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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可能性

        凯利一夜没有睡好,心情烦躁,总觉得心神不宁。经过对比利的一番折腾,他本应好好地睡上十个小时。可是在这一奇怪的时刻,他却感到良心上的不安。凯利对着镜子刮脸,心里在想,一切都为时过晚,无法挽回了。如果一个人四处伤害妇女,贩卖毒品,他自己就应该考虑一下这样做可能产生的后果。凯利擦干脸,他给比利带来了痛苦,但心里并没有感到满足或兴奋。这样做是为了收集必要的情报,并以一种特殊而适当的方式伸张正义。他花了很长时间才能以熟悉的话语来分析自己的行动,以调适自己良心上的不安。

        他还必须去另一个地方。穿好衣服之后,拿起一块塑胶罩布,把它放在游艇的后甲板上。凯利已经收拾好东西,他的东西放在游艇的主舱内。

        这次航行需要几个小时,大部分时间十分枯燥乏味,而且主要在黑暗中航行。游艇向南朝瞭望角行驶,凯利趁机观察了一下位于布拉兹沃斯岛附近的那些被废弃的“轮船”。这些船只是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制造的,现在已经完全损坏,有一些是用木板做的,另一些是用钢筋水泥做的,看上去十分奇特。这些船只都经历过世界上第一次有组织的潜艇战役,但在二十年代却无法打赢商业上的竞争。因为,当时的商船水手比这些航行在切萨皮克海湾中的拖船船员更为廉价。凯利来到驾驶台,把自动驾驶仪定在南航的方向,自己拿起双筒望远镜朝这些废船观望。因为那儿有一条船使他很感兴趣。他看到那些船只间没有任何动静;而且停放这些废船的地方现已变成了一片浅滩沼泽地,也不会有什么船只会驶进去。这样很好,正是他所希望的。这是一个绝佳的隐藏之所,不久前比利曾在那里参加了一次行动,但这里不会兴建任何工业或企业的建筑。他转而向西行驶。凯利经过认真考虑,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这件事还需要等段时间再说。他很快就要去领导一个突击分队,再次与像他一样的一些人共同工作。他觉得这一改变是令人愉快的,在这期间,他可以从容不迫地认真考虑一下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警官们只是简单地了解一下有关查尔斯太太的案件。但攻击她的凶手最后被人用一种奇特的方法所杀,这一情况却提高了警官们的警觉性。不必再做任何提高警觉的提醒,双人巡逻车的出动已经充分说明了问题,单人巡逻车也改由有经验的警官驾驶。如果瑞安和道格拉斯看到这种情况,他们一定会十分满意的。遇到情况,一个警官可以上前询问,另一位警官可以站在后面,手握左轮手枪以防不测。领头的警官会截住每一个酒鬼,盘问他,搜查他身上是否带有武器。他们常常发现这些人身上带有刀而没有武器。有些酒鬼偶尔也会走到人前勒索几个买酒钱,或索取一些毒品供自己使用。第一夜就有十一个这样的人被检查,但只逮捕了其中的两个,因为警官认为他们的行为不检。但结果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破案线索。

        “好,我发现了一些状况,”查伦说道。他的车停放在一家超市外面的停车场内,旁边有一辆凯迪拉克。

        “发现了什么?”

        “警方在搜寻一个化装成街头流浪汉的人。”

        “你没骗我吧?”塔克不屑地问道。

        “我绝无虚言,亨利,”这位警探向他保证说,“他们已接到命令要小心行事。”

        “荒唐,”这个毒品大盘商骂了一声。

        “白人,个子不太高,四十岁左右,身体很壮,行动很高明。警方掌握不到他的情况,但是就在这个时候,他干预了一件抢劫案,还有两个毒贩被杀,我敢打赌,这都是同一个人干的。”

        塔克摇了摇头。“李克和比利也是他做掉的吗?我看不大可能。”

        “亨利,不管是不是他,反正大家都这样说。你必须认真对待,小心一点。不管他是谁,这个人是个职业高手,你懂吗?是个行家。”

        “托尼和埃迪,”塔克平静地说。

        “我猜准是他们。亨利,当然这只是猜测。”查伦把车开出了停车场。

        但是,这些猜测毫无意义,塔克一面这样想,一面把车开上了埃德蒙逊大街。为什么托尼和埃迪会那样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对他的业务知道得不多,只知道有这么回事,他干贩毒这种事,不仅成了他们的主要供应商,而且这块地盘专属他所有。如果说他们想抢他的生意,就必定会出卖他进货方式的消息,这不合逻辑。出卖这个词,他是用错了,但是……

