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全世界只有两个地方的雪是黑色的，那就是乌克兰东部的两座工业城市顿涅茨克和第聂伯罗彼得罗夫斯克。可是黑色的雪花也下在了首都，灰烬般的雪花簌簌地打在车窗上。

        玛德琳坐在后座上，挡风玻璃映着司机的脸，与高高的起重机、烟囱和工厂这些黑色背景交相辉映。他的脸没有刮胡子，又瘦又苍白，头发乌黑，眼睛是明亮的蓝色，冷冰冰的，满是焦虑。他叫柯利亚。

        夜色中的街道渐渐消失在他们身后，他们开过跨过第聂伯河上的一座桥，河水泛着黑色的光，她心想要是自己跳下去的话能活多久呢。

        河那边的路上坐落着一排工厂建筑，柯利亚在一个十字路口减慢车速，然后右转。“就是这儿了……”他说，看也没看她一眼。

        他开进一条更小的路，把车停在人行道上，旁边是一堵很高的墙，然后下车给她打开车门。

        那晚冷冷清清，寒风几乎把她冻僵了。

        柯利亚锁起车门，跟她一起沿着墙往前走，在一个破旧的木栅栏旁停了下来，栅栏上白色和红色的漆已经开始掉落，旁边是有个像岗亭的小屋子。柯利亚举起栅栏示意她进去，她照做了，于是他跟着她进去，放下栅栏，然后打开了主楼的大门。

        “十五分钟。”他看着手表说。这时，一个又瘦又高的黑衣男人从黑夜里走出来，示意他们跟着他走。

        他们一同走到院子，那位黑衣男人打开了一扇通往大楼的门，这时柯利亚停下脚步，拿出香烟。“我在外面等。”

        玛德琳走进一个过道，里面只有一扇窗户，还贴满了三合板。左手边有个开着的门，她瞥见里面有张大桌子，上面有一排齐刷刷的枪。那个很瘦的男人拿起一把半自动枪朝她点了点头。

        她走进房间，四处看了看。之前已经有人把墙纸全都撕了下来，刮了墙，涂了泥灰，准备重新粉刷，可很明显一直没开始。电线呈对角线挂在墙上，好像由于太短，只能以最短的距离插在插座上。

        这个男人递给她一把枪。“P08鲁格手枪，”他解释道，“战争时候的。”

        她拿过这把武器，在手里掂了几下，对它竟然那么重颇为惊讶。于是她从夹克口袋拿出一把钞票，递给这个人，是维戈·杜勒的钱。

        卖家向她展示这把老枪的用法。她能看到上面都生了锈，希望不影响它的功能。

        “你的手指怎么了？”他问，可玛德琳没有回答他。

        当柯利亚开车带她在夜色中行驶时，她在心里想着等在她前面的将会是什么。

        她确定维戈·杜勒会履行承诺。她太了解他了，因此这点可以相信他。

        对她来说，他们的协议意味着她将为过去画个句号，不去再想，继续纯净自己的历程。很快，所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的人都会死。

        除了安妮特·伦德斯特劳姆，不过她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失去整个家庭，最终落了个神经崩溃。此外，安妮特在虐待过程中不过是个被动的旁观者而已。

        此刻，玛德琳只想回到自己的薰衣草园，她将会在那里度过自己的余生。

        柯利亚减慢车速，她发现他们快到了。他把车朝人行道开去，停靠在了一个公交候车亭旁边。

        “斯勒茨车站，”他说道，“在那儿。”他指着远处一座很矮的灰白色水泥建筑。“你能找到去纪念碑的路？那个烛台？”

        她点点头，在夹克口袋里摸索着。当她碰触到突起的枪柄时，感到一阵冰凉。

        “过二十分钟，”他说，“这片地方就安全了。”

        玛德琳下了车，关上车门。

        她知道自己应该右拐去纪念碑的地方，可她先下了台阶去了车站建筑下面。五分钟后，她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一家小食品连锁店，要了一杯冰块。

        然后，她重新上了楼梯，拐弯朝一个大公园走去。她嘎吱嘎吱地咀嚼冰块，这带来的疼痛感让她想起小时候掉牙的感觉，那种口香糖上有个洞的刺痛又打寒战的感觉，嘴里尝到鲜血的感觉。

        进公园之前，她走的那条小径前面是块很小的空旷区域，一个铺砌的圆圈，中央是个基座，上面矗立着一座雕塑。雕像上的人物非常谦逊，上面有三个孩子。一个女孩举着双手，另外两个小点的孩子偎依在她脚边。

        从基座上面刻的字，她看到建这座雕塑是为了纪念战争期间被处死的成千上万的孩子。

        玛德琳嚼着冰块，离开了雕塑，继续沿着那条小径进了公园。此刻，她内心仍在狂呼，不过很快她就会释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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