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尔神庙的骚乱和火光,立刻就引起山坡下众人的注意。寒星祭司阿丽姬达的心中虽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而日宗众沙门却依旧盘膝瞑目,对身外的一切俱充耳不闻;只有羯摩那频频回望,脸上渐生焦急。
一个小沙门从神庙中如飞而来,在羯摩那耳边低低禀报了几句。羯摩那面色大变,起身对旭日祭司的辇车一拜:“师兄稍坐,我庙里发生了点小小变故,去去就来。”
说着羯摩那正要率门下赶回神庙,突听神庙方向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只见大弟子龙迦率几个师兄弟和无数门人匆匆而来,众人来到羯摩那所在的山坡下,龙迦“扑嗵”一声跪倒在羯摩那面前,嘶声道:“阿弥尼长老勾结日宗弟子迪尼亚,盗去了湿婆神殿中的《天启书》。弟子无能,竟让二人逃脱,实在罪该万死,愿领受师父责罚。”
羯摩那面色大变,不由转头望向一直寂然无声的辇车,厉声质问:“师兄这是什么意思?一面在我庙门前停车不进,一面指使弟子潜到我阿拉尔神庙盗经,如此行事,难道是日宗大祭司所为?”
幔帐中无人应答,一旁的阿丽姬达幸灾乐祸地笑道:“以羯摩那师兄的为人,旭日师兄如此对你也不算过分。”
羯摩那无暇理会阿丽姬达的调侃,愤然来到辇车面前,质问道:“咱们日月星三宗,虽暗中钩心斗角,但也谊属同门,从未公开敌对。师兄如此行事,莫非是要与我月宗为敌?还请师兄给我一个说法!”
辇车中依旧寂然无声,只有辇车前的红袍沙门喝道:“大祭司正在静休冥想,任何人不得惊扰打搅!”
羯摩那一声冷哼,不禁又逼近两步,两个红袍沙门立刻出手相拦,谁知还没碰到羯摩那衣衫,就被他擒住手腕扔了出去。众日宗沙门见状纷纷长身而起,欲拦羯摩那去路,龙迦等人立刻护在师父身前,双方顿时剑拔弩张。
“师兄一直一言不发,让人生疑,在下只好有所得罪。”羯摩那说着手中比了个手势,身后四个修罗倏然而出,两个拦路的日宗沙门顿时被修罗拧断了脖子。羯摩那身形一晃跃上辇车,嘴里叫道:“师兄见谅,这里少不了要你主持大局。”话音未落,他已全神戒备,缓缓伸手撩开了幔帐。
厚重的幔帐徐徐揭开,幔帐中空空如也,哪有半个人影?羯摩那正自惊讶,陡听身后响起一声清越的呵斥:“旭日大旗所至,谁敢有半点不敬?”话音未落,一股暖风毫无征兆,由身后倏然而至。
羯摩那听身后风声霍起,连忙回身出掌,以毕身功力硬挡了身后这猝然而来的一掌。双掌相接,羯摩那只感到一股暖流瞬间透入自己体内,浑身顿时如沐春风,暖洋洋提不起半点力道。他不禁大惊失色,一个到翻跃下辇车,失口惊呼:“旭日东升!你竟练成了日宗的最高心法?”
出掌的是一个白皙英俊的年轻人,只见他若无其事地淡然一笑,“羯摩那大祭司果然识货,要不要再尝尝烈日炎炎和夕阳西下?”
羯摩那盯着年轻人喝道:“迪尼亚,你竟然对本师无礼?就连你师父也不敢如此狂妄!”
原来这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诱骗白思绮偷入阿拉尔神庙盗经,利用他调开湿婆殿守卫的年轻祭司迪尼亚。面对羯摩那的质问,他若无其事地哈哈大笑,盘膝在辇车中坐了下来,缓缓亮出贴身戴着的一面梵天神像,淡然道:“家师新近去逝,在下刚继承家师衣钵,成为婆罗门教日宗大祭司。按说你是在下长辈,在下该执礼参拜,不过婆罗门教向以我日宗为尊,如今我忝为日宗大祭司,也不能乱了教中贵贱尊卑。羯摩那,见了新一任旭日大祭司,还不上前参拜?”
“旭日师兄过世了?”羯摩那一怔,连忙喝问道,“旭日师兄怎会突然辞世?”
