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得从现场开始。”晴美嘀咕着,扫了一眼房间。
这里是一楼的106号房,梅原伸子住过的地方。
没错,梅原伸子便是从这里失踪的,只留下一大摊血迹。房间现在空锁着,无人使用。她的女儿荣子则由贞子·格林帮忙照看。
当地的警察前来调查过,但苦于找不到尸体,无法定性为杀人案件。不过现场——也就是浴室倒被保护得很好,没遭受破坏。
晴美慢悠悠地在房间中央来回踱步:
“当前最重要的是理清‘幽灵俱乐部’和梅原伸子之间的关系,还有她失踪的原因,以及她的失踪是否与‘幽灵俱乐部’有关。”
“嗯,有道理!”晴美心中的“倾听者”赞同道。
别误会,现在房间里只有晴美一人。一直以名侦探自称的她——哦不,“自称”倒没有,顶多是“自认为”——正假想着自己在众人面前解开谜团的场面呢。只可惜到目前为止,谜团的答案还没有找到。
所以,在中午去见平田大使之前,晴美趁闲暇一个人来到这里。
“嗯……”她将食指按在微微噘起的嘴唇上,陷入了思考,“这案件太诡异了。不,等等,我们连事情本身算不算案件都还没弄清。”
是的,包括山边美知子遭人强暴一事。
晴美直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在庭院里第一眼见到她的样子。如果那是假装的,那美知子的演技堪称一流,因为皮肤上的伤和撕破的裙子都难以造假,甚至她醒来后闹着要洗澡的神态,怎么看都像是真的。
所以,美知子一定是被某个人强暴了。那个人是谁?
假如强暴发生在庭院里,美知子和那个人没准儿正好同行,比如散步之类。因为庭院那么大,那么绕,一个人走太孤单,如果是白天,还算勉强,夜晚就……
如此一来,美知子很可能认识袭击她的人。可奇怪的,自从她找上片山之后,像个没事人儿一样。如果那人也住酒店或附近,不是应该更小心地提防才是吗?
接着便是梅原荣子。她被投入庭院水池一案,至今仍是个谜。
虽然荣子称不记得犯人的模样,但一个小孩子为何会独自去那里?犯人若真要杀她,又为何会采取这样的方式?
晴美走到窗边。从这里能望见庭院——不过,由于高大的灌木遮挡,看不到喷水池……
“应该找那孩子来问个明白。”晴美心想。
还有她母亲失踪一案,那些血是怎么回事?她又去了哪里?……乍一看好似命案的现场,实则不然。好比丧命的饭店店主,乍看像自杀,但另有隐情……
这一连串的案件,摸不清它们彼此之间的关联,也看不透背后的真实面目。
“要是能找到共同点就好了。”晴美自言自语道。
正在这时,房门处有窸窣的动静传来。晴美吃了一惊,扭头望去,只见门把手正微微转动着——如果光明正大,哪会有人这么开门?
晴美本能地想躲起来。其实,她的身体早在接到大脑指令前就已经开始了行动。这一点,她和想老半天才付之行动且唉声叹气的哥哥片山有着天壤之别。
她选择了墙角的沙发后。由于房间内摆放的欧式家具个个古朴高大,躲藏起来对于娇小的晴美来说并不算难事。随后,她屏住了呼吸。
有人进来了!紧接着是悄悄的关门声。
这事儿果然蹊跷,会轻手轻脚溜进这房间来的——当然没有人会敲锣打鼓地溜进来——肯定是和案件有关的人。
脚步声——完全听不到,估计是被厚厚的地毯吸掉了。
会是谁呢?晴美不由得紧张起来。
这家酒店本是由一栋古宅改建,不论地板和墙壁使用的材料,全都非常结实,倘若在关上门的房里遇害,恐怕没人能听得到呼救声。虽说晴美的个性喜欢冒险,却不是冒生命危险。既然已经身处险境,不如放手一搏,或许更有希望!
正当晴美全神贯注地留意周围动静的时候——突然,屁股上猛地被人拍了一巴掌。
“抓到了!”
“啊——”
晴美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吓得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什么,原来是姐姐啊。”眼前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荣子。
“你呀,真吓死我了!”晴美按着胸口喘气道,“荣子,你上这儿来干吗?”
“嘘——”荣子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我还当是猫咪呢,你怎么躲在这种地方?”
“你以为我是福尔摩斯?”晴美乐了,眨着眼睛问道,“那是福尔摩斯可爱还是姐姐可爱?”
“不知道,不过屁股拍上去的感觉是一样的!”荣子的话真叫人哭笑不得。
“对了,荣子,姐姐正好有话要问你——”
“现在不行,我正和猫咪玩捉迷藏呢。”
“是嘛,不过姐姐呢,和那只猫咪好得很,不要紧。”
“那你会把我在这里的事告诉它吗?”荣子紧张不安地看着晴美的眼睛。
“绝对不会!来,我们拉勾。”
“真的吗?”荣子依旧半信半疑,“可是大人的话最不能相信。”
这下,晴美没话说了。
“你先等我一下。”荣子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朝房门跑去,稍稍拉开一条缝,又跑了回来。
“现在好了。”
“干吗要把门打开?”
