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深深的叹息,我把话筒放回原位。手边虽然准备了便条纸,但是完全派不上用场。
虽然佐久良且二曾经说过,关于桐子从东京失去联络一事,不管是房东还是同事都表示不清楚,但是在我的潜意识里其实并没有采信这种说法,有必要亲自确认一下。报告、联络、商谈以及做好各自的确认工作是做这行的基本原则。
没想到,光是登记在通讯录第一行的房东,就是一个冷淡到不行的人——
你谁啊?调查事务所的人?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的家人委托你来调查的?而且该说的我都已经跟她家人报告过了,难不成还要我再讲一遍吗?你有什么权利要求我这么做?总之佐久良桐子已经不住在我这里了。我不知道她搬去哪里,她也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就这样,别再打来了……接着就是电话用力挂上的声音。
不知道桐子的父母亲自跑去拜访房东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受到这样的待遇。还是因为做我们这一行的本来就不容易取信于人呢?话说回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就算被拒绝了也不应该那么快放弃才对,应该要再死缠烂打一点。
不过倒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桐子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就表示她并不是那么急着逃走,而是有计划地搬家。
可想而知,接下来的几通电话应该差不多都是这样子,明知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可是不问又不行。我又叹了一口气,重新拿起话筒,按下通讯簿上“ Gooth股份有限公司”的电话号码。
才响不到一声,电话就被接起来了。话筒那头传来一把显然是训练有素的女声:“您好,感谢您的来电,这里是‘ Gooth股份有限公司’。”
我瞄了一眼桐子的名片。
“百忙之中打扰您真不好意思。敝姓绀屋。麻烦帮我转系统开发课。”
“好的,请稍等一下。”
第一关不费吹灰之力就轻易地闯关成功了。我听见转接的音乐,是“绿袖子”。大概才听了十秒钟不到,电话就又被接起来了。不过这次的声音跟刚才柜台小姐的明显不同,听起来似乎很累的样子。
“您好,我是系统开发课的神崎。”
“啊、您好。敝姓绀屋。请问是不是有一位名叫佐久良桐子的小姐在贵公司上班过?”
电话那头的神崎突然沉默了下来。他该不会觉得我很可疑吧?如果是的话,我得赶快表明来意才行。
“前几天,佐久良小姐的父母应该有去过贵公司吧!可是我还有几点想要更确认的地方,所以才打了这通电话,不知道方不方便再跟贵公司请教几个问题?”
“……你是谁?”
明显压低了的声线,显然是不想让办公室里的其他同事听到吧!而且还是质问的语气,语气里充满了警戒的意味。
电话那头接着说:“你该不会要说你是她的亲戚吧?”
如果我这时候再装神弄鬼的话,不只会使对方提高警戒,搞不好他还会直接把电话给挂了,那要再打进来可就难了。所以我马上回答:
“不是的。不过,在自我介绍之前可以先请教一个问题吗?请问您知道佐久良小姐现在的状况吗?”
“……现在好像是我在问你问题耶!”
“不好意思,请容我自我介绍。由于佐久良小姐的家人现在都联络不上她,所以他们就委托我来寻找佐久良小姐的下落。”
“你可以再告诉我一次你的名字吗?”
“敝姓绀屋。”
又是一阵沉默。想用一通电话就让原本对你怀有戒心的人相信你所说的话,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对方这种保持高度警戒的态度却也给了我一个提示——如果桐子是在很圆满的情况下主动离职的话,那么这个叫做神崎的男人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在一段漫长的沉默之后,神崎把声音压得更低说道:
“我要先打一通电话去佐久良小姐的家里做确认,如果确定他们真的有委托你来做调查,我会再打电话给你。所以请告诉我你的电话号码。”
我只能照着他的话做。当我直截了当地把自己的电话告诉神崎时,感觉出来他的警戒心有稍微放松了一点。
我把电话挂断,接下来只能等了。
当我还是一个银行员的时候,“等对方回电”是我认为最浪费时间的工作之一。可是尽管再浪费时间,却又绝对不能省略或跳过这个步骤,所以才觉得更烦。既不能离开座位,就算有别的事情要处理也不能占用电话。幸好对现在的我来说,虽然还是觉得这样很浪费时间,却还不讨厌无所事事的发呆。所以在我一边漫无目的地整理数据的同时,一个多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我是看到时钟才发现,原来我已经等了那么久了,不由得开始胡思乱想,是不是神崎跟桐子的家人谈拧啦?不行就算了,反正也没差,我决定把数据统统归档之后就不等了。
又过了三十分钟,资料也都整理得差不多了,正准备放弃等待,去“D&G”喝杯咖啡的时候,电话响了。我慢吞吞地接了起来,是神崎打来的。
“绀屋先生吗?”