“先师练功入魔,于上个月突然辞世。我收到寒星祭司的飞鸽传书,只得接替先师匆匆赶来,你还有何疑问?”迪尼亚说着举起手中神像,肃然道,“羯摩那,见了本宗神符,还不上前参拜?”
婆罗门教日月星三宗,分别以创造神梵天、毁灭神湿婆、保护神毗湿奴,作为各自敬奉和膜拜的主神。虽说神话传说中,梵天大神地位最高,但婆罗门教弟子从不因膜拜的主神不同,就分出高低贵贱。今见迪尼亚竟用梵天神符来压服同门,羯摩那不禁气得浑身发抖,戟指迪尼亚怒道:“狂妄小辈,偷入我神庙盗经不说,还敢挟技自傲,以神符压服同门,就连你师父在世之日,也不敢如此狂妄。你以为练成日宗最高心法就可肆意枉为?真是小看我羯摩那了。”说着他双手翻飞,比了个复杂的手势,然后向辇车中的迪尼亚一指,四个修罗立刻丢开旁人,向迪尼亚飞身扑去。
“你以为仗着修罗之凶,就可无视我日宗的威严?”迪尼亚一声长笑,一个倒翻从后方跃下辇车。辇车上精美的幔帐,立刻在四个修罗爪下裂为碎片,跟着四人跟踪追击,如受命出击的猎犬一般,凶猛地扑向猎物。
迪尼亚不敢与修罗正面对敌,向后飘然而退,眼看就要被四个修罗追上,一只战象已来到他身后,前腿屈膝半蹲,长长的象牙向前伸出。迪尼亚脚踏象牙,借力跃上战象脖子,猛一拍战象头顶:“起!”
战象应声而起,举起长鼻仰天一声长啸,众象齐声呼应,声势骇人。四个修罗不知畏惧,依旧向迪尼亚扑去,只见战象长鼻一挥,冲在最前方的风反应极快,贴地一滚躲了开去,他身后的电躲闪不及,被象鼻卷了个正着,跟着望空一扔,他的身体立刻在空中翻翻滚滚飞出数丈远,落下时被另一只战象长鼻卷住,跟着又是一扔,抛给了第三只战象。几只战象竟将电的身体当成了玩具,在空中抛来抛去地玩耍。电虽是年纪最小的修罗,但凶悍不亚同类。在被第四只战象接住的时候,双爪齐出,猛然插入象鼻,竟从坚韧的象鼻上生生撕下了一块皮肉。那战象吃痛,愤怒地一声咆哮,将电的身体重重摔在地上,又狠狠踏上一脚。电的身体顿时像炸开的麻袋,只留下一地的血腥。
就在第一只战象将电抛出去的同时,雷也冲到了它的跟前,一爪势如闪电,狠狠插向它扬起的脖子。谁知战象皮粗肉厚,这必杀的一招竟只伤到战象的皮肉,它立刻一声咆哮,抬腿将雷踢出老远。跟着雷的身体又被另一只战象卷起扔出数十丈,摔在地上不知死活。
羯摩那眼看自己引以为傲的四个修罗,转眼就一死一伤,在训练有素的战象面前,根本没有抵抗之力。他慌忙用修罗语招回风和雨,正欲率门人弟子落荒而逃,却见十六只战象在日宗象奴的指挥下,对众人形成了合围之势。望着这些缓缓逼近的威猛战象,月宗弟子个个惊惶失措,不由自主挤成一团。人的武功再高,面对这些皮粗肉厚的战象,也完全无能为力。
眼看包围圈越缩越小,一个月宗弟子压不住心中恐惧,一声嗷叫挥刀向战象扑去,尚未扑到战象身前,弯刀就被战象挥鼻打飞,跟着就见那战象一摆头,象牙如利剑一般刺入了那月宗弟子的身体。当他被战象摆头甩开时,已经只剩下出气的份。
十六只战象转眼就将月宗弟子逼成一团,紧紧挤在一起不知所措。羯摩那心知人的武功再高,在战象面前也只有被屠杀的份,只得放下面子,对包围圈外的阿丽姬达高声道:“师妹,旭日师兄死得蹊跷,如今迪尼亚又借机屠戮本教同门。如果我月宗今日覆没,你星宗恐怕也难逃覆亡的命运!”
眼看战象已经将月宗弟子逼到无路可退的境地,屠杀即将开始,阿丽姬达心中略一权衡,忙对迪尼亚喝道:“等等!”
