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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见始皇京城试锋芒 拜骁将军旅行四方

        偶遇皇帝,蒙恬思路清晰的话语:国事再小也是大事,甘愿从底层做起,使始皇非常赏识这个不愿在祖辈光环下庇荫的年轻人。荆楚前线,磨砺斗志;飞流夺城,拔下灭齐头功,天下人方才识得真英雄。国家统一,富贵在前,他却率部问鼎北疆,悄无声息地嗑问九州;勘察南疆北国,上下求索安邦定国之大计。

        

初见嬴政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十八岁那年,蒙恬在公学馆完成了学业,“恬勤于学,敏于事,年少即有大志,后必成大器……”这是老先生亲自给他写的评语。在招贤笔试中,蒙恬被录取进了京郊的一个县衙,成为一名负责掌管有关文件和狱诉档案的狱官。蒙恬这个角色无足轻重,但令周围人意想不到的是,蒙恬正是在他们的漠视中一鸣惊人。然而,在这之前,蒙武带着初涉官场的蒙恬倒是忙乎了一阵子,那就是拜会相应的主管职司。最高一级还拜会到李斯那里,当时李斯还是廷尉,蒙武十分客气地说了一些赞誉李斯的话。蒙武也的确佩服李斯那篇千古名篇《谏逐客令》,不仅佩服他的胆识,还佩服他的文采。蒙武的夸耀使得李斯激动不已,李斯沾沾自喜地说:“蒙将军过誉了,没问题。蒙骜老将军的孙子嘛,一定也不差。”

        这天散朝后,蒙武依旧是带着蒙恬拜会一些人。正在这时,一帮人纷纷跪地,向皇上请安,蒙武见状,连忙叩拜:“微臣叩拜皇上。”嬴政微笑道:“众爱卿平身!寡人只是随便走走。”嬴政知道,其他人都是刚刚散朝的大臣,唯有蒙武最近在家休养,今番来此一定是有其他事情。于是故作体恤大臣的姿态问:“怎么,蒙爱卿已经病愈?”

        蒙武不会撒谎也不敢撒谎,其他人都已起身,唯有他还匍匐在地,并十分委婉地说:“回禀皇上,臣吃了皇上所赐汤药已经好多了。今天,臣的犬子就要到衙门任职了,他说还没见过我朝俊美华丽的宫殿,所以微臣冒昧带他来观赏观赏。”嬴政极有兴致地看着唯唯诺诺的蒙武,直截了当地说:“恐怕不只是来看华丽的宫殿吧?”嬴政已经猜到了蒙武的用心,随之道:“蒙武,国家用人制度你也是知道的,就不要难为廷尉大人了,是金子总会闪光的,只要个人能力强,国家不会埋没他的。咦,怎么不见贵公子?寡人还是很会相人的。啊,快叫他来,寡人看看。”嬴政笑呵呵的但又十分急迫的样子。蒙武额头上的汗都下来了,赶紧道:“犬子就在宫门外候着……”一路小跑将蒙恬拉到嬴政面前,蒙恬随即给嬴政跪地磕头:“草民蒙恬叩见皇上!”他的举止温文尔雅,也不失一个军士的风范。嬴政暗自思忖,真不愧是将门之后。“抬起头来。”嬴政仔细地端详着眼前的年轻人。蒙恬稍稍抬起头颅,展现在嬴政面前的是一个气度非凡的年轻人:他宽宽的额头,举止大方,有礼有节,中规中矩。嬴政当下十分喜爱,于是试探着问:“听说你既学过武学,又掌握了狱典刑律,假如现在让你当个千夫长、县令什么的,你能干吗?”下面的官员都等着看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将如何回答,是不是还会闹点笑话。蒙恬环抱一礼说:“皇上,蒙恬自知才疏学浅,初出道,应该从最基层做起。只有掌握了行政事务的烦琐程式,稔熟国家案例的审判程序,日后才能做到游刃有余,不辜负皇上对小人的信任。若一次性从高层做起,下面势必就会出现脱节,职司主事难免就要出现纰漏。因此,皇上所说千夫长、县令什么的,恕蒙恬不知好歹,不能胜任。”

