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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阿尔·帕特隆的私人厢房

        一名女仆带马特穿过许多道走廊,最后打开一扇厚重的木门,通往私人厢房。这个地方只有阿尔·帕特隆最信任的盟友才能进来。一层朦胧的灰尘悬浮在空气中,窗户似乎已经许久没有打开过了。

        阿尔·帕特隆小时候瘦得皮包骨头,总是上顿不接下顿。坐拥他村庄的有钱农场主为了自娱自乐,就拿钱扔这个男孩。阿尔·帕特隆不得不卑躬屈膝地去抢那些钱。他一直难以从这个耻辱中平复过来。他想变得有钱有权有势,以便嘲弄跪在他脚边的农场主。可惜那个男人很久以前就死了,使得阿尔·帕特隆根本来不及实施他的复仇计划。

        凌辱的滋味一直鲜活地留在这个老人的意识里。他仿照农场主的房子,建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庄园。这就是为什么鸦片王国的大部分东西都有上百年之久,而阿尔·帕特隆的私人厢房更加古旧。他把整个伊比利亚城堡全搬过来,还抢了西班牙最好的艺术博物馆阿尔·普拉多,把里面的画和挂毯全弄了过来。他谨慎地钻研这一切,因为他的目标不是成为别的,而是成为一个真正的王者!

        他的私人厢房就跟古董画一样,又暗淡又阴森。有一回,塔姆林说这些画之所以这么暗淡无光是因为它们太脏了。阿尔·帕特隆勃然大怒,把这个保镖逐到农田去干呆瓜的活,足足干了一个月。

        大庄园的这部分地方以大量渐变的棕色和黑色为主,连墙壁都是混浊不清的颜色,塔姆林戏称那是“婴儿大便”。家具用沉重的红木和铸铁做成,要搬动这些家伙至少需要三个呆瓜。不过,这里还是随处散落着不少美丽的物件——一只长着优雅鹿角的金鹿,一尊圣母玛利亚的雕像,一幅身穿白裙躺在沙发里的女人的肖像画。不像其他基调悲伤的肖像画,这个女人嘴角有一抹狡黠的笑意。这幅画让马特联想到了玛利亚。

        马特在床上摊开四肢,闭上了眼睛,然而出于某种原因,他无法放松,好一阵子都在困惑究竟哪里不对劲。于是他坐起来,把床单拉开,床垫的正中央赫然出现一个男人明显的压痕。马特一下子屏住了呼吸。理所当然啊!阿尔·帕特隆已经在这里躺了上百年。床垫上的凹痕形状就跟那个老人一样,令马特感到恐怖的是,他居然正好能嵌进去。

        他一把扯下床单,心里充满一股莫名奇妙的惶恐。他把床单堆在角落里弄成一张新床。在跌入一场不安稳的睡眠之前,他短暂地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呆瓜女孩两手捧着干净衣服走进来。

        几小时之后,马特醒来,发现自己卡在一张椅子下面。他的正上方是一条条古老的皮革,经过多年的使用,已经沾满污渍。在他的鼻子旁边,一条小带子上摇摇晃晃地悬挂着一只死苍蝇。他忽地从椅子里钻出来,发誓一定要把所有东西弄干净,还要把窗户打开。他要把挂毯送回阿尔·普拉多,并把该死的床垫烧掉。马特猛地一拉悬在床头的厚窗帘,腐朽的布料立刻裂开,露出了一根阿尔·帕特隆曾用来叫唤用人的摇铃绳子。

        一名男子出现在门口,回应马特的传唤。

        “帮我把这东西弄走!”马特边下命令,边用手收拾窗帘。

        那名男子却一动也不动。

        马特仔细端详他的眼睛,意识到他只不过是一个呆瓜。过去几个月以来,小男孩一直跟正常人生活在一起,已经忘了这类东西有多令人毛骨悚然。这个仆人只能理解几个命令而已。“给我弄午餐。”马特充满期待地说,但他什么反应也没有。“叫塞丽亚来。铺床。噢,算了,我要去洗个澡。”听到“洗澡”这个词,呆瓜便醒了,走进旁边的房间。马特听见水被打开的声音,然后那名男子又过来,还推着一张轮椅。他来到马特身旁,开始脱他的衬衫。

        “呀!停!走开!”马特叫喊着。呆瓜的手便落下,静静地离开了房间,就跟他静悄悄地来时一样。

        马特听见浴室的水还在震耳欲聋地响着,连忙一个箭步冲过去关了它。浪费这么珍贵的资源简直就是犯罪。在他曾受奴役的浮游生物工厂里,根本没有干净的水。他们使用的每一样东西闻起来都有一股盐水虾和化学物品的奇怪味道,连喝的水都不干净,把男孩子们的脸搞得全是皮疹。连我也是,马特摸着皮肤上的小肿块,闷闷不乐地想。

        他发现这个浴室是专门为老年人装修的,到处都是扶手。地板铺着垫料,以防滑倒。淋浴房大得足以容纳一张轮椅,而且没有镜子。阿尔·帕特隆不愿被任何东西提醒他的年龄。

        马特快速洗了个澡,并逐渐感到高兴起来。他在壁橱里找到自己的旧衣服穿上,便出去找塞丽亚了。伺候洗澡的呆瓜站在走廊,只有那双眨巴的眼睛才能表明他不是一尊蜡像。

        去厨房的路上,那个带他到阿尔·帕特隆卧室的女孩从一个凹室里站出来。“请跟我到餐厅,我的帕特隆。”她边说边弯腰鞠躬。

        “我不要去餐厅吃饭,”马特生气地说,“我要去厨房跟塞丽亚吃饭。还有,不要叫我帕特隆。”

