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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意大利电影《致命的邂逅》16

16

        在办公室门口等待她的是一箱红酒,一见红酒的标签,她不禁琢磨道:“喔,我的老天。”1985年的西施佳雅?还是一整箱?肯定是哪里搞错了。但是,上面貌似还有张留言条——“后来发现,你也帮我们省下了不少钱。”没有署名,可是除了罗基那个资深的少数民族品酒专家还会有谁呢?好在这至少能激发她足够的负疚感,再回去检查下hwgaahwgh与hashslingrz问题层出不穷的账簿。

        今天,突然有个地方让她觉得奇怪,一些让人烦心的规律,这些规律并不总是受人欢迎,因为它意味着无偿加班,可是除此之外就没有新发现了。她煮上些咖啡,再细细观察下hwgaahwgh和hashslingrz在阿联酋的账户路径,不一会儿便发现了问题所在。有一个资金缺口持续存在,而且金额相当可观。似乎有人从管道上搭线,让人好奇的是那个金额,貌似正好跟另一笔钱吻合,也就是跟艾斯收购hwgaahwgh.所花的现金有关的一笔令人困惑的持续结余。那笔钱被存进了长岛一家银行的公司运营账户里。

        自从离群单干以来,玛克欣在一些声誉不怎么好的客户的帮忙下,学会了使用好几种软件,于是她有了超能力的加持,虽然这些超能力并不一定符合公认的会计实践准则,比如说,你不可侵入他人的银行账户,你应该把这类事情留给FBI来做。她把两三个书桌的抽屉翻了个遍,找到一张没有标记的淡绿色金属色泽的光碟,由于离午餐还有一段时间,便一头钻进了莱斯特·特雷普斯的私人事务里。果不其然,神秘的资金缺口跟定期转入莱斯特一个个人账户的金额完全相等。

        玛克欣重重地舒了口气,“莱斯特,莱斯特,莱斯特。”好吧,说什么签了保密协议,那只不过是掩盖他远远危险得多的真实行为的烟幕弹。莱斯特发现了流经他们行将倒闭的公司的隐形地下现金流,艾斯的这些幽灵款项原本是要兑换成里亚尔的,莱斯特把其中的一大笔半路拦截下来,存进他本人的某个秘密账户里。想必他是得手了。

        所以那晚在卡拉OK厅里,他把盖布里埃尔·艾斯比作放高利贷的,还是拉皮条的,那并不是空穴来风的修辞。孤立无援的莱斯特,好似一个站在高架桥下、不肯屈服于追赶她的男人的姑娘,迫切需要别人的帮助。他用密码给玛克欣发送了呼救信号,可她甚至懒得去读,真是羞愧……

        而残酷的地方在于她清楚地知道,知道这世道遍地是由公司制度创造的、为媒体大肆称道的那些配大容量弹夹的恶棍,在他们那个圈子里头的一些深水区里,轻度诈骗会变得极其严重,经常难逃死罪。有一些特定个性的人会大发雷霆,惩罚也会很残忍,很——她焦急万分,本能地瞥了一眼墙上的钟——直接。这个人大概并不知道自己惹了多大的麻烦。

        手机铃一响莱斯特便接了,这让玛克欣感到很意外。“你运气挺好,这是我打算用这玩意儿接的最后一通电话了。”

        “要换运营商服务吗?”

        “要废了这工具,我觉得上面被安装了追踪芯片。”

        “莱斯特,我遇到一些严重的事情,我们见个面吧。你把手机放在家里。”从他的呼吸声中,她推断得出来他知道是什么事。

        “永恒九月”从90年代鼎盛时期开始营业,它是一家生意惨淡的技术员酒吧,掩在一家理发店和一家领带精品店的中间,离独立地铁系统的一条老线路上的一个人流稀少的车站有大约半个街区的距离。

        “莫非你有什么情感依恋?”玛克欣环顾下四周,尽量不扮鬼脸。

        “不是,我想着就算大白天有人进来,他也不知道我们在谈些什么,所以我们可以放心地说话。”

        “你知道你惹上麻烦了,对吧,所以我不用一开口就数落你。”

        “那晚在卡拉OK,我本来想告诉你,可是……”

        “费利克斯不停地插嘴。他在监视你吗?还是保护你?”