骑在头象脖子上的迪尼亚抬起左手,十六只战象应声而停。他转望阿丽姬达,若无其事地笑问道:“寒星祭司飞鸽传书日宗,要先师为你主持公道。如今我欲替你除去仇敌,难道你要阻拦?”
阿丽姬达双手合十,向迪尼亚恭敬一拜:“旭日大祭司在上,月宗暗月祭司羯摩那,虽然强夺我星宗圣物,欺压我星宗,但毕竟是教中同门,罪不至死。我婆罗门教日月星三宗,虽敬拜不同的主神,却都是婆罗门教一脉相传的同门弟子。今大祭司欲屠戮同门,恐有违梵天大神的意志。”
迪尼亚一声冷笑,“羯摩那训练修罗,杀戮无数,寒星祭司却还要替他求情?”
阿丽姬达点了点头,“我不是替羯摩那求情,而是替教中兄弟求情。”
迪尼亚遥望虚空淡淡道:“若我对你的求情置若罔闻呢?”
“那我星宗上下,只好与月宗联手,与旭日大祭司放手一搏。”阿丽姬达说着双手一摆,几个星宗弟子立刻四面散开,抢占了上风方向。
迪尼亚方才指挥战象,转眼就将月宗众人逼得毫无还手之力,根本无视暗月祭司和他那些修罗。此刻面对阿丽姬达的警告,他脸上却从未有过的凝重,眼望虚空,一时沉吟不语。
原来婆罗门教日月星三宗各有所长,互相擎制,维持着一种奇妙的势力平衡。日宗善长驯象,能将笨拙的野象驯化成威力无穷的战象,这些皮粗肉厚的战象,恰恰就是月宗修罗的克星;星宗弟子善于用毒,虽然对修为精深的高手构不成多大威胁,但对日宗的战象却是无往不胜。千百年来,婆罗门教日月星三宗,一直维持着这种相生相克的奇妙平衡。论实力虽然一直是以日宗为首,月宗为次,但实力最弱的星宗,却能对付日宗最强的战象。而月宗的武功最为阴狠,就算没有修罗,月宗的武功也不输于日宗。所以星宗若与月宗联手,完全能对付实力最强的日宗。
迪尼亚对各方的优劣心知肚明,在心中权衡片刻,最后对阿丽姬达淡然一笑,“既然寒星祭司愿为羯摩那求情,看在你的面上,我就暂且放过他。”说着挥手令战象后退了两步,却依旧包围着月宗众人。
阿丽姬达对迪尼亚合十一拜,“多谢旭日大祭司宽宏大量,在下替月宗同门多谢大祭司。”
迪尼亚对阿丽姬达微微摇头,然后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羯摩那,淡淡笑道:“暗月祭司对我继承先师衣钵,出任婆罗门日宗大祭司一职,可还有异议?”
婆罗门日月星三宗,向来是各自推举各自的大祭司,无须理会其它两宗的意见。所以羯摩那虽然对前任旭日祭司的死心有疑惑,但看到眼前这情形,他只得点头道:“在下对日宗内部事务,不敢有任何异议。”
“那你还不上前参拜本师?”迪尼亚再次举起项下的梵天神像。羯摩那迟疑片刻,无奈屈膝拜道:“婆罗门暗月祭司羯摩那,拜见新任旭日大祭司!”
迪尼亚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羊皮册子,向羯摩那一扬,“这册《天启书》,原是我婆罗门教圣物,本属三宗共有。现在暂由我日宗掌管,改日再请三宗长老共研。暗月祭司可有异议?”
羯摩那略一迟疑,无奈点头道:“没有。”
迪尼亚笑着收起《天启书》,然后向众象奴挥了挥手。十六只战象立刻徐徐后退,解散了对月宗弟子的包围。
“大祭司不好了!”远远传来一声呼叫,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两个婆罗门教月宗弟子,搀着一个身披白袍的老沙门,从山坡上一瘸一拐地奔到羯摩那面前,气喘吁吁地说不出话来。羯摩那见状忙喝道:“何事惊慌,慢慢说!”
那老沙门忙结结巴巴地道:“有人……有人救走了今日抓住的那个女人,还盗走了战神殿中的上古圣物,战神像胸口上镶嵌的战神之心。”
羯摩那面色一寒,不禁将目光转向了迪尼亚。却见迪尼亚连忙点头道:“别误会,除了《天启书》,我没动阿拉尔神庙中任何东西,不过我知道盗窃战神之心的家伙是谁。”说着他转向那两个月宗弟子,“那人往哪里逃了?”