        一定是有人出卖了他。万一比利还活着,万一比利同别人达成了交易,而李克不知道——有这种可能性。李克一直比较软弱,但比比利更可靠些。

        是比利杀了李克,把多丽丝带走了,把她藏在了什么地方?比利知道如何这样做,不是吗?为什么?比利会同谁有接触?这个野心勃勃的小杂种比利并没那么聪明,然而却粗野,敢于冒险。

        有这种可能性。比利同别人有接触。那会是谁呢?比利知道些什么情况?他知道毒品在什么地方加工,但不知道如何弄来的……也许那气味,那种塑胶袋上的甲醛气味。在以前,亨利在这方面是十分小心的,当初,托尼和埃迪帮他包装这些毒品时,塔克总是不厌其烦地再把每样东西重新装袋,完全是为了安全保密。可是在最后两次运货时,他妈的!那是一次错误。不是吗?比利大致知道了加工的地点,可是他能自己找到具体地点吗?亨利认为不可能。他不大懂船上的事,也不太喜欢用船运,因为航行不容易学会。

        埃迪和托尼会开船,你这个白痴,塔克提醒自己说。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出卖他呢?生意才开始兴旺起来呀!

        那么他又得罪了谁呢?啊,还有纽约的那帮人,但他从未同他们有过直接接触。他侵占他们的市场,利用他们货源短缺的时机,建立了自己的地位,打入了他们的市场,难道他们对此不满吗?

        还有费城的那帮人?他们是他和纽约那帮人之间的联络人,可能这些人很贪婪,也许他们了解了有关比利的情况。

        也有可能是埃迪采取了行动,同时出卖了托尼和亨利。

        也许还有其他各种原因。不管发生了什么情况,亨利仍然控制着进货的管道。更重要的是,他必须起而维护自己的一切,自己的地盘,自己的联络网与各种交易关系。情况刚刚开始有所起色,多年的辛苦经营已使他有了今天的地位。亨利想着想着,车已转向右拐,朝自己的家驶去。从头开始会带来很多危险,一旦危险状况发生,则很难挽回,要换一个城市,建立起新的网路。越战很快就会冷下来,他依靠尸体运货的机会在减少。现在如果出了问题将会毁掉一切。如果他能维持自己的生意,如果不出错,最少可以为他挣上一千万美元,甚至接近两千万,然后洗手不干。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吸引人的选择。两年的代价可以达到这一点。不可能再从头开始,他必须站稳脚跟进行战斗。

        挺身战斗,小伙子。一个计划开始形成。他要传出话去,他需要比利,希望他还活着。他要同托尼谈谈,让他说出埃迪是否可能会捣什么鬼,埃迪是否同自己北方的对手勾结。他要从这儿开始收集情报,然后再采取行动。

        那个地点差不多,凯利心里想。逆戟鲸号正慢慢地朝那个方向行驶。他的这次行动就是要找寻一个地方,既有人居住又不引人注目。这次行动的要求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想到此,凯利不由得笑了。把比利抛在一个河湾之处,这儿就有一处河湾。他仔细检查了一下河的岸边。那里看上去像是一所学校,也许是所寄宿学校,校舍内没有灯光。学校的后面有一座小城,城镇不大,正在沉睡,只有少许灯光,每隔两分钟有一辆汽车驶过,但都是沿干道行驶,不会有人看见他。他让游艇在河湾周围行驶了一会儿。情况不错。前面有一个农场,看样子像一个种植烟草的农场,是一个老农场,在六百码以外有一座大房子,农场主人就住在里面。似乎有空调设备,里面的灯光和电视使里面的人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他要在这儿冒一次险。

        凯利停住引擎,走上前去放下一个小锚。他行动小心谨慎,动作很轻。把锚放下之后,他用力往后拉了一下。把比利的躯体推过船栏并不困难,但把他放入小船却不容易。凯利连忙回到后舱取回一件救生衣给比利穿上,然后再把他从船舷边扔了下去。这样做要容易得多。来到救生小船上之后,他又把救生衣脱下来拴在船柄上,接着便开始朝岸边方向划去。三四分钟之后,船桨便接触到了岸边的泥地。那儿确实是一所学校,可能在举办夏季活动,十分可能有留守的工作人员住在里面,早晨他们就会出来活动的。他跳下小船,把比利放在了岸边。然后把救生衣脱下来。

        “现在,你在这儿待着吧。”

        “……待着……”

