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拜托他人做事。依据态度不同,有时候听上去会误以为是命令。②依靠他人。仰仗。“~心很强。”
科里的办事员跑来告诉成濑,外面有一个人说无论如何要见科长。这名办事员在职时间很长了,成濑一直很信任她。
“怎么了?是有什么情况要投诉?”成濑问。一般来找有官衔的人谈话的基本上都是投诉。
“看上去也不像。问他有什么事,他只是一个劲地说想跟科长谈谈。”
“明白了。”说罢成濑就站了起来。
“哦,对了,”这时候办事员突然开口道,“没想到科长还有令人意外的一面。”
“令人意外的一面?”
“前两天一个新闻节目播出了宝岛沙耶签售会的实况。”
“哦……”
“我感到很意外。”
“拍到我了?”
“您当时小心翼翼地捧着书。”发现了上司不为人知的一面,她看上去挺开心。
去参加签售会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太遮遮掩掩反而是对宝岛沙耶及其粉丝的侮辱。成濑暗想,但嘴上却不知该说什么好,最后只挤出一句:“看见真人是挺感动的。”
成濑听着办事员在他身后发出的爽朗笑声,慢慢走向前台。看见火尻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一切。还不如接待投诉呢,他在心里抱怨道。
“科长大人。”火尻抬手道。
“什么事?”
“哎呀,想请你帮个小忙。”火尻脸上堆满了笑,眼神却没有一丝变化。
成濑觉得自己正面对着一条毒蛇。“是哪方面的事?我替你介绍相关部门的人。”
“我在想啊,这哪里有坑呢?”
“坑?是地基下沉吗?”那应该去找住宅环境整备科——成濑没来得及说出口这句话,就被火尻打断了。
“嗨,秘密这东西,不是应该都吐进坑里去才好吗?就好像‘国王的耳朵’那个故事里那样。我现在有个秘密想说出去,心里憋得难受,可要是真说出去了又有人要遭殃,我好为难啊……”说到这里,火尻突然压低了声音,“我就想告诉他们,这里有银行劫匪!”
“要不你去找找看有没有‘驴耳科’?”
午饭时间二人约在附近一家居酒屋见面。这家居酒屋开在地下一层,也卖午饭套餐,店里座位很多,这个时间段相对显得宽敞一些。
“比起久远那个愣头青,我看还是你比较可靠。依我的判断,成濑先生,你应该是带头的吧?因为我觉得你可以冷静地判断形势。”午饭套餐送上桌后,火尻挑起了话头。
“你有什么难处?”
“前些日子,你朋友……”火尻故意将“朋友”二字说得意味深长,“好像去过我推荐的赌场。”
“一开始输了,不过最后还是不赔不赚。老天保佑。”成濑觉得此时正面回应要好过装糊涂或者把话扯远,“火尻先生,你好像在那里欠了不少钱?”
“是啊!可头疼了,所以我才想找你商量一下。”
“非法聚赌产生的欠款可以不用还的,这你应该知道吧?”
“嗯,知道是知道,如果他们肯松口说‘哦,原来非法聚赌的欠款可以不还啊,不好意思’,那我也犯不着这样操心了。”
“那倒也是。”这一点成濑也想过。那栋公寓里的赌博团伙成员个个年轻,可身上完全没有年轻人的涉世未深和青涩。他们冷静又宽容,但对那些不顺从或者不守规矩的人毫不手软。宽容有时会招致怠慢,成为统治瓦解的原因之一。该惩治的时候如果不作为,组织便难以维系。
“所以我想请你办件事。你能不能替我跟他们谈谈,把我输的那些钱也一笔勾销?”火尻稍微压低身子,从下而上盯着成濑说道。
“怎么谈?”
“那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不是我。市民找到警察说‘请降低犯罪率’,警察可不会反问‘怎么降’。反正,我就是想跟他们撇清关系。”
“如果我真有那个本事倒好。”
“反正就请你多费心了。”火尻乐呵呵地说道,随后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对了,成濑先生,你看你儿子好不容易才找到工作……”
成濑抬头发现火尻正喘着粗气,鼻翼微微颤动,似乎在宣示着自己的力量。“不愧是记者,调查工作做得很到位。”
“我好歹也是专业人员。”
“我已经离婚了。”
“那也是你的宝贝儿子。”
“他跟这事没有半点关系。”
“如果他爸是罪犯就不一样了。”
“我只能说你这是栽赃。”
“身为公务员摊上这种事很棘手的。”
看来火尻打算以还未落网的银行劫匪为主题写一篇追踪报道,标题暂时还没有,但肯定会把成濑等人的事情写出来。虽然火尻没有确凿的证据,一切纯属臆测,但他表示“虽然这样,也一定能引起轰动”。很显然,这句话透露出由过往经验而生的自信,并不是虚张声势。在不指名道姓的前提下旁敲侧击地去写一个普通人,并给读者留下这个人跟犯罪大案有关的印象,他真的能做到这一点吗?
其实成濑也可以选择不予理会,任火尻而去,但他不能这么做,因为他们的确是银行劫匪,如果被人揭穿,后果会很严重,此时意气用事、故意挑衅对方并不是上策。
“再比如说这个,这可不是瞎说而是事实。”火尻取出一叠材料放在桌上摊开。是剪报。“这个叫地道毅雄的你认识吧?”
