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娅正坐在办公桌边吃午饭。珍妮特说服她跟乌尔瑞卡·温丁见面之后，这天的日程就很紧张了。

        当她把剩余的快餐塞进垃圾箱时，她的笔记本电脑响了。

        一封新邮件。

        发件人信息让她中途停了下来。

        安妮特·伦德斯特劳姆？

        她打开邮件，读起来。

        你好，我知道你见过我丈夫。我想和你谈谈卡尔和琳内娅，希望你能尽快打下面这个电话，我将不胜感激。

        有意思，她同时看了看时间。一点差五分。乌尔瑞卡很快就要到了，不过她还是拿起电话，拨通了那个电话。

        乌尔瑞卡坐下来，一条腿放在另一条腿上面，胳膊肘放在椅子扶手上，双手紧扣放在腿上。索菲娅也如是坐下。

        这全在于模仿、复制肢体语言，比如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乌尔瑞卡·温丁需要在索菲娅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并感到跟她打交道的是一个站在她身边的人。如果奏效，乌尔瑞卡就会开始模仿索菲娅，然后索菲娅就可以用一些自己肢体语言的难以觉察的细微变化，来让女孩放松一些。

        现在，她的手臂和双腿都交叉着，胳膊肘朝外，像荆棘一样。

        她整个身体都透着不安全感。

        你不能比这更有防御性了，索菲娅想，同时把一条腿从另一条腿上放下，然后身体前倾。

        “你好，乌尔瑞卡，”她说道，“谢谢你能来。”

        第一次见面就是要建立信任。乌尔瑞卡需要立刻感受到这种信任。她让乌尔瑞卡随意谈论自己想谈的话题。

        索菲娅身体后倾，饶有兴趣地听着。

        乌尔瑞卡说她几乎不跟其他人见面。

        她大概很想跟人交流，但是每当身处社交场合，她又会惊慌失措。她曾经参加过一个成人教育课程。第一天，她去了，希望能结交一些新朋友，学习新的技能，但是身体却在大学门口突然停住了。

        她没有进去。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敢来这里。”乌尔瑞卡紧张地笑着说。

        索菲娅认识到她之所以笑，是想掩饰她话里的严肃。“你还记得当你推开门的时候脑子里的想法吗？”

        乌尔瑞卡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我想是‘就这样做’吧，”她惊讶地说，“可是这听起来真的很奇怪，我怎么会这么想呢？”

        “只有你知道答案。”索菲娅笑着说。

        她意识到她面对的是一个打定了主意的女孩。

        一个不想再做受害者的女孩。

        根据乌尔瑞卡的讲述，索菲娅了解到她正遭受很多问题的折磨。噩梦，强迫症，急性焦虑症，身体僵硬，失眠，厌食症，吃的喝的都让她感到恶心。

        乌尔瑞卡说她唯一能喝下的就是啤酒。

        索菲娅意识到，这个女孩需要持续不断的支持和一只强壮有力的手。

        得有人打开她的双眼，让她看到她可以过上不同的生活，而它就在她眼前。

        一切顺利的话，索菲娅一周会跟她见两次面。

        如果两次会面之间相隔太久，她可能会开始产生疑问，这会把整个过程变得更加困难。

        但是乌尔瑞卡不想这么做。

        哪怕她说她不收费，可是无论索菲娅怎么劝说，乌尔瑞卡坚决不同意频率多于两周一次。

        乌尔瑞卡离开的时候，她说的话让索菲娅非常担心。

        “有个问题……”

        索菲娅从笔记本上抬起头，“什么问题？”

        乌尔瑞卡看起来那么小，“我不知道……有时我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索菲娅让她关上门，过来重新坐下。

        “跟我说说。”她尽量温柔地说。

        “我……有时我觉得是我主动让他们羞辱我、强暴我的。当然我知道这不是真的，可是有时候早上醒来，我就相信我真的那么做了。我感到羞愧难当……然后我意识到事情不是那样的。”

        索菲娅紧紧地盯着乌尔瑞卡。“你跟我说这个很对。经历了你所经历的那些事，有这样的感受很正常。你会觉得自己也有错。我知道，这个不会因为我说它是正常的而减轻你的厌恶感，但是你必须相信我。至少，我说你没有做错任何事，这点你必须相信我。”

        索菲娅等待着乌尔瑞卡的反应，但是她只是坐在椅子里，冷淡地点着头。

        “你确定下周不想过来？”索菲娅再次问道，“我周三和周四两天有时间。”

        乌尔瑞卡站起来。她凄凉地看着地板，仿佛她做了什么傻事。“对，我确定。我要走了。”

        索菲娅真想站起来，抓住她的胳膊，让她看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但她抑制住了这股冲动。现在做这种举动还太早。相反，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好的。如果改变了主意就给我打电话。我空出那两段时间，以防万一。”

        “再见，”乌尔瑞卡说着推开了门，“谢谢！”

        乌尔瑞卡消失在门外，索菲娅坐在桌子后面，听到她走进了电梯。

        乌尔瑞卡感谢她的方式是对她释放的信号。从那简单的两个字里，索菲娅推断，乌尔瑞卡并不适应别人看到她真实的自我。

        索菲娅决定明天一早就给乌尔瑞卡打电话，看她是否重新考虑了并准备好下周再来。如果不行，她就让珍妮特周中去见乌尔瑞卡。她一定不能放弃她。

        她想帮助她在废墟中开始新生活。

        索菲娅双臂抱着自己，感受着背上不规则的伤痕。

        维多利亚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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