        “他听到了我在厕所里跟别人争论,觉得应该来帮帮我,仅此而已。我相信费利克斯的为人。”

        这话听着耳熟,没必要跟他争。既然他相信费利克斯,那么得他自己留着神儿。“你有孩子吗,莱斯特?”

        “有三个,一个秋天就要升高中了,经常觉得是我算错了。你呢?”

        “两个儿子。”

        “你告诉自己,你是为了他们才这么做的,”莱斯特皱着眉头,“仿佛把他们当借口不够糟糕似的——”

        对的,说得没错。“那么,你并不是为了他们才做的。”

        “听着,我会还回去的,终有一天会还的。你有没有什么保险的方法去告诉艾斯我真的想这么做啊?”

        “即使他相信你,虽然他有可能并不,那也涉及了一大笔钱……莱斯特。他要你还的钱会比你偷走的更多,他也会管你要些利息,作为额外的费用,极有可能会是很大的一笔。”

        “做错事付出的代价。”他低声说,没有看玛克欣。

        “我就当你接受高额利息的条款了,可以吗?”

        “你觉得你搞得定这事吗?”

        “他不怎么喜欢我。这要是在高中,我兴许会有些伤感,话又说回来,盖布里埃尔·艾斯在高中时……”她摇了摇头,怎么说起那事了?“我妹夫在hashslingrz工作,行,我来看看能不能让他捎个口信。”

        “我想我就是你经常出庭指认的那种贪婪的孬种吧。”

        “现在不了,我的执照被吊销了,莱斯特,我不在司法界混了,法庭上没人认得我。”

        “而我的命运就握在你的手里?太棒了。”

        “放松点,别人在看呢。正统世界里没有你的解决出路,你现在唯一能求助的是某个无证从业的人,而我比大多数人要好。”

        “那么我现在欠你一笔酬金咯。”

        “你见我在这里挥舞发票了吗,算了吧,没准儿将来有一天你会有钱付给我。”

        “我不喜欢别人施舍。”莱斯特嘟哝道。

        “是啊,你宁愿去偷。”

        “是艾斯偷的,我只是转移走而已。”

        “就是因为这些漂亮的说法,我才被他们踢出了游戏,现在你又卷入了麻烦。你的法律意识啊,我真是佩服。”

        “请务必,”从他嘴里吐出来的这句话,真的没有玛克欣见惯了的那种油腔滑调,这让她大为惊讶,“让他们知道我很抱歉。”

        “我会尽量往好的方面说,莱斯特,可是他们才不会管呢。‘抱歉’还是说给当地新闻台听吧。你这是在欺骗盖布里埃尔·艾斯哎,他肯定要气得跳脚。”

        她已经说了足够多,不自觉地在祈祷,希望莱斯特不会问艾斯有可能要收他多少利息。因为要是他这么问的话,按她本人辞去CFE后同样不依不饶的行事准则来看,她会说:“但愿他的要价是用美元计算。”可此刻的莱斯特有太多的其他事要操心,只是点了点头。

        “他收购你们公司以前,你们之间有生意往来吗?”

        “我们只见过一次,不过当时他整个人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鄙视我的气息。‘我有学历,有两三个亿的资产,你没有。’他当堂就发现我甚至连自学成才的电脑高手都算不上,只是收发室里走狗屎运的一个家伙。就这么一次。他怎么会让那样的一个人顺走哪怕是一美元九十八美分呢?”

        不,不对,莱斯特,并不完全是这样,是吧。她听得出来他在逃避,不是怕承担责任,更像是害怕生死抉择。“你想告诉我一些事,”她柔声地问,“但你要是说了性命就有危险,对吧?”

        他看上去就像是要放声大哭的小孩。“还能有什么事呢?钱的事还不够糟糕吗?”