那月宗弟子虽不知迪尼亚是什么人,不过见羯摩那没有阻止的意思,忙道:“他带着那女人,从神庙后面的悬崖顺树藤滑到了下面的山谷中。”
迪尼亚忙转望山谷方向,喃喃道:“我早就知道这人是谁,所以才将他带到神庙中,却没想到他还能逃出来。”说着他转向羯摩那和阿丽姬达,“这人是我婆罗门教共同的敌人,定不能容他逃脱。两位祭司可否愿意随我去追?”
羯摩那与阿丽姬达交换了一个眼神,齐齐合十拜道:“愿意听从旭日大祭司差遣!”
“很好!”迪尼亚抬手往前方一指,“立刻封锁山谷出口,天明后咱们再入谷去搜。”
天上明月如盘,地上月影朦胧,当白思绮与雪妮尾随那蒙面的黑衣人翻过阿拉尔神庙后墙来到悬崖前,不禁暗自舒了口气。幸亏有黑衣人在前方带路,二人才避开了众多婆罗门弟子顺利逃出神庙,虽然途中也遇到少数沙门的阻拦,但都被二人巧妙摆脱,回想其中发生的惊险,二人都有恍若隔世之感。
顺着树藤滑下悬崖后,二人跟随那黑衣人往山谷外摸去,此时天色渐明,黎明即将来临,白思绮不禁加快了步伐。他知道只要出得这山谷,外面就是广袤无垠的原野和丛林,道路四通八达,届时就算婆罗门教徒想要追赶,也是无从追起。
前面带路的黑衣人始终超前二人十多丈距离,二人可以看到他的背影,却无法看清他的模样。随着黎明的临近,黑衣人的背影渐渐清晰起来,这背影让白思绮总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在临近山谷出口时,前方的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挥手令二人隐蔽。与此同时,山谷外传来隐约的狗吠,二人忙隐在树后凝目望去,就见黎明前的晨曦之中,几个婆罗门教月宗弟子,正牵着几只猎犬向山谷中搜来;在他们之后,十几只身高体阔的大象,排成两列向谷缓缓而行。大象背上骑着身披红袍的婆罗门日宗祭司,大象身后,还跟着无数身着白袍的月宗弟子,以及少数几个身穿黑袍的星宗弟子。
白思绮面色微变,没想到婆罗门日月星三宗竟然联合起来搜查自己。只见前面的黑衣人悄然退了回来,对二人一招手,率先向山谷深处跑去。白思绮看看山谷两旁的悬崖,虽然凭他的攀岩技术,爬上这样的悬崖没多大问题,不过要想带上雪妮就十分困难。他只得跟在那黑衣人身后,也向山谷深处摸去。
微风将三人的气味送到了山谷入口,闻到气味的猎犬顿时狂躁起来,拼命向山谷深处狂吠。走在前方的鹰弋翕动着鼻翼,忙回头对羯摩那禀报道:“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弟子闻到了他们的味道!”
羯摩那对弟子的发现并无半点欢欣,反而心神不定地对迪尼亚道:“这山谷尽头是咱们婆罗门教的禁地,而山谷中还有王蟒出没,咱们是不是……”
“王蟒?”迪尼亚一声冷笑,面露不屑,“想不到堂堂月宗大祭司,竟然会怕几条蟒蛇。”
印度王蟒,乃世上最大的巨蟒,身体最长能达到十米,能轻易吞下一只猴子或山羊。不过对像羯摩那这样的修行者来说,应该不惧王蟒,但他脸上却隐隐有难以掩饰的惧色。对迪尼亚的调侃他充耳不闻,只用忧悒的目光遥望山谷深处,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嘟囔了一句,“只怕除了王蟒,还有神龙。”
迪尼亚没有听到羯摩那的嘟囔,他有十多只战象,而手下沙门又个个都是日宗高手,所以根本没将任何猛兽放在眼里。看看林木茂密的山谷深处,他抬手向前一指,“给我仔细搜查,决不能让那个异教徒带着本教圣物逃脱!”