是慎一的父亲。他欠下的债如雪球般越滚越大,雪子担心自己和孩子的安危,于是带着当时还小的慎一离开了地道。
“几年前,身为抢劫团伙一员的他被捕,他的一个同伙还遭到了杀害。”
地道是个小角色,他只不过提供了成濑等人抢到巨款的消息。他参与犯罪一事确凿无疑,但杀人跟他没有关系。
“这个地道毅雄是你朋友的儿子,就是在酒店打工的那个男孩的父亲吧?”
“他们已经离婚了。”
“从生物学角度来说,他是孩子的父亲这一点不会改变。”
“你想说什么?”
“这个消息如果在那样一个乖学生的身边传开来,我看可不妙。到时候大家都会说他的爸爸是罪犯,恐怕要离他远远的了。”
“或许他根本不在乎。”慎一究竟如何看待父亲,又是如何接受、消化那些事情的,成濑并不知道。有时雪子同慎一聊起母子二人相依为命的生活,他会说“我才不会在乎呢”,成濑看得出那确实不是谎话。
“就算本人不受影响,周围人对他的看法肯定会有所改变。再活泼、再健康的鱼,水要是浑了,日子也不会好过。这世道就是这样。”
“看得出来你很擅长把鱼缸里的水搅浑。”
“鱼缸?”火尻似乎没有听懂成濑的讽刺,只是皱了皱眉,“反正这么些年来,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你是指那些因为一篇报道,宝贵的人生就变得一团糟的人吗?”
“报道再怎么样也只是一篇刊登在杂志上的文章而已,是那些揪着文章内容不放、无端生事的人的错。媒体有报道的自由,这保障了大众的知情权。”
“知情权?完全是推脱的借口。”平时成濑不会去回应这种言论,一直保持既不否定也不肯定的态度听过就算,然而今天他却忍不住反驳。“一件事情对普通人来说有‘如果不知道会带来不便’和‘就算不知道也没什么大不了’两种情况,比如说那些名人的绯闻,杂志上如果登了,人们可能会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去阅读,但没登也不会给人们带来困扰。作为写文章报道的一方,其实只不过是将所谓的知情权拿来当挡箭牌而已吧?”见火尻一副笑嘻嘻的嘴脸,成濑继续说道,“为了自己写的文章有人读,就必须满足读者的偷窥欲——你倒不如干脆点承认。为此不管什么人的什么秘密你全都能挖出来,这样多好理解。”
“成濑先生,话不能这样说。那些大企业和政客的黑幕呢?为了保障知情权,必须让大众知道。”
“有些新闻对社会完全没有影响,但就是会吸引大批读者,也有新闻其实对国家来说很重要,但没什么人关心。火尻先生,你会选择报道哪一种?”
火尻没有任何为难的样子。“这个嘛……你看,我就是个不上档次的记者。记者也有很多种,大家有各自的使命,各自也都在奋斗,被你这样一概而论就太可怜啦。记者有好记者,也有坏记者。”
“我没有任何一概而论的意思。”
火尻早已习惯了在责骂的箭雨中闪转腾挪。“不过成濑先生,他人的不幸尝起来似蜜糖,这句话可不假。曾有人做过一个关于嫉妒的实验,当老鼠看到强于自己的敌手遭遇不幸时,大脑会感到愉悦。这是无法改变的,是大脑的问题。”这些话火尻也不知说过多少遍,衔接是如此流畅,简直像在演讲。
成濑意识到自己正被对方的节奏牵着走,努力设法镇静下来,就在此时火尻的手机响了起来。
火尻没询问成濑的意见直接接起电话,毫不掩饰地用不悦的语气喊道:“啊?”随后便居高临下地发起火来,“你管那些没用的干什么!”他说,“材料我不是都拿给你了吗?”
可能是跟对方言语不合,他不耐烦地起身走至店门口后继续说话。可以看得出他正破口大骂。
电话终于打完了,火尻刚走回来便抱怨道:“最近那些编稿子的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灵光。”
“一概而论太武断了,编辑能力有强有弱。”
“刚才那个就不怎么样,只会多管闲事说风凉话。什么‘这段材料不能用,是违法的’,怕成那样什么都干不成了。我都告诉他了,就是要在法律上打擦边球才有价值。”
“那让他按你说的去做不就行了?”
“早说过了,真烦。”火尻喘着粗气,在试图冷静下来的同时仍自言自语地说个没完,“对了,刚才说什么来着?”
“吃完这顿午饭,咱们就互不相干,各自回去努力干好自己的工作。大致就说了这些。”
火尻一脸嘲讽地看向成濑。“你竟然还会开这种无聊的玩笑。”
“我倒觉得挺有意思。”
“成濑,我告诉你,让我的欠款一笔勾销——这就是我的要求。方法你们自己想,给你们两个星期的时间。我只能等到下周末,如果到时候你们没联系我,或者联系我了但欠款还没解决,我就……”
“你就?”
“做我该做的事。”
“就是搅浑鱼缸里的水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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