        “对你来说并不是。”

        “抱歉,我们不能再往下说了,我不是针对你。”

        “我会看看钱的方面我能做些什么。”

        说到这里时,他们正快步朝门口走去,莱斯特走在她前头,宛如从枕头里挣脱出来的一根羽毛,飘浮在空气里,好似徜徉在某个安适的梦乡。

        对呀,哎哟,然后还有马文送来的录影带。它此刻就躺在厨房的餐桌上,仿佛塑料突然间学会了如何责怪人。玛克欣知道自己是故意拖着不看,她对它的反感近乎迷信,跟她父母从前对待电报的态度如出一辙。有可能这盘录影带里讲的是公事,不过惨痛的经验告诉她,也不能排除是恶作剧。尽管如此,要是看了很不舒服,她得为此多上几堂治疗课的话,说不定可以试试看申请公费报销。

        是《尖叫吧,博古拉》吗?不,根本不是——更像是自制的视频。开头是一段抖动的移动镜头,拍的是车窗外的景色,冬日里临近傍晚的暮色。长岛高速上,在往东行驶。玛克欣感到愈发不安了。接着镜头跳切到一个出口指示牌上——啊啊啊!第70号出口,正朝着她不希望它去的地方行驶,噢,现在又跳切到第27号公路,我们正朝着可谓是命中注定的汉普顿斯驶去。谁会厌恶她到给她寄来这种东西的地步呢,除非是马文搞错了地址,当然这样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看到起码不是去传说中的汉普顿斯,她多少松了口气。她曾在那儿待过相当长的时间,长到几乎是浪费生命。这地方准确说来只能算汉普顿镇郊,这儿的工薪阶层经常愤怒到想杀人,因为他们的生计全靠为富豪名流提供服务,所以绝不能错过任何巴结那些人的机会。此刻映入眼帘的是饱经风霜的屋宅、短叶松、路边商店,既没有灯亮着,也没有挂什么装饰物,所以这儿的冬天在假日季过后想必空落落得很,荒凉景象不知何时是个头。

        镜头来到一条泥泞的土路上,路两旁是棚屋和活动屋。接着镜头慢慢靠近一家乍一看像是路边酒吧的地方,因为每扇窗户都有灯光洒出来。人们随意地进进出出,屋里传来欢闹声和音乐声,其中包括“汽车城”疯狂摇滚乐队“埃尔维斯·希特勒”的歌,他们此时正伴着《紫色烟雾》的旋律在唱《绿色田野》的主题曲,这勾起了玛克欣无限的怀旧情绪,她开始觉得他们是特意为她准备的。

        摄影机步上门前的台阶进入屋里,挤开一群宴会宾客,穿过两三个房间,房间里扔满了啤酒瓶、伏特加酒瓶、透明的包装纸、不合脚的鞋子、比萨盒和炸鸡罐,再穿过厨房走进一道门,往下走到地下室里,来到一间有着特殊主题的郊区娱乐室里……

        地板上铺着床垫,上面罩着一张特大号的山寨安哥拉羊毛床罩,床罩的颜色在录像里看来接近紫色。到处都是镜子,远处的墙角有一台脏兮兮的冰箱,上面有水滴渗出来,冰箱正以磕磕巴巴的韵律发出嗡嗡嗡的声响,仿佛在为眼前的欢闹场面做现场解说。

        一个头发中等长度的年轻男子进入镜头里,他除了戴着一顶脏得发亮的棒球帽以外一丝不挂,他把勃起的阴茎对着摄影机。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镜头外面传来,“告诉他们你叫什么名字吧,宝贝。”

        “布鲁诺。”他心怀戒备地说。

        一个穿着女牛仔皮靴的天真少女狡黠地咧着嘴笑,她的屁股上方有一个蝎子样的刺青,有段时间没有洗头了,电视机屏幕的亮光映照出她白皙丰腴的胴体,她自我介绍说她叫谢伊。“这位是威斯特彻斯特·威利,跟录像机打个招呼吧,威利。”

        在镜头边缘点头打招呼的,是一个身材走样的中年男子。玛克欣根据约翰街给她传真来的人脸相片,认出此人就是维普·埃珀迪尤。她迅速把维普的脸放大,看得出来他的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渴慕之情,不过他很快便试着重新调整到一副标准的聚会脸。

