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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信十三 德·沃尔玛夫人致德·奥尔伯夫人

        从意大利来的邮件像是故意要等你动身之后,才姗姗来迟,让你干着急,推迟行程也等不着来信似的。发现这一有趣的秘密的并不是我,而是我的丈夫,他注意到,马匹八点钟就已备好,可你竟拖到十一点才动身,而你延宕的原因并非舍不得离开我们,你问了不下一二十次“有十点了吗?”,因为邮差通常是十点到来,所以你是在等信。

        可怜的表姐,你露馅了,你怎么抵赖也是没有用的。不管莎约特是怎么预言的,反正那个疯狂至极的,或者说是绝顶聪明的克莱尔,未能一直聪明到底了:你也落入那些同样的圈圈,那可是你花了不少心血让我从中摆脱出来的呀,可你却未能为你自己保住你给予我的那份自由。现在是否该轮到我来笑话你了?亲爱的朋友,只有具备你的魅力与风度,才能开这种玩笑,并使玩笑具有既亲切又动人的格调,可我哪儿有你那样的本事呀!我怎敢拿一个因我而起的麻烦开玩笑呢?而且,你还是为了我才自找这个麻烦的。你逢事必先想到我,我对你的一片心总是充满着感激不尽之情的,你的一切,甚至是你的弱点,都是你的美德所造就的。正是这一点使我感到宽慰,感到欣喜。我必须为自己的过错痛责自己,后悔不迭,但是,你连对于一种与你本人一样纯洁无瑕的感情也感到羞涩,这就不应该了,这是要遭人嘲讽的。

        我们还是回过头来谈谈意大利来的信件吧,暂时把道德精神放在一边。我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讲太多的大道理了,因为让读者打瞌睡是可以的,但让他们厌烦却是不行的。好吧!这封久等才到的信到底说了些什么呢?除了说我们的那两位朋友身体挺好和给你的一封长信而外,其他什么都没有谈。啊,好呀!我看见你已经脸带微笑,松了口气了,因为你更急盼的是信早点到,而其中的内容你倒并不那么的着急知道。

        不过,这封信尽管让人苦等了许久,但却挺重要的,因为它透着一种极其……不过,我只想跟你谈点新闻,而我刚才打住没说的,却并不是什么新闻。

        随信附寄的还有一封爱德华绅士写给我丈夫的信,他在信中一再地问候我们。爱德华绅士的信中真的是有一些新闻,而另一封信却没有,真出人意料。他们第二天将起程前往那不勒斯,绅士在那儿有些事情要处理,然后,他们将从那儿前去维苏威看看……亲爱的表姐,你觉得维苏威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吗?克莱尔,你想一想,猜一猜,他们回到罗马之后……爱德华准备结婚……不,感谢上苍,那个什么侯爵夫人根本就配不上他,而且,她给他的印象也非常不好。那他到底要娶谁呀?劳尔,那个可爱的劳尔,她……可是……这是一桩什么样的婚姻呀!……我们的朋友对此只字未提。随后,他们三人立即动身,前来这里作最后的安排。我丈夫没有告诉我作什么样的安排,但他深信圣普乐将会留在我们这里。

        我实话跟你说吧,他不告诉我,真的让我有点不安。我几乎看不明白这中间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有些事很蹊跷,有些人心里是怎么想的,让人真摸不着头脑。一个道德如此高尚的人,怎么会对一个像那位侯爵夫人似的坏女人那样一往情深呢?而那个侯爵夫人,脾气暴躁,为人凶狠,怎么会对一个与她的脾气大相径庭的男人有着那么强烈的爱呢?怎么能把一种完全会让人干出罪恶勾当的疯狂迷恋美其名曰爱呢?像劳尔这么一个为人宽厚、温柔、无私的年轻女子,怎么能容忍自己当初的放荡行为呢?使许多良家女子失足的爱情,怎么竟然让她成了一个落入风尘的女子呢?亲爱的克莱尔,你跟我说说看,把两个相爱而不相般配的人分开,以一个人的爱情去战胜另一个人的爱情,把罪恶和不名誉的行径变为幸福与美德,可以向自己的朋友说是造就一个伴侣的方式,把他从一个泼妇悍女手中解救出来……没错,她是不幸的女人,但又是可爱的,甚至是诚实的女人,我敢说,人们至少能让她变成一个诚实的女人,可是克莱尔,你倒是说说看,完成这一切的那个人会不会成为罪人呀?忍辱负重的那个人会不会遭人斥责呀?

