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俘
我的双手第一时间被左右的高个士兵制住,另一个士兵手脚麻利地把我腰上的枪给下了。
面前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到了我身上,得意地笑。我望着小五,只见他正对着缓缓走进来的松下幸太郎点着头,然后扭过头来,冷冷地望着我。
我首先想到的却不是我个人的安危,就目前情况看起来,我陷入了一个设计严密的陷阱。我被控制的同时,在九日研究所那儿的四哥和郑大兵,他们岂不是也已被俘了?他们现在面对的,肯定也是黑糊糊的枪口。
松下幸太郎走到土肥身边站定,肆无忌惮地大笑着。土肥清了清嗓子,用中文对我说道:“邵长官,想不到你们这群支那人的本事还挺大,连武藏鬼雄都控制不住你们的计划进展,只能放任你们走进基地内部了。”
我狠狠地瞪了小五一眼,小五连忙把脸别到了旁边,往土肥原一郎身边靠了过去。土肥继续得意扬扬地说道:“邵长官,你不用怪武藏君。哦!我忘记了,你并不认识武藏君,你只知道他叫小五,对吧?现在请允许我隆重地向你介绍一下。武藏鬼雄,我们特高课最大的骄傲。中佐军衔的高级特工,你们这群愚蠢的支那人败在他手上属于正常,并不丢脸。”
我淡淡地笑了笑。“土肥先生,你们大费周章,就只是为了抓捕我们吗?你不觉得你们所做的这一切是多余的,完全没有意义吗?”
土肥耸耸肩。“那你就错了!邵长官,如果不费这么大劲,我们怎么能知道,中国政府对于远山里的九日机构了解多少呢?就目前情况看来,薛定谔之猫的计划非常完美,你们背后隐藏的所有秘密被武藏君掌握后,我们会针对你们在中国军队里的位置,再为你们量身打造一个新的身份。比如你——邵德长官,一个月之后将驾驭你躯体走出远山的会是我们特高课的一位优秀特务人员,然后,他在你的世界里,将为大日本帝国做出巨大的贡献。你身边的所有抵抗大日本铁骑的力量,都会被连根拔起。而这一切,我们完全是仰仗你——邵德长官咯。”
说完,土肥原一郎得意地大笑起来。
土肥的话,让我额头上布满了汗珠。我本来以为,今天的计划失败,我们的损失不过是牺牲生命,仅此而已。作为本应该在沙场流血流汗的中国军人,早死晚死没有太多区别,只是牺牲能为国家带来的作用大小不同罢了。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我们连各自的秘密也无法保留,我们的躯壳都将变成日本人杀害战友的工具。
我望向小五,小五那张陌生的面孔也同样在望着我。他面无表情,望着我的眼神依然很镇定,也很深邃。我注意到他的身体正慢慢往土肥原一郎身后移动着,步子很小,很谨慎。
这一发现让我感到欣喜,同时意识到我应该表现得更加激动,用以吸引日本人的注意力。刚才土肥得意地对我宣布小五的真实身份,但他并不知道小五早就把这一身份对我说起过了。如果按照这个逻辑推算下去,那么小五隐瞒得多的,反而是对土肥这群日本军人。
意识到这一点,我鼓大了眼睛,狠狠地瞪着土肥原一郎,低吼道:“你做梦吧?我宁愿死,也不会成为你们能控制的傀儡!”
土肥哈哈大笑,拍了拍手,朝房间深处喊道:“李长官,古长官,你们两位也出来跟邵德君见个面吧!以后你们几位都有机会精诚合作的。”
他话一落音,从房间深处走出了两个穿着中国军装昂首挺胸的中年男人。两人年纪应该都是四十出头,头发修剪得非常整齐,身上的军装也扣得严严实实的。
我突然想起之前在山洞捡到的纸条,心往下一沉,张口问道:“这……这是东北抗联的李建宇将军和国民政府的古至忠将军?”
土肥非常得意地点了点头,对这两个中年男人挥了挥手。两个男人点头,毕恭毕敬地站到了一旁。土肥转过身来,面对着我说道:“很惊讶吧!没错,这两位都是你们中国军队的高级将领。在重庆和延安的中国人心里,他们两位都轰轰烈烈地牺牲在与天皇军人作战的战场上。几个月后,中国军人会再次看到他们俩,不过那时的他们俩,都会是穿着我们日军的军装,带领着大和民族的军队,朝他们挥舞军刀。邵长官,你去想想,当你们的士兵们目睹他们心目中如军神一样伟岸的两位中国军人,已经在为我们大日本帝国效力时,他们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哈哈!包括他们两位以前的下属,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土肥得意忘形地笑着,身子往后仰着,完全放松了警惕。就在这个瞬间,小五已经移动到了他身后,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同时,小五的手枪不知道什么时候握在了手里,迅速地比在了土肥原一郎的太阳穴上。小五另一只手如铁钳一般扣住了土肥原一郎的脖子,用中文低吼道:“好了!先生们,先放开邵德后,我们再好好谈谈。”
土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脸色一下变得铁青。其他几个高个士兵正准备上前。小五忙架着土肥往后退了两步,沉声说道:“我的手段大家都知道!不用我演示一次吧!松下君,这几个士兵是不是听不懂中文,我看还需要你给他们解释一下。”
松下幸太郎的色也变了,他伸出双手,拦住了其他士兵,然后对小五说道:“武藏君,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你疯了?”
小五微微笑笑:“我早就疯了,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说完小五拧着土肥喉结位置的手掌上青筋一鼓,土肥惨叫起来。小五继续道:“我不是说了先松开邵德吗?怎么了?听不明白?”
松下幸太郎恨得直咬牙,对抓着我的鬼子用日语说道:“放开他!”
士兵稍微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松开手。
我弯下腰,故意慢吞吞地从地上捡起我的手枪,然后借着身体站起的力度,往松下幸太郎的方向冲了过去。这群日本人没意识到我会突然扑向松下,一下子都愣住了。就在这样,我非常顺利地扣住了松下的脖子,然后用枪比在了松下的脑袋上,继而用日语低吼道:“全部站到旁边五米之外,快!”
那些士兵顿时慌了,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松下幸太郎倒是手舞足蹈,歇斯底里地吼道:“支那人,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没有吱声,架着他往小五所站的位置移去。小五沉声说道:“松下先生,邵德自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你别忘记了,这里还有我清楚你的身份——日本国最大财阀的领袖人物、天皇的好朋友。我相信就算毁了整个九日研究所,军部也不会愿意毁了你。”
小五说话这工夫,我已经退到了他身旁,和他并排站着。土肥原一郎和松下幸太郎如两块盾牌一样,被我们顶在前面。我和小五对视了一眼,小五眼神中再次闪出我熟悉的光。
这时,那两位中国军官模样的中年男人往前跨了一步,其中一个军官用浓厚的东北口音对我们说道:“两位,带我们一起走!我是东北抗联李建宇。”
说完,他手脚麻利地从旁边的日本人身上抢了两把枪,递了一把给另一个军人。然后背对着我和小五,把枪口对准了站到另一边的日军士兵们,往我和小五身边退过来。
这一变故让我一愣,小五应该也没有反应过来,但他还是吼道:“站住!再动我就开枪了!”
那两个中国军官打扮的中年男人并没有停步,其中一个人扭过头来说:“我们是自己人!是中国人!我们现在还能够控制住自己,带我们一起走。”
我和小五不约而同地往后退去,这一变故完全出乎我们的意料。如果他们的话是真的,那么他们自然是我们能够信赖的战友。可是呢?万一他们早已迷失自己,如大刀刘之前一样,变成了彻头彻脑的鬼子呢?
