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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马尔贝尔德上帝的礼拜堂

        他摇铃呼唤护士,却没人进来。他又摇,还走到外面的大厅。护士站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机器的呼呼声,只有呆瓜们做家务的声响。他又走回房里。玛利亚似乎挺好的。以他的判断,她的血压和心跳都没有变化。

        他不敢离开她,一直坐在那里守着仪器,以防出现任何变化。他意识到自己不该打击里瓦斯医生。那个人正为他儿子的死而难过,是可以理解的,马特应该更耐心点才对。

        “唐·索布拉。”一个温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马特抬头,看到了阿提米谢修女。“你必须来一趟,唐·索布拉。我觉得里瓦斯医生要发疯了,他跟其他医生大吵大闹,还毁坏仪器设备。”

        由于缺觉和饥饿,马特感到浑身沉重,大脑也无法清晰地集中精神。“我晚点再去处理。”他说。

        “你必须现在就来,”阿提米谢修女敦促道,“有个实验室出事了,一头母牛死了,里瓦斯医生还杀了个呆瓜。”

        每个人都在杀呆瓜,马特无力地想。金姆医生、埃斯帕兰莎,连西恩富戈斯也偶尔会干那种事。没什么不正常的。“我需要咖啡。”他说。修女连忙去护士站给他端来一杯。马特喝下咖啡,等着苦涩的液体发挥作用,清醒他的神志。“我现在不能离开玛利亚呀,特别是,如果里瓦斯真的失控,我就更不能走开了。西恩富戈斯去哪了?”

        “他开飞船带蘑菇大王回生态圈了。他回来发现医生变得越来越古怪,就去发电报给阿左,叫达夫特·唐纳德和其他保镖过来。噢!玛利亚睁开眼睛了!”

        女孩正眨着眼睛,好像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马特立刻走到她身旁:“你没事了,我的姑娘。”

        听到这句话,她一下子清醒了:“马特?”

        “我在这里。你应该叫我去接你的,我早就该这么做,不管埃斯帕兰莎会多生气。”

        “但你还是来了呀,”她坚持这么说,“我跟妈妈大吵了一架!你无法相信当她想要某种东西时,会变得多么蛮不讲理。她不断逼我跟她那个怪物朋友订婚,真是的!他使我联想到一只拔光了毛的火鸡。”

        这一连串活泼的话语告诉马特,玛利亚已经完全恢复过来了。他真是太高兴了,并决心尽快向里瓦斯医生道歉。可是……说不定,让玛利亚清醒并不是医生的真正目的。马特回想起他轻拍针筒的情景,还声称那是兴奋剂。那么,为什么要等这么久,才给她注射兴奋剂呢?为什么要等到玛利亚差不多快好的时候?

        马特想起了菲奥娜护士的话:他们在病人的胳膊上打点滴,然后他们通过液体把芯片注射进去。芯片比血细胞还小,会直接进入心脏。整个过程只用了不到十五分钟。

        “我要杀了他。”他说。

        “不用你操心了,”玛利亚快活地说,“我已经让他服服帖帖的了。他想亲我,被我甩了一巴掌,他短期内都不会忘记的。阿提米谢修女,见到你真是太棒了!是妈妈让你来的吗?”她坐起身,结果静脉注射的针头一下子从她胳膊里弹出去,“哎哟!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事的,孩子,你在医院里呢,”修女温柔地劝她躺回去,并用棉球把她胳膊上的血擦干净。

        “医院?我没有生病啊。可能又是妈妈为了把我关起来的计谋。”她居然不记得穿过传送门的过程。当她知道自己已经身在鸦片王国时,立刻迫不及待地要到处转转。“我只有小时候来过天堂,我还记得这里有漂亮的花园和小鹿,它们还从我手里吃东西呢。这里的蜂鸟到处飞。”

        “你已经整整一周没吃东西了,吃的时候要慢点。”阿提米谢修女说。这时,一阵机枪的轰鸣声突然响了起来,阿提米谢修女和马特一惊,立刻跳了开去。

        马特跑到窗口,并示意其他人待在后面。一片阴影飘过,他看见几架飞船正飞过头顶,听见电击枪的霹雳声,以及更多机关枪开火的声音,然后就是一片死寂。他们等了一会儿。“是从天文台的方向传过来的。”马特说。