        波姆斯顿夫人即将到这儿来了!到这儿来!我的表姐,你对此有何想法?不管怎么说,这个奇女子尽管为她受到的教育所坑害,但爱情却挽救了她,对她来说,爱情是她走向美德的坦途!她确实比我值得赞赏,我过去的所作所为与她恰恰相反,当大家都在对我加以规劝之时,我却为爱所迷惑,走上歧路,我难道不是应该更加的钦佩她吗?没错,我堕落得没有她那么严重,但我像她一样挺直了腰杆儿了吗?我躲过了那么多的陷阱,做出了那么多的牺牲了吗?她从罪恶的深渊一步步地回到了端庄正派的顶峰:尽管她过去犯下了罪孽,但她现在却比过去可敬可佩上百倍。她既重情又重德,她有哪一点不如我们呀?尽管我已绝不会再犯年轻时的错误了,但我又有什么权利要求得到更多的宽容呀?我该在谁的面前希望得到宽容呀?我不尊敬她,难道还要别人来尊敬我不成?

        喏,表姐!当我的理智让我说出这番话时,我心里也是在这么琢磨着的。可我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我很难相信爱德华的这桩婚事是件好事,也不觉得他的朋友掺和这事是对的。啊,舆论!舆论!人们真难以摆脱它的桎梏啊!它总是让我们做出不公正的事来;过去的好事被现在的坏事给抹掉了;而往日做的坏事,难道今后做任何的好事也不能把它给抹掉吗?

        我让丈夫看出了我对圣普乐在处理这件事上所表现出的忧虑不安。“他似乎对我表姐羞于谈论这事,”我说道,“他并不是懦弱,而是心太软……对朋友的错误太宽容……”我丈夫反驳我说:“不,他是在尽自己的义务;我知道,他还会这么做的;我只能对您说这么多;反正,圣普乐是个诚实的小伙子。我敢为他打保票,您就放心好了……”克莱尔,沃尔玛是不会骗我的,而且他是不会看错的。他既然说得这么肯定,我心里也就踏实了:我知道,我这是自己在瞎操心;如果我少点虚荣心,多点客观公正,我就会觉得波姆斯顿夫人将会是名副其实的。

        不过,我们还是先把波姆斯顿夫人稍许放一放,再来谈谈我们自己的事。你在看这封信的时候,难道没有感觉到,我们的两位朋友会比我们预料的要早点回来吗?你心里没有什么想法吗?你的那颗心那么温柔,那么像我的心一样,难道它现在就没有比平时跳得更加厉害吗?同一个喜爱的人亲切相处,天天相见,同住一个屋檐下,它就没有考虑那有多么危险吗?尽管我过去犯了错误,并未失去你对我的尊重,但我的前车之鉴难道不会让你对自己有任何的担心吗?我们年轻的那会儿,你的理智、友谊与荣誉使你对我何等地担心,生性盲目的爱情会让我忘乎所以,胆大妄为!我亲爱的朋友,现在轮到我来替你担心了;不管怎么说,我有过痛苦的经历,所以你得听我一句。趁现在还为时不晚,你就听我的话吧,千万可别在为我的错误伤心了前半生之后,后半生又来为你自己的错误而痛悔不迭。你可不要把这事当成儿戏,尽管有时候倒是无伤大雅,可有时候就会惹出大麻烦来的。克莱尔呀!克莱尔!你曾拿爱情开过一次玩笑,可那是因为你当时还不了解爱情的缘故;由于你并未体会到爱情的特点,因此你就以为它伤害不着你了。爱情是会报复的,是会捉弄你的。你得小心,可别乐极生悲,到头来,后悔来不及,哭也来不及。亲爱的朋友,该是你好好想一想的时候了,因为在这之前,你都没有很好地看明白你自己:你对自己的性格了解有误,也没正确地估计自己的优点。你太相信莎约特的话了:她根据你爱说笑的活泼天性,认为你没心没肺,其实,你的心灵她根本就没有看透。像莎约特这样的人是根本就了解不了你的,而且,世界上也没有谁能够真正地了解你,只有我是个唯一的例外。即使我们的那位朋友,对你的可贵之处也只是感觉到了,而没有真正地认识到。只要你的错误对你无伤大雅,我一直是听之任之的,但现在就不同了,它会毁了你的,所以我不得不管了。