就在紧要关头,之前那个穿着白大褂叫做黄碧辉的男人,突然冲了出来。他的脸憋得血红,双手挥舞着,对着我们大声吼道:“别相信他们!别相信他们!他们是日本人,他们是日本人!”
他的话刚落音,枪声响了。开枪的是那两个中国军官打扮的男人,子弹准确地射中了黄碧辉的心脏位置,血迅速地染红了他的白大褂。眼前的黄碧辉嘴角抽动着,身子却还是往前扭动,最后缓慢地跪了下去。他望向我的眼神让我感觉异常熟悉,却又完全陌生。
黄碧辉嘴角流出了鲜红的血,他似乎还不甘心,张了张嘴,吐出几个字:“美云、曹正!我……我来……”
他并没有说完他想说的话,眼睛还是睁得大大的,往前扑了下去。
我和小五马上反应过来,同时举起了枪,对准距离我们只有一两米远的那两位将军的脑袋,扣动了扳机。
土肥原一郎歇斯底里地吼道:“不!不!”小五扣着他喉结的手加了把劲,土肥顿时发不出声音了。
那两位将军同时倒在了血泊里。小五低声对我说道:“走!退出去,救其他人。”
我“嗯”了一声,将松下往铁门外推去。小五背靠着我,拽着土肥,我们一行四人,往过道里移去。
退出铁门后,小五指挥那两个站在铁门口的士兵,要他们把门重新关住。然后枪声再次响起,我回头一看,原来是小五开枪把这两个士兵也解决了。走廊里显得空荡荡的,我们移动的步子加快了。小五掐着土肥喉结的手应该放松了一些,土肥张口说话了:“武藏鬼雄,我希望听到你叛国的理由,是什么原因让你把枪对住了我的脑袋。”
小五继续往前走,一字一顿地回答道:“因为云子!可以吗?”
土肥的笑声从我身后传来:“好的!这理由我接受。想不到如此缜密的计划,居然败在了儿女情长上。”
小五不再说话了,松下幸太郎冷哼了一声。
土肥又说道:“那么,武藏君,我们做一个交易吧!我可以既往不咎,就当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没有出现过。我让你和邵德安全离开远山,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不再追究,如何?”
小五哼了一声:“土肥长官,好像现在主动权都在我们手上,应该是我们来提出要求吧?”
土肥怒道:“武藏鬼雄,你不要以为控制了我和松下君就能够为所欲为!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会不会为此妥协,这个你心里有数!我劝你别白日做梦了,我土肥原一郎从军开始,就准备好了牺牲的一天。”
“不会吧!”小五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土肥原一郎可以死,可是松下君呢?松下君可是皇族的大红人!”
小五的话像是击中了土肥的要害,他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好吧!我承认是我的失误,我没有想到像武藏君你这样的高级军官也会叛国。你们要什么条件,说吧!”
说到这时,我们已经上了铁楼梯,走到了走廊的另一头的铁门前。我迟疑了一下,在铁门前停了下来,等候小五与土肥的谈判结果。
小五也停住了脚步,冷笑道:“条件?想不到陆军省高级将领土肥原一郎也会对我们这种小人物低头,问我要什么条件。”说完这话,小五的声音居然哽咽起来:“我要求结束这场战争,这条件可能吗?我要求让南造云子变回以前的模样,这条件可能吗?都不可能!你可以说这都是历史滚滚的车轮,我与邵德现在做的都是螳臂当车的可笑举动!土肥将军,我曾经是你最虔诚的学生,战前你对我们说过,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所有的亚洲人民翻身做主,不被西洋列强奴役。当年你是那么慷慨激昂,挥舞着手告诉我,肤色不可能成为我们被欺压的理由。只有团结,才能让有色人种真正站立在世界的舞台上。可是呢?”
小五顿了顿又说:“可是现在呢?我们大和民族的子弹并没有飞向欺压亚洲人民的西方列强。那么多中国人死在我们的枪口下,百姓是无辜的,落后不应该是他们被屠杀的理由。土肥长官,我背叛了自己的祖国,可是,我并没有背叛我的信仰。我信仰的还是你当年灌输的自强不息的亚洲人民大团结。”
小五说完这些,土肥叹气了:“武藏,这是一场战争。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不管战争的初衷是什么,但是残酷就是基本原则。”
小五粗暴地打断了他:“原则?那群无辜的婴儿也是战争的原则?云子被剥下的皮也是战争的原则?”
“够了!”松下幸太郎吼道,“土肥君,和这个叛国的畜生说这么多干吗?开门吧!武藏君,你不要以为现在你就控制了局面,不要忘记了,你不过是军部一颗普通的棋子。既然有你这颗棋子,那么军部也会还有其他的棋子。今天就算你们走出了九日研究所,你的明天也终将是死无葬身之地。”
听了这话,我怒不可遏,用枪托重重地砸向松下幸太郎的头:“松下君,请你也要明白,我们今天走入九日,根本就没打算活着走出去,我现在不介意在你脑袋上开上一枪的。”
我把他的身子往下一按,让他蹲到了地上,低吼道:“开门吧!”
松下迟疑了一下,然后把手指伸进铁门下的机关。铁门缓缓地往两侧移去。
小五架着土肥原一郎,朝前走了几步,和我并排站到了铁门前。外面巨大的操场慢慢地出现在我们的视线中,果然,我们首先看到的是,包括郑大兵和大刀刘在内的一百多个中国人,已经被鬼子士兵用枪比着,跪在地上。
我心头一热,前方的鬼子们都是背对着我们,没发现我和小五已经控制了土肥和松下出门。我举起枪,对着头顶开了一枪,然后用日语大吼道:“全部放下枪,否则我现在就动手了!”
鬼子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到我们,全都愣住了!
土肥扭动着身体叫道:“谁也不准放下枪!谁也不准……”说到这儿,小五又掐住了他的喉结。
就在鬼子们都被我们吸引的同时,本来跪在地上的郑大兵和大刀刘也突然跳了起来,如猛虎般扑向了身边的两个鬼子兵。他们的速度非常快,鬼子兵没有提防,被他们迅速抢了枪,并推倒在了地上。
其他鬼子兵一阵骚动,枪口再次对准了地上骚动的中国士兵,用日语吼道:“不许动!”
我赶紧对郑大兵和大刀刘吼道:“先别动!过来!”
郑大兵和大刀刘也意识到场面如果出现不可控,那将是一场多么可怕的牺牲。
他俩提着枪,犹豫了一下,然后快速地朝着我们身边跑过来。地上那一百个伪装成战俘的伪军士兵们,脸上都浮出一丝喜色。包括跪在最前面的四哥,也咧开嘴冲我笑了笑,然后放肆地往后一坐。
郑大兵和大刀刘来到了我与小五身边,我的神经微微地放松了一点。毕竟就我和小五两人,体能再强大,也只有两双眼睛,不但要控制着松下和土肥,还要兼顾前面的士兵与身后可能冲出的合体人。现在有他俩在左右,自然如虎添翼。
我继续用日语吼道:“放下枪,全部放下枪!”
鬼子兵中间的一个士官也叫喊起来:“不能放下枪!放下枪更加危险。”
“砰”的一声枪声,在我身边响起。是小五朝着土肥的肩膀扣动了扳机,土肥身子一颤,鲜血往前喷去。小五吼道:“下一枪我会朝哪里开,你们想明白!”
