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里夏·莫里森的家是一座潮湿的正方形灰色大石房,它坐落在一块周围栗树成荫的草坪上。
“怎么办?”内利低声问,声音因担心而发颤。
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仔细地观察着环境。房子周围一片黑暗,除了偶尔有几丝月光透过云缝泻下来。
“没亮灯,帕特里夏肯定还没有回来,先等等她。”
“然后呢?”
“先绕房子一周再说。”
绕完一周,我对她说:“你躲到街道那边的树后,监视前侧和右侧。我在斜对面的角落里,监视另外两侧。两个监视点相距约十五米。虽看不太清,但只要提高警惕,我看任何人走近房子都会被看见,何况我们的眼睛会适应黑暗的环境。”
内利瑟瑟发抖:“希望他不会听到我牙齿打颤的声音。”
“当然不。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把你放在那里。我看,他会从田间过来,穿过菜地来到房后。这时候,迈尔斯警官就会出来。”
“我想到了,罗斯同我昨天讨论过。你可能认识约翰·里德,他是伦敦警察厅的警官。”
“啊!是的……我知道。上校跟我说起过,他原籍好像是布莱克菲尔德。我与他只是点头之交,但……”
“那么说你认识他?过了这么久,他一定变了!他现在怎么样?”
这种处境是滑稽的,我真不该接受上校提议的这种角色,可是我还必须说点什么。“他当然是一个忠于职守的小伙子,无可挑剔……毕竟,我再说一遍,我们交往不深。但将来,我要跟他讲讲布莱克菲尔德和这里的漂亮姑娘!”
内利的眼睛闪着愉悦的光芒。她对我低语道:“要知道,那时罗斯很喜欢他。我肯定,那时如果他稍有表示,她就不会成为斯特兰奇夫人了。但千万别再跟别人说,警官,因为如果传到卢克耳朵里,他可能会把我辞了。”
“当然。内利,当然不。”
此时传来了说话声。我们立即闭上嘴,朝街上看去。
“是帕特里夏和她的未婚夫,”内利低语道,“他们好像在吵架,这不利于我完成任务,我可以找什么借口……”
“就说是上校让你来的。告诉你的朋友说他非要那本书不可,原因你不知道。事后,他会有足够的时间找出一个自圆其说的理由的。”
“看,她的未婚夫走了,帕特里夏又上了街。快去你的位置吧。”
我动作敏捷地绕过房子,等着。片刻,我听到了对话的回音。突然,微风吹拂,栗树枝叶摇摆,飒飒声几乎掩没了内利和帕特里夏的谈话声,然后是关门声,说话声没有了。
几分钟后,我追上内利:“怎么样?”
“她很生气,先生,她根本不想知道……”
“她说不准,但她觉得在她手里。我明天一定再来。”
黑暗之中,我凝视着内利的脸。她表情忧郁,似乎在经受着内心的巨大苦楚,一只手在两腮处搓来搓去。奇怪的内利,这最后时刻奇怪的同盟者,奇怪的姑娘,她似乎丝毫没有估计到自己面临的巨大危险。
“一定有十一点了,”我严肃地说,“凶手随时会来……到伯敦住宅走不了十分钟。”
内利没有动,看着自己的手。
“你听没听见帕特里夏插门的声音?”
内利过了一会说:“她把门砰地一声关上……不,好像没有听见。”
我示意她跟着我,朝她的观察点走去。
“藏在这裸树后,没人能看见你。好了,现在注意观察房子,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前侧和右侧,”她厌烦地说,“我不是傻瓜,警官,请别把我当作孩子。”
“在任何时侯,内利,在任何时候你的眼睛都不能离开房子的这一部分。这很重要。”
“警官,我再说一遍: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相信。我不在这里盯着了,另外,我们不知道还要等多久。稍一疏忽就会酿成严重后果。所以我要强调:你的眼睛必须时刻盯死房子的这一部分。”
她想了一下,说:“除了二层后部的一扇窗户外,其余的窗户都是关着的。你注意到了吗?”
“当然,内利。我是警官!别担心,我会时刻盯住那扇窗子。但大门也许没关……”
“如果我看到有人,”内利突然担心地说,“我该怎么办?”
“喊,我立即跑过来。好,我走了,回我的位置。我看无需再嘱咐你什么了。”
前侧有四扇窗:一层有两扇,两窗之间是上有挡雨披檐的门。二层还有两扇,右边的敞开着,拉上的窗帘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线——这显然是帕特里夏的房间。
周围一片黑暗。帕特里夏灭掉了灯。虽戴着表,我却看不清,也许是十一点半了。我的眼晴再次适应了黑暗之后,我发现,借助于挡雨披檐爬到那姑娘的窗户,不是很难。
“警官,干嘛跑得这么急?”
“你什么也没看见,内利?”我气喘吁吁地问。
她神情惊异地看着我:“没有,不然我会叫你的。”
“该死,”我用拳头砸了一下手心,抱怨着,“我没有做梦!我刚看到一个黑影绕过房角……”
“哪个拐角?”
我手指着房子侧与前侧交会的拐角。
“不可能,如果那儿有人,我绝对不会看不见。黑影到底从哪儿来?”
我双手捧住头:“我疏忽了一下……院子里有声音……”
我回头观着,不长,至多四五秒,然后又转过头,就看见一个黑影在房角消失了。我立即跳了起来。
“你已经到过墙角,拼命朝我这边跑。但你前面没人,这是毫无疑问的。”
“墙底下很黑,”我说,“爬着走,敏捷的人还是会……”
“警官,”内利愠怒地叹了口气,“我不会看不见。另外,你跑过来也看到了沿墙的地带……”
“没有人,”我说,“一定是我有了错觉……”
“奇怪,”内利说,“上校还没来。肯定快两点了。”
我借着月光,看了看表:“一点。这样等,让我们失去了时间观念。”
突然,内利陷入了极度的恐惧,颤声说:“凶手,幽灵凶手……”
冷冰冰的沉默之后,我说:“来,别惊动他。”
我们来到大门前,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吱的声响。
“我就担心这个,”我说,“你的朋友忘了插门闩。”
我们走进去,在通往二层的楼梯前停下来。
“莫里森小姐!”我喊了一声。
没有回答。
“莫里森小姐!”我提高声音,又喊了一声。
仍没有回答。
内莉紧紧地抓住我,浑身发抖。
我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刚跟未婚夫吵过架,她也许吃了安眠药。”
我擦亮一根火柴,颤巍巍的火苗照亮了一条用浅黄色壁纸装饰的走廊。那壁纸的黄色犹如内莉那张蜡黄的脸。
突然,一个强有力的、权威般的声音叫我们悚然而惊:“里面出了什么事?”
我转过身,上校跨过门槛,一只手拄着拐权,另一只手拿着提灯,走了进来。
我向他讲述了情况。他陷入了沉思,眼睛盯着楼梯,然后对内莉说:“呆在这儿别动。”
然后,我们匆忙爬上了通向二层的楼梯。
“我想这是她的房间。”我指着一扇门说。
上校毫不犹豫地用拐杖连续敲击着房门。
回答我们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们迅速交换了眼光后,走进了房间。他用不提灯一点点照遍了全屋,然后灯光停留在了床上,帕特里夏似在沉睡。
我们走过去。上校倒退了几步——
“上帝!”
凶手又一次大功告成,帕特里夏的脖子在两耳之间被深深切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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