        一阵阵笑声从楼上传来。布鲁诺拿着丁烷打火机和吸粉烟斗的手伸到镜头里,三个人此时变得柔情默默。

        这可不是在拍《朱尔与吉姆》。姑且来看一看它的功与过吧!作为色情片,它肯定有短板:男女主角的水准有待提高,谢伊是个开朗的姑娘,可是大概眼眸周围略显茫然,维普多年没有健身了,而布鲁诺则是个动不动喜欢尖叫的小淫贼,坦白说,他的鸡巴还不够大,不够上镜。不管它带着何种目的,只要一靠近谢伊和维普,两人就摆出厌恶的神情。玛克欣惊讶地发觉,自己对维普这个缺少关爱、莫名地总低声下气的雅皮士有一种有违职业道德的反感。按理讲,如果为了另外两个人,还值得在长岛高速上开几个小时的车从威斯特彻斯特赶来,不是因为迷恋他们的青春,而是迷恋他们青春那唯一显而易见的好处,这种迷恋据说比吸粉上瘾还要难戒,那么,为何不找那些至少会自称知道自己在干吗的小年轻来演呢?

        不过,慢着。她意识到这些下意识的反应是长舌妇才有的,比方说,哎呀,维普啊,你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吧,类似的话。她甚至都不了解他,就已经在对他挑选性伴侣的品位指指点点了。

        她的注意力回到镜头上,只见他们一面把衣服重新穿上,一面愉快地聊天。怎么回事?玛克欣确定自己一直很清醒,可似乎没见有男人射精的镜头啊,反倒是在某一刻,录像开始偏离正统的黄片,变成啊啊啊!即兴表演!没错,他们在给自己编台词,说起台词来的样子能把高中的戏剧老师逼去嗑药。镜头切换到对维普的信用卡的特写,所有的信用卡平摊在那里,仿佛算命先生的占卜道具。玛克欣按下暂停键,倒带再播放,记下能看得清的数字,虽然由于分辨率过低,其中一些数字模糊到无法辨认。三个人对着维普的塑料卡片,上演了一出近似轻歌舞剧的表演。他们把信用卡递来递去,对着每一张说些俏皮话,只有对维普不停地朝他们炫耀的一张黑卡例外,两人见到这张卡犹如少年吸血鬼碰上大蒜头,一脸夸张的恐惧,吓得直哆嗦。玛克欣认出来,那是传说中的美国运通“百夫长”卡,每年你得用它至少刷二十五万美元,要不然会被收回去。

        “你们俩不是对钛过敏吧?”维普开玩笑地说,“说说看,你们是害怕里面有芯片,某个卑劣的探测器会触发你们的无声警报器?”

        “商场保安吓不倒我,”布鲁诺一点也不像在发牢骚,“我这辈子就没有被那些傻瓜逮住的时候。”

        “我就给他们一点小费,”谢伊加了句,“他们喜欢钱。”

        谢伊和布鲁诺朝门外走去,维普瘫倒在山寨的安哥拉床罩上。不知他为何如此疲惫,反正不像是事后在愉快地回味的样子。

        “去唐格奥特莱斯咯,真他妈的棒。”布鲁诺大喊道。

        “要给你带什么吗,维皮?”谢伊回过头对他说,脸上的微笑仿佛在说,“你又在盯着我的屁股看了吧?”

        “有时候,”维普喃喃道,“走开是件好事。”

        摄影机一直对着维普,直到他愤愤地转过头来不情愿地面对着它。“今晚玩得真不开心,是吧,威利?”摄影机后面的一个声音问道。

        “你注意到了。”

        “你的表情活像个走投无路的人。”

        维普别过目光,点了点头,好不凄苦。玛克欣真纳闷,自己为什么要戒烟呢。那个说话人声,那个声音里有某样东西听起来耳熟。她曾经在电视上听过,或者说听过跟它相近的声音。倒不是某个特定的人的,而是一类人的说话声,没准儿是什么地方的口音……

        这盘录像带是打哪儿来?想让玛克欣知道维普家里情况的某个人,某个强烈反对3P的隐形的格伦迪夫人?还是说,是某个更亲密的人,比如这件事的主犯,甚至有可能是帮着维普瞒报盈利的合伙人。或者是那些满腹怨言的职工中的某一位?除了那句口头禅“就有这么个不登账的世界”之外,拉沃夫教授还会说什么呢?