也是小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掐着土肥喉结的手松了点,土肥惨叫了一声,紧接着喊叫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放下枪!”
场面就此僵持下来。我们都知道,我们并不可能真的杀了用作筹码的土肥与松下。那样做的后果是,我们一百多个弟兄,今天就会全部死在这儿。
所有的人都沉默下来,静得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见。
这时,在四哥身边的一个伪军士兵慢吞吞地站了起来,是一个大胡子男人,微笑着对他面前的鬼子士兵吼道:“狗日本,爷爷我现在起来了!谁敢动手不成?”
他的举动让鬼子兵下意识地集体倒退了几步。大胡子见鬼子并没有其他动作,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他全身赤裸着,身上的毛发和他胡子一样浓密,挺直腰杆儿,朝着他前面的一个鬼子兵走了过去。
鬼子兵里走出一个军官来,他扭头往我们这边望了一眼,然后一抬手,对着大胡子便扣动了扳机。大胡子的眉心中枪,尸体往后倒去。
这鬼子军官快速转过身来,似乎是害怕我们看到这一幕后,使出暴力手段。他用生硬的中文吼道:“来吧!支那猪!大和民族的武士不会被你们要挟!”说完,手一挥,大喊道:“给我杀!”
其他鬼子兵齐刷刷地举起了枪,对准了地上手无寸铁的伪军士兵。
“住手!”我连忙喊道。
那名鬼子军官把手再次一挥,转过头来狞笑道:“看来,你们也害怕同胞被屠杀!放开松下先生和土肥长官再说。”
小五在我身边低声说道:“给他点儿颜色!”说完他把土肥往地下一摔。
我会意,也把架着的松下幸太郎往地上按去。郑大兵和大刀刘也没闲着,一起扑了过来。我抓紧松下幸太郎的左手手臂关节,使劲一拧。松下的惨叫声响起,我没想到,居然把他的胳膊硬生生地拧断了。
血喷了我一脸,也喷了身边的其他人一身。小五、郑大兵和大刀刘都张大嘴看着我,他们没有想到我所谓的给点儿颜色,会做出如此恐怖的举动。包括我自己也为这一结果惊得目瞪口呆。
愣了一下后,我意识到这应该也达到了我们需要的效果。我把松下的那条断臂往前方的那群鬼子兵的方向甩去,然后把脸上的血一抹,瞪大了眼睛吼道:“动手啊!看谁比谁下手狠。”
松下幸太郎在地上抽动了几下,痛晕了过去。
土肥也激动起来,拼命挣扎道:“够了!邵德君,够了!你们需要什么?说吧!我尽量满足你们!但必须局限于我们日本军人不会受到伤害。”
我点了点头,扯下身上的日军军装,堵在松下幸太郎的伤口处。然后站了起来,朝鬼子兵与众多兄弟跪着的方位走去。郑大兵接替了我的位置,按住了已经昏迷过去的松下幸太郎。
我光着膀子,满脸是血,我清楚此刻我在鬼子眼里,如魔鬼般狰狞。我一步步地朝鬼子的方向迈过去,他们的人群中不由自主地骚动起来。
土肥的眼泪
我旁若无人地走到了鬼子面前,从地上捡起了大刀刘的那两柄大砍刀,最后面对着那个鬼子军官站定。鬼子军官面色苍白,往后退了两步,嘴唇哆嗦着用中文说道:“你……你想要怎么样?”
我阴森森地一笑,看了一眼地上的四哥与那一百个兄弟。说实话,当时我还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们进入九日研究所最初的目的很模糊,比较笼统,不过是一相情愿地抱着一种赴死的心态想要搏一个玉石俱焚。可是现在我们遭遇到的一切,只能说我们暂时保住了性命,唯一能够得到的战果,不过是多死几个鬼子而已。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了看地上的四哥,再扭头看了看远处的郑大兵、大刀刘以及小五。他们注视着我的目光也很迷惘,但是却又饱含着信任。
最后,我把目光停留到了小五身上。整个计划他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可是进入九日研究所之后,他似乎又变成了土肥他们计划的知情者与执行者。既然两方面他都是参与者,那么,他带着我们飞蛾扑火进到九日研究所,是什么目的呢?他一早就知道我们进入九日后会遇到什么,可是为什么又要带我们进来,在最关键的时刻为什么又要反咬土肥一口,救出我们呢?
小五的目光也死死地盯着我,我很想听到他大声地说出什么,说出他的目的——带领我们走到现在这一步的目的。
可是,小五的目光里,却和我一样,流露出征询对方意见的眼神。
在我们这么对恃的同时,从其他铁门后面,陆陆续续地走出了一些鬼子兵。他们都端着枪,表情木讷地站到了各个铁门的门口,枪口对准着操场中央的我们这些中国人。
必须保证大伙活着走出去!终于,我下定了决心。所有的兄弟把自己的生命交给了我,我不能让他们这么死去。
我转过身,对着被小五按在地上的土肥原一郎喊道:“土肥将军,我早就听说你是一个重视承诺的人。我现在要求不高,只要我们全部的战友活着走出远山!你觉得怎么样?”
土肥毫不犹豫地说道:“没问题!你这要求我完全可以答应你。”
“那行!”我点了点头,然后对四哥他们说道,“四哥,你带弟兄们先上车。你们先走,我和小五、兵哥、大刀刘兄弟殿后。”
四哥犹豫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挥手,指挥着一丝不挂的伪军兄弟们往那几辆卡车的方向走去。
当走到那辆藏有枪支的卡车车厢时,四哥示意兄弟们上车拿武器。
于是,当着所有全副武装的鬼子兵的面,我们的人都端上了枪。四哥似乎还想做些什么,但我大声喊道:“四哥,先出去再说吧!”
四哥看着我的眼神非常复杂。但最后他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指挥兄弟们爬上了那五辆卡车。
在这同时,小五、郑大兵和大刀刘也架着土肥与松下两位日军高级军官走到了我的身边。我们背靠背呈一个圆形站好,死死地盯着周围的鬼子兵,害怕他们中间会有人突然造次。
汽车发动了起来,朝着入口处开去。车经过我们身边时,四哥从卡车的驾驶室里转过脸来看了我们一眼。我看得出他想要叮嘱我们什么,可最后他只是留下一个关切的眼神,点了点头。
研究所的铁门缓缓地开了,五辆挤满了兄弟们的卡车陆续驶了出去。
在目睹车队安全地离开了九日研究所那两道铁门后,我要求鬼子们把铁门合拢,这样就不害怕有鬼子追出基地外攻击四哥他们的车队。
我把身子往小五、郑大兵、大刀刘身边尽量地挨紧,他们也和我一样照做着,保证我们形成一个坚不可摧的圆圈,可以看到周围的任何方位。我把目光移向了出口铁门侧面的一幢平房,奇怪的事情再次出现了,我的意识里居然第一时间告诉我自己,那里是九日研究所的厨房与锅炉房,相对来说比较安全。我甚至感觉那里面还有一个位置是我非常熟悉的,那里能够非常安全。
我的这一奇怪的想法立马左右到了我的决定,我伸出手指着那幢很长的平房,然后对身边的伙伴们说道:“我们去那边的屋子里吧!”
