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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信佛22年我不再信佛教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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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抵达2000英亩的林林农场,你从俾斯麦走I-94号西向公路,横跨99英里广阔肥沃的乡间,穿过小城迪金森。从迪金森出来,你走22号州道南下,然后拐上一条碎石路。碎石路通往一个t字路口,你转左上另一条碎石路,再开几英里后右转,这条更小的路——其实是我们家的车道——在稍微倾斜的麦田间延伸近半英里,横渡一条小溪(西西和我总是叫它“蛇河”,但它有另外一个名字),把你带到一栋白色隔板的农舍前,后有外屋,周围是老杨木。

        其实,这片房产和北达科他州中西部的几百片其他房产没有什么区别。那里的农场平均都有2000英亩。我父母种的东西和其他人也一样:大豆、小麦和向日葵,一点玉米、大麦,或者油菜。后门外面是5平方米的菜地。有两座谷仓、三个镀锌钢的高脚储粮箱。要想领略这处地方,你得下车,在田里散步,比如说在刚收完小麦的时节,麦秆被滚成一人高的草包。你或许会在其中一捆草包下面碰上一条草原响尾蛇(西西和我在一个8月的早晨就碰上过),或许还会看到一两只蹦蹦跳跳的棉尾兔,你可能会吓到山艾丛里和河边草原野玫瑰里的一窝野鸡、鹧鸪或披肩鸡。但最有可能的是,如果静静地站上一会儿,你会有一种天地之间的辽阔感,一种充溢大部分世界的浑厚的、无忧无虑的宏大空无感。

        行车时没有什么话。仁波切和我坐在前面。从新泽西开始就是这么坐的。西西莉亚坐在后排座位的中间,似乎对领略乡村景致很满意,五指展开捂在肚子上,可能是某种新的冥想姿势。随着我们靠近父母出车祸的十字路口(没法避开它,除非多兜15英里的路),我能感觉到她的紧张,我也紧张。她往前探身,一只手放在我座椅的顶角,然后搭在我的肩上。经过出事地点时,我放慢车速,但没有停下。“这是我父母丧生的地方。”我告诉仁波切,我能看到他的珠子和嘴唇在动,我希望——当然希望——他描述的那种帮助系统能够延伸到坟墓的那一头,仍能在某个其他维度中,触及罗纳德·林林和玛蒂尔达·林林的所谓“无形部分”,希望他和我们的祈祷能在那里给他们些微安慰。西西莉亚靠回座位里,默默地哭泣了几分钟,然后她停下,再次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很快,我们转上了自家的路,在我父母以前的田地中扬起一缕华丽的烟尘。

        那一整个早晨,我都在努力不去想把这片地产拱手让给仁波切这件事。一方面,他要在这里冒这么大的险明显很荒谬,而我妹妹把生活赋予她的唯一保障拱手相让也很荒谬。另一方面,这片土地确实具有一定的灵性,不会有错;或者至少天主教徒认为如此:我们后面没多远处就有一个本笃会的修道院,在理查顿。对我来说,问题归结于此:我的父母会想让我们怎么做?耕作他们的千亩农田,我估计。但那不是一个可行的选项。退而求其次的可能是,把它卖给别的愿意耕作的人,并且确保卖地的收益由林林家的儿孙获得。

        “快到了。”西西在后座上说,最后的几百码我是在多数开心的记忆中驶过的。春天里新翻土地的气味,圣诞节坐雪橇,吉妮和我第一次带娜塔莎(之后是安东尼)回来。

        我开进没有铺砌的环形车道,关掉发动机,下了车。我妹妹又哭了。我搂了她一会儿,然后转身走上三级木制台阶,穿过前廊,把钥匙塞进门内打开,迎面而来的是炎热、发霉的玄关,客厅和一段楼梯,往上通向我小时候睡觉的地方。记忆如潮涌,吞没了我:所有那些年月,所有的进餐、谈话、争吵和梦。仁波切拉起我妹妹的手——我头一次看到他触碰她——她开始领着他穿过楼下的小房间,告诉他以前它们是做什么用的。我们请人来过,把所有东西装箱,卷起地毯,打包相片和锅碗瓢盆,所以房子给我的感觉是怪异的空旷和沉滞。即便如此,我还是能听到父母亲的声音。母亲周六夜晚弹琴歌唱。父亲站在厨房洗碗池旁,在谈论天气,要么在感谢妻子做的饭,要么在因为他的孩子忘记去谷仓做某件杂务而表达愠怒。很多年来,似乎这里不会有任何改变:更大的局面、宏观的问题都被潜没在职责、情绪和生存俗务的海洋里。