        俗套伤感的事再一次上演——事到如今,维普的风流韵事上仿佛安了一个不怀好意的计时器,没准儿他已经在涂改支票了,妻子和孩子照例完全不知情。结局会皆大欢喜吗?这并不像珠宝窃贼或其他蛊惑人心的恶棍,那些诈骗行为人什么都敢背叛,谁都会出卖,安全边际不断地缩小,终有一天等他们愧疚到无法自已时,就会从生活中狼狈出逃,不然就是犯下无法挽救的蠢事。

        “缓发型后CFE综合征,姑娘。为什么你就不能允许周围有至少一两个老实人呢?”

        “当然允许,某个地方有,只是我在日常工作里碰不到,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

        “你太愤世嫉俗了。”

        “能说是‘专业’吗?你要是想沉迷于嬉皮思维的话,你就那样做吧。与此同时,维普正漂浮在海上,却没有人通知搜索救援队去救他。”

        玛克欣把录像带倒好,然后弹出来,回到真实世界的电视节目里,开始无所事事地一个台一个台地浏览过去,就当是在冥想。不一会儿,她的大拇指按下了公共频道上一档貌似是集体治疗的节目。

        “那么——苔法妮,说一说你的幻想吧。”

        “我的幻想是我遇见一个男的,我俩走在沙滩上,然后就做爱。”

        顿了片刻,“然后呢……”

        “也许我又见到他了。”

        “就这样?”

        “是啊,这就是我的幻想。”

        “好吧,德詹妮弗,你举手了?你的幻想又是什么呢?”

        “做爱时我在上面。因为一般他在上面,我的幻想是,换我在上面。”

        小组里的女人一个接一个地描述她们的“幻想”,无非就是振动器、按摩油和聚氯乙烯装备这些,没多久就聊完了。玛克欣的反应是,她感到十分震惊。这就是幻想?呵乌安幻,西衣昂想?这些姐妹是患了爱情缺乏症吗,这就是她们能想到的,她们以为自己渴求的浪漫韵事不过如此?在忙着睡前的一系列步骤时,她对着浴室里的镜子好好端详了自己一番。“啊啊啊!”

        倒不是因为她今晚的头发或皮肤状况,而是她身上穿的这件尼克斯队的二次色客队球衣,背上印着“”的字样。那甚至不是霍斯特或儿子们送的礼物,不是,实际上是她特地跑去花园排队帮自己买来的,一点儿折扣都没打。当然咯,这么做的理由完全说得过去,她习惯裸睡,睡前又喜欢读一读《时尚》或《芭莎》,经常醒来时还捧着杂志。还有就是她对拉特里尔·斯普雷维尔以及他袭击教练的往事几乎不为人知的痴狂,原因是霍默勒死巴特是我们期待的,而巴特勒死霍默就……

        “明摆着的,”此刻她对镜子中的自己说,“你比公共频道上那些草包要好得多了去了。所以说……玛克森因!你的幻想是什么呢?”

        呣,泡泡浴?蜡烛,香槟?

        “啊——啊?那个河边漫步就算了。行了,我要去用马桶,去吐啊。”

        第二天一早,肖恩帮了个大忙。

        “有这么个……客户。呃,也不算是客户,是我担心的一个人。他碰到了十七八种麻烦,处境很危险,可他却不肯放手。”她简要地概括了下维普的情况,“我几次三番地撞见同样的局面,真叫人沮丧,每回这些软蛋能选择的时候,他们总是押上身体,从来不押灵魂。”

        “没什么神秘的,其实相当常见……”他顿了顿,玛克欣等他说下去,可看样子他说完了。

        “谢谢,肖恩。我不知道我应该怎么做。以前的我从来不在乎这些事,管他们是死是活,那都是他们应得的。不过最近……”

        “说来听听呢。”

        “我不喜欢事情就这么发展下去,但我又不乐意向警察告发那人,于是我就想请你帮我出点主意,仅此而已。”

        “我知道你是靠什么吃饭的,玛克欣,我知道你的工作里到处都埋了道德绊脚线,我不想去干涉,是吧。好,你听我说。”于是肖恩告诉了她那个“炽热的煤块”的佛教寓言,“有个人在手心里捧着一块炽热的煤块,显然痛得不行。有人路过——‘哇,请问你手里拿的是不是一块很烫的煤块啊?’