        “哈哈哈……”嬴政忍俊不禁地大笑不止,“好!寡人要的就是你这样诚实无欺的年轻人。实事求是,不愿荫庇在先人们的光环下,依靠自己的努力和奋斗。有思想有抱负,思路清晰,将来一定是前途不可限量。寡人记住你了。”说完,在蒙恬头顶拍拍,转身离去。

        京城郊外,距离市区最近的一个县,隶属于京都内史府。

        县尉看着这个新来的小狱官,连头都懒得抬一下,问:“是新来的吧?”蒙恬抱拳相向,鞠躬给上司行礼:“小的蒙恬给县尉大人请安了!”县尉随便地说:“后院后排那间,你和老叶先凑合办公差。”

        “哦,知道了。”蒙恬拿着几札书和平常办公用具刚要转身离去,县尉又道:“哎,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蒙恬很有礼貌地说:“大人,我已经告诉过您了,我叫蒙恬,你会记住的。”

        “嗯……”县尉愕然地应答着,不大明白眼前这个年轻人软中带硬的话语意味着什么。

        老叶的房间非常乱,原来他仅仅是给县尉大人赶马车的。老叶闻听是来跟他做伴的,高兴地说:“终于把你盼来了!我知道,这都是县尉大人替我着想。年轻人,赶快把这间屋子收拾收拾。”既然今后自己每天都要在这里当差,那就定然要保证这里的整洁卫生。蒙恬二话不说,一阵工夫把屋子收拾出来,而那个不知趣的老叶却始终跷着二郎腿,悠然自得享受着暂时的快乐。

        一日,县府正在审理办案。此时,由台下走上一男一女,那男的五十来岁,恬不知耻,见县官府的官员就点头哈腰,一看穿戴便知是个贵族;那女子只有二十多岁,虽不失清秀,但一脸哀怨,蒙恬暂时猜不透此二人身份。那男子注视县令,想得到啥默许,县令飞快地给那男子示以眼色,这个细节恰恰被蒙恬捕捉到了。蒙恬断定这个案子肯定要一边倒,那女子要吃亏。

        县令先让那男子陈述理由。那家伙就首先声明,此女子是他的家奴,犯有欺主、盗窃罪,要求县令严惩不贷。往下本该轮那女子陈述,但精明的县令却直截了当向那男子提问:“你是否有其他要求,比如可以变通方法使其免于惩罚?”那男子忙道:“她只要老老实实做我的小妾,咱们就两清,概不追究。”县令问那女子:“姑娘,你可愿意?”

        “绝不!”那女子说得斩钉截铁,仇视着那男子。县令一拍惊堂木:“大胆!你身为奴才,以下犯上,本该是死罪。”那女子从容不迫地抬头仰视着县令:“长官老爷,我不是他的奴才,就不算以下犯上。你怎就不听听我的陈述?”

        “你,你必须服从本县令宣判……”县令开始蛮不讲理。“那就请县令判民女死,民女宁愿死也不嫁给这猪狗不如的东西!”

        “本县令由不得你……宣判。”

        “且慢!”蒙恬恰时应声,看着县令。整个县衙都是一惊。县令不悦地问:“蒙恬,你有何事?”蒙恬道:“属下恳请让该女子陈述原委……”县令一听就火了:“蒙恬,还是干好你的差事吧!你有何资格管此事?你以为你是谁。”蒙恬据理力争:“怎能没有我的事,公案双方都要有陈述在案,唯独缺少一方陈述,那就是本人的失职行为。请问大人,女当事人的陈述是让其空缺呢,还是用什么方法弥补?”县令恼羞成怒:“不要问我,这是你的事情……”蒙恬一字一顿:“这关系到整个案件,也是您在主持本案。请大人三思。”这些道理谁都清楚,可就是从来没有人遵守。经蒙恬这样一提醒,大家都不敢造次,县令也只好乖乖坐下来,听那女子陈述过程。

