告诉了我。我立刻打过去碰运气,对方开着电话录音。我这才想起,谷垣先生曾经抱怨过打电话老是找不到人。
住址在五反田,我决定先去看看。
从五反田到目黑一带散布着许多进口家具专卖店。在搬家之前,我经常和妻子在这一带散步,也因此对这里的环境略有熟悉。我很快找到了距离JR车站约十五分钟路程的老式四层楼建筑。
那不是公寓楼,而是办公大楼。如此说来,这里应该是他的工作室吧。房间号码是四〇三,没电梯,我只好爬露天楼梯,轻敲那扇油漆斑驳的铁门。
“来了!”一个和老旧环境格格不入的开朗声音应门。
“辛苦了。”
门开了,一名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倏然露出脑袋,直顺乌黑的长发在脑后绑成一束,身穿印有大标志的套头衫和牛仔裤,身材瘦削,个子高挑。
“哎呀!”她很惊讶,“你不是东风轩的人吧?”
这个时段刚好在午餐和晚餐之间,但看样子她似乎正在等外卖。
“对不起,我是今多财团集团宣传室的杉村……”
我的自我介绍还来不及说完,背后就响起洪亮的声音:“您好,我是东风轩!”
“来来来,不好意思。”
送外卖的小伙子拎着大食盒大步前进,我也一起被推进室内。
“呃,这个……”
出来应门的女孩慌了,我也非常尴尬,只有那个小伙子毫无窘意,一边说着“来,这是糖醋排骨便当,这是烧肉便当……”一边从食盒中取出便当往玄关旁的鞋柜上放。女孩慌忙把钱交给他。
“谢谢惠顾。”小伙子走了,门沉重地关上。
“哈哈……”女孩不好意思地干笑,“请问,你是哪一位?”
“你真是不会察言观色。”
秋山省吾本人比照片上更有男子气概,发尾很长的流行发型很适合他。大概是刚从哪里回来吧,穿着西装却没打领带。但开始吃糖醋排骨便当时,他已随手把西装脱了。
“这也不能怪我嘛。”挨骂的女孩用那种向同伙求助的眼神看着我说,“都是东风轩伙计的错啦,真是对不起。”
“哪里,是我不好意思。”
事态令我越来越尴尬,但他还是请我进屋,邀我坐下。这是一间套房,顶多只有十五坪大小,四面墙都被书架挡住,然而还是有很多放不下的书放在地板上。除此之外,比较惹人注目的只有两台电脑及大概是秋山的书桌、堆积如山的报章杂志,以及那位小姐坐的褪了色的布沙发。摆设其实很简单,却异常杂乱。
“我从早上就没吃东西,不好意思。”秋山边说,边埋头扒着便当,“那张照片其实寄过来就行了,你还特地送来也太客气了吧。”语气有点带刺。
“你在忙却来打扰,真不好意思。”
“如果要邀稿,拜托你饶了我。我早就说过只帮你们写一次。那位谷垣先生,我也跟他再三强调过了。”
女孩送上一杯茶给我。她的便当还没碰。
“当然,我无意再勉强你抽空写稿,谢谢你上次那篇稿子。”
我站起来欠身行礼。秋山闷着脸继续吃饭。
这时,那女孩忽然生气了。“阿省,你的态度很恶劣。”
我固然吃了一惊,就连秋山也瞪大了眼。“你、你干吗……”
“你还好意思问我干吗,拽什么啊!就算现在有几个人拍你马屁,也用不着这样吧?”她右手握拳举到鼻子上,意思是骂秋山变成天狗,“你变了!我认识的阿省可不是这么自以为是,你以前不管对谁都很亲切客气。”
“你、你等一下。”秋山慌了。
我来回看着他们俩。女孩嘟起嘴。
“你呀,对我的工作根本一无所知,凭什么这样教训我!”
“工作上的事我的确不懂,但我至少懂得礼貌。”
“像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那怎样才算大人?人家专程来跟你打招呼,你这么无礼就叫大人?”
“就跟你说那是……”
“阿省你好奇怪,这样不对!我要去告诉阿姨。”
“好了好了。”我连忙打圆场。于是,这次他们俩都板着脸一起瞪我。
“什么叫作好了好了?”