“因为假如猫咪知道我躲在这里,但它不会自己开门,这样就不公平了。所以我要先帮它把门打开。”
“哦,原来我们荣子这么懂事啊。”
“我才不像大人那么坏!”
晴美咳嗽了两声:“大人有那么坏吗?”
“嗯,爸爸就是,每次都说‘很快就能见面了’,但一直不来。”
“爸爸……”这孩子的爸爸?是谁?
“荣子,”晴美尽量保持着若无其事的语气问,“你爸爸是谁?”
“不行不行!”荣子双手捂住嘴巴,“这个对谁也不能说。”
“但是——告诉姐姐又没有关系,咱们不是朋友嘛!”晴美努力保持着“亲切”的微笑。
“不行!”荣子丝毫没松口,“朋友也是要认识很长时间的那种。”
“真没劲。”晴美假装不高兴地皱起眉头。
“嘘——”荣子又朝房门瞟了一眼,“小点声,否则会被路过的人听见。”
“哦,对不起。”晴美竟然被荣子牵着鼻子走——这可不能让哥哥知道,晴美心想。
“我们躲进衣橱里说吧。”荣子提议。
“衣橱?”晴美有些纳闷。
“对,你瞧——就是那个大的。”
顺着荣子指的方向,只见一个几乎顶到天花板的老式衣橱结结实实地盘踞在地上,一副谁也奈何不了它的样子。
“可……这个——进去会不会挤了点?”
“才不会。”荣子说着快步上去,一使劲儿拉开了橱门。
里头挂着的都是梅原伸子的东西,譬如外套、西服之类,再装下个晴美应该不是问题……
“快进来呀。”荣子向晴美招手道。
没办法,为了从荣子口中问出话,晴美只得钻进衣橱,屈着膝盖坐下来。
“把门关上。”
“好,好。”
晴美从里面拉上门。这下可真是伸手不见五指。黑暗中,晴美隐约记起自己小时候为了躲开父母藏进衣橱里的事。
“荣子,这里这么黑,你不害怕吗?”晴美压低声音问。似乎人一到了暗处,就很难放开嗓子大声说话。
“没关系,我最喜欢暗的地方。”
“是嘛。”这孩子真怪——晴美心想——一般的孩子不都怕黑吗?看来她可能不好对付。
“荣子,你和妈妈怎么来德国了?”晴美又问。
“坐飞机来的。”
“嗯……不是这个,姐姐问的是,你们来见谁?去了哪里?”
“不知道,你问妈妈吧。”
“可你妈妈不是不见了吗?”
“找一找嘛,姐姐的男朋友不是警察叔叔吗?”
“男朋友?哦,那个只是一般的朋友。”晴美强调说。
“我妈妈说那就是男朋友,都一样。”
这家人都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晴美没办法,只得转移话题。
“对了,荣子,你还记得自己掉进水池的事吗?”
“记得,可冷了。”
“那个时候,姐姐和那只猫咪都来救过你呢。”
“嗯,这我知道。”
“所以,你能把当时的情况详细地告诉姐姐吗?你为什么会去那水池附近?”
荣子似乎有些犹豫,沉默了一会儿,在黑暗中开口道:
“我是不是有义务要说啊?”
“义务?啊,义务,嗯,也可以这么说,别人救了你,你当然应该表示感谢,对不对?”
“嗯……”
“来,快告诉姐姐,那个时候,你是从一开始就在喷水池边,还是有人带你过去的?”
一阵沉默后,荣子迟疑地说:
“我们在玩捉迷藏。”
“捉迷藏?和谁?”
“嗯,是——”
在这关键时刻,房间的门突然被打开了。
“有人来了!”荣子低声说。
是的——应该不是福尔摩斯,因为如果是福尔摩斯要进来,根本不需要把门开得很大。
“姐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说着,荣子悄悄爬过来,贴在晴美的耳朵边,“妈妈也躲在呢。”
“这里?”
“这个衣橱里。”
“不会吧?”晴美尽可能克制着不发出声音,“为什么?”
“不知道,不过晚上的时候,妈妈以为荣子睡着了,就会一个人躲进来。”
躲进衣橱里?晴美不敢相信。虽说这个衣橱很宽敞,可真要容下个大人还是捉襟见肘,更何况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躲进这里来?
随着一声关门声,进来房间的人离开后,晴美松了一口气。大概是酒店服务员见房门开着便进来瞧瞧吧。
“荣子,咱们出来吧?姐姐蹲得腰都酸了。”
“因为你年纪大了?”荣子还真是一语戳中要害。
“没有——姐姐还年轻,只是在这里……”
晴美一边解释,一边伸手去推衣橱的门。可能由于蹲久了,身体一下失去平衡,反而向后仰翻过去。
“哎哟哟……”
其实向后跌倒也没什么,反正是在衣橱里,大不了撞上后面的底板……但不知发生了什么,晴美的背脊刚一碰到底板,底板突然不见了!失去支撑的晴美顿时跌了个四脚朝天。
“啊——”
更要命的是,底板的后头竟然是一级级台阶。于是晴美顺势沿着台阶轱辘轱辘滚落下去……
随着耳边沉闷的咚的一声,翻滚终于停止……周围一片漆黑。“啊,还没去吃平田大使的午饭,天怎么就黑了?”晴美迷迷糊糊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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