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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下南洋是指哪个国家第五章

第五章

        两个男人终于远走高飞。黎明时分,矿区早已经被他们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但是,两个男人还是不停地赶路,他们漫无目的地朝西走去。事实上,他们走去的那个方向究竟是不是朝西连他们自己也稀里糊涂的,完全凭着一种感觉。他们一刻也不敢停留下来,走得愈远肯定愈安全,走得愈远肯定与自己的女人靠得愈近。那是他们不停地走下去的最大动力。

        到了天亮,已经逃离矿区的两个男人觉得现在碰到最大的问题是,他们将去哪里?真的要去新加坡吗?两个女人离开他们都已经三个多月了,就连季节都已经从原来的秋天变成现在的冬天了,她们难道还会呆在新加坡等他们吗?那么,如果不去新加坡,他们又该去哪里?这实在太让他们为难了。

        前面提到,早在明代,郑和七下西洋时就已经有水手和当地的姑娘通婚,并繁衍后代,时过四百多年,生机勃勃的水手的后代们几乎已经遍布整个马六甲地区。两个男人经过之处,差不多都可以遇到中国人,听到有人在讲中国话,这让他们感到无比的亲切,那种感觉就像是行走在自己祖国的土地上一样。但同时,他们也发现那些人都在用一种奇异的目光在看着他们。起初,他们并不明白,心想看就看吧,不一样都是中国人吗?终于,他们突然发现那些人原来是在看他们身上穿的矿里发的号服,这让他们大吃一惊,觉得自己也太大意了。他们估摸已经走出矿区有一百多里了,就在一个不大的村子停下来,心里想,他们总不能继续穿着这种号服往前走了,要是遇上矿上的人,把他们给抓回去那怎么办?再说,他们真的也应当找个地方好好想想到底要往哪里走了。

        她们到底会在哪呢?两个男人在心里一百次、一千次地对自己发问着。每问一次,心里头都在流泪。

        世界上的许多事情有时偏偏就是这样的故意捉弄人,算计人,让人日子过得磕磕碰碰,曲曲折折,充满了磨难。离开了男人的两个女人也一样,一次次在心里这样问着自己:男人呢?自己的男人到底在哪呢?明明都在找着对方,却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一块。和男人不一样的是,女人的泪水不止往心里流。她们想哭就哭,想流泪就流泪,两人的女人在一起,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稀里哗啦,哭得一塌糊涂。

        高兰香有身孕了。那是在厦门等船的日子里男人给她留下的。有了身孕的女人就更加想念自己的男人,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更何况她一个劲地闹着妊娠反应,一个劲地吐酸水。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想身边要有个男人就好了,越想男人就越哭得没完没了。李清华对她说,不可以再哭了,天天哭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呢!以后孩子出生后会体质虚弱,天天闹病。高兰香信了,就不敢再哭了。她对李清华说,清华姐,我真担心到孩子生下来了,我们还找不到他们。李清华骂着,看你这张乌鸦嘴,你为什么就不可以讲几句好听的话?高兰香说,要是讲好听的话就能找到他们,我就天天讲。

        其实,那些话不过嘴巴说说而已,只要一天没有找到两个男人,她们就不可能有一天的好心情。后来,不知过了多少年后,当说到这件事时,两个女人眼圈就发红,那等待,那盼望的日子是多么的难熬,多么的让人揪心。而在那样的日子里,要是没有阿春一家人的帮助,她们是很难挺过来的。

        两个女人想不到刘家待她们就像自己家里人一样,就连吃饭,也没有给她们分灶,吃好吃坏,大家都在一个桌子上吃。高兰香有了身孕,什么都喜欢酸的,阿春买菜时便多了一个心眼,每顿饭都有一碟酸菜伺候,那些青梅酸枣更是时不时往她的口袋里塞,感动得她泪花滚滚。干染活就更不把她们当成外人看了。按照行规,像染布这类技术含量相对比较高的手艺,在染料配方和一些技术性的处理方面一般是不能让外人看到和参与的。刘家人却从不避她们,都是当着她们的面,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起初,她们不懂行,刘家人只让她们干些像烧火、洗洗晒晒之类的活计,后来慢慢熟悉了,刘家人便教她们如何加染剂,什么样的布料加什么染剂,剂量多少,水的温度要控制在多少,什么样的布料在锅里浸煮的时间该多长,等等,原原本本,一点也不保留,全部都教给了她们。没几天,大凡染布的一揽子东西,她们便能掌握娴熟了。李清华心里不解,多半是出于感动,她装作傻里傻气地问阿春:阿春姐,你们把什么都教给了我们,你们就不怕我们到时抢了你们的饭碗?阿春笑了,说,咳!天下的饭碗一般大,你们抢了我们的饭碗,我们就去端别个饭碗,从头再来。还不一样吗?人活着,反正有一碗饭吃就行了,还图个啥?