        原来事情的过程是这样的:那女子还在襁褓时,家里遭受大难,亲人相继去世,有好心人将该女子送到柴府。该男子当时妻子在世,是个好心人,也就很当回事地抚养着此女子,还倍加疼爱。前年,那女主人一命归西,该男子见此女子出落得美丽,死缠着要此女子嫁给他。女子不从,恳求说我们有父女之情在先,不能做这下作之事。但该男子还是将她强行奸污了。此女子看似柔弱,但性格却很刚烈,不甘受此屈辱,遂一纸诉状告到县衙……

        收受贿赂的县令宣判:“判,该女认可和该男婚姻关系,系柴府主妇。”那女子显然不服此判决,声嘶力竭道:“民女不服,我宁可死,也不会嫁给这个畜生。”并含泪望着蒙恬,希望他能帮她伸张正义。县令惊堂木敲得山响,就是震慑不住那女子。门外还围着一帮看热闹的,公差驱赶了几次都没成功,大家非要看着案子怎么个审法。县令有点怕了,于是转向那男子:“要不……这门婚姻就算了?”他想进行调解。“不行!”该男子斩钉截铁,倒把县令吓了一跳。吃人家嘴软,否则那家伙凭啥敢在县令跟前理直气壮。县令愁眉苦脸地说:“她誓死不从,怎么办?”该男子想想也是,但转而又要挟道:“她誓死不从也可以,那就归还我养育她二十年的花费。”那女子闻听也是愁容满面,连点精神也没有了。县令乘机劝那女子:“你还是依了他吧?”突然,该女子起身就要撞向大厅的柱子,却被职差抱住,她一个劲哭喊着……

        这本是京城近郊的一个小法庭,门外百姓手指那男子开骂:“禽兽不如,还有脸提这样的条件。”

        “这么好的女儿给你养老送终多好,竟然被你糟蹋了。”

        “县令也不是啥好东西,你看他那个样子,他不敢下手就是心里有鬼……”

        “还不如让那个新来的来审。那人一身正气。”这一番话说得县令羞愧难当,只好对蒙恬道:“你就看着办吧……”话没说完,起身走出大厅,他显然是要溜之大吉。急得该男子想追上去,却被公差拦住:“哎,你不能走……”

        蒙恬也不上审判席,只是随便说:“你是说让她给你理赔这么多年的损失?”该男子点点头:“欠人钱财,理所当然要归还。”蒙恬不紧不慢地说:“好,我也支持你,要不,就显示不出法律的公允。你仔细算算,需要多少钱?”那男子思索一番,大大说出一个数目,听到的人都惊讶不已,简直是狮子大张口。蒙恬却并不惊异,淡淡地笑了,说:“你那点钱也太不值钱。我问你,一个少女的贞操值多少钱你知道吗?”男子摇头不知。蒙恬说:“那是无价的,说她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你听明白了吗?”

        这回轮到该男子惊讶了,半天合不拢嘴。蒙恬啪地将竹简摔在地上,斥责道:“你真叫外面的人没有骂错,禽兽不如,还恬不知耻。你家里妻妾成群,竟然还不满足,非要糟蹋叫了你二十年父亲的女儿。你还有脸咆哮公堂,天理何在?公差,给我拉下去,先打五十大棍,把他这张人皮给我揭下来。”

        那女子激动地当场就给蒙恬跪下,热泪盈眶地说:“大人小女子雪耻此恨,小女子无以为报,不如让小女到您家做佣人吧?”蒙恬急忙搀起女子:“万万不可,这都是分内的事,不必言谢。”那女子执意不起,仍然忧伤地说:“连报答您的机会也不给我,今后小女出路何在?”蒙恬想想道:“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谋生,做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将来再嫁个好人家,你看这样如何?”那女子闻听感激涕零,叩谢道:“谢大人美意。小女子终身难以报还,敢问大人姓名,小女他日也好登门拜谢……”

        “不必,不必。但本官名姓你可以知道。姓蒙,名恬。有事可以直接到县衙来找我。”