        “‘嗷,嗷,噢,朋友,是啊,真的很疼,你知道不?’

        “‘我能看得出来。可它要是让你这么疼,你为什么还要一直捧着呢?’

        “‘没错,咄!因为我需要捧着它,不是吗——啊嗷嗷!’

        “‘你是……喜欢疼痛吗?你的脑子不正常?怎么回事?为什么不肯松手?’

        “‘好,你仔细看看——难道你看不出来它有多美丽吗?瞧它发光的样子,有好多种颜色呢,啊呃呃,该死……’

        “‘可是这样用手捧着,会造成你三度烧伤啊老兄,难道你就不能把它放在什么地方再细细欣赏吗?’

        “‘会被人抢走的。’

        “如此等等。”

        “那么,”玛克欣问,“后来怎么样了?他放手了吗?”

        肖恩仔细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耸耸肩,用佛教徒的精准度说,“他既放手了,又没有放手。”

        “嗯哼,我肯定说错了话。”

        “嘿,也许是我说错了话。这次留给你的作业是找出我们中谁说错了,说错了什么。”

        可是,她被又一个神秘的冲动俘虏了。她应该打电话给阿克塞尔,告诉他维普经常去南福克,然后把她从录像带上抄下来的信用卡号码的片段给他。但先不要操之过急,她提醒自己,且再等等看……

        她又放了一遍录像,尤其是维普跟摄影机后面那人的对话,那人的声音就徘徊在她记忆的边缘,真叫人抓狂……

        哈!是加拿大口音,明显就是。在生活电影频道,你能听到一点儿,其实是魁北克口音。会不会意味着……

        她打通了费利克斯·博因久的手机。他还在城里到处拉风险投资。“有维普·埃珀迪尤的消息吗?”

        “不抱希望了。”

        “你有他的电话号码吗?”

        “有几个,住宅电话、传呼机,永远能打通,就是没人接。”

        “方便告诉我吗?”

        “没问题。要是你运气好找到他,帮我问问我的支票在哪儿,嗯?”

        很接近,相当接近。要是摄影机后面的是费利克斯,是费利克斯给她寄来了录像带,那么,这若不是社会工作者所说的维普发来的求救,就是一个精心策划的圈套,而后一种可能性更大,因为对方是费利克斯。至于这件事怎么会跟在这儿寻找投资商的费利克斯扯上关系的——不着急,且看事态怎么发展吧,不肯说实话的小蠢货。

        其中一个电话号码的区号显示它位于威斯特彻斯特,没有人接听,甚至也没有机器应答。还有一个是长岛的号码,她在办公室的地图上找,因为疑心已起而觉得不踏实。果然,号码来自汉普顿斯背面的一个地方,几乎就能确定是谢伊和布鲁诺所住的拍业余黄片的片场,维普经常找借口溜去那里,去另一种不同的人生里恪尽职守。电话里传来一阵响亮而刺耳的电子噪声,有个机器人声跟玛克欣道歉,说该号码已停用。但是,它说话的音调有些古怪,仿佛并非全自动似的,说明这其中另有隐情,也像是在说“你这可怜的白痴”。有一圈多疑的光晕旋转在玛克欣的脑袋周围,并愈加浓厚起来,虽然这不见得是她对局面了如指掌的灵韵。一般情况下,她没有足够多的周转资金能供她去长岛东端扔炸弹可及的区域打探一番,不过此刻她正把雄猫装进包里,另外再多放上一个弹夹,匆匆套上工作装和一件适合穿去海滨小镇的t恤,接着她便去77街上租了辆米色的凯美瑞。车子开上亨利哈德逊公园路,途经跨布朗克斯高速公路到窄颈大桥。在她的右手边,城市高塔仿佛守卫的哨兵,它今天的轮廓像水晶般晶莹剔透。车子开上长岛高速后,玛克欣摇下车窗玻璃,把座位向后倾斜,调整到兜风模式,一路朝东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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