        “对。”凯利把小船推回河中,在往游艇停泊处划去之前,他又看了比利一眼。他把他一丝不挂地丢在那里。没有身份证明,凯利也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可以分辨的痕迹。比利不止一次地说过他从未按过手印。如果他的话是真的,警察要弄清他的身份就十分困难,也许根本无法弄清。而且,在目前这种情况下他不会再活多久。他的大脑所受到的损坏比凯利估计的要大得多,那说明其他内部器官也同样受到了严重损坏。但是,凯利对他还是表示了一点怜悯。老鹰和乌鸦可能没有机会来啄食他。只有医生才会理睬他。不久,凯利便驾驶着自己的逆戟鲸号游艇沿着波托马克河向前驶去。

        两小时之后,凯利来到匡蒂科海军陆战队基地的码头。他感到很疲倦,慢慢将船停靠在码头边上的停泊处。

        “谁?”一个声音在黑暗中问。

        “我叫克拉克,”凯利答道。“你是在等我吧?”

        “唔,是的。你的船真漂亮。”那人说完便朝码头上的一间小房子走去。几分钟后,从山后军官宿舍开来一辆小汽车。

        “你来得真早,”马蒂·扬对凯利说。

        “我想该开始了,长官,到船上坐坐吗?”

        “谢谢,克拉克先生。”他打量了一下游艇的客舱。“你从哪儿搞到的这条船?普通的小游艇我坐不惯。”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长官,”凯利答道。“很抱歉。”扬将军并没有介意凯利的话。

        “达奇说你准备参加这次行动。”

        “是的,长官。”

        “你有把握吗?”扬注意到凯利手臂上的刺青,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我为凤凰行动工作过一年多时间,长官。这次报到的是些什么人?”

        “都是侦察兵,我们正在加紧训练他们。”

        “要求他们早上五点半起床,是吗?”凯利问道。

        “是的。我会叫人来接你,”扬笑着说。“我们希望你精力充沛,全力以赴。”

        凯利笑了笑。“很好,将军。”

        “有什么鬼事这么重要?”皮亚吉问道。周末晚上被突然打扰,他感到有些不快。

        “我想有人在对我采取行动。我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哦!”在这种时刻来找他,一定事关紧急。托尼心里想。“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在西城有人正在杀死小盘商,”塔克说道。

        “我看过报纸,”皮亚吉证实说。他为客人在杯中倒了葡萄酒。在这种时刻表示一点正式礼节是很重要的。塔克从来不属于皮亚吉这一帮,但他是一位很重要的中间人。“这事很重要吗,亨利?”

        “同一个人搞掉了我的两个人,李克和比利。”

        “同一个人……”

        “不错。我的一个女孩子也失踪不见了。”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两眼看着皮亚吉的眼睛。

        “是抢劫吗?”

        “比利那里大约有七万现金。是警察发现的。”塔克又讲了一些细节。“警方说像是专业人员干的。”

        “你街上还有其他敌人吗?”托尼问道。这问题并不高明,干这一行的都有敌人。但重要的是杀人的技术问题。

        “我已弄清楚,警察知道我的主要竞争者的情况。”

        皮亚吉点点头。这属于正常的商业惯例,但有些冒险。他很快排除了这种想法。亨利可能是一个真正的牛仔,这经常使托尼及其同伙感到担心。亨利在必要时也十分小心谨慎,而且,此人知道如何协调两方面的利益。

        “会是其他什么人想报复吗?”

        “不管什么人都不会不要那些钱。”

        “不错,”皮亚吉承认。“我告诉你,亨利,如果是我,我绝不会把一包钱丢在那儿。”

        唔,真的吗?塔克两眼直打转转,心里在怀疑着。“托尼,这个人或是出了错,或是有什么目的。他杀了七八个人,真够精明。他杀死李克用的是刀,我想他不会是搞错了。你怎么想?”奇怪的是,这两个人都认为对方也会用刀。亨利的印象是,刀是意大利人的武器,皮亚吉认为黑人才用刀作案。

        “我听说,那个人杀死小盘用的是手枪,一种很小的手枪。”

        “有一次用的是散弹枪,打的是胸部。警察在搜查街上的流浪汉,查得很仔细。”

        “我没有听说,”皮亚吉说。此人一定有重要消息来源。他住的地方离城的那一带很近,消息肯定比皮亚吉来得快些。

        “听起来像是位职业杀手所为,”塔克最后说,“你知道,那人的技术实在高明。”

        皮亚吉点头表示理解,但他的脑子仍是一盆浆糊。那种高明的黑手党谋杀大部分是电视电影虚构的。一般有组织的犯罪杀人技术都不高明,大部分都是为了抢劫钱财造成的。没有一种特别的杀手,会耐心地等待电话,然后去袭击,杀完第一个人后,又回到家中再等待电话,进行第二次袭击。这些人是固定的,确有些这方面的成功成员在杀人方面很有经验,方法也很高明。但这次不一样。这个人只得到了一个杀人的名声,而杀人对他却无影响。那就是说,他杀人既不是为了闹着玩,也不是为了显示自己的杀人技艺。真正的社会精神病人并不多。甚至在黑手党中也很少见。这些人杀人的规律是随意滥杀,不会有任何例外。因此亨利认为的职业杀手只有小说中才有,那只是电视电影中黑手党的形象。可是,托尼怎样才能解释清楚这一点呢?

