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住男孩的头发，她那么用力，把头发都拔下了一大簇。她手里的头发看起来就像细线。

        她用力击打他的头、脸和身体，她打了很久。她晕乎乎地站起来，离开码头，从岸边找来了一块大石头。

        不是我干的，她说着把男孩的尸体扔进了河里。现在，你得游泳了……

        女孩立刻开始手脚并用地胡乱扑腾起来，不过喝了很多水，沉了下去。

        维多利亚在一米开外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

        有两次，女孩露出了水面，但是她碰不到泳池的边缘，便又沉了下去。不过，维多利亚镇定地游到她身边，从下面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了上来。女孩的双腿无法站立，她瘫倒在了泳池边的露台上。她侧过身，剧烈地呕吐起来。首先出来的是被氯消毒过的水，然后是她早餐吃的灰色的黏糊糊的粥。

        几分钟后，女孩安静下来，维多利亚摇着她的胳膊。“你看，”维多利亚说，“你还踢我，我差点被你踢晕了。”

        女孩在哭泣，过了片刻，她呼哧着气轻轻道了歉。

        “没关系，”维多利亚抱着她说，“不过我们不能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女孩摇了摇头。“对不起。”她重复道，维多利亚便不再恨她了。

        十分钟后，她用花园里的水管把露台清理干净。女孩重新穿好了衣服，坐在走廊上的阳伞下面的沙滩椅上。她的短头发已经干了，当她朝维多利亚微笑的时候，似还有些难为情。那是做了蠢事后懊悔的微笑。

        在爱抚和击打之间转换，先保护，再破坏，维多利亚想。这是他教给她的。

        客厅里的谈话声消失了，窗户被关上了，维多利亚希望没人听到。前门开了，四个男人坐进了停在车道上的硕大的黑色奔驰车。她爸爸站在台阶上，看着汽车开出了大门。然后，他低着头，双手插在口袋里，走下台阶，走上通向泳池的小路。维多利亚看到他很失望。

        当他脱下内裤、换上泳裤时，女孩转过头去。维多利亚看着他那条绣花紧身泳裤，禁不住咯咯地笑了。那还是七十年代的，他一直不舍得扔掉。

        突然，他转过身，朝她走了两步。

        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到即将要发生什么。

        他有一次想打她，但是那次她抓起一个平底锅，打了他的头。从那以后，他从未再试着打她。直到现在。

        不，不要打我的脸，维多利亚想，然后一切都变成了红色，她身体后仰，靠在露天的墙上。

        又一拳，击中了她的额头，然后是肚子。她的眼睛像着了火，她蜷作一团。

        她躺在碎石上，听到软管的声音，然后她感到背部一阵烧灼感，她大叫起来。他站在她后面，她不敢睁开眼睛。灼热感传遍了她的脸和背部。

        她听到他迈着沉重的脚步从她身边走过，朝泳池走去。他一直不敢直接跳进去，都是先用台阶，然后再滑到水里。她知道他会像往常一样游五个来回，不多不少。他游完后出了泳池，回到她身边。“看着我。”他叹气道，同时用手从上往下摸着她的背。

        她能感觉到软管的喷嘴在她的左肩胛骨下面弄了一个大口子。

        “你看起来糟透了。”他站起来，朝她伸出手，“进来，我给你包扎一下。”

        他帮她包扎好伤口以后，她坐在沙发上，裹着毛巾，在毛巾后面偷笑。击打，抚摸，保护，破坏，她在心里默默地重复，他解释说他们的谈判遇到了问题，他们因此不得不提前回家。

        弗里敦的项目看起来以惨败告终，这让她很高兴。

        没有一点成效。

        他说他们在这个国家北部的灌溉工程失败了，后果很严重。他说钱消失了，人也消失了，大搞国家建设的口号跟政府的保险箱一样空虚。

        三十个人中毒而死，谣传有人在搞破坏和被施了咒语。工程停止了，他们要提前四个月回家。

        他离开了房间，她坐在那里，看着他的恋物收藏品。

        他设法得到了二十个女性人物的木刻，它们在桌子上排成一列，等着被打包。

        殖民者，维多利亚想，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收集战利品。

        还有一个真人大小的人脸面具。这是一个腾内部落的祖先面具，让她想起他们的女仆。

        她的手指抚摸着木刻粗糙的表面，想象着那张脸是活的。她摸着它的眼睛、鼻子和嘴。木刻表面在她的指尖下变得温热了，在她的触碰下，木质纤维变成了真正的皮肤。

        她不再厌恶这个女孩了，因为她已经认识到她们之间不存在竞争。

        她在泳池下面认识到了这一点。

        对他来说她更重要，他们的女仆只不过是一个玩具、一个木制玩偶、一个战利品。

        他要把这个面具带回家。挂在某个地方，也许是客厅。

        一件有异国情调的东西，好给客人看。

        不过，对维多利亚来说，那个木质面具不仅仅是一件装饰品。她可以用自己的双手赋予它生命和灵魂。

        如果他把面具带回家，她就可以把女孩带回家。女孩没有权利，几乎就是个奴隶。没有人会想念她，因为她不仅没有权利，还没有父母。

        女孩告诉维多利亚，说她的母亲在分娩的时候死了，她父亲因为偷鸡而被处决。那是用红颜色的水来检验是否有罪的古老方法。

        他空空的肚子里被塞满了干大米，然后被迫喝下半桶混杂着可可树皮的水。如果呕吐出红色的水，就说明无罪，但是他没有呕吐。他的肚子被大米涨满了，然后被人用铁锹活活打死。

        这里没有人照顾她，维多利亚想。她可以去瑞典，名字就叫索乐思。

        它的意思是“安慰”，她可以跟索乐思分享这种病态。

        她还会把另外一样东西带回瑞典。

        在她心中种下的一颗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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