        你活泼开朗,自以为不大会动感情。我可怜的朋友呀,你真是大错特错了!其实,你的活泼开朗也在证明你是很重感情的人呀!不正是在有关感情的问题上,你才这么的活泼开朗吗?你那活泼的美好表情难道不是发自你的内心吗?你的那些玩笑话比别人的恭维话更加感人至深:你在说笑时,却是在表示亲热;你在说笑,但它却能深深地触动别人的心;你在说笑,可却让别人动情地流下泪来,而且,我还发现,你在与那些不相干的人在一起时,几乎总是很严肃的。

        如果你只是你自己所声称的那种人的话,那就请你告诉我,有什么东西会把我俩彼此联结得这么紧密?什么是我们之间绝无仅有的友谊的纽带?是什么神奇的东西在使一个依恋之情甚深的人专门去找一个毫无依恋之情的人的?怎么!一个只是为了自己的朋友而活着的人,竟然说不懂得什么是爱?一个宁愿告别父亲、丈夫、亲友和家乡而追随自己的朋友的人,能不把友情看得重于一切吗?我这个有着一颗敏感心灵的人,难道连这一点都看不出来吗?表姐呀,我已经接受了你的爱,而且,我也做出了巨大的努力,把我的一份与你对我的友情相匹配的友情奉还你。

        这种种的矛盾情况使得你对自己的性格产生了极其古怪的看法,而这种看法是像你这么泼辣的女子很容易产生的,认为自己既是一个热情的朋友,又是一个冷漠的情人。由于无法摆脱你所深深感受到的一种亲密柔情,你就以为只好接受这种感情了。你以为除了朱丽而外,世上再没有谁能让你动心的了。好像天生多情的心只要得一知己足矣;因为只爱我一个人,你就想要能够比我本人还要爱我!你曾开玩笑地问我,灵魂有无性别之分;不过,灵魂对所爱之人是有所选择的,而你对此已开始深有感触了。因为第一个向你示爱的人并没有打动你的芳心,你就立即认为自己的心对这种事是无动于衷的;因为你对那个求爱者没有产生爱,你就以为自己对任何人都不可能感兴趣的。但是,要是他做了你的丈夫,你就会爱他的,甚至会爱得很深,连我们的亲密友谊都会自叹不如;你的这颗不太容易心动的心灵,为了满足一个正派诚实的男人,也会为爱情增添一点温情的。