        “这不是我的人干的,亨利,”他想了一会儿说。皮亚吉心里想,他手下没有职业杀手完全是另一码事。他观察着自己的话会对塔克产生什么影响。亨利一向认为皮亚吉精通杀人术,而皮亚吉也知道在这方面,塔克比自己更有经验。但这只是他要向塔克说明的另一个问题,现在显然不是探讨这个问题的时候。现在,他只是注视着塔克的脸色,想弄清楚亨利的想法。他把杯中的奇安提酒喝完。

        我怎么知道他讲的是不是实话呢?他的这种想法并不需要任何特殊的观察力就可以看出来。

        “亨利,你需要帮助,是吗?”皮亚吉为了打破眼下的僵局,说道。

        “我并不认为是你干的,我知道你太精明了,”塔克说道,也把杯中的酒一口喝下。

        “很高兴听你这样说。”托尼笑了,重新把两个杯子倒满酒。

        “那埃迪呢?”

        “你是什么意思?”

        “他不是一直很想‘成功’吗?”塔克低着头,手里摇晃着酒杯。托尼有一个特点,他总能使谈话的气氛弄得十分和谐。这也是他们能一起合作的原因之一。托尼是一个言语不多,有思想有头脑,而且彬彬有礼的人,即使你提出了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他也会不动声色。

        “这问题很微妙,亨利,我真不应该跟你谈论这个问题。一个人不可能永远‘成功’,这一点你很清楚。”

        “我们内部也不可能机会均等,是吧?好吧,我知道我总处理不好,但不管怎样,我们之间的生意还是可以做的,安东尼,”亨利笑着说,这使紧张的气氛有所缓和。他希望能使托尼在回答问题时感到更自然一些。他的目的实现了。

        “是的,”托尼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没有谁认为埃迪已经取得了成功。”

        “也许他在寻找一种方法证明自己不同凡响。”

        皮亚吉摇了摇头。“我想不是这样。埃迪想借这种生意过上舒适的生活。他知道这一点。”

        “那么,是谁呢?”塔克问道,“有谁更了解情况呢?有谁会杀这么多人来掩盖这种动机呢?有谁会把它弄得像是职业杀人案呢?”

        埃迪没有那么精明,皮亚吉知道这一点,或认为自己知道这一点。

        “亨利,干掉埃迪会带来很大麻烦。”他停顿片刻,又说,“但我会查一下。”

        “谢谢你,”塔克说。他起身离去,丢下托尼一个人在那里喝酒。

        皮亚吉仍坐在桌子旁。事情为什么会搞得这样复杂?亨利的话都是真的吗?也许是真的。他是亨利同这个组织的唯一的关系户,切断这种联系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塔克可以成为一个重要人物,但永远不能成为核心分子。另一方面,他很精明,他负责发货。组织中有不少这种人,他们是核心外围人物,联络成员,不管你如何称呼他们,他们的作用与他们的价值和地位是相适应的。他们当中很多人的权力实际上比一些“成功”成员还大,但他们之间永远存在着差别。一旦发生实质性纠纷,在大多数情况下,是否成功这一点将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这一点可以解释许多事情。埃迪是不是嫉妒亨利的地位呢?他是不是十分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的成功成员,以致于他可能愿意失去目前这种生意给他带来的利益。这些都不像,那到底是什么使他这样做呢?皮亚吉百思不得其解。

        “喂,逆戟鲸号!”一个声音喊道。这位陆战队下士看到船舱的门开了,感到十分惊奇。他原打算把这位穿便服的人从他舒适的床上拉起来,但此时他看到一个身着丛林迷彩服脚穿皮靴的人从舱门中走了出来。这些打扮不是陆战队的装束,但走近一看那人态度相当严肃。他看到有些徽章已经去掉,名牌之类的标志已不复存在,但这使克拉克先生看上去更加严肃认真。

        “这边请,长官。”下士做了个手势。凯利一句话也没说,跟他走去。

        凯利知道,长官的称呼并不代表什么意义。当不明对方身份时,一位陆战队员甚至可以对一根电线杆叫“长官”。他跟着这位年轻人走到一辆车旁。他们上了车就开走了,穿过铁道,爬上一座小山。此时,他希望能再睡上几个小时的觉。

        “你是将军的司机吗?”

