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飞机起飞还有两个钟头，玛德琳办理好电子登机手续后，朝安检处走去。她的行李很少，安检人员只检查了她的手提包和钴蓝色的外套，快到服务台时，她被告知不能携带手里的那杯冰。

        结了冰的水可能会爆炸，她边想边把最后一块冰倒掉，从某些方面来说，这句话是对的。

        经过金属探测器时，她闭上了眼睛。出于某些原因，她总是会受到磁场的干扰，头部后面的伤疤会隐隐作痛，有时候甚至会引起头痛。

        她把包和外套取下，放到传送带上，然后进了候机厅。里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让她心神不宁，好多的人，好多的故事，这些人真是可悲，都对自己的弱点一无所知。她加快了步子，直奔护照检查处。

        排队时，她开始头痛了。磁场的缘故，她从包里拿出一粒药吞下，用手指揉了揉头发下面的伤疤。

        边境官员检查了她的证件，是个法国护照，上面写着杜尚的名字，一张去乌克兰基辅的单程机票。他几乎没怎么看她就把证件还了回来。她注意着时间，留意着屏幕。看来飞机会在九十分钟内准时起飞，于是她在休息厅后面的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等去了基辅，结束在巴比谷的会面，她会把所有的东西抛之脑后。她与维戈的会面是个句号。既然维多利亚·伯格曼已经一去不复返，没有其他事情可做了。

        她累了，极度困乏。任何的声音都听着刺耳，周围混杂着乌泱泱老掉牙的谈话和刺耳的争论，这让她的头疼得愈加厉害。

        她强迫自己不去细听那些嘈杂声，不过根本不管用，声音不绝于耳。

        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戴上耳机，按下了收音按钮。她进入到一个只有静电干扰的频道，里面低沉的沙沙声让人放松下来，现在她终于可以思考了。

        我现在在文岛湾的沙滩，在捡石头，她心想。

        风和海的声音全是我的。我十岁了，身穿一件红色的夹克，红色裤子，脚蹬一双白色的橡胶靴。

        耳机里的沙沙声就是大海的声音，她开始畅想。是几天之前见到的奥兰海。

        那个称自己是我妈妈的女人惭愧不已，她心想。我给她看了她只是站在一边观望的照片，什么也没做。

        痛苦中尖叫的孩子们的照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孩子的照片，还有我的照片，十岁大，赤身在沙滩上的毯子上。

        她不能容忍，把这个羞辱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突然，耳机的静电干扰模式变了，玛德琳回想起后面高速公路上某个地方传来的模糊的声音。清香的洗发水，干净的床单。她双目微闭，一幕幕画面出现在她的眼前。白色的房子，小小的自己，刚出生几天，躺在谁的臂弯里。身穿熨烫整齐的白大褂的女人，有的嘴上戴着口罩。她感觉暖呼呼的，一切都满足惬意。她感到很安全，除了这里哪儿都不想去，耳边贴着抱她的人的胸部，随着自己的呼吸声上下起伏。

        两颗心以相同的节奏一起跳动。

        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肚子，挠了挠。她睁开眼睛，看到一张嘴，里面有颗门牙缺了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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