        可怜的表姐,从今往后,得由你自己来解开自己心里的疙瘩。

        一个冷漠的情夫多少也是个可靠的朋友。

        如果这话言之有理的话,我恐怕现在又多了一个说服你的理由了。不过,还是让我把我想要就这个问题跟你说的话先统统地说出来吧。

        我怀疑你曾经爱过,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而且开始爱的时间比你想象的要早得多,或者,至少是,要不是我早就提醒你的话,你也就重蹈了我的覆辙了。你以为一种极其自然又极其温馨的情感会拖那么久才产生吗?你以为我们正值青春妙龄,同一个年轻男子亲密来往而又不招来麻烦吗?我们在各个方面都志趣相投,难道唯独在这方面的志趣会有所不同吗?不,我的天使,如果不是我先爱上他的话,我敢肯定,你是会爱上他的。即使你不像我这么心软,没有我这么容易动情,你也比我更聪明,但却不会比我更幸福的。在你的那颗正直诚实的心灵中,是什么力量会让你战胜对背叛和不忠的恐惧呢?友谊将你从爱情的陷阱中解救出来;你这才把你女友的情人只看做是一个朋友的,而你因此也就牺牲了我的心,而拯救了你自己的心。

        这些推断并不是你所想象的纯属主观臆断;如果我回忆一下那段应该忘掉的时光的话,我很容易地就能发现,你以为只是在关心我,而其实也同样是非常深切地在关心着我心爱的人。由于你自己不敢去爱他,你就希望我爱他:你认为我俩都是彼此的幸福所不可或缺的;而那个举世无双的人则更加情意绵绵地爱着我们两个人。请你相信,如果你自己心中没有鬼的话,你对我就不会那么宽容了,不过,那样的话,你就会责备自己之所以这么严厉,并不是为我好,而是出于嫉妒了。你并没有意识到你有权对我身上的那种本应克服的不良倾向进行斗争;你因为害怕被认为是无情无义,宁可理智从事,为了我们的幸福而牺牲自己的幸福,你认为你这样做是很合乎道德标准的。

        我的克莱尔呀,这就是你的真实心情;这就是你如何在以友情的重压来迫使我感到羞耻的同时还得感激你,迫使我犯了错误时还要对你心存感激。但你也别以为我在这个问题上也想学你的样儿;你学我的样儿,可我却学不了你的样儿,而既然你无须害怕我犯错误,感谢上苍,我也就没有你的那些宽容放任的理由了。除了帮助你保持美德而外,我还能有什么更有效的办法来运用你为我培养的美德呢?

        我还得把我对你目前状况的看法跟你说说。我们的老师虽然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不在我们身边,但这并未改变你对他的好感:在你重新获得自由身,而且他也回来之后,一种新的时期诞生了,爱情知道如何对此加以利用。你的心中并未产生新的感情;埋藏在你心中那么长久的情感自会更轻而易举地迸发出来。如果你能以大胆地向自己承认这一点为自豪的话,你就赶快告诉我。为了使之完全是纯洁无邪的,这种坦白几乎是必需的;对于你的女友来说,这会成为一种罪恶,但对你来说则不然;也许你大胆地去做你多年来一直反对的那种坏事,反倒能更加彻底地纠正我的错误。

        亲爱的表姐,我这都是说的心里话;我并不因为利用一个人的爱情来拯救我自己而有所不安,因此,你也根本不必有所自责。我们大家一起平和而亲切地度过的这个冬季,更增加了我的信心,因为我看到,你非但没有失去自己的活泼快活劲儿,反而显得更加开朗快乐。我发现你对别人既亲切又热情,既细心又坦诚,玩的时候,天真快乐,表情外露,任何事情都不耍心眼儿,即使是在嘴不饶人时,也显示出一种天真快乐的样子。

        自从我俩在爱丽舍的那次交谈之后,我就对你有点看法了。我发现你神情忧郁,若有所失。你只有同我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显得高兴;你的语言没变,但腔调却变了;你开玩笑时,也小心谨慎了;你不再敢多谈他了:仿佛你总在害怕他听到你说的话似的,可我却从你的焦虑不安中看出,你虽然没有在打听他的消息,可你却非常企盼着他的消息。