        “比那里更近。”阿提米谢修女战战兢兢地说。他们等了好久,没听见其他声音。马特试探性地走到大厅,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我把菲德里托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了,”阿提米谢修女说,“我本来还想带里森去,但她不肯离开姆本吉尼。查丘和敦敦只要待在阿左,应该就没事。”

        “你似乎预料到会出事呢。”马特说。

        “只能说我了解里瓦斯医生。我们应该带玛利亚离开这里,我不信任他。”

        他们把圣坛布取下,并轻轻地扶玛利亚下床。她刚想站起来,腿却无力地软了下去,他们赶紧扶住她。“我希望我们能拿到一架移动舱,”她说,“我记得以前我坐着它在花园里飘浮漫游呢。”

        “我们走路比较不会引起注意。”马特说。他想起飞船飞过头顶时投下的阴影。

        护士桌上还放着喝了一半的咖啡杯,吃了一半的三明治也掉在了地板上。护士们肯定是匆忙之间离开了这里。他们用热水瓶盛了满满的一壶咖啡,并带上几包还没拆开的曲奇饼。

        “我们为什么不去全景端口室跟妈妈联系呢?”玛利亚提议道。

        “晚点再去。”马特说。他们要尽快找到藏身地,越快越好。阿提米谢修女带着他们沿一条小溪往一个方向走去,马特之前从没来过。刚开始,玛利亚还需要由别人扶着走,但她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她急切地东张西望,一路上唠叨着她来到这里有多么开心。马特没有告诉她里瓦斯医生的事。美国梧桐树白色的枝丫在小径上空相互交错,随风摇晃的杨木在窃窃私语,随着他们一路前进,鸟儿们的身影一直跟在身后。

        天堂的医院和天文台是世界上最先进的建筑,然而在这里漫步总会使你产生错觉,仿佛创世以来这里从没被打扰过。叉角羚和白尾鹿朝他们这几个行人摆摆耳朵。一只郊狼闪进高高的草丛里,马特看见它那双黄色的眼睛正透过叶丛盯着他们,使他联想到西恩富戈斯。

        一只叉尾鹰盘旋在树顶上寻找猎物,而鹌鹑一家正一动不动地躲在一株灌木斑驳的影子里。他们穿过动物们的领地时,并没有引起任何过度恐慌。这些动物对他们很谨慎,如同对待其他动物一样,但并不害怕。一个世纪以来,它们从没被猎杀过。

        在一片芦苇编织的篱笆后面,马特看见一座带彩绘玻璃窗的白色房子。“那是教堂吗?”他问。

        “不完全是,”阿提米谢修女撇着嘴笑了笑,“那是马尔贝尔德上帝的礼拜堂。”

        在阿左以及天堂育婴室附近,都分别有一个小神殿,但眼前的这座房子跟教堂差不多大小。房子里面是一个长形房间,两边分别有一排排长凳,尽头处是一个圣坛。储藏室和厨房跟主礼拜堂分开。这是一个很严肃的会面场所,马特真想知道,人们会用怎样的仪式来祝祷一位保佑毒贩的圣人。彩绘玻璃窗上的马尔贝尔德站在一块大麻农田上,正把钱送给穷人,给一群麻药商人指点迷津,并警告一个毒贩逃命。

        圣坛跟阿左的情形一样,摆着各种银器、蜡烛和礼物。圣坛后面是一个讲台,讲台的后面,就是一尊站在椅子上的圣人。一只棕曲嘴鹪鹩在他头上的木料里搭起了窝,几撮干草掉在了马尔贝尔德上帝的黑发里。

        这尊雕像比马特见过的其他雕像更精致。圣人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也精心地上了色。他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围着一条印花大手帕,下身是一条黑色的裤子,鞋子锃亮,看起来价值不菲。他一只手拿着一袋钱,另一只手握着一捆美元钞票。他的脚底踩着一块布满金币的地毯。

        “玛利亚!”随着一声尖叫,菲德里托突然从一个座位里弹起身,跑过来抱住她,“我多么担心你呀,你完全醒过来了吗?你穿过虫洞时看见什么东西了吗?”