        县尉藏匿在普通百姓队伍里,全程看完了蒙恬审理案件的过程,真是滋味艰涩呀!心想,这小子什么来头?当他得知蒙恬就是蒙骜这颗将星的孙子时,不由大吃一惊,然而他又了解到蒙武很窝囊时,心想不用怕他,有机会倒是可以整治整治这小子。蒙恬单独审理案例已经惊动了内史府内史,此消息很快传到嬴政的耳朵里。大家都看好蒙恬,还口口声声为县尉表示祝贺,祝贺他很荣幸得到一个天下才俊。县尉只是轻描淡写地哼哈几声,默默走回京郊自己的领地。不久,上面来的一纸调令,升任县尉为京城内史府总管。县尉大喜过望。随后任命蒙恬为县尉的命令也已下达。

        

初试锋芒



        秦国的用人机制灵活,升迁机会都是为有准备、有才能的人预备的。蒙恬以最年轻官员升任县尉后,只用了十天时间,就把前任积下来的案件审理完毕。紧接着,他采取措施,着手整肃干吏纪律,提高办事效率,提高干吏自身素质。蒙恬上任不到半年,使县衙出现了转机。蒙恬的出手异常漂亮,他的才干和人品果然又一次传到秦王嬴政那里。嬴政关注这个年轻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嬴政仍然奉行着祖先遗风,半个月必去一次招贤馆,多是看望生活在那里从五湖四海来的才子,跟他们讨论当时一直被他推崇的“强国论”。更直接的目的,是他要亲手并且提前绘制一张大秦帝国高度集权的宏伟蓝图。

        一日,秦王嬴政特别点名让李信、王贲、蒙恬等年轻才俊,一同聚集招贤馆。大家不知所终,早早来到招贤馆等待秦王嬴政。

        蒙恬第一次见到已经名噪一时的李信和王贲。李信不但倜傥风流,更多表现而出的是对其他人的傲视,尤其是对那些来自别国的客卿们,在他的眼里,这些人是靠不住的。对于蒙恬的诚恳态度,李信感到非常满足。毕竟是老将蒙骜的后人,而且他也听到过许多有关蒙恬的传闻。蒙恬非常谦虚,客气地上前施礼:“李将军、王将军,小辈蒙恬在这里有礼了。”

        “哟,这就是名噪京都的蒙县尉吧!果然年轻英俊,少年有为。”李信、王贲对蒙恬的印象极好。李信主动上前拍着蒙恬肩膀:“小兄弟,听说你对军事、兵法有所钻研,本人很想见识见识。”几人正在相互寒暄,忽闻:“皇上驾到——”众人跪地一片,给秦王嬴政行跪禀礼:“恭迎皇上!”

        “众卿平身!”嬴政目光特意转到秦国这几个青年才俊身上,兴致极好,“哦!李信、王贲、蒙恬,你仨人都来了。很好,很好!”

        “多谢陛下记挂!”蒙恬趋前一步行礼,李信、王贲二人也不敢怠慢,分别行礼。

        嬴政招呼大家就座,开门见山说:“古人云:‘廊庙之才,盖非一木之枝也;粹白之裘,盖非一狐之皮也;治乱安危、存亡荣辱之施,非一人之力也’。这话的确是至理名言。多年来,寡人也确实在这方面下了一番工夫,知道只要赢得人才也就赢得了天下,但到实施起来还是感觉人才不够用,难道是我大秦还没有得到更多的有用的人才?”李信随即起身言道:“陛下,微臣认为重要的不是人才的多寡,战争要以武勇攻伐为主,靠耍嘴皮子是无法赢得战争的。”