其他三人都应了一声。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是拖延时间,拖得越久,对于刚刚出去的四哥他们而言,越能够相对延长逃亡的时间。
我们架着土肥原一郎与还没苏醒的松下幸太郎,往那幢平房慢慢走去。所有的鬼子兵都跟着我们的脚步往那边移动着,始终保持着把我们围在中间的队形。
土肥原一郎一直都没出声,他太阳穴上的青筋鼓得很高,看得出他现在非常气愤。直到我们移动到了那幢平房门口,土肥才张口冲里面喊道:“里面的人都出来!”
土肥的话一落音,那平房里便慌慌张张地跑出七八个老头来,他们都穿着军装,却没有肩章,说明他们不是日军的现役军人。其中有一个老头在我面前跑过时,和之前我刚遇到黄碧辉时,那种感觉一模一样。不过这次没有剧烈的眩晕,但脑海中依然闪过一串奇怪的画面。画面里,我与这老头站得很近,老头在认真地看着一张相片,相片里是穿着朝鲜族服装的一家三口。
我连忙把自己从这些奇怪的幻觉中挣脱出来,带着小五及大伙往一个我感觉很熟悉同时也相对安全的房间里移去。到了门口,土肥原一郎却停下步子,不肯配合我们进入房间。他扭过头来,直愣愣地望着我,似乎他也看出了队伍里我的位置,说道:“邵德君,我们已经信守诺言,让你们的人出了九日研究所。你们是不是也需要表达下你们的诚意了?”
郑大兵沙哑的声音插话道:“土肥孙子,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谈条件?”
我挥了挥手,示意郑大兵住嘴,然后看了看土肥。土肥白了郑大兵一眼,继续对我说道:“你们可以继续把我当人质,一直到你们觉得你们安全为止。可是松下君现在伤得不轻,你们先放了他,让我们的医生赶紧给他止血。这也算交战双方最起码的人道主义吧!”
郑大兵再次打断了土肥的话:“人道?你们凭什么来说人道?你们懂人道两个字怎么写吗?狗日的小日本,我们中国百姓被你们残杀了那么多,你们那时候有没有想过人道?”
我打断了郑大兵的话:“够了!兵哥!”
我扭头看了小五一眼,小五点了点头。然后我从大刀刘肩上把松下幸太郎接了过来,对着土肥说道:“行!我给你们人道,这样做是要你们看看,中国军人是怎么对待伤者的。”
说完,我搀着松下幸太郎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放到地上,大声地用日语对着面前的鬼子兵吼道:“带走吧!”然后我指了指刚刚从身后平房里跑出的那个给我感觉很熟悉的老头说道:“弄点好点的饭菜,要他给我们送进来。”
说完,我转过身来,往平房里的一个房间走去。小五、郑大兵和大刀刘架着肩上全是血的土肥,紧紧地跟在我身后。
那种奇怪的熟悉感觉油然而生,我可以肯定自己来过这个房间,只是回忆里却找不出一段完整的画面。我径直穿过外面的一个小房间,推开了一道门,里面是一个几平方米的潮湿空间。
我左右看了几眼,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一张普通凌乱的木板床,床边一个小小的柜子,上面放着一个相框,相框里居然就是之前我脑海里闪出的画面——那个朝鲜族打扮的一家三口的合影。然后我在床头上拿起一本日语学习手册。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熟悉到我甚至能感觉到曾经住在这里面的老头身上的气味。
小五也紧跟着我走入到这个里间,他们把土肥原一郎推到墙角。郑大兵对着土肥踹了一脚,骂道:“跪下!”
土肥并没有妥协,胸膛朝前一挺:“几位,我现在是你们的战俘,但并不代表我是你们手里没有了尊严的狗。”
郑大兵作势又要上前动手,小五伸手拦住了他。小五在挟持了土肥他们之后,一直没怎么说话,可能他内心里对于自己的定位也有一些动摇和为难。只见他把郑大兵拉到身后,然后走到土肥面前,拍了拍土肥身上的尘土,低声说道:“将军……”
“住嘴!”土肥原一郎粗暴地打断了小五的话:“你这么个没有立场的家伙,没权利和我说话!”
小五愣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往我身边走去,没再说话了。
土肥死死地盯着小五的背影骂了一句:“叛徒。”然后扭过头来看着我,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慢悠悠地说道:“邵德君,我觉得一个像你这么优秀的军官,没有接受我们大东亚共荣的理念,真的很可惜。”
我把手里的那本书往床上一放,冷冷地看着土肥说道:“没有接受你们理念的军官太多了!难道你们关东军自己心里没数吗?”
土肥点点头:“这个我知道,满洲国里那么多你们中国官员,其实大部分都是对我们阳奉阴违的,私底下不知道骂了我们多少难听的话。”土肥的北平口音这么慢慢地说出来,给人感觉特别亲切,声音也非常好听。
他表情放松地说道:“你们中国人历来以多疑著称,你看看你们的历史,哪一朝哪一代的统治者不是以防范自己的臣民为首要任务呢?你们古代的特务人员,都是统治者安插到自己手下,看手下有没有二心。不是吗,邵德君?”
对于土肥原一郎这个人,之前我也有过耳闻,他是出了名的中国通,对于中国的历史了如指掌。很多典故他都能信手拈来,这也是他喜欢引经据典显摆自己是个中国通的本钱。我冷冷地笑笑:“土肥先生,你说这些什么意思呢?你难道想要通过古代帝王的治国之策来说服我们放掉你吗?”
土肥摇摇头:“邵德君,你理解错了!我说这些是要让你明白,我们大日本帝国对于你们中国官员一向秉承的原则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们清楚你们不可能一下子接受我们日本国为了大东亚共荣设计的美好远景。但是我们一直希望能够感化你们,就好像对你、对你们陆司令,我们也是如此。你们背后私底下有没有讨论过满洲国的一些优劣,有没有说过我们大日本帝国的坏话,你觉得我们会不知情吗?可是,我们依然非常信任你们。邵德君,你想想,如果是你们自己本国的统治者,知道你们私底下有背叛的苗头那会怎么做?”
土肥的话让我不得不沉默了,他可能也看出我心里有所波动,便站直了身体,继续道:“大和民族,占据弹丸之地,却能够在世界列强面前,走出自己的尊严,只有一个原因——我们团结,我们举国上下的团结。今天,我们大日本国与满洲国组成同盟,也希望满洲国的中国人和我们一起团结,拧成一根绳。东条将军说过一句话,中国人是我们日本人的老大哥,不过这个大哥太不争气了,我们日本人这个小兄弟现在是要敲醒这位大哥而已。”
“够了!”我粗暴地吼道,“土肥先生,你的这套强盗逻辑到此告一段落吧!”
我瞪大双眼,朝着土肥跨前一步,土肥有点慌张,可还是挺起胸膛,迎着我的挑衅。我张口说道:“敲醒!你们是敲醒吗?我承认我以前一直是你们养的一条狗,苟且地活着。也是因为我是一条好狗,所以你们的所作所为我都是清楚的。你们口口声声大东亚共荣,可你们私底下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情难道能瞒得住天下人吗?”
我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行!土肥先生,我现在不把自己当一个伪军军官来和你理论,我就只当我是个普通中国百姓。如果没有你们,我现在有我自己的家,有我自己的妻子,甚至还已经有了我的孩子。可是呢?可是我连一个普通百姓的生活也被你们硬生生地剥夺了!”
土肥听我说完这些,反而笑了,“呵呵!难道邵德君痛恨我们日本人的原因就是因为你以前的妻子——李春梅吗?假如我没记错,她还有一个名字,叫孙舞阳对吧?”