        继而,一汪悲伤的思绪击中了我。我踏进后院,漫步经过无人种植的花园,发现自己走在一条通往蛇河的小路上,那里有我所谓的“秘密藏身处”——杨木林里堤岸上的一块平板大石。

        那块石头曾是我探索痛苦及生命意义的一处地方。十几岁的时候,我有时在这里恨我的父母,恨我妹妹,也恨我自己。开心的日子里,我在漫长夏夜把心爱的书带来这里读,把我第一个女朋友的拍立得照片拿来偷偷地看,还有一天放学后,在这里看我在邮筒里发现的那封来自北达科他大学的厚信。

        这里一直是我踏出日常营役、获得更明朗视野的地方,现在我又一次这样做。我的生命核心是吉妮和孩子们,我知道。我一开始想,没有什么可以改变那个。然后,我意识到,当然,有东西能改变它:我们的家庭之爱无法抵御时间的倾覆。每一次呼吸、每一秒,我们都在被改变。青年时期的错觉是,你相信自己永远不会步入中年,而中年时期的错觉让你相信,你多少可以无限期继续下去。是的,孩子们会长大。是的,你会变老,最终死去。但是,说真的,此刻与彼时之间有太多的愉悦要去享受,太多场网球赛,太多顿大餐,太多科德角和滑雪旅馆的度假,在另一阶段的人生最终到来之前,还有非常多的事情可做。

        我母亲的母亲,梅,在家里楼上的一间卧室里去世,离我的秘密藏身处只有几百码。我当时是高一的学生,她去世的当晚我坐在客厅里,电视是关上的,膝上放着一本教科书,西西在自己的房间里,父母在楼上的临终病榻前。“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听到外婆尖叫了六到八次,她的声音里有太多惊讶,太多原始的恐惧。让一个少年听到这样的东西很可怕。然而,与此同时,在我自作聪明、无所不知的16岁心智中,一部分的我几乎想说:“你以为呢,外婆?你以为会被豁免吗?”

        坐在焦干河床旁那块石头上的我,想把握住的是一种可靠的方法,由此,一个人可以赖以度过平凡的一生,珍惜平凡的舒适与欢乐,履行平凡的家庭和事业的职责,同时仍能从这里过渡到那个等时候到了、不知何处的地方,并且,过渡得心平气和。在我看来,似乎多年以来我一直想找到那种方法。在我内心被埋葬被掩藏的秘密之地,从梅外婆去世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想要那种方法。而且我坐在那里,知道如果我有勇气向下探索,穿透我所有的策略、骄傲、小聪明的幽默、忙碌、需求和对消遣以及审判的嗜好、对西西莉亚怪异热情的抵制,如果我来到直觉与理智聚合的地方,一个人在人性上尽可能贴近地看清世界本质的地方,我得对自己承认,沃利亚仁波切知道一个关于平和生死的秘密,而且或许能够把那个秘密传给我。在我们奇怪的旅程中,我瞥过一眼那个真相。我无法再否认它。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打算怎么做?

        我记得在旅途开始的时候,我对妹妹说过我是个基督徒,有着守旧的新教徒血统。多奇怪啊,当我从心智和身体上的整段旅途回来时,不是回到那些死板的教义,而是回到滋养我们长大的故事里,回到信仰的粗石地基中。不管教堂长者有没有精确地报告,或者有所改动,在那一刻对我都无关紧要,因为每个故事本质上都围绕同一个理念:这一世有另一个维度,像地球的转动一样确凿;存在这样的人,一直都存在这样的人,他们察觉到那个维度,做出某种180度的信仰转变,与之协调。也有无所察觉的人。这关乎选择A或B,是或否,有时那些选择很琐碎,有时事关重大。是在旧的习惯方法、思维模式、自负幻想的舒适载体中悠然巡航呢,还是察觉到某种新的真相,步行出发?当然,也有冒充的人和江湖骗子宣称认路。但在某个时刻,你得不再因为这些而封闭自己。某个时刻,你得冒险成为民众和自己内在声音的笑柄,努力去看清,这一世摆在你面前的是什么,尽可能努力勇敢诚实地行动,不管你以前遵照的是哪种规则。在蓝色皮卡冲过停车标志的那个平凡清冷的早晨之前,有过某个时刻,你被邀请相信某种可能性,它高于新闻头条、电视节目和朋友的想法假设。你对它作何种反应会对你的人生产生最大的影响,超过任何你决定去做或者克制不做的事情。我都看到了。坐在我的石头上,在北达科他州那几分钟的独处中,我相信我能非常清楚地看到。