        秦王嬴政只是笑而不答,片刻后却很含蓄地问:“众卿可有不同意见?蒙恬,你有何看法?”蒙恬躬身且谦逊道:“恬才疏学浅,不敢妄加评判。不过,我还是赞同《统一策》所言,一是纵观天下,应选择好时机,决定先后,运用我大秦强大的军事力量逐一解决;二是动用军队实施攻伐,势必要劳民伤财,必须用兵和用计相结合,运用计谋先离间对方诸侯君臣,使他们从内部瓦解,这时,即使运用少量兵力也可将对方消灭。”秦王嬴政兴致很高地说:“哦,看来,蒙恬是熟读《统一策》了?”蒙恬谦逊答曰:“略懂其中之意而已。”嬴政今天对蒙恬的话饶有兴趣,继续说:“喏,蒙恬,你能不能具体分析分析《统一策》所要表达的深层内涵?”蒙恬起而答曰:“所谓统一天下的策略,主要有两点,一要对内发展生产,使国富民强;二是对外要整修武备,任用强将。武圣曾言,一部兵法中心只有一句,其他都是末节,那就是‘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只要是正义战争,就一定会得到天下人的拥护,就一定能成功。秦国自实施变法以来,为天下百姓所向往,因此,统一是天下百姓的共同心愿,这样的道乃是大道。”

        秦王嬴政高兴地问:“蒙恬,假如现在国家需要你投笔从戎,献身沙场,你意欲何为?”蒙恬慷慨陈词:“统一战争是当今天下最伟大也是最急迫的一件大事,只要国家需要,蒙恬将义不容辞地投身行伍,愿为军中马前卒,请陛下恩准!”嬴政开怀大笑:“好!寡人就准你所请。李信,让蒙恬做你的副将何如?”

        “谢陛下成全!”蒙恬纳头又拜。李信欣然接受:“遵从皇上安排。”几天后,秦王嬴政诏令下达:李信为伐楚主将,蒙恬为副将。李信统领二十万大军自咸阳出发,直趋郅都。叱咤风云的良将,他们的良策、智慧,他们的文治武功,关系着秦国的命运。

        秦王嬴政的信任使得李信飘飘然,趾高气扬,可他的对手恰恰是打了一辈子仗的楚国老将项燕。李信率领的西路大军一路告捷,先后攻下楚国十多座城,这越发滋长了他飞扬跋扈的本性。

        蒙恬作为副将率军在东路作战,但时刻关注着两路大军整个的战况。他发现西路军这十余座城池攻克得太容易了些,于是派信使给主将李信送来东路战况以及对西路的担心。看完蒙恬对战局的分析,李信笑了一下,自言自语说:真是的,刚开始打仗就这样束手束脚的,将来会有啥出息!遂下笔写道:“战况已经十分明朗……你就努力把握战机,做好两军会师的准备吧!”蒙恬怎能轻易放弃自己的感觉,于是很快给李信写了第二封信,进一步跟李信探讨战况。李信已经有点不胜烦扰,但碍于情面,还是耐心做解释:“……我军掩杀过去,竟然没有追到他们,看来那是项燕专门留作保驾护航的人马。”刚打发了去往东线的信使,一封特殊的战书送抵李信的案桌上,竟然是敌将项燕下的战书。信中写道:“李将军,您是不是太贪心了!已经夺我十多座城,还不满足吗?我们楚国啥时候这样欺负过你们秦国?明确告诉你,不要把人逼急了,哪里来回哪里去,小心遭灭顶之灾……”李信看完书信开怀大笑:“瞧瞧,老东西还吓唬人。”遂提笔写道:“项将军,你要真是识时务者,就率军投降吧!要不,你选择地方,你我来个了断。何必这样畏首畏尾的只管跑。”

        项燕再无回函。李信除了密切监视项燕的动静,再就是准备与东路军蒙恬会师。他及时给蒙恬写信,表明他先前的会师决定不变。蒙恬及时回书,苦劝他不要意气用事,现在西路军已经深入楚国腹地了,其危险性也就相应加大。同时还劝他最好不要轻易出战,即便非要出战也要将本部人马一分为二,两军相距至少五十里,做好随时相救的准备。蒙恬的书信规劝让李信很反感,干脆置若罔闻,命令部队出击。还没走多远,探马来报:楚军主力追上来了!李信大为惊讶,楚军怎么能出现在自己身后呢?这下他真的感觉到情况不妙,还没来得及采取措施,突然,前面探马来报:十几万楚军拦截在我军前面,和后面的楚军形成夹攻之势……结果,李信的大军被楚军冲得七零八落,只好强行突破敌阵,和蒙恬会师。而这样的会师又有何意义呢!消息传到秦国,朝廷上下一片哗然。