说到这里,土肥更加放肆地笑起来,两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露出一种奇怪的眼神来。
我却愣住了,土肥原一郎——关东军三羽乌之一,日军陆军省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为什么会对我的妻子的一切知道得这么详细,甚至春梅以前在丽春舞厅的化名他都知道呢?
土肥继续笑着,把头转向武藏鬼雄。“武藏君,邵德不提醒我我倒忘记了,你们俩曾经共享过同一个女人。真是巧啊!一个为了她背叛自己的祖国,把枪口对准了自己的上司与师长;另一个为了她背叛了自己的军队,甚至不惜让养育他多年的义父也陷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听土肥说到这儿,我猛地转身,虎虎地盯住了我身后的武藏鬼雄——小五。
小五挨着墙靠着,也狠狠地盯着土肥。我抑制不住地朝他低吼道:“小五,土肥说的是不是真的?你认识春梅?”
小五避开我的眼光,低声说道:“是的!我认识你以前的妻子。”
之前对他身上诸多秘密保留的愤怒,终于借着这个话题爆发了,我大步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小五,你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是瞒着我们的,你说!你说啊!”
一只大手在我面前挥过,是郑大兵冲到了我身旁,并狠狠地给了我一记耳光,骂道:“邵德,你干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土肥三言两语就让你扑向了自己人,你疯了吗?”
郑大兵的话让我立马回过神来,松开了抓着小五的手。土肥原一郎的笑声再次传了过来:“哈哈!武藏君,你看到了吧!这就是你倒戈而向的中国人,为了这么一些莫须有的理由就可以扑向自己的战友。武藏君,你信不信,你这么义无反顾的结果,是迟早一天你会死在你们自己人的枪口下!劣根啊!这就是支那人的劣根,低等民族……你们这群低等民族的支那人!哈哈……哈哈!”
我的脸一下红了,恼羞成怒地向土肥扑去。大刀刘一把抱住了我的腰,吼道:“邵德,你冷静。”
我挣脱开大刀刘,往后退了一步,重重地坐到了那个小床上。小五脸色苍白,他望向我的眼神一下陌生起来。半晌,小五慢吞吞地说道:“邵德,土肥说得没错,我是认识你的妻子。不过她并不叫李春梅,也不叫孙舞阳。她的真名叫做南造云子。”
小五顿了顿,说道:“记不记得下午在车上,我问起你有没有心爱的女人,没错,在你内心深处的那个女人和我内心深处的女人是同一个人。她也没有死在那场车祸里,现在很可能还生活在这个远山丛林里。邵德,之所以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对你那么亲近,原因就是因为我知道,我与你爱过同一个女人。邵德,有些秘密一直没机会对你说,希望你能明白。”
我低下了头,闭上了眼睛。
鼓掌声在我耳边响起,我抬头一看,是土肥在角落里放肆地笑着:“真感人啊!这一幕太感人了!我都忍不住要掉下眼泪了。懦夫,你们都是懦夫,为了一个女人。哈哈……”土肥张嘴大笑,他这次笑得更加夸张,甚至笑到双眼里布满了眼泪。
半晌,他止住笑,用手抹了抹眼眶中的泪水,沉声说道:“你们重情义,你们都是有血有肉的男人!就我不是,就我们大日本帝国的武士不是?很好!两位,我可不可以透露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给你们听?这秘密在我心里放了很多年,我从来没有告诉任何人,反正我也不害怕你们把这秘密告诉我们日本人。”
说到这儿,土肥双眼中居然流出两行热泪:“南造云子,你们俩深爱的南造云子,她……她是我的亲生女儿!”
魔鬼的信仰
土肥这话让我们都愣住了,突然觉得面前这位布满眼泪的日本军官一下苍老了很多,只见他伸出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肩膀上的鲜血额外显眼,甚至背也慢慢地弯了下来。他抹了一把脸:“云子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敢告诉她这一真相,我不希望她因为知道这一切,变成一个平凡的女人。我一直以为我能说服自己,把她只是当成一个学生,一个能够有所作为的女战士。可是,她因为你——因为你邵德,背叛了自己的祖国,并得到了悲惨的处罚。帝国之花的凋谢,都是因为你,因为你这个支那人。不是因为你的话,云子也不会被投入到无菌试验里成为实验品;不是因为你的话,云子也不会消失在我的视线里,现在生死未卜。”
小五往前走了几步,站到了我的身边,他伸出手搭到了我肩膀上,他掌心的微温透过我赤裸的皮肤,传到我身上。我迟疑了一下,也伸出手,握紧了他的手。小五脸色比之前稍微好看了一点,然后对土肥说道:“老师,请准许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你。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的表演太过华丽了一点呢?我记得心理战这一堂课是你当年亲自给我上的,从进入到这房间开始,你就一直在摆弄着你娴熟的演技。先是质问邵德的立场,接着是想要瓦解我们的团结。到所有的方法用完后,你现在又开始玩悲情,希望得到我们的怜悯。老师,你没有觉得这一套在我面前是那么天真和幼稚吗?”
土肥似乎被小五的话说中了,他继续装出一个悲伤的模样,闭上了眼睛。我也站了起来,和小五肩并肩站着,对着土肥说道:“土肥先生,如果按照你的逻辑,我现在还应该叫你一声岳父大人咯?”
土肥痛苦地睁开眼,声音很低沉地说道:“如果是在和平年代,那你确实是应该叫我一声岳父的。”
说完这话,土肥站直,用手理了理他的领口,努力回到他作为日军高级军官的军姿。只见他用袖子小心翼翼地把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然后正色对我们说道:“可以了!现在我想问问各位,你们还想把我在这儿押多久。松下先生现在已经安全了,我的生死相对来说并不重要。你们想要走出九日并不难,只要释放我就可以了。”
土肥的话让我们再次把思绪带回了目前严峻的形势中。我笑了笑说:“不用着急,我们也不想在这鬼地方一直待下去。等会儿你的下属会送来饭菜,我们也正好有机会和你这种身份显赫的关东军高级将领共进晚餐。吃完饭后,我们好好休息一下就走。”
土肥冷笑道:“邵德君,我在你们中国人心里一向是以重视承诺闻名,相信你也有耳闻。我答应了你的事情,决不会食言。我知道你现在是想给刚才出去的士兵们争取时间,没问题!我给你们大把的时间,只是你觉得你们能逃出远山吗?你觉得你们能活着走出这块恐怖之地吗?并且,邵德君,我可以告诉你们两个秘密,相信每一个秘密都会让你震惊不已的。”
“有屁就放!”站在土肥身边的大刀刘低吼道。
土肥不屑地瞟了大刀刘一眼,然后说道:“邵德君,你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你有一位据说是早就死掉的父亲,叫邵统军对吧?我现在可以肯定地告诉你,邵统军没有死,他就是引导我们皇军进入远山的那一拨人里的一员。”
“不可能!”这次我没有激动起来,因为小五之前的话让我控制住了自己,面前这位土肥原一郎是特高课最狡猾的老狐狸,他的话里布满着各种圈套,我不能再上当。
土肥又笑了,那笑意非常高深:“不信可以,我现在手头上没有能够打动你的证据。但是我说一件事情给你听吧!据我们的情报显示,邵统军当年与号称是清廷四虎的另外三个同伴,效力于你们的蔡锷将军旗下。1913年,也就是你出生之前,他们清廷四虎接受到一个任务,进入到了远山。只是,他们再也没有走出去。”
我没有说话了,死死地盯着土肥的眼睛,希望从中找出哪怕是一丝丝的狡黠。可是,老谋深算的这条狐狸,没有露出一丝破绽让我起疑,相反地,他居然岔开话题,说起了他的第二个秘密:“邵统军的故事你自己去挖掘吧!我现在还要让你知道一个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在你们身边,我们特高课还有一颗更加关键的棋子存在。对啊!一颗?两颗?三颗?或者是很多颗?我都不记得了啊!哈哈!”