        好表姐呀,我很担心。你好像并未觉察到你的这种变化,而那支箭恐怕比你所害怕的那样更深地射进了你的心里。你就相信我吧,好好地探究一下你的那颗混乱如麻的心吧。我再说一遍,你好好想一想,一个人不管有多么理智、谨慎,但长期地同自己所爱之人在一起的话,能不出事吗?我因为相信他而毁了自己,那么,你相信他,难道就会对你完全没有危险吗?你们两人都是自由身,但正因如此,你们的事才更加令人起疑。一个有道德的人是绝不会因一时的糊涂而干出后悔的事的,我也同意你的看法,你很坚强,不会受到诱惑,但是,可惜呀!谁能保证自己会不心软呢?这种时候,你要考虑后果,想想羞愧会让人无地自容的。必须自尊,才会得到尊重。如果自己都不尊重自己,又怎么能够让别人尊重自己呢?一个毫不畏惧地迈出第一步的女人,她滑到何处才会止步不前呢?这就是我想对上流社会的女士们说的,她们视道德与宗教如粪土,她们的原则是人云亦云。可是你,你是一位有道德的、信奉耶稣基督的女人,一个深知自己的职责并忠于自己职责的女人,一个有自己的准则而不受他人影响的女人,你的最大的荣誉就是良心给予你的荣誉,而你应该保持的也正是这个荣誉。

        你想知道自己在这件事上究竟错在哪里吗?我再跟你说一遍吧,你错就错在,本来是一件光明磊落的事情,可你却羞于启齿。可是,你虽然是爱说爱笑,可谁也没有你那么腼腆害羞。你说笑只是为了充充好汉,而我却看到你那可怜的心儿在颤抖;你心里想着恋爱,可表面上却在装着嘻嘻哈哈,不以为然,如同那些走夜路,因为害怕而要大声歌唱的孩子一样。啊,亲爱的朋友!你想想吧,你说过不下千百次:表面上假装羞羞答答,其实在真心地想着恋爱,而有德之人只是对错事才会感到害臊的。难道爱情本身是一种罪过吗?难道爱情不是最纯洁最温馨的天性倾向吗?难道爱情不具有一个值得赞颂的好目的吗?难道爱情不鄙夷那些卑鄙龌龊的灵魂吗?难道爱情不在激励那些伟大而坚强的人们吗?难道爱情不在升华他们的种种感情吗?难道爱情没有让他们的人生更加有意义吗?难道爱情没有让他们升华至崇高的境界吗?唉!如果为了成为一个诚实而谨慎的人,就不该对爱情的美有所感悟的话,那你说说看,世界上还有什么美德不美德的呀?那就只剩下大自然抛弃的废物和人类中的最卑劣的人了。

        你究竟干了些什么事,以致如此这般地自我谴责?你难道选中的不是个诚实的男人吗?他难道不是个自由身吗?你不也是个自由身吗?难道他不值得你那么敬重吗?他不是也非常尊敬你吗?为一个如此真诚的朋友造就幸福,用你的身心为你的女友偿还旧债,与一个因无财富而遭到羞辱的人做伴,使他提高身份,你难道会觉得不幸福吗?

        我看得出来,是什么样的一些小小不言的顾虑在阻碍着你:改变了你当初宣布的决心,给亡夫找一个继任人,嫁给了一个浪迹江湖之人,生怕被那些爱嚼舌头的无耻小人发现这一秘密,凡此种种,致使你宁愿自己责备自己不该生此念头,而不愿承认它是合情合理的,宁愿把爱情之火隐藏在内心深处,也不愿把它正大光明地展示出来!不过,我倒是想请教请教你,是嫁给一个你所爱之人羞耻呢,还是光爱他而不嫁给他可耻?你现在就要做出选择。要说为亡夫争面子的话,那就是未亡人堂堂正正地再嫁,而不是光恋爱而不结婚。你还年轻,如果必须找一个人来代替你的亡夫的话,选择一个他所喜欢的人,那不是对你亡夫更好的缅怀吗?