        李清华就没话说了。私下里对高兰香说,像阿春这样的人家也算是少见了,要不是他们一家人,我们这时候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恐怕连个遮天的地方都没有。

        可是,刘家对她们再好,也不能留住她们的心,也不可能不让她们思念自己的男人,更不可能让她们有在刘家安营扎寨的打算。这一点,阿春是再清楚不过的,心里想着,别看她们跟她一家人有说有笑的,心里可苦着呢!她们早晚有一天是要走的。

        刘家开的是作坊,并不是那种挑着煮锅走街串巷的小染匠。可是突然有一天,阿春却心血来潮给捣鼓出一副染担子出来,染担子上有一口子锅,一个炭炉,还有一个专门装染剂什物的木柜。她把染担子放在了李清华她们面前,说,你们已经满师可以独立了!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挑着担子到处跑去,做上门生意。

        李清华她们起初并没有明白阿春的意图,高兰香说,阿春姐,我们不是做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让我们去做上门生意?

        阿春笑笑说,这还不明白?你们不是天天想着要找到他们吗?他们呢,不也一样天天在到处找你们,照你们这样天天关在坊里,他们什么时候能够找到你们?不如出去走动走动,难说在哪个街头巷尾就碰到他们了,你们也就团聚了!

        两个人一听欢天喜地起来,都说还是阿春想得周到,她们怎么就想不到这一点呢?两人赶紧换上了衣服,挑着染担上路了。

        新加坡实在太小了,大清朝的一个府衙属地有的比她还要大。但说小也不小,两个女人天天挑着一副染担,一边找人,一边还要做生意,该跑多少天呀!女人有女人的思维方式,两个女人多了一个心计,专往码头、车站、人多的地方跑。她们知道,她们的男人如果已经从海盗那里逃脱的话,一定会在那些地方边找事情做边找她们的。那些地方人来人往目标大,找人不到那里还能去哪里?她们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要大,一个人也不敢漏过。

        头几天,尽管没什么收获,毕竟才刚刚开始,一切都不可预料,回到染坊依然兴冲冲的,热情不减。但是,接连跑了许多天,却连个消息也没有后,她们就有点失望了,便只好改变方式,往那些人少的地方跑,往那些远离闹市的地方跑。但跑来跑去,仍然还是老样子,哪里有她们男人的影子,心里就想男人这时一定还在海盗的船上,要不,一定是出了什么意外,难说已经被海盗给害了,不免心灰意冷,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回到染坊,那种感觉就不一样了。眼睛红红的,表情木木的,一句话也不言语。阿春看一眼就知道她们事情办得不顺利,阿春说,这才几天呀,就这样子了,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真没出息!

        李清华哭丧着脸说,阿春姐,我想我们已经找不到他们了!差不多整个新加坡都让我们找遍了,如果他们真的在新加坡的话,我们早就可以找到他们了,他们一定不在新加坡的。

        高兰香这时肚子已经挺出来了,产期在一天天的临近,心里更是着急得不得了,她一个劲地抹着眼泪说,要是找不到他们,我们可怎么办?

        阿春听了,光心里替她们着急,却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向来沉默寡言的丈夫刘文海这时却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说,从理论上分析,如果两个男人已经脱离海盗的话,现在他们应当会来新加坡找他们的女人了。要不他们从来就没有逃离过海盗船,还被海盗所控制,这是一种情况;另一种情况,两个男人可能已经在马来亚了。因为海盗船是到处跑的,当初抢了东西后海盗船极有可能就直奔马来亚去了,他们不可能既抢了人家的东西,又把船开到新加坡来,这从逻辑上也说不通,刘文海分析说,照他看,如果按正常情况,李清华和高兰香她们的男人应该是先到马来亚,后到新加坡来。当然,关键还要看他们是否已经离开了海盗船。否则,一切都成了空话。还有一点很关键,那就是时间都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谁又能保证那两个男人没来新加坡找过她们呢?要是他们真的来过了,因为没找到又往别处去了又该怎么办?