我微笑地看着他说:“土肥先生,你觉得你这些普通的把戏玩起来很过瘾吧!你真的以为你这么随便地说说,我们就会互相之间开始猜忌吗?”
“难道不会吗?”土肥快速地接住了我的话,“武藏君,外界不知道的一些秘密,相信凭你以前的身份,是有耳闻的。你是帝国最大的骄傲——千面人。不过你也应该知道,在你这个级别之上,还有一位如战鬼一般存在的顶级特工。他的姓名与年龄,甚至包括性别,都是军部的高级机密,这点你应该听说过吧?”
“你说的难道是……”小五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难道是神户战鬼——服部川八?”
土肥得意地点点头。“没错,服部川八也被投入到远山来了,甚至早已潜伏到了你们身边。”
郑大兵冷哼道:“什么狗屁神户战鬼,弄不好已经被我们早就整死了!”说完郑大兵转身对着小五说道:“小五,吴球那王八蛋死的时候说他叫什么来着?土肥说的不会就是吴球那小兔崽子吧?”
“不可能的!”小五摇起头来,神情难得一见地浮现出恐,“服部川八不可能那么容易暴露的。”
我问道:“这服部川八是个什么人物啊?”
小五看了我一眼,吞了一口口水,说道:“我之所以在特高课地位显赫,原因是我掌握着高超的化装本领,并且能融入到每一个角色。而这服部川八,根本就不需要伪装,他投入到任何一个身份,都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因为他是个天生的特工,他能够像变色龙一样,在人群中如隐形一般地存在。不是真实意义上的隐形,而是平凡到任何人都不会去关注的那种隐藏。”
土肥对小五这回答非常满意,他补充道:“武藏君说得没错,不过我还需要让你们知道,他接受这次任务的目的很笼统,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好远山里九日研究所的安全。这个任务看上去很简单,但你们可以考虑得远一点,或者……或者他就是要把你们连根拔起的一颗铁钉。不止现在的你们,包括你们身后的所有秘密,都会要连根拔起。”
我冷笑道:“土肥将军,你觉得我们会相信你说的这些鬼话吗?”
“我信!”我身旁的小五却斩钉截铁地说道,“邵德,你记不记得我们昨天反攻进战俘营里发生的奇怪事情?”
“小五!”郑大兵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出去了再说。”郑大兵说完这话,朝着土肥使了个眼色。
小五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闭上了嘴。
正说到这儿,外面那房间的门口,一个矮小的身影出现。是那个我指名送饭的老头。
老头站在门口,很慌张地朝我们这边探头,然后用生硬的日语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是来给你们送饭的,别开枪。”
我招了招手,也用日语回答道:“进来吧!”不知道怎么的,我总觉得这老头非常熟悉,甚至有一种异常的好感。
老头端着一个很大的木盒,表情恐惧地慢慢走了进来,他把木盒往地上一放,继续用日语说道:“各位长官,饭菜都是热的。我就先出去了!”
说完他便转过身,要往外面走。
“等一下。”我叫住了他,然后换上中文对他说道,“老头,你会不会说中国话?”
老头连忙点头:“会的,会的。报告长官,我以前住在挨着中国东北的朝鲜一个小村庄里,从小就会中国话。”
我点点头,然后指着饭菜问道:“这些吃的小鬼子有没有下药啊?”
老头拼命地摇头:“没有的!”
旁边的土肥冷哼了一声,插话道:“邵德君,我们大和民族做事决不会像你们中国人一样两面三刀的,答应了保证你们的安全,就绝不会食言。”
我白了他一眼,然后对朝鲜老头说道:“你在这儿先等着,我们吃完饭看看还需要什么?到时候你帮忙跑跑腿。”
我伸手把饭盒拖了过来,郑大兵、大刀刘和小五也都动手,把里面的几碗热腾腾的拉面端了出来。我拿起筷子,犹豫了一下,然后左右看了一眼小五他们三个。他们也都没有动筷,都正看着我。
土肥看在眼里,轻蔑地骂了一句:“愚蠢的支那人。”
我咬了咬牙,夹起面条送进了嘴里。
我们狼吞虎咽地吃着手里的面条,站在角落的土肥却扭过头,盯住了那个朝鲜老头。“老头,我怎么觉得你挺奇怪啊?”
老头连忙弯腰。“土肥长官,我没什么奇怪的。我一直效忠皇军,包括我的女儿,也协助皇军进入了伪满国,是一个皇军旗下忠诚的女兵。”
土肥没有回话,扭过头陷入思考状。半晌,他突然对我说道:“邵德君,你好像对这个房间很熟悉啊!从你进入这张门开始,我就感觉你对这里面了如指掌。外面那么多人,你偏偏找了本来住在这个房间的他来送饭。看来!看来你们的队伍对我们九日研究所投入的潜伏力量不小啊。”
我正在咕噜咕噜地喝着面汤,听土肥这么一说,我脑子里也迅速闪出一个新的念头:从进入九日研究所开始,就不断地闪现的各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难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我意识深处难道真有一段回忆,与这朝鲜老头,与这普通潮湿的房间,以及之前那个黄碧辉是相熟的?
我放下碗,看了朝鲜老头一眼,感觉依然是熟悉,熟悉到他身上的气味都仿佛那么实在。我伸手拿起了他床边的那个小小相框,盯着上面美满的一家三口。老头与一个中年妇女微笑着,他们前面蹲着一个穿着皇协军军装的白净女子。
脑子里再次闪出一些画面,这次出现的居然是这个应该是老头女儿的姑娘。那画面里,女人脸色苍白,赤身裸体地被人压在身体下喘息着、呻吟着。
我抬起头来,脱口而出道:“老头,你的女儿现在是九日研究所的慰安妇。”
老头一愣,紧接着他畏畏缩缩地赔出笑脸,对土肥原一郎说道:“土肥长官,这位长官对我说的是玩笑话吧?我女儿叫金巧燕,现在应该是在满洲国里当个密码官吧!”
土肥没有理睬他,反而是转过头来问我:“邵德君,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我如果不是看到这张相片,都还不知道这老头的女儿在九日研究所。”
我把手里的相片重新放回到原处,对着土肥说道:“你管不着。”
那老头听完土肥的话后,脸色一变。他双腿微微颤抖着,眼睛一下就湿润起来。最后,他居然朝着土肥猛扑过去,嘴里大声骂道:“你们这群禽兽,你们这群禽兽!”
郑大兵和大刀刘连忙拉住了他,尽管如此,土肥还是被这老头挠了两下,两道血痕出现在他脸上。土肥的样子非常狼狈,他努力地把胸膛挺了起来,对着那朝鲜老头骂道:“你等着死吧!低等民族!”
土肥的话让我心灵深处不由自主地涌出一种使命感来,我站了起来,对土肥说道:“土肥将军,想要他死恐怕有点难。因为我们等会儿要带他一起走。”
“邵德你疯了?”小五在我身后叫喊道,“土肥这老狐狸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布下眼线的机会,带这个陌生老头出去,岂不是正中他下怀。”
我看了一眼被郑大兵死死抓住的朝鲜老头,坚定地说道:“我决定了!小五,希望你能接受!”
