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集团军是川军部队,这支部队自初春来到山东邹县、滕县一带,把守徐州的北大门,经滕县血战之后,官兵伤亡巨大。为了继续抗战,四川人民发扬王铭章的英雄精神,把大批四川优秀青年送往抗战第一线,特别是第22集团军战斗过的地方——徐州第五战区。
成都,德式装备的军校学员的分列式。
2000多名优秀的四川青年,一路颠簸,于4月底5月初到达徐州。第22集团军的4个师的干部训练队各分得一个营的新兵,集中在徐州郊区的拾屯、敬安集等地训练。直到5月17日,日军北线兵团已占领黄口,有一部日军由丰县南犯,接近拾屯、敬安集。第22集团军总司令孙震下令,新兵部队以营为单位,迅速向后方撤退。
从四川过来的新兵,还没有整训完毕,没有上过战场不说,连枪都还没有发到手,便随着各自的部队,钻隙迂回,朝大后方撤退转移。第731团新兵营500多人,由3营长罗浚率领,从敬安集训练地沿梁寒、唐寨、砀山以东夏邑路线,向安徽亳州方向转移。
3营长罗浚选择的这条线路照说是比较安全的。事前经过侦察,还得到师部、团部的帮助,分析过敌情后才动身的。新兵营的这批四川人,都是好苗子,半个月的军事训练,培养出了他们的集体观念,很有组织纪律性。一路上罗浚营长十分警惕,他的压力大,一群没有武器的新兵,不能有半点闪失。行军和躲避日军是全营的两大任务。
平原地带没有隐蔽的地方,所以他们行军走路尽可能走低洼处,有壕沟走壕沟,没有壕沟就走树林,在平坦地面上,部队都是跑步穿越,把自己暴露在地面上的时间越短越好。
新兵营还没走上百十里地,就被日军的骑兵大队发现了。有两名侦察人员报告说,日军的骑兵大队发现了这支部队,正分三路朝这个方向围上来。罗浚营长心里一紧,徒手新兵怎么对付得了骑兵?别说是没有武器的新兵,就是战斗部队也难对付呀。
罗浚猛地跳到一个土坎子上,他让有武器的班排连长站出来,跟他一块儿阻挡日军骑兵,其他人员由副营长唐少斌率领,跑步到前面的黄河故道里面去,利用黄河故道隐蔽自己。要快,快呀!
副营长唐少斌掏出手枪一挥手说,新兵兄弟们,跟我来呀。他说着带头朝前跑去,后面呼啦呼啦跟着几百人的新兵队伍。罗浚营长朝跑过去的队伍看了一眼,新兵队伍有些乱。新兵乱,自己可不能乱啊。罗浚想。
新兵朝黄河故道的方向跑去。罗浚急忙把班排连长五六十人分成三组,他说要沉着,过去同骑兵作战是先打马,现在不同了,我们人少,又不是作战部队,就必须先打人,瞄准日军的人打,尽可能把日军阻挡住,给新兵留有充足的逃跑时间。他们三组成品字形,背对着黄河故道。
日军骑兵在他们周围扬起一片尘土,几百米外就能看见,像千军万马奔驰过来一样。罗浚回头看看身后,新兵还在奔跑,没有跑到黄河故道。
罗营长俯在一处小土坡上,用枪瞄着当头冲过来的日军,枪响落马,日本兵一头栽了下来。
罗浚营长的枪一响,其他人的枪也响了起来,有五六个日军掉下马来。日本骑兵在奔跑中散开队形,举刀朝中国军队的阵地上猛冲过来。有一个小队的骑兵,他们飞快地从罗浚营长阵地上穿了过去,直奔身后奔跑的徒手新兵。罗浚一下子明白了,他们转身射击,但已经晚了。
日军其余的骑兵翻身下马,同罗浚他们进行枪战。轻机枪火力很猛,打得罗营长他们抬不起头来。冲在前面的日本兵已接近阵地,并向他们投掷手雷。
罗营长他们抵挡不住,五六十人怎么能抵挡住日军的一个骑兵大队呢?于是人们脱离阵地朝后退,采取且战且退的办法去同新兵会合。日军骑兵见中国军队只有几十人,便更加肆无忌惮,一个指挥官挥舞着长长的军刀,然后是几百匹战马一起冲了过来。他们速度快,眨眼就冲到罗浚他们跟前,日军骑兵在马背上挥舞着长长的军刀,在一群中国士兵的头上挥来舞去。有的头被砍了下来,有的被劈成两半,还有的被砍掉一只臂膀,在地上翻滚。
20多名官兵被日军骑兵砍死,罗浚他们三十来人又被几百日军团团围住。罗浚营长放下枪,冲上去砍掉几个日军骑兵的头。抵抗已没有用了,他们把枪砸在地上。身后几百名新兵被日军骑兵押了过来。
日军开始对他们进行搜身,什么东西都要,几元大洋,十几元大洋。