山谷蜿蜒,不知深有几许。虽然朝阳早已高挂天空,山谷中依旧笼罩着挥之不去的薄雾。白思绮不住打量着两旁的悬崖,只见崖壁越发陡峭,要想带着雪妮逃脱婆罗门教众人的追踪,唯有穿过这山谷去谷外再说。
山谷中长满了林木荒草,脚下是软绵绵不知有多厚的枯叶,看起来真算得上是人迹罕至。也幸亏有这些荒草林木,大大阻障了那些战象的脚步,虽然一时无法摆脱追踪,却也不必担心婆罗门众人很快就追上来。
不知转过多少个弯,前方带路的黑衣人突然停了下来,浑身僵直,一动不动。白思绮忙与雪妮紧赶几步,终于追上了昨晚的救命恩人。
“是你!”看清黑衣人模样,白思绮并未感到有太大的惊讶。从黑衣人的背影他已经猜到她就是凤舞,现在不过是得到证实而已。
凤舞对白思绮的招呼充耳不问,却紧紧盯着右方一棵大树,眼里满是恐惧。白思绮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就见一条小腿粗的斑斓大蟒,正慵懒地舒展着身体,从树上慢慢滑了下来。那蟒蛇差不多有十米长短,绿豆小眼中闪烁着阴冷的寒光,定定地盯着面前的凤舞。人与蛇的距离,已不足三步。
“蟒蛇!”雪妮一声颤呼,拉起白思绮就要转身而逃,却被丈夫紧紧拉住。只听白思绮以从未有过的严肃悄声道:“千万别跑,这是印度王蟒,会主动攻击人类。在丛林中,普通人根本逃不过王蟒的追击速度。”
“怎么办?”雪妮声音发颤,六神无主。只见白思绮示意她镇定,然后对最前方的凤舞悄声道:“双手抱头,原地趴下,动作慢一点。身子要紧紧贴在地上。只要不被它缠住就没事。”这是联邦特工训练营中所教的方法,不过白思绮从未试过,是否管用只有天知道。
凤舞依言慢慢抱头趴下,身体紧紧贴在地上。王蟒缓缓游了过来,低头向凤舞身体下钻去。凤舞依照白思绮所说,将身子紧紧贴在地上,身体与地面不见一丝缝隙。王蟒试了几次均无法得逞,只得爬到凤舞身上,似乎在寻思对付猎物的办法。
冰凉的蛇身在凤舞身上缓缓爬过,使她浑身不禁簌簌发抖。只见王蟒顺着她的身体压在她身上,从她头的前方缓缓掉过蛇头,突然张开大口,向凤舞的头部张口吞来。凤舞吓得失声惊叫,再顾不得白思绮的叮嘱,跳起来就跑。
王蟒被凤舞的尖叫吓了一跳,稍有迟疑,跟着身子倏然而动,迅疾如电地向凤舞追去。白思绮见状再顾不得自身安危,挥刀便斩向蛇头。不想王蟒的反应速度远远胜过人类,低头躲过刀锋,跟着身子如长绳般一卷,顿时将白思绮连人带刀缠了个结实。白思绮倒地的同时,连忙将没有被缠住的手抽了出来,闪电般抓住蛇头下的要害,使张开的蛇口无法包住自己头脸,同时向雪妮和凤舞高呼:“快走!”
白思绮刚呼得一声,就再发不出半点声音。他感到蛇的身体似乎有着无穷的力量,自己每呼吸一次,它就勒紧一分,胸腔不断被勒紧挤压,活动空间越来越小,呼吸渐渐不畅,心跳也越发沉闷,心脏也似乎要从嗓子眼生生挤出来。片刻功夫他就面色发紫,两眼翻白,再无脱身之术。
雪妮见状顾不得自己安危,忙扑到王蟒身上拼命拉扯,想扳开蛇身,可王蟒像长在了白思绮身上,无论如何用力撕咬拉扯,也无法令它放松半分。雪妮不禁满面泪水,眼里满是绝望和无助。
就在这时,逃出数丈远的凤舞又转身而回,眼里闪烁着炽人的凶光。只见她猛然抢过白思绮手中抓着的蛇头,低头一口便咬在蛇头下三寸,滋滋有声地吮吸起来。
王蟒吃痛,身体在地上不住翻滚,尾巴像鞭子般不断抽打在凤舞背上,她却始终不管不顾,只紧紧抱着王蟒的身体,片刻不停的拼命吮吸。蛇血从她的嘴角不断涌出,挂在那白皙纤瘦的下颌上,越发殷红刺目。
王蟒终于松开白思绮的身体,拼命地挣扎翻腾,从树上到地面,又从地面到树上,抡起的尾巴扫倒了大片灌木,却始终无法摆脱凤舞。王蟒的挣扎渐渐弱了下来,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软瘫在地无力挣扎,只剩下微微的抽搐。
凤舞终于放开王蟒的身体,瘫在地上直喘粗气。死里逃生的白思绮连忙来到她面前,拿出随身携带水囊,托起她的头将清水灌入她的口中。
一阵激烈的咳嗽过后,凤舞总算恢复了几分体力,望向白思绮的目光有些复杂。白思绮见状忙躲开她的目光,喘息着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阿拉尔神庙?还多次救了我和雪妮?”