        不久之后,“菠菜派”西西莉亚来找我了。就好像我知道她会说一样,她坐在我身旁的石头上告诉我,她想卖掉1500英亩土地,扣除税金和佣金之后,所有那些钱,都给我的孩子。房子和剩下的500英亩,她想送给仁波切,来开办他在北美的第一所冥想中心。他可以出租那500英亩的地,大概可以依靠很少的租金和演讲的收入生活。他可以把较大的谷仓变成宿舍和冥想大厅,自己住在房子里。她犹豫了一会儿,就好像惧怕什么,然后,她仍旧看着我说:“我想搬回这里,作为他精神上的妻子,和他一同生活。”我看着她说出那句话,一缕金发在微风里飘动。

        我一开始什么也没说。我在端详她。我在想已经想好的事。

        她的目光没有移开我的眼睛。她说:“奥托,哥哥,如果你不反感地同意,我会很高兴。如果你每年带吉妮、娜塔莎和安东尼来一两次,不是来冥想或干什么,只是来这里跟我们一起,过感恩节什么的,我也会很高兴。最后一件事,我猜,或许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我想让你不要把我想成什么榆木疙瘩。你没有意识到,那对我有多重要。”

        我看着她。狂乱的头发勾勒出的格外美丽的脸庞,过于多彩的松垮裙子,本意是按摩穴位、让你不生病的凉鞋。我想象父母会对她的计划和伴侣选择怎么说,然后我用一种童年时我们彼此对视的方式看着她,我说:“榆木疙瘩就是榆木疙瘩。”大概一秒钟之后,她迸发出快乐的孩童式大笑,笑声翱翔到平原上。

        然后我们起身,但在动身回家之前,我说:“你给她取名字了吗?我的外甥女,我是说。”

        她略略看了看我,然后我被紧紧地抱住,我的手指抵在她的背部肌肉上,眼泪浸透了我衬衫的肩头,渗入我花岗岩般僵硬、仍有一点酸痛的斜方肌。等她终于放开我,她站开一步,神情中有羞怯和自豪交织的印记,也有别的什么。“是他告诉你的吗?”

        “我有直觉。最近我好像能通灵。”

        她拍了一把我的胳膊。

        “我为你高兴。吉妮和孩子们会欣喜若狂的。”

        “我害怕。”她透过微笑说。

        “吉妮可以跟你讲讲……关于分娩和其他的事,你知道的。她在那方面很了不起。我们可以给你两三条带大孩子的建议。”

        “好吧,谢谢,但不是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关于……她应该成为什么人这件事。我想做对,但不确定能不能做得到。”

        西西莉亚当时已经跨入以往被嘲弄的领域,我不信的领域。她,帕特森一个可怜的灵媒,被选中,将某个救世主,或者老师、圣徒带到世上。一个特殊的存在,大爱的精华体现,故事是这么说的。我感觉话都到嘴边了,尽管我没有说出来,我知道她能读懂我的脸。不管是不是名副其实的灵媒,她毕竟是我的妹妹。我跟旧的自我只斗争了一小下,又拖延了几秒,最后我说:“你是这项工作的完美人选。”

        她笑了,看着我,我从没见她这么开心过。

        “我们进去吧,”我说,“你可以打给吉妮和孩子们,通知他们这个重大消息。”

        我们走回住屋的时候,我的内心起了变化;一个弯折又弯折的旧东西终于断了。当然,有一丝嘲弄的声音尖鸣出它熟悉的歌,但你真正需要做的,只是看着它漂过,像看着其他任何思绪一样。观看生命完成其使命,观看生命的尽头完成其使命,当你能看到善的一面时,努力向善。我们走进后门,穿过厨房,发现仁波切正坐在爸爸以前的皮质躺椅里,就好像它是某个宝座。我穿过一大半的房间,朝他走去,然后停下,双膝跪地俯下身,用我的额头触碰他前方的旧松木板,像那样保持了一会儿,我妹妹在一旁看着。因为,好像就该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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