“你干吗,又不关你的事。”
我实在憋不住,终于笑了出来。
秋山抬起那只还握着免洗筷的手,一脸尴尬地抓抓鼻梁。女孩虽然努力保持怒色,但最后也忍俊不禁。
“真是太丢脸了。”
“不不不,没那回事。归根究底都是我惹出来的,对不起。”
“那就请你再表现得更抱歉一点好吗?否则只有我一个人丢脸。”
“谁叫你吃便当还讲话那么拽。”
“不能怪我,我饿得半死。”
实际上,他不仅饿,看起来还相当疲惫,眼眶下方都有黑眼圈了。想必不规律的不只是用餐时间,整个生活作息也是如此吧。
女孩转身对我乖乖行个礼。“对不起,我们家阿省一定说了很多失礼的话,做了很多无礼的事。我代他向你道歉。”
“你少自作主张。”
我再次打圆场。“两位是兄妹吗?”
“开什么玩笑!”秋山用筷子戳向小姑娘,“这种臭丫头才不是我妹妹,是她硬赖在这里找我麻烦。”
“什么叫这种臭丫头?你果然态度恶劣!”
我想要是放任不管,肯定会没完没了。我扯高嗓门,开始叙述自己来此的理由。本来还在跟女孩斗嘴的秋山开始把注意力转向我,最后两人都闭上嘴,注视着我。
“你说什么?”秋山抬高音量。
“那个连续随机毒杀案?就是前几天凶手自首的那个案子?”女孩立刻问道,秋山叫她闭嘴。
“对。虽然我知道这样很厚脸皮……”
本来有点发愣的女孩忽然伸直手臂指着秋山说:“阿省很清楚。”
“笨蛋!你别多嘴。”
“你不是正在调查吗?”
“闭嘴!”
我也愣住了。本来只是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请他帮忙介绍人,没想到竟然正中红心。
“你正在采访那个案子吗?”
苦闷至极——这个形容词想必最适合形容目前的情况。秋山把吃光的便当盒往手边的杂志堆上一放,双手胡乱搓脸。
“怎么会变成这样!”
“啊,对不起。”
“你用不着道歉。”女孩主张道,“想独吞情报的人才有毛病。”
“拜托你安静一下好吗?我现在头都昏了。”
看来秋山不是随便说说。女孩也有点泄气。
秋山叹了一口气,像是连疲惫的身体中仅存的气力也一起吐出似的,然后看着我。
“你是杉村先生吧,我看你跟这个小长舌妇不同,应该是个有常识的人,所以拜托你,这件事不能对外公开。”
我答应了。
“到目前为止,我写的题材之中从来没有涉及犯罪,这是第一次。”他又叹了一口气,“算是有点……为了应付人情才接这个工作吧。这是月刊杂志的连载策划。”
“因为犯罪写实报道现在很畅销嘛。我可以理解出版社的心情,更何况又是秋山先生的稿子,想必很抢手吧。”
他烦躁地拨开垂到眼前的刘海,有点诧异地瞪眼。“咦?你这话倒是说得很内行。”
我笑了。“哪里。我只是在不同领域的童书出版社待过。”
“噢,这样啊。”他咕哝着,“基本上说好了分三次连载,这个月底要交第二篇。”
“那得忙到年底了。”
“但页数不算多,所以倒也还好。”
听起来似乎可以轻松解决。
“现在我更担心的是对方想增加连载次数,要求我继续采访直到开庭审理为止。可是我根本不想写得那么深入。”他胡乱地抓抓头,“接下这份工作时,我本来还以为案子一定会陷入僵局。因为这种随机下毒案很难抓得到凶手。所以该怎么说……我以为只要当成是现代社会不安的象征性事例来写就行了。不是完美的报道文学,而是以散文的写法。那样的话就不用一路追踪到破案为止。”
“可是凶手却出面了。”
“对呀,真是飞来横祸。”
这话也未免说得太诚实了。
“可是,你不也还费了一番功夫调查吗?”女孩插嘴说道。
“那当然。既然要写,起码得掌握事实关系。”
“噢?阿省真了不起。”
“少来了。你到底是要褒要贬,自己选一个。”
秋山总算重拾笑容。
“所以我大略知道内情。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去查证。古屋小姐的女儿如果想知道,我可以告诉她,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你的意思是……”
“她母亲应该不想让她知道。”
果然,古屋晓子有秘密。
“那个由我来判断。”我说,“虽说是情势所逼,但毕竟是我主动接下的任务。”
“哼。”他笑了,“那,我还是考虑看看喽。”
“你会告诉人家吧?你就别卖关子了。”女孩再次插嘴。
“不能免费提供。”
“小气鬼!”女孩顿时暴跳如雷,秋山却不管她,径自朝我探出身。
“你能不能帮这家伙找个好一点的打工机会?你们今多财团,工作应该多得是吧?”