凤舞尚未回答,背后就传来雪妮一声不满的冷哼,白思绮连忙放开凤舞,对她感激地点了点头:“多谢!”
凤舞勉强翻身坐起,轻轻擦去嘴边的血迹。雪妮此时也来到近前,脸上带着一丝勉强的微笑,对白思绮道:“这位姑娘怎么称呼?你好像忘了介绍吧?”
白思绮连忙向二人介绍道:“雪妮,这是凤舞;凤舞,这是雪妮,我妻子。”
“前妻!”雪妮立刻纠正道,“从法律意义上讲,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所以你和凤舞姑娘不必因为我而有任何顾忌。”
“雪妮!”白思绮沉下脸来,一脸责怪。
“怎么?我说错了吗?”雪妮脸上满是无辜。虽然她明知丈夫对自己的爱并没有任何改变,但她实在受不了他与别的女人如此亲昵,甚至面前这姑娘还为他如此冒险,不仅偷入阿拉尔神庙救他,为了他还不惜性命与王蟒相搏。她甚至暗自恼恨,为什么救他的不是自己?她终于理解爱是自私的含义。
凤舞喘息稍定,挣扎着要站起身来,却牵动了尚未痊愈的伤口,不禁痛得一声轻哼。她胸口断裂的肋骨尚未完全长好,方才与王蟒性命相搏时忘了自身安危,完全感觉不到胸口的伤痛,现在才感觉痛入骨髓。
白思绮见状连忙将她搀扶起来,完全无视雪妮一脸的恼怒。此时远处传来隐隐的狗吠,追击的婆罗门教众人再次迫近。白思绮见状不由分说,将凤舞往自己背上一背,回头对雪妮道:“现在咱们逃命要紧,有什么问题以后再说。”说完背起凤舞转身就走,大步如流星一般。
雪妮恨恨瞪着二人的背影,见白思绮竟没有等候自己的意思,心中越发恼怒。不过越来越清晰的狗吠声,使她不敢再作停留,只得一跺脚,大步追了上去。
猎犬越来越狂躁,不住地挣扎狂吠,几乎要挣脱狗奴的锁链。骑在战象上的旭日祭司迪尼亚见状,忙挥手下令:“他们就在前面不远,加快速度,放开猎犬!”
狗奴依言放开猎犬,三只猎犬顿如离弦之箭窜了出去,转眼便消失在密林深处。没多久前方就传来猎犬的狂吠,声音与前大不相同。迪尼亚一听面露喜色,高声道:“猎犬追上他们了,快追上去!”
众人立刻驱赶战象加快了步伐,脸上闪出猎犬出击前的兴奋。只有鹰弋面色凝重地翕动着鼻翼,对羯摩那悄声道:“前面有血腥气!还有蛇腥气!”