        说来说去也没个定论,接下去,李清华和高兰香到底是要继续留在新加坡,还是要到马来亚和其他地方找两个男人去,便成了一个主要的问题。阿春倒是干脆,她说,事到如今,依我看什么地方也不要去乱跑了,你连个目标都没有跑不也是白跑吗!还不如就在新加坡这边死等他们,给他来个死人等活人,一切就全靠运气全靠命了。

        阿春的那种说法其实就是古人通常所说的“以不变应万变”的意思,那实际上也是一种不得已的办法。不然你要两个女人怎么办?总不能让她们满南洋瞎跑着找他们的男人去呀,那显然是一点也不现实的。两个女人听从了阿春的话,于是继续留在了刘家,一边出去染布,一边找她们的男人。或许,这也是最好的选择了。

        天下的事情总会有个了结的时候,还有一句话叫“无巧不成书”。两个女人并不知道,与她们失散了三个多月的两个男人,此时正一步步地向她们走来。

        原来,那天两个男人为了要换掉身上的号服走进了一个村子,在那个村子里,他们遇上了前些年来南洋找生计的一个福州人。对他们来说,真的是遇上了一个贵人,因为正是那个福州人,使得他们的生活出现了戏剧性的转机。福州人对他们的遭遇非常同情,并对他们的情况进行了分析研究,认为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必须赶到新加坡去。在福州人看来,两个人生地不熟的女人不可能在南洋瞎跑,那是很不明智又很危险的,她们不可能那样傻,她们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在新加坡等两个男人。女人最大的优点同时也是最大的缺点,就是她们的死心眼和有望无望的等待。

        福州人几乎给了两个男人所能给予的全部支持和帮助,就连他们投奔新加坡的盘缠都给准备好了。福州人让他们到新加坡后去找一个叫龙伯的人,他说龙伯前些年跟他坐一条船到南洋来,眼下在新加坡拉黄包车,他让他们到新加坡后就找龙伯去,或许龙伯可以替他们想些办法,正所谓多一个朋友,多一条门路。

        两个男人谢了又谢,觉得这个世界还是好人多。在锡矿上,他们遇上了张传宗,现在又让他们碰上了福州人,好人都让他们碰上了。他们甚至连福州人叫什么名字也来不及问,就匆匆忙忙走了,路上想着,他们感动得想掉眼泪。

        正是冬天,南洋一年当中最冷的季节,风一阵阵从车窗外扑面而来,他们一点也不觉得冷,放眼望去,到处都是亚热带雨林,那些说不出名字的热带植物和花草成片成片地从车旁向后退去,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两个男人几个月来压抑的心境,此时稍稍感到轻松了一点。新加坡已经近在眼前,那个他们从来没有去过的新加坡却给了他们无限的希望和想象力。陈可镜甚至产生了一种幻觉,在绿叶成荫的一片芭蕉林中,李清华穿着一件红衫,从芭蕉林深处向他走来,陈可镜一阵欣喜,赶紧迎了上去,却见李清华满含幽怨,嗔怪陈可镜不该把她丢下不管,她说你已经把山子给丢了,你还打算又把我给丢下不管吗?你的心也太狠了。你知不知道我们在到处找你们吗?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们,我们吃了多少的苦,走了多少的路,流了多少的泪水,这些你们能够知道吗?陈可镜便跪下来连连向她赔礼道歉,但也没能消除她对他的怨恨。陈可镜便说,你要是还不能原谅我,那么,今天我就跪在这永远不起来了。李清华于是心疼了,本来想过去把他拉起来,但想了想却说,你爱跪就跪吧,再怎么说,都是你自作自受的,当初我们为什么要跑到南洋来?南洋好什么?南洋把我们家给害惨了!

        黄泽如的想象力则更加丰富和浪漫,在那繁华的新加坡街头,一曲苍凉的似从天上飘洒而来,如泣如诉。随后会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身披霓裳,手持箫管,一边吹唱一边向他款款而来,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日夜寻找的新婚妻子高兰香。黄泽如惊喜万分,奔她而去,没想那女子却化作一缕白云,他越是在后面追赶,她越是向天际飘去,黄泽如惊呼道,兰香,你要到哪里去?你等等我!高兰香说,泽如哥,我要回大清国去了,我不想在南洋了!你多保重了!