日本兵哄抢,最后什么东西都被抢劫一空了,便押着新兵俘虏往前走,方向是唐寨。日本骑兵缺乏耐心,他们用战刀背抽俘虏,让他们快走。罗浚营长提出抗议,要求日军遵守国际公法,他们是俘虏,况且是徒手,没有武器。
日军一名中佐骑在马上,骄横傲慢,他把战刀架在罗浚的脖子上,意思是不让他开口说话。日军把他们押到黄河故道里,然后命令停止前进,把俘虏安排成三列横队,整齐地坐在北岸大堤下面,四周都有日本哨兵。
罗浚看见日军中佐、少佐、军曹好几个人碰在一块儿,好像是在商量着什么,从表情和手势上看,像是在布置如何进行屠杀。几挺机枪被招了过去,机枪手不停地点着头,并朝俘虏坐的正面走去,选择地形,架设机枪。
营长罗浚和副营长唐少斌对视了一下,他们知道日本强盗准备干啥,这帮比野兽还要残忍的家伙,想把这批中国士兵悄悄地屠杀在这片黄河故道里,然去执行他们的任务。
反抗是死,不反抗也是死。反正是死,那就反抗拼搏一下,兴许还有一丝生的希望,哪怕有一个人冲出去都是胜利。罗浚营长和唐少斌副营长分别同几个连排长交换眼色。他们的背后是大堤,在上面有四五个日本兵,大多数的日军士兵在他们的对面,一群战马在黄河故道里啃食着青草,同它们的主人一样有些放松。罗浚抓住机会,突然站起来向自己的士兵高呼,冲出去!同敌人拼了!
唐少斌带领新兵转身攀爬身后的堤岸,只三五步便登了上去。日军没有反应过来,见这些俘虏突然爬上堤岸,才开始用枪射击,很多日军慌着去牵马。
罗浚营长在大堤上搂住一个日本兵,还有人拽住日本兵的枪,七八个对付一个,他们用拳头,用脚踢。有五六十人倒了下去,但大多数人已经下到大堤下面去了,他们几百人在河堤下面分散开来,向野外奔跑,谁也管不了谁了,各自只管朝外围跑就是了。身后日军的枪哒哒地响了起来,有的士兵倒在地里,没有被击中的仍然在拼命奔跑。
日本骑兵跨上战马,挥舞着军刀,从后面追了上来。罗浚营长提着一支从日军手里夺过的步枪,手指被日本兵砍掉了两个,血不停地流淌着,他顾不得这么多,带领三四十人朝河堤树林里钻。树林可以隐蔽自己,还可以抵挡骑兵。
高头大马不便进入河道线上的树林子,罗营长利用树林向冲到跟前的一名日本骑兵射击。日本兵从一头大马上栽了下来,唐少斌飞跑过去,捡拾日本人的枪。他想去牵那匹马,但是战马不从,腾起身体跑掉了。另一名日本骑兵举刀向唐少斌砍来,唐少斌就地朝地上打了一个滚,一枪把那个日本兵撂下马来。
日本骑兵一窝蜂冲到唐少斌跟前,战马把他给紧紧围住。罗浚营长没办法,在日本兵同唐少斌纠缠的时候,他们便转身朝后跑。人是跑不过骑兵的,他们只好穿树林,下沟壕。身后的枪密集地向他们打来,又有一二十人倒下去了。罗浚身边十几人没办法,只好分散躲在一大片麦地里,那时麦地里的麦子快要成熟,有大腿一般深。
天近黄昏,日本骑兵还在搜索,密集的枪声已变得零星。罗浚他们趴在麦地里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十多人只有两杆枪,万一敌人搜索到自己,只有同敌人拼了,死也不当俘虏,当俘虏也是死。日本人竟会屠杀手无寸铁的俘虏兵,罗浚在麦地里流着泪。
天黑的时候,他们听见日军骑兵大吼大叫,不知他们在干什么。罗浚从麦秆的缝隙里往外看,在远处的一片开阔地里,敌人在集合。敌人要走了,战斗结束了。一场战斗就这么快地结束了吗?罗浚的心紧了一下。
日本骑兵走后,罗营长他们悄悄走出麦地。新兵营还有活着的吗?难道就剩下我们几个人了吗?他们很谨慎地向前去寻找,到处都是战士们的尸体,在黄河故道的堤岸下就躺有一百多人,地里又躺了一片。最让罗营长他们愤怒的是在一处沟壕底下,日本人竟用机枪一次屠杀了两百多新兵营的战士。
500多人的四川新兵,手无寸铁,却遭到日军血腥的残杀,灭绝人性的日本兵丧尽天良。罗营长和十几名活着的战士在旷野里默哀,他的手疼得要命,而心更像被刀绞一般。
罗浚营长带领十多名战士,历时半个月才走到河南潢川,找到自己的部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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