羯摩那心事重重地摇摇头,回头对月宗弟子悄然吩咐:“咱们放慢步伐,别和旁人争功,大家小心为上。”
一行人很快就追上三只猎犬。只见猎犬对着一片倒伏的灌木荒草狂吠,却踯躅不敢上前。荒草中隐有血迹,血迹中还有一个斑斓卷曲的东西。迪尼亚居高临下,一眼就认出那是一条印度王蟒,不禁到抽了一口凉气。难怪猎犬踯躅不敢向前,王蟒可是印度丛林中的王者。除了成年大象,任何动物遇到它都得绕道而行。
“去看看!”迪尼亚对一个门人吩咐道。那红袍沙门骑着战象小心翼翼走上前,仔细看了看,然后回头禀报道:“是一条王蟒,不过已经死了。”
“死了!”迪尼亚有些吃惊,忙拍拍战象的头让它蹲下身来,然后他翻身跳下战象,小心翼翼地来到那条王蟒的尸体面前,看到蛇头下的伤痕后他更为惊讶,想不通是什么东西,能将如此巨大一条王蟒的血完全吸干。
见众人脸上都隐有惧色,迪尼亚若无其事地对众人笑道:“咱们人多势众,又有十多头战象,就算遇到王蟒也没有任何危险。继续追!”说着他飞身跃上战象,当先向山谷深处继续追去。
白思绮背着凤舞,在山谷中蜿蜒穿行。雪妮虽然心有不满,不过在婆罗门教诸人的追击下,也只得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二人走出数里,就见前方霍然宽敞,原来已到了山谷出口。只见山谷外面是茫茫苍苍的原始丛林,绵延到不知何处。白思绮不禁加快了步伐,只想尽快进入丛林,这样更容易摆脱婆罗门教众的追踪。
“等等!”身后传来雪妮一声惊呼,白思绮回头一看,就见雪妮正盯着一旁的山壁发怔。白思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就见山壁上有几个巨大的梵文和婆罗门教日月星三宗的徽记,只听雪妮问道,“那是什么?”
白思绮仔细看了看山壁上的梵文,解释道:“是婆罗门教禁地,有婆罗门教长老留书,严令任何人不得擅入。看这些石刻的梵文,恐怕是有些年头了。”
“这里也有!”背上的凤舞也是一声惊呼。白思绮顺着她所指望去,就见山谷一旁竖着一块石碑,上面除了有婆罗门教日月星三宗的徽记,还有几行弯弯曲曲的梵文。就听凤舞问道,“这石碑上写的是什么?”
“石碑上说,林中是天神安息之地,有神龙出没,严禁任何人惊扰。”白思绮说到这不由笑道,“这里既然是婆罗门教的禁地,正好可以摆脱他们的追踪,这可是婆罗门教先辈留给咱们的逃生之路,别客气。”说着背起凤舞就进入了山谷外的原始丛林。
这片丛林的茂密远胜方才的山谷,头上参天大树遮天蔽日,脚下枯枝败叶重重叠叠,软绵绵厚如毡毯,丛林中还有无数藤条灌木处处蔓延,几乎无路可寻。凤舞见白思绮行走吃力,便道:“放我下来吧,我的伤没那么痛了,自己能走。”
白思绮背着凤舞走了半天,也累得精疲力竭,便依言放下凤舞,正想再问问她的伤势,就听在前面开路的雪妮一声尖叫,像遇到了什么可怖之事。白思绮忙与凤舞过去一看,原来不过是一只老鼠。凤舞一见之下也忍不住放声尖叫,就算面对王蟒她也没这样恐惧地叫过。白思绮从不惧怕老鼠,但这一次,他却感觉浑身毛骨悚然,头皮发炸,差点就像两个女人那样尖叫出声。
那是一只像山猪一般大的巨鼠,就算在恐怖片中,白思绮也没见过如此大的老鼠。
“停!”迪尼亚一声吆喝,众人应声而停,所有人都看到了山壁上婆罗门教日月星三宗的徽记,以及先辈们留下的禁令,众人不禁将目光转向各自的大祭司。羯摩那略一迟疑,立刻对迪尼亚合十道:“传说这里就是天神的安息之地,除了有我婆罗门教日月星三宗先辈共立的禁碑,据说还有神龙出没,咱们不可再妄入。”
迪尼亚淡然一笑,“咱们原不能违背先辈的禁令,不过现在有异教徒潜入了本教圣地,咱们岂能坐视?再说他还盗走了本教圣物,咱们又岂能轻言放弃?咱们若是为追击敌人进入圣地,我想先辈们天上有知,也定会原谅。至于神龙之说,本祭司正想见识见识,说不定还能将之收伏,为本教所用。如果暗月祭司不敢违背禁令,尽可在山谷中等候,不必勉强。”说完他向门下一挥手,“咱们继续追踪!”
见迪尼亚骑着战象率门人进入了密林,月宗弟子不禁将目光转向羯摩那。暗月祭司捋须沉吟片刻,心知原本属于阿拉尔神庙的战神之心,一旦落到迪尼亚手中,再要拿回来恐怕就难如登天,想到这他连忙对众弟子悄声吩咐:“跟上去,大家千万打起精神,别走散,也别离日宗的人太近。”
见日月二宗的人都进了密林,阿丽姬达不甘落后,也率门人追入了山谷外的丛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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