        那种梦一般的意境消失了,车窗外依然是飞逝而过的热带雨林和富有南洋特色的各式建筑。这样,不管是陈可镜还是黄泽如,两个男人都带着一种奇异的感觉走进了新加坡这块他们从没有来过的土地,他们彼此之间都不讲刚才自己在车上的那种感觉,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却心里始终都在想着自己的女人。他们想,新加坡到了,自己的女人也该回到自己的身边了。

        下了车,两个男人按照福州人给他们的地址,准备先投身龙伯,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他们差不多是下午二点钟下的车,找到龙伯住的地方,龙伯却刚好拉黄包车去了,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两个男人只得坐在门口等他,由于时间等得有点久,加上几天来没睡好,两个男人都犯困了。迷糊中,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们,睁眼一看,原来路灯都已经亮了,灯光下,一个头戴乌毡帽的老人已经站在他们面前。老人看上去才不过五十多岁,个子不高,背却有点驼,皮肤晒得黑黑的,他的身边,停放着一部已经用得很旧的黄包车,两个男人一看他那个样子,就知道他是谁了。黄泽如和陈可镜的反应还不一样,他觉得站在眼前的这个老人有点眼熟,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就那样边看着老人边想着。

        突然,他大叫了一声高伯的名字,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站在他们面前的龙伯竟然是高兰香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岳父大人高伯!这让他大吃一惊。龙伯变成了高伯,一时间,他的头脑怎么也反应不过来。他怎么会在这里碰见高伯呢?高兰香和她娘不是天天在想着他吗?想不到他就在眼前。高伯当然也不可能认出这个同村的小青年,当年他在家时,黄泽如才多大呀!他更不可能想到这个小青年现在已经成为了他的女婿。因此,当黄泽如怯怯地叫了一声爹时,他大吃一惊,他打了一个愣丁,如坠五里云雾之中,以为自己在做白日梦。但是,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在做梦,眼前的小青年已经跪在了他的面前,确确实实在叫他爹,这让他吓了一跳。同样被吓了一跳的还有陈可镜,黄泽如的举动实在太突然了,让两个人都有点莫名其妙。黄泽如便把他已经和高兰香完婚的事告诉给了老丈人,高伯这才稍稍有点明白过来,心里感叹世事沧桑,才走几年功夫呢,就连自己的女婿站在面前都不知道,赶紧俯下身子,将黄泽如扶起来。

        这天夜里,在高伯那间窄小的房间里,黄泽如和陈可镜把这几个月来的遭遇向高伯一一倾诉着,说到最后,黄泽如想大哭一场,他说高兰香她们至今生死不明,这一切都是他的责任,如果不是因为他,高兰香也就不会来南洋,今天也就更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高伯倒一点也没有要责怪黄泽如的意思,他说,凡事都是老天爷冥冥中已经安排好了的,这怨不得谁的,现在关键是要想办法赶紧找到她们。高伯说,他来南洋几年,手头上也没积存多少,不过,倒是可以向车行租两部黄包车回来,让两个年轻人边拉车边找她们。

        第二天,按照高伯的意思,又去车行里租了两部黄包车回来,陈可镜和黄泽如一人拉一部。并且,三个人就寻找的方向大体作了分工,以提高工作效率。两个年轻人虽然从没有拉过黄包车,特别是黄泽如,从小到大都在念书,没吃过多少苦,眼下要干这种苦差事实在有点为难。但是,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已经落难了,你现在是虎落平川,鱼困岸上,现在谁还管你是什么举人不举人?为了找到自己的女人,为了在南洋这片土地上能够生存下去,再苦再累的活你也得去干。

        这世上的许多事情有时说难也难,说不难其实也不难,这就要看你有没有赶上运气。有谁能够想到头尾才不过两三天时间,他们就找到了已经走散了三个多月的两个女人,速度之快,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那天早晨,天阴沉沉的,天上还飘着蒙蒙细雨。如果按照那种要遇上好事时就连天空也变得格外晴朗,阳光格外明媚灿烂的说法,似乎两者一点都沾不上边。但就是在那样的一个坏天气里,黄泽如却鬼使神差地拉着黄包车走进了阿春开染坊的那个胡同,又鬼使神差地让他和正要出门的高兰香撞了个满怀。在他面前站的人确实是高兰香,那个与他失散了三个多月,他连梦里都在苦苦找寻的高兰香!那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地球也停止了转动,世间万物,一切的一切此时都因为他们的重逢而静止了。于是,两个男人找两个女人,两个女人找两个男人,几个月来历经千辛万苦的相互找寻,至此已经到了尾声。当过了若干年后,两家人在回忆起当初他们各自重逢的情景时,留给他们所有的记忆只有一个字:哭!

        哭够后,黄泽如告诉高兰香说,他已经找到爹了!

        黄泽如说的这个爹让高兰香听了有点摸不着头脑,就好像他们之间因离开了几个月,日常沟通的信息已经被阻塞,或是哪一条线路断了,一时还没法连接上一样,她一点也不明白黄泽如到底在说什么。

        黄泽如便又说了一遍。这一次他特别强调说,是你爹,也是我爹,是高伯!

        这下,高兰香听明白了。但她根本就没办法相信,她说,泽如哥,我现在可是特别脆弱,你千万不可以再骗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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