        至于讲到二人条件不对等的问题,我觉得,在一件有关理智与良好风俗的事情上,去与这种微不足道的理由相斗争,简直是自己在污辱自己。我了解的所谓不体面的不对等,只是指教育上的或者性格上的。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无论他爬到什么地位,与他为伍都是可耻的,而一个看重荣誉的有教养的人,与所有的人都该是平起平坐的,与任何人都是可以生活在一起的。在我与我们的那个朋友的关系方面,你是知道你父亲是持什么态度的。他家虽非名门望族,但却是忠厚人家;他受到大家的尊敬,而且他也值得大家尊敬。有了这些,哪怕他是地位最低下的人,那也无须迟疑,因为宁可抛弃贵族身份也不能抛弃美德,一个烧炭工的妻子也比一个王公的情妇更值得尊敬。

        我发现还有一份尴尬,让你不敢首先表明自己的态度,因为,正如你大概已经感觉到的那样,要想让他敢于向你求爱,必须你先允许他才行,而这正是地位不对等的人必然的交往方式之一,而这么一来,地位高的人往往就被弄得进退两难。至于这种难处,我是能够谅解你的,我甚至不得不说,如果我不想法除掉这一困难的话,我觉得后果会极其严重的。希望你相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就我而言,我很有信心,一定能促成美事,因为,不论你们两人说什么这事困难重重,让女友成为情人很不好办的,反正,我非常了解你们的心思,所以由我来解决这个问题是不会有多大的困难的。我劝你让我去同他谈,以便你能高兴地看到他大大方方的,而不是偷偷摸摸,羞羞答答地回来。啊!表姐,能将两个如此般配的人永远结合在一起,能将两颗与我的心早已交融在一起的心结合在一起,我是多么的开心啊!如果可能的话,让我们的心更加紧密地连在一起,把你们的心和我的心结合成一个共同的心。真的,克莱尔,你让你的爱情开花结果,就等于是又帮了我的大忙;当我再也分辨不出你们两人时,我将更加放心、满意。

        尽管我说了这么多的理由,但是,如果这个计划对你不合适的话,我的意见是,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们都得把这个对你我都是非常危险的可怕的男人打发走,因为,不管怎么说,我们的孩子的教育固然重要,但他们母亲的品德则更加的要紧。我不催促你,请你在旅途中好好地把所有这一切考虑清楚,等你归来时我们再详细地谈谈。

        我决定把这封信直接给你寄到日内瓦,因为你在洛桑只待一晚,要是寄往洛桑,你不一定能收得到。别忘记把这个小小的共和国的情况详细地告诉我。别人都说这座美丽的城市如何如何地好,有许多的好东西,我请你能抽点时间帮我买上一点。我从来就不喜欢奢华的东西,而且我现在还非常憎恨这种奢华,因为它让你离开不知会有多长的时间。亲爱的表姐,你和我都没去日内瓦买过什么结婚用品,但是,不管你弟弟有多好,可我怀疑你弟媳会因为有了弗朗德勒的花边和印度的布料,就比我们衣着朴素,更加幸福。不过,尽管我有点怨气,但是,我还是想让你说服你弟弟到克拉朗来举办婚礼。为了能请到他们,我父亲给你父亲写了一封信,我丈夫也给你弟媳的母亲写了一封信。他们的信,我随信附上,请代为转交,并请你运用你那复信的影响力,一定要把他们邀请来:这是我为了能参加这次热闹的婚礼所能够做的一切,因为我不得不跟你实话实说,无论如何,我是不能离开家的。再见了,表姐,把你的情况告诉我,让我至少可以知道什么时候我能把你盼回来。今天是你走后的第二天了,你老不回来的话,我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附言:当我在埋头写这封长信时,昂丽埃特小姐也在那边一本正经地写信哩。因为我想让孩子们始终要有什么说什么,而不要说一些别人要他们说的话,所以我就让我们天生好奇的昂丽埃特想说什么写什么,不要问我。她的信是我信中附上的第三封。我敢肯定,她的这封信也不是你打开邮包时急于想找到的那封信。至于那封信么,你也不必再费心劳神地去找了,你怎么找也是找不到的。那封信寄往克拉朗了,你只有到克拉朗才能看到它,你自己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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