他竖起大拇指指的家伙,正是发怒的女孩。
“啊?可这位小姐不是你的助理吗?”
“我不用助理也没有秘书。刚才就说过了,是这家伙自己赖着不走,她是个麻烦。”
“太过分了。”
“一点也不过分,这是事实。”
“人家是怕阿省一个人太辛苦才好心来帮忙。”
“用不着你爱管闲事。”
话说得毫不客气。女孩都快哭了。
我转身面对她。“你还是学生吧。”
秋山代她报上都内某女子大学的名号。“她现在大二,但重考过一次。”说完,挨了她一记白眼。
“会主动上门当秋山先生的助理,说明你对写作有点兴趣?”
“对,我有兴趣。”
“你千万别指望她。她只看畅销书。”
“很烦,阿省你闭嘴啦!”
我想到的,毋庸赘言,自然是原田泉走后的那个空缺。
“我任职的集团宣传室,简言之就是社内报的编辑部,你要不要来?但兼职的人做的几乎都是以杂务为主。相对的,上班时间也很有弹性。”
“今多财团啊……”
“说穿了其实是非常优哉的社内报。”
女孩歪起脑袋思考,表情似乎有点心动。
刚吃过原田泉的亏,马上又这样随便雇用新人或许太莽撞。但是反过来想,既然连那么郑重其事筛选出来的人都会令人看走眼,还不如先把握这种意外的机缘。更何况除了答应秋山的交换条件,也别无选择。
此外,我也开始欣赏这个率真的女孩。当她斥责秋山“这样不对”时,简直是英气凛然。
女孩斜眼偷窥秋山的表情。也许是故意的吧,秋山视若无睹。
“阿省既然觉得我这么碍事……”
“碍事到了极点。”
“那我就答应去上班吧。”她对我一笑,“这样杉村先生也能达成任务,还可以帮那个姓古屋的女高中生吧?”
“帮助可大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女孩倏然跳起行个礼,“今后请多多关照。”
她说大学已经开始放假了,所以一直到过完新年为止,可以天天来上班。秋山听了,夸张地皱起脸。
“喂,你真有这么闲吗?还是好好用功吧你!”
“又不用上课有什么关系。哼,你自己还不是半斤八两。”
这次为了节省时间,我安抚两人,只想尽快知道案情。
“这下子午睡时间泡汤了,没办法,谁叫我已经答应了。”
秋山先声明:“我只用四十分钟……不,三十分钟讲给你听。”然后开始叙述。他拿出手边看似笔记本的东西和一个档案夹,又摊开剪报簿,虽然不时垂眼投以一瞥,但几乎都是凭记忆讲解,令我不禁暗自佩服。
我不想在他百忙中还耽误他的时间,便拼命做笔记,只问必要的问题,尽量不表露情绪。但到最后他问我:“怎么样?你现在知道她母亲为何想隐瞒了吧,这下子你可是责任重大。”
我点点头。“这一点我会铭记在心。”
我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问他能否把那本档案借给我,果然被断然拒绝。没办法。
来访已超过一个半小时。空手而来的我在短时间之内就得到超出预期的收获,以及接替原田泉的兼职人选,满载而归地回公司。
走向车站的路上,我这才察觉竟然还不知道女孩的名字。
“我姓五味渊。五味渊真弓。”女孩嫣然一笑,报上姓名,“阿省是我的表哥。”
“你们的年纪好像差很多。”
“对,正好差了一轮。”
秋山的老家,也就是五味渊小姐母亲的娘家在岐阜。兄弟姐妹加起来据说共有六人,但住在东京的只有她母亲,所以秋山打上东京念大学,成为穷学生之后,他们就常常见面。
“阿省每次缺钱快饿死时,就会来我家吃饭。直到最近书开始畅销之前,他一直都是这样。”
所以五味渊小姐说,小学、初中的时候,秋山常常帮她检查功课。
“我是独生女,阿省等于是我哥哥。”她快活地说着,忽然一脸正经,“对不起,他对你真的太没礼貌了。”
“哪里。”
“阿省这样真的很不好,他不该说那种话。”
“哪种话?”