我往老头身边走去,用手抱住了老头瘦削的肩膀。老头像个小孩子一般抽泣着,甚至把头紧贴着我的胸口,似乎在这一瞬间我成了他的亲人。
我把他扶到床边安慰他坐下,然后对其他人说道:“我们等到后半夜吧!四哥他们现在应该还没有走出远山。”
大家点了点头。土肥意识到自己的花言巧语已经无法击溃我们的防线,便也没再出声,背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时间静悄悄地流逝着,因为没有手表,也无法看到外面的世界,所以我们只能估摸着等待的时间。应该是过了几个小时后,我下意识地去摸手表,才想起手表放在那辆轿车上。
我重新站了起来,小五、郑大兵和大刀刘见我起身,便也都挺了挺胸,望向我。
我说道:“估计四哥他们逃得挺远了。我现在出去开车,你们带着土肥和老头上车,咱们现在离开九日基地。”
郑大兵却伸手拦住了我:“邵德,我去开车过来吧!你是主心骨,不能有闪失。”
我心头一热,点了点头。
郑大兵提起枪,转身往外走去。
土肥也睁开了眼睛,双眼布满血丝,没有了下午的精神头了,给人感觉不过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头。
小五在我身边低声说道:“我们真的带这老头一起走吗?”
我点点头,然后一把抓起旁边的那个相框,递给了一直默默流泪的老头。老头接过相框,用一种祈求的目光看着我,小声地说道:“长……长官,能不能让他们把我女儿也带出来?求求你把我女儿带出去吧!我一把老骨头无所谓了。”
我心里一酸,望向土肥原一郎。这老特务头子把脸转向一边,没有看我们。
我大声对他吼道:“听到没?我们还要带走他的女儿。”
小五再次说话了:“邵德,你不要这么感情用事。”
土肥把脸转了过来:“你们这群没有出息的乌合之众不用为这事情争吵了,这个女人……”土肥指了指老头手里的相框:“这个女人以及那一批慰安妇现在都已经化为白骨了!半个月以前就被淘汰,扔到硫黄池里融掉了。”
老头的嘴唇不停颤抖着,大刀刘似乎也动了恻隐之心,连忙抱住他说道:“老头,别激动!跟着我们走出了九日研究所再说。”
老头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淌,没有出声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我们互相看了一眼,明白这是郑大兵开着那辆轿车过来了。我和小五站到了土肥两侧,一人架一只手往外走去。大刀刘扶着依然在哭泣的朝鲜老头,跟在我们身后。
我们顺利地走出了低矮的房间,门口的轿车车窗洞开着,里面只有郑大兵一个人,正在向我们点头示意。
我把车厢后面的门打开,要小五和大刀刘带着土肥和朝鲜老头上了车。然后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问郑大兵:“有没有检查车?”
郑大兵点头道:“检查过了,没问题,油也是满的。”
我望向正前方的操场,只见数十个鬼子兵正表情严肃地看着我们,队伍非常整齐,手里端着枪,黑漆漆的枪口对着我们的汽车。
我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豁然地笑了笑,随后转过身,往旁边的基地大门望去。
这一眼却让我的心坠到谷底:只见近二十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穿着日军宪兵制服的军人,正站在那扇铁门旁边。他们的头微微低着,望向我的眼神阴森恐怖。他们手上没有武器,但是后背上却交叉背着长枪,以及用黑色布条裹着的刀柄。我还注意到,他们的脑袋两侧有青紫色的发碴儿若隐若现。
合体人,这是二十个合体人士兵。他们现在全副武装地在我们将要经过的铁门旁边待命。
我收住笑,对他们做出一个捏拳头的手势。然后上了车,把车门关上。
“小心门口那些士兵。”这是我上车后说的第一句话。
小五、郑大兵和大刀刘也连忙望了过去,大刀刘闷哼了一声,用手摸了摸他身后交叉挂着的那两柄大砍刀说道:“看来我以前就是和他们一样,也还有模有样哦!说完他掏出手枪,比在土肥的额头上。小五也把后面的车窗放了下来,让那些合体士兵看到土肥被我们控制的情况,让他们不敢造次。”
汽车开始启动了,往铁门的方向驶去。铁门也同一时间被打开了。
汽车经过那二十个合体人士兵时,我的眼神第一次与他们近距离接触。只见他们低头望向我们的眼睛渗着凶悍的光,也是因为距离不远,我能够看清楚他们的瞳孔,都已经扩张到了极限,甚至感觉整个眼眶里没有眼白,全部都是黑色的阴影。
我的心继续往下沉,这将是多么可怕的一股力量!他们的体能自然是和我们几个合体人一样,拥有无穷的力量、惊人的速度以及自己都无法想象的爆发力。而他们的感官自然也和我们一样,拥有着异于常人的视力与听力。我不敢想象如此强悍的军队,如果投入到战场会是什么样?二十个这样的士兵,足以与一个完整的连队对抗。如果再辅以日军习惯的夜袭作战方式,那么,合体人士兵如天神般突袭到中国军队的营地。那么……
我不敢往下想,汽车朝前行驶着,开出了铁门,往远山丛林中驶去。
土肥始终闭着眼睛,任由我们摆布。直到汽车开出九日基地,他才说道:“也差不多了吧!支那人!你们已经安全了,是到了放下我的时候了吧?”
我盯着身后敞开的九日研究所的大门,只见大门深处的灯突然熄灭了,比远山丛林中更加深邃的黑暗瞬间笼罩了里面的一切。我深知,是九日基地故意这样做的,让我们看不清他们的行动。
土肥突然咆哮起来:“卑鄙的支那人,我早就知道你们会食言。你们说保证我的性命,但却没说放我走。你们这些支那人最喜欢来这一套了!我就不应该相信你们。”
“闭嘴!”我粗暴地打断了他,然后朝前一指,“土肥将军,你现在读秒吧!你从一数到一千,我们就放你走。”
“一数到一千?嘿嘿!再过十五分钟你们就能放我下车?看不出来啊!邵德君还是个这么信守承诺的人。”说完这话,土肥没等我们搭腔,便开始焦急地数数了。
郑大兵扭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把油门猛轰,尽可能地用最快速度开去。
十几分钟后,土肥的读秒声越来越欢快:“九百九十七,九百九十八,九百九十九,一千。”
“停车!”我对着郑大兵命令道。郑大兵犹豫了一下,停下了车。
大刀刘打开了车门,拉扯着土肥往车外拖去。郑大兵嘀咕了一句:“真的就这样放下这魔鬼?”
我努力挤出一丝笑来:“那你要怎么样呢?我们总不能比小鬼子还不要脸吧?”
郑大兵也呵呵苦笑:“那倒也是。”说完郑大兵把头探出车窗,用浓厚的东北口音对土肥喊道:“孙子哎!爷爷跟你后会有期!”
大刀刘往土肥原一郎的屁股后踹了一脚,哈哈大笑。土肥被踹得往前一个狗吃屎趴到了地上。大刀刘转过身来,上了车。
车继续往前开去,小五在后排焦急地说道:“快看后面!”