        但玛利亚无法告诉他,因为她毫无印象。

        “对她温柔点,孩子,她还在生病呢。”阿提米谢修女边说边掰开小男孩的手。

        “里森呢?我在圣坛后面找到一些洋娃娃,她肯定会喜欢。”

        阿提米谢修女哆嗦了一下。“那是巫术啊,上帝。巫术。那些巫毒娃娃是为了诅咒别人,你最好别碰它们。我劝不动里森,她不肯离开姆本吉尼。”修女找到娃娃,并把它们扔掉。她把圣坛布铺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并退后检视自己的工作。“很好!”她说,“这样就能驱逐这个地方的部分诅咒了。”

        阿提米谢修女早就小心翼翼地准备好这个避难所了。她在墙边藏了很多瓶水,还有饼干和牛肉干,它们被装在塑料盒子里,以免被老鼠吃掉。她叫菲德里托去橱柜里拿睡袋过来,把它们铺在长凳上当床。

        “我们住在圣人的房子里,他不会生气吗?”小男孩说。

        “那个圣人啊,”阿提米谢修女说,“就算你把这个地方变成夜总会他也不会介意的。”

        他们让玛利亚躺下,让她靠着枕头半撑起身子。修女坚持让她吃点牛肉干,再喝一杯放了很多糖的咖啡。马特也喝咖啡,尽管他很不喜欢。他已经好几天没吃东西了,现在感到头晕目眩。

        “我不想离开你。”他说。

        “你必须去,唐·索布拉,你有责任。”阿提米谢修女说。

        “我从来就不想要这些责任,”他虚弱地说,“我已经厌烦了给阿尔·帕特隆擦屁股,看着鸦片田搅和出一盒一盒的鸦片。我也厌烦了眼睁睁看着呆瓜死去。这里就像一个没有停止键的巨型机器。为什么我不能跟我爱的人待在这里,忘掉这些不幸的事情呢?”

        “你不能这么做呀,狼大哥。”玛利亚刚才一直没说话,现在终于开口了,食物使她的双眼重获活力。

        “问题实在太大了,我的姑娘,”马特说,“这个问题涉及成千上万人和好几十亿美金。我们需要一支军队才能处理,可那些拥有军队的人,我都无法信任。”他举起双手,“如果我有这样的武装实力,那我要攻击谁?又要入侵谁?”

        “你得先从释放呆瓜开始。”玛利亚温柔地说。

        “噢,当然!说得好像我没努力过似的。”

        “西恩富戈斯临走前,我跟他谈过,”阿提米谢修女说,“他说天蝎星就是控制呆瓜的能源,你一定要摧毁它。”

        马特难以置信地看着她。眼前这个人不是他熟悉的那个温柔而慈悲的修女。“那个空间站有三百多人呢。”

        “埋在农田下的人数,至少是三百的一万倍。”

        “那我该怎么做呢?把它射下来?圣弗兰西斯有什么好建议吗?”

        修女对马特的挖苦不为所动:“他会告诉你要行动起来,去完成上帝交给你的使命。”

        男孩对此哑口无言。他彻头彻尾地疲惫了。他真想把这个问题交给别人,自己搬到生态圈里,余生就用来牧蛙好了。但那是不可能的。他牵起玛利亚的手,感受到它的温暖。“等我能做到时,我就回来。”他说。

        “我可以帮你,”她说,“我不想被抛弃。我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被当成一只追羽毛玩耍的小猫一样被抛在一旁。”

        阿提米谢修女听了,竟哈哈大笑起来。好几天以来,这是马特第一次听见她这么开怀地笑。“我想起了我们在学校里的争执,当时她想去关怀麻风病人。‘我们得先引进麻风病呢,’我告诉她,‘麻风病已经在这里灭绝五十年了。’我也记得她那只裂壳乌龟、断翅的小鸟和三脚猫。你有行善的天性,玛利亚,但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会拖马特后腿的。”

        “不要担心,我的姑娘,不要担心。等我解决了天蝎星,你还有很多机会帮我呢,”马特握着她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她,“到时会有成千上万人需要你的帮助。”

        “好吧,那么——”她也凝望着他。他吻了吻她,转身就走,不让她有反驳的机会。

        “别忘了里森。”菲德里托喊道。马特就这样,离开了马尔贝尔德上帝的礼拜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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