“你忘啦,他刚才不是说,人家拜托他写那个案子,他却觉得反正一定逮不到凶手,只想赶快把工作做完交差了事。”
“我想他应该不是真心这么想。你看他不是也采访得很认真吗?”
“是没错啦……但这是心态问题。”她边走边交抱着双臂,“阿省终于闯出一点名气,还得了什么奖,我们全家都很高兴,真的觉得他是乡里之光。”
她的用词古意盎然。
“我当然也很开心。可是最近有点那个。”她说主要是网上开始出现许多针对他的批评,“说他一走红就拽了起来,还说他最近写文章很马虎,常常偷工减料之类的。总之写了一大堆尖酸刻的批评。”她说很担心,才会上门来看看情况。
“我倒觉得那些批评不见得就是真的。”
“嗯,可是,撇开出版单行本不谈,像那种小专栏或杂志上的文章,就连我看了,有时候也觉得他在敷衍了事。与其写这种东西,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答应人家的邀稿。”她的批判相当严厉,“阿省自从开始忙碌以后,也不再来我们家了。我们都不知道他现在过的生活怎么样。偶尔在电视上看到他,连我爸妈都很不放心,说他连表情都变了。阿省看起来好像充满莫名的自信。”
在我们一起搭乘的电车车厢里有月刊杂志的广告。这一期的专题策划《二十一世纪的企业伦理》有秋山的专稿,标题设计得相当显眼,下面还附有秋山的脸部特写照片。我们并肩仰望着那个广告。
“看吧!他的表情很凌厉吧,让人看了真想问他在拽什么。”
“这种照片,任何人拍起来都会被丑化。”
我不清楚秋山现在的工作状况,所以不便随意发言。但五味渊小姐的不安(该说是家人的直觉吧),我倒也不是无法体会。
即便身为强硬派记者,既然靠这个混饭吃,就不能避免被视为一种当红的生财之道,这就是现代社会。比起正邪真伪,人们更计较的,首先是好感度、注目度与地位够不够显眼。在这种情况下,若要坚持畅所欲言、恣意写作,自然不得不变得尖锐。但人类这种生物很有趣,既可以享受尖锐本身,同时为了在世间安身,也学着妥协。因为只要尖锐得够聪明,别人自然会容忍。所谓工作态度变得马虎,说穿了就是如此吧。
抵达编辑部前我们俩先套好话:五味渊小姐是秋山的朋友,去找秋山,我听说她在找兼职,便邀她来试试。
“因为我怕有些同事如果知道你是秋山先生疼爱的表妹,说不定误以为这下子和秋山先生拉近了关系,可以再向他邀稿。”
“哦?阿省果然红了。”五味渊小姐坦率地感叹道。
园田总编和我一样,似乎没讲两句就很中意五味渊小姐。
“你去便利店买份履历表回来。原则上,还是得填一份履历给公司。”
总编把她打发走后对我说:“她给人的印象不错嘛。”
“我是这么觉得。”
“就算正经八百地面试,看不出来的东西还是照样看不出来。好吧,就用她试试看。”
看来,总编也做出与我相同的判断。
之后我还跟别人约了做采访,于是慌忙出门。幸好对方是个必须小心伺候的大人物,至少在采访期间,我不用为秋山提供的情报苦恼。
我在快下班时回到办公室,首先察觉到堆积已久、早该送进碎纸机的成堆原稿和印刷稿已经消失无踪。是五味渊小姐一个人清理的。
看来她和同事已经混熟了。大家都嚷着她的名字很特别,可是很难念。
“你朋友都怎么喊你?”
“小五。”
“那,我们也这样喊你吧。”
“啊,可是,”小五用手摸嘴,“另外还有个绰号。”
“叫什么?”
“布片人。”
她的身材非常纤细。而且不只瘦,整个人很单薄,再加上眉色浅,眼睛鼻子嘴巴很小,肤色又白。听她这么一说,还真的与卡通片《鬼太郎》里的那个布片妖怪有几分相似。
除了没听说明之前不知道布片人缘由的谷垣先生,我们全都笑翻了。小五虽然嘴上抱怨很过分,却也一起笑了。
原田泉的阴影似乎终于烟消云散。
大家都下班后,我取出在秋山的工作室当场速记的潦草笔记,一边在脑中整理,一边把内容输入电脑。
古屋晓子隐瞒女儿的事——她有杀父亲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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