我们连忙回头望去,只见土肥原一郎的身影仍然非常清晰,可是,在他左右却已经出现了很多黑影。土肥个子不矮,但那些黑影比他还要高了大半个头。
“是合体人士兵!”我肯定地说道。
我的话音刚落,只见那些黑影已经转过身来,从背上抽出了枪和冷兵器。紧接着,他们的背微微朝前一弓。最后,他们像一排飞驰的弩箭,向我们的车尾冲刺过来。
“加大油门,快!”我焦急地对郑大兵说道。
郑大兵“嗯”了一声,然后重重地踩下了油门,轿车顿时疯狂地行驶。
身后的那些黑影的奔跑速度明显也在加快。他们的步子迈得非常大,似乎是用脚尖接触地面,在迅速地行进着。
我和小五、大刀刘,还有那个老头一起盯着车尾紧追而来的合体人士兵。我不知道当时郑大兵把车开到了多少的时速,但我相信绝对是这轿车的极限。可是身后追赶的士兵,并没有因此和我们拉远距离,反而感觉在慢慢地缩短,甚至他们身影也越来越清晰。
大刀刘咬牙切齿地怒吼道:“不行就跟他们拼了吧!”
“能拼得过吗?”郑大兵不时用余光从倒光镜看着身后的追兵,说道,“他们的体能应该和我们一样,硬碰硬,咱们胜算不大。更何况这还是小鬼子的地盘,一旦我们和这些合体人打起来,那些鬼子肯定也是会来助阵的。到时候我们必死无疑。”
大刀刘“哼”了一声,但也没有反驳。
“你们走!我来挡一阵。”一直没有出声的小五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手放到了车门的把手上,把车门往外一推,身子径直往外移了过去。
我一把抓住小五正准备打开车门的手:“小五兄弟,你给我住手。”
我硬生生地把他已经伸出车门的身体拉了回来,并顺势带拢了车门,厉声说道:“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反正有我邵德一天,就不允许你这么冒冒失失地去赴死。咱这几个是好兄弟,要死咱一起死。”
郑大兵和大刀刘重重地“嗯”了一声,就在这瞬间,汽车“噗噗”地响了两声,接着我们明显地感觉到,速度和之前不一样了,慢了下来。
“你不是说检查了油箱,是满的吗?”大刀刘焦急地对郑大兵吼道。
“狗日的小日本,他们往油箱里灌了水!我明明看到油箱里的油都要溢出来了。”郑大兵双手仍然紧紧握着方向盘,但从说话声中可以得知他也慌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往后面的追兵看了一眼,咬了咬牙,说道:“下车!跑!”
轿车还没停稳,我们四个人就不约而同地拉开了车门,往外跳去。小五、郑大兵和大刀刘跳下车后立马往前面发足狂奔,而我却伸出手,从车后座把朝鲜老头拖了出来,往肩上一扛,然后才往前奔跑。
眼见合体人士兵距离我们不过三四百米远的距离了,我扛着老头,咬紧牙关,居然轻松追上了他们。我以为是我爆发力增强的原因,对于这一异常现象也没多想,继续低着头,不顾一切地朝前冲。
奇迹出现了,我的身体如同闪电般地往前奔跑,双腿迈动时的频繁让我感觉自己已经与这世界上所有的时间、空间无关,似乎只要是我需要的,就能够得到最大化爆发。我回头看去,以为小五他们也会和我一样爆发到这种可怕的程度。但是,就在这一瞬间,他们却已经在我身后七八米之外,并且都张大着嘴,神情古怪地看着我——他们奔跑的速度与我完全不是在一个层次上。
我边奔跑边思考着:难道我之前承载着雷子意识的身体已经有了某些变化?以及,之前脑海里出现的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难道是另一个人的记忆?如果这种假设真的存在,天啊!那该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实,我居然成了承载不同的三个人意识的合体人?土肥与松下期待看到的第三种随机状态,难道真的在我身上发生了?
我放缓了速度,好让小五他们跟上我的步伐。身后的追兵却依然牢牢地跟随着我们,如同夜色下的幽灵一般,在我们身后紧紧追赶。
“进树林!”我边跑边喊道。
我带头往身旁的丛林里冲去,小五三人也紧随而至。
与此同时,合体人士兵也没有懈怠,尾随我们冲进了树林。
我们与合体人士兵的追逐坚持了多长时间,已经无法考证,并且当时的局面也由不得我们停下来思考。我们继续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地发足狂奔,直到前方,突然显露出一片开阔地来。接着,一个熟悉的下坡出现在我们面前——是那个在夜晚没有人栖息的村庄!
“邵德!进村子里分开,利用房屋尽量跟他们绕圈,弄死一个少一个。”小五在我耳边低吼道,从他的说话声中明显能听出来,他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我没有回答他,对着那下坡高高跃起,朝前跳跃了下去。
小五他们也跟着我往山坡下冲了下来,很快,我们就进入了村子。
可是,在进入到村子后的第一时间里,我猛地看到,在村子中间那口井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一个不像是人类,却又直立着,有着四肢与头颅的巨大黑影。紧接着,它朝我们的方向高高地跃起,双手与双脚挥舞的瞬间,几道寒光一闪。
是人形犬!不过这个人形犬的体型比之前我们在战俘营看到的要大了一倍。
人形犬重重地落地,咆哮着向我们冲了过来。
“拼了!”我大喊一声,把肩上的老头往旁边一个草垛上甩去,然后双手捏成了拳头,咬牙切齿地迎着这人形犬冲了上去。
“八嘎!”身后追捕的鬼子的叫骂声也已经近在迟尺。我的脑门儿被血冲得有点发麻,一种赴死的悲壮在我身体里沸腾。
“杀!”我大声地吼道。
可就在我话音刚落的瞬间,更加惊人的事情出现了。无数个声音在我周围一起叫喊道:“杀!”
紧接着,只见在村庄的房屋屋顶上,数十个人影闪现。十几个?不止,起码有上百个人影出现。
我面前的人形犬还在咆哮着,它似乎对这些嘶吼声完全没有留意,距离我越来越近了。
就在我即将与它扑到一起的瞬间,七八个黑影从屋顶跃起。冷兵器闪动的寒光在我头顶晃过,而他们的目标竟然都是冲着人形犬。
人形犬手指上的钢刃在距离我脖子只有几厘米的位置,被突如其来的黑影手中的武器格挡开来。我的拳头重重地砸到了人形犬那闪着红色光芒的小眼睛上,接着只听见人形犬怪叫了起来,一柄宽厚的刀锋结结实实地砍在它脖子毛茸茸的位置上面。握着这把长刀的是一个头戴着金色头盔,身上穿着不合时宜的金属铠甲的壮年汉子。只见他怒目圆瞪,眼睛里黑色的瞳孔充斥在眼眶里,已经看不到眼白。他把手里的大刀往后一拉,人形犬那巨大的头颅便往旁边落去,鲜血如喷泉一般从它脖子上的伤口处四处喷溅,我与近旁的这几个都穿着奇怪铠甲的武士,被溅了一身。
金盔武士瞟了我一眼,再次举起刀。我下意识地伸手往腰上的手枪摸去,可在那同时,我突然意识到他举刀砍向的位置是在我身后。
我的身后是追逐而来的日军合体士兵,难道这群突如其来的奇怪士兵会帮我们去消灭那群鬼子兵吗?
武士的身影从我两侧冲了过去,越过小五、郑大兵、大刀刘身旁。不!不止这么几个,从其他屋顶上突然出现的那些同样穿着银色铠甲,手里握着冷兵器的武士,一起冲着合体士兵扑了上去。
枪声响了起来,追赶而来的鬼子兵手持歪把子机枪,向武士们毫不忌惮地扫射。
我捏紧了拳头,甚至一度忘记了身上还有枪的事实。我身子一弓,跟在金盔武士身后,如融入了狼群的孤狼,义无反顾地朝正在开枪的鬼子兵扑了上去。
“邵德!”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女声在我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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