        

低调生活



        这是个转折的年代,一个热血的时代。历史车轮过处,遗留下的那些沟壑,写满了沧桑,印记着秦国发展步履的艰难。楚国灭亡后,能够与强秦对峙的就只剩下一个齐国了。嬴政二十六年正月,秦王朝要进行最后的绝杀行动了。战前动员,除了派大臣王绾做说客先出使齐国外,秦王组织当时最为强盛的出征队伍,厉兵秣马等待王绾的消息。出征齐国的大将是王贲,后面依次是李信、蒙恬等将。

        时值初春,正是大地回暖,万里冰河解冻之时。“春江水暖鸭先知”,河水清凌凌向着东北方一泻而下。经过两个多月的长途征战,王贲等将领率领出征队伍越过北假山,看到了一望无际的荒野草原。草原上的东胡人和秦军只隔一条小河,优哉游哉地放牧畜群。那些身挂弯刀的军人似乎不把秦军放在眼里,隔河巡视一番,跃马而去。蒙恬还进一步了解到,这些胡人每年都有一次秋会,而秋会时需要进奉单于的特产,几乎都是深入到燕地、赵地来掠取。蒙恬心里明白了:即便统一了中原六国,这雄踞北方的胡人同样还在威胁着秦国。看来,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他当时站在北方地舆图前,思索了很久。他知道,在伐齐胜利之后,北疆的胡人定将成为威胁国家安危的宿敌,因此,在准备伐齐的战役间隙,他已经在着手搜集有关胡人的一些资料。

        王绾游说齐国失败了,伐齐战争终于打响。蒙恬受命从北路向齐国都城临淄进军,李信负责南路,王贲负责中路。三路大军齐头并进,声威赫赫,战鼓咚咚。苍茫大地,军威浩荡。蒙恬率军直插济水岸边,登上早已准备好的战船顺流而下,直逼临淄城头。而不得不翻山越岭的其他两支队伍却跟蒙恬所部一时失去了联系,因为不知道蒙恬部所处的具体位置,这使得主将王贲十分恼火。

        这时,蒙恬率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上临淄三城之一的一座城头,这才派使者分头送出战报。安乐已久的齐国人,根本想不到秦国军队会从天堑一般的水路得手。他们还在正面的陆地陈兵二十万严阵以待呢。仿佛秦兵从天而降,齐军顿时慌了手脚,临淄三城之一的左翼城头飘起秦国的黑色锦缎滚边大旗,猎猎威武。蒙恬从济水弃舟上岸,不到一个时辰完全占领城头,完成了这次飞流夺城的壮举,为秦军拔下头筹。这时天气渐黑,见后援大军还没有到,蒙恬下命令道:“尽快清理城内残敌,各部严加防守,等待秦另两路大军。”副将赵刚、田获领命而去。

        蒙恬伫立城头,密切观察临淄另外两城头齐军的动向。蒙恬故意和前来禀报的前方使者高声交谈:“其他两路大军已到何处?”

        “禀报主帅,中路军已迫近临淄近郊;南路军也已在距离临淄三十里地迂回,估计不到两个时辰就可集结于临淄城下。”

        “好!立刻前去传递,就说我军已牢牢控制城头,他们可以全力以赴攻打二城。注意警戒,再探再报!”

        “得令!”使者打马如飞地去了。这一切全被乔装的齐军坐探看个明白,不一会,正要组织反攻的齐军又突然偃旗息鼓地取消了攻城计划。蒙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王贲、李信大军至少今天之内是不会兵临城下的。他这一着棋是要冒很大风险的,也是秦军少有的一次壮举。