        他想继续走,可女孩却赶紧跑上来再次鞠躬:“请跟我到餐厅,我的帕特隆。”

        “我告诉过你——”他顿住了,意识到她又是一个呆瓜。他之前并没有发现,因为她似乎比较机灵。要是他继续走,她只会一次又一次地过来阻止他。马特没有那个力气去争辩,只好耸耸肩,由着她带去一间足以容纳上百人的房间里。

        一张长桌铺着雪白的绸缎桌布,上面每隔一段距离就摆着一瓶鲜花。头顶上,枝状吊灯发出明亮的光。只有这个地方收拾得干干净净。马特不禁浮想联翩,这些仆人每天都用鲜花装点这个房间吗?他们肯定磨亮了枝状吊灯,因为每隔几小时,灰尘就会落满每样东西。在沙漠里就是这样。阿尔·帕特隆并不介意,不过有重要客人来时,他还是会坚持清洁。他说灰尘会提醒他在杜兰戈那段又干燥又多尘的童年。

        不记得有多少次,老人便从灰尘开始,沿着老生常谈的年轻轨迹,继续讲述童年的故事。马特已经对它滚瓜烂熟了。它就像一个真实存在的地方,悬挂在空间的某处,等着被人再度造访。马特哆嗦了一下。有时候,它几乎就像他自己的回忆一样。

        他坐下来,女孩给他端来水煮蛋、糊状玉米粥和苹果酱。那是一份老人家的午餐。

        “要我喂您吗?”她说。

        “让我一个人待着。”马特说。他愁眉苦脸地吃着,发现一点儿味道也没有。阿尔·帕特隆的血压状况不允许他吃盐、辣椒或香料。

        房间高耸的窗户上厚重的窗帘已经被拉开,新鲜的空气进来了。不远处,有人正在用割草机。那是一辆手动割草机,因为阿尔·帕特隆不喜欢现代机械。

        女孩安静地站在马特的椅子旁。“看在老天的分上,坐下!”他喊道。出乎意料的是,她居然照做了,于是他便更加仔细地端详她。她很年轻,可能跟他同龄,有一头丝绸般的金发和一张苍白但甜美的脸,要是她的眼睛不那么空洞的话,她本来挺漂亮的。“你有名字吗?”他问。

        “我叫仆女。”

        马特笑了。“那是工作,不是名字。你以前叫什么?”他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他并不愿去想她以前的样子。当她还是个正常女孩时,也拥有一个家,和自己的家人。

        “我叫仆女。”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从现在起,你就叫米拉索,”马特下了决心,这个名字他向来喜欢。那一刻,他似乎看到了她闪过一丝情绪。

        “我叫仆女。”她停顿了一会儿才重复道。

        “我们晚点再处理这个问题吧。”马特又继续吃水煮蛋,变凉的水煮蛋比之前更让人倒胃口。“你能给我拿点儿油炸玉米粉饼或其他不像郊狼呕吐物的东西来吗?”

        仆女猛地惊醒,匆忙走出房间。马特吓了一跳。仆女——米拉索——正表现出惊人的个性来。显然,不是每个呆瓜都是一样的。他想起了以前那个试图教他数字的老师,还有那些照料田地的无意识的僵尸们,这两者之间有着天大的区别。

        我要找出解放他们的办法,马特心想。他昨天刚回鸦片王国,还处在对自己命运巨变的惊恐中。他要结束毒品帝国,这种说法固然非常好,然而他该从哪里开始呢?全部的事情都是依靠一张巨大的分配网络来运行,这个网络囊括了成千上万人。他们可不想看到自己的生计被人剥夺。

        他真希望塔姆林在身边给他出主意。一想到这个跟他亲如父子的男人,马特的眼眶顿时噙满泪水,陷入既悲伤又气愤的心情中。塔姆林把自己给杀死了,多么愚蠢,多么自私。

        米拉索拿着一个托盘回来了,上面堆满了蒸玉米饼,马特扑上去狼吞虎咽。他已经好几个月没吃到这种食物了。他们在浮游生物工厂只能吃浮游生物汉堡包,而在圣路易斯的医院里,他只能吃干吐司和果冻。

        他抬起头来,发现米拉索在看着他。他这才意识到她,也——应该会饿。“我忘了你,”他说,“请坐下来吃吧。”她听从命令,坐下来往嘴巴里塞蒸玉米饼,仿佛一个月没吃饭似的。他想到呆瓜不懂停止,便把托盘从她面前拿走了。

        “那个把你变成这样的医生已经死了,”他告诉她,尽管他知道她并不理解,“他们在阿尔·帕特隆的葬礼上喝了毒酒。这件事会让你好受点吗?不,当然,不会的。不过,一定有别的医生能让你好起来。”

        跟呆瓜讲话就跟自言自语差不多,马特心想。他拿餐巾纸给她擦嘴,而她耐心地忍受着。“我希望我能早点认识你,”他说,“我真想知道是什么原因迫使你穿越边界,而你身后留下的又是怎样的家庭。”他把落到她脸上的丝绸般的头发往后拨。紧接着,他突然感到有点尴尬,便把手收回来。“谢谢你的早餐,米拉索。我现在要去找塞丽亚了。”

        “我叫仆女。”她回答。

        他走了,留下她做程序设定好让她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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