“我是。”
“让你久等了。我刚刚已经确认过了,之前怀疑你真是不好意思。”
“别这么说。光用电话是比较失礼,您会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神崎不再像上一通电话那样刻意地压低声音讲话,不过声音却变得有一点闷闷的。可能是离开办公室,直接用移动电话拨给我的吧!我连忙采取主动的攻势:
“您会这样回电话给我,是不是表示佐久良小姐的离职其实并非出于她的自愿?”
然而,他的回答却完全颠覆了我原先的预设立场。
“不,她是自愿离职的。”
“她自己提的辞呈吗?”
“是的。”
神崎似乎有一瞬间的犹豫,或许是有所顾忌吧!话也讲得不清不楚的:
“可是她死都不肯说出要辞职的真正理由。”
……事情好像变得愈来愈复杂了。我把话筒拿在左手,用空着的右手揉了揉眉心。
当然,知道愈多桐子的事,在调查她的去向上绝对是有益而无害的。最好是能直接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那就不用这么辛苦了,然而问题却没有这么简单。所以我也不敢打断他的话。只是一想到这件失踪案居然变得这么复杂,心里就觉得很郁闷。
虽然只是基于义务性的问一问,可是我的声音却也不由自主地变得灰暗:
“……正的理由?这是什么意思?”
“呃,详细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她有说过类似她并不是真的想要辞掉这份工作这类的话。”
我停止了揉眉心的动作,拿起一枝笔,把笔压在便条纸上。
“您还记得她当时是怎么说的吗?”
“呃……”
非常没有自信的声音。
“暂时先把工作辞掉……等一切都解决了之后……希望有一天能再回来工作……之类的吧!对了!桐子最在意的就是能不能再回来工作这件事。”
他叫她“桐子”……我一边觉得事情愈来愈可疑,一边记下了他所说的话。
“就您听起来,所谓的‘再回来’是指回东京吗?还是有别的意思?”
“不是,这点她倒是说得很清楚。她担心的是能不能再回来‘ Gooth’上班。因为佐久良小姐好像把这份工作当作是她的天职。”
“天职啊……”
我在便条纸上写下“佐久良希望回到东京,并回到原来的公司上班?”在下面接着写上“所以才要辞职吗?”可是马上就被我划掉了。天底下哪有人会为了复职而辞职的。于是我又另外写了一行“等一切都解决了之后=是否暗示着她遇上了不解决不行的问题?”
神崎换上了恳求的语气说道:
“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现在请你告诉我,关于她的事,你掌握到了多少线索?她现在有没有危险?”
“我什么都还不知道。”这种话我是实在说不出口。遇到像这种被问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问题时,态度强硬一点不失为一个好方法。于是我斩钉截铁地说:
“非常感谢您的帮忙,但我是受雇于佐久良小姐的家人前来调查这件事的,所以无法回答神崎先生任何问题。”
“……真的连一点点都不能透露吗?”
“真的非常抱歉。”
神崎又恢复了沉默,看样子,他已经没有其他的问题想要问我了。
“非常感谢您的帮忙,不好意思,打扰您工作了。”
“等一下!”
这回又有什么事?
“……请你一定要把她找出来。”
“这是当然的。”
这还用得着你告诉我吗?
我目前唯一的工作,不就是把她找出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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