        夜里,独自伫立城头的蒙恬,眺望着另外两城的灯火,感慨万千。但眼前的事实是,齐军只能蒙骗一时,不可能蒙骗一世。等天一亮,齐军知道上当了,一定会全力以赴来攻城,这可怎么办?这是蒙恬此时所担心的。就这样,拖到了第二天黎明时分,真正的援军先头部队才到达,而蒙恬所部丝毫没有受到损失。主将王贲对蒙恬的贸然出击不以为然,批评他说:“你怎可擅自孤军深入?要是不幸被齐军所败,岂不是打乱了我们的全盘计划?”蒙恬答曰:“兵贵神速。我只是想抓战争主动权,而恰好济河为我们提供了这一切,若不加利用就错过了战机……”本来李信想缄口默言,但他不得不为蒙恬说两句话的原因,是因为他在伐楚战争中要是听从蒙恬的话,也不至于……所以,李信道:“你虽说是主帅,可鄙人倒以为齐军并非楚军,齐国也并非楚国。蒙恬兄弟的战机抓得不错,首先把主动权操在我们手里。你也不要太责怪他了,还是赶紧看怎么攻城。”

        见李信如此说,王贲只好决定道:“趁我军势气旺盛,全力攻城……”蒙恬赶紧道:“且慢……”

        “你又想出什么怪招?”王贲很不高兴,且带有某种妒忌的意味。蒙恬坦然道:“兵法云:不战屈人之兵。就目前情形看,齐国上下已失去斗志,君臣百姓早已看清了战争结局。倘若我军晓以利害,劝说他们归降,那么整个统一战争既可尽快结束,又可保护百姓不遭殃,何乐而不为呢?!”

        “这个主意好!”没等王贲表态,李信首先赞成。王贲只好说:“那就依你之见行事吧!”在蒙恬的坚持下,秦军派出一位能说会道的谋士进城去和齐国国君谈判。而城下围困都城的秦军不断制造一些攻城假象,发出雷鸣般的喊杀声。内外夹击的声威,再加上齐国丞相后胜从中“离间”,齐国国君只好挥泪出城投降……由于蒙恬抓住了战机,获得伐齐战役的主动权,控制了整个战局,使得伐齐战争提前结束。这种圆满结束统一六国的结局是秦王嬴政意想不到的,因而秦王对蒙恬更加器重。

        大秦帝国这架銮车,占尽了七国争雄的风光;纵横捭阖,披荆斩棘,英雄辈出,三十九岁的秦王嬴政终于实现了一统天下的夙愿。涤荡去腐朽,萌生出新芽,金戈铁马的大秦帝国,从此开始了中国有皇帝的历史。这位始皇帝,统一文字,统一度量衡,大封诸功臣名将。那些在统一六国战争中功勋卓著的一代名将们不仅赐给爵位,同时还赐给豪宅、田产、财富,真是极尽荣耀。

        蒙恬把皇帝御赐的马车封存在蒙府后院,不许他人动用。那些田产他只留有一公顷,其余的全部分给过去跟随祖父和父亲征战受伤并且生活无着落的部将,让他们带着下面那些同样生活无着落的退伍士兵们去耕种,维持生计。至于那些金银财宝,除留有一部分够家里开支外,其余部分分发给那些战伤累累且退伍回乡的老秦将士们。蒙府丝毫显露不出极尽荣耀的样子,和其他战功赫赫的府邸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看着这一切,蒙恬的母亲也是无比欣慰。一天晚上,蒙恬突然正色道:“母亲大人,儿子有个请求,万望母亲能理解……”母亲像早有思想准备,安详地说:“何事?你就说吧!”

        “母亲,现在天下一统了,按说我们全家应该享受这难得的天伦之乐。可燕北胡人压境,虎视眈眈,国家安宁眼见也只是暂时的,我想主动请缨到上郡守卫北疆,母亲你看……”母亲仍然很安详地说:“去吧!男儿志在四方。你们蒙家男人天生就是国家的人,为娘又缘何要那样小心眼呢!”蒙恬高兴地跪地给母亲磕头:“谢谢母亲理解孩儿!”然后又面向弟弟蒙毅也鞠一躬:“那就有劳弟弟替我照看母亲,完人伦之孝了。”

        “哥哥说得是啥话嘛!难道这不是我的家、我的母亲……”

        蒙恬主动请缨到上郡守卫北疆的事,始皇答应了,并且十分感慨地说:“全天下难得有这样一个不慕富贵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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