        “是的,长官。”他们的谈话就是这些内容。

        队员约有二十五人,大家站在晨雾之中,有的在活动身子,有些在闲聊。一位班长走过来,看了看大家是否脸上仍挂有睡意。将军的车到达时,大家都把头转过去,看见车内走出一个人。他们看见他不合时宜的迷彩装束,不知道来人究竟是谁,特别是看到他没有带表示官阶的领章。他径直走到一位二级军士长面前。

        “你是枪炮长尔文吗?”凯利问道。

        枪炮军士长保罗·尔文礼貌地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来人说:“是的,长官。你是克拉克先生?”

        凯利点点头。“啊,我尽早赶到了这里。”

        两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保罗·尔文肤色黝黑,表情严肃,外表并不像凯利想象的那样怕人。从他的眼神可看出他是一位细心且擅长思考的人,像他这种年龄和经历的人都希望能够如此。

        “你的身体怎样?”尔文问道。

        “只有一种办法可以检验出来,”克拉克回答说。

        尔文满脸堆笑。“那很好。我让你领跑,长官。我们的上尉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鬼混了。”

        哦,狗屎!

        “现在,我们大家来松弛一下。”尔文走回队伍前,喊了一声“立正”。凯利站到了第二排的右边。

        “早安,陆战队员们!”

        “侦察兵!”他们齐声喊道。

        每天的十二套操练实在没有意思,但凯利也用不着怎么表现自己。他主要在观察尔文。此时他变得更加严肃认真,做操简直像个机器人一样。半小时之后,大家确实都感到松弛了许多。尔文又喊了一声“立正”,现在准备跑步。

        “各位,我想给大家介绍一位新队员。这位是克拉克先生。他和我一道领大家跑步。”

        凯利站好自己的位置,小声说:“我可不知道往哪里跑。”

        尔文恶意地笑了笑。“没关系,长官。如果你掉了队,你可以跟在我们后面。”

        “开始吧,罐子脑袋,”凯利答道。

        四十分钟以后,凯利仍在前面领头。因为他跑在前面,速度由他掌握,这对他来说自然是好事。他另一个考虑就是步子不要踉跄,这一点越来越困难了,因为当身体累了之后,首要的就是要保持一种良好的情绪。

        “左转,”尔文说道,一面用手指示方向。凯利不知道他需要十秒钟来喘口气才能说话,而且他还得负责喊操。这条新路,实际上是一条很脏的路,一直通向松树林中。

        啊,上帝,前面有房子,我希望那就是终点。他的大脑似乎也在喘气了。道路弯度不大,但有不少车停在那里,那一定是……什么?他吃惊地差一点停了下来,同时喊道,“原地踏步!”队伍慢了下来。

        人体模型?

        “具体训练开始,”尔文喊道。“立定!稍息!”他补充道。

        凯利弯下腰,咳嗽了几声。多亏了他在公园里和自己的小岛上的那些跑步练习啊!不然的话,今天早上怕是要出洋相了。

        “跑得太慢了,”这是尔文此刻对他说的话。

        “早安,克拉克先生。”这些车中有一辆是真的。凯利看到詹姆士·葛莱和马蒂·扬两位将军在向他招手。

        “早安。我想你们昨晚都睡得不错吧,”凯利对他们说。

        “你也志愿跑步了,约翰?”葛莱对他说。

        “他们今天早上慢了四分钟,”扬将军说,“不过,对一个侦察兵来说,已经不错了。”

        凯利不悦地把头扭到一边。一两分钟之后,他才弄清这是一个什么地方。

        “真是个鬼地方!”

        “那边是你的山,”扬指着远处说。

        “这里的树木要高一些,”凯利说,一面估量着距离的远近。

        “山也高些。这次任务是一次偷袭。”

        “今天夜间?”凯利问道。他不难理解将军的话。

        “你认为能成功吗?”

        “我想我们需要弄清这一点。任务什么时候能进行?”

        葛莱回答说,“你现在还不需要知道。”

        “我什么时候可以知道?”

        中情局的官员考虑了一下回答说,“开始出发前三天。几小时后我们要研究一下这次行动的步骤。现在要看这些人准备的情况如何。”葛莱和扬朝自己的车走去。

        “好吧,”凯利对着他们的背影说道。海军陆战队的战士们正在喝咖啡。凯利端了一杯,加入了这支突击队的行列。

        “你干得不错,”尔文说。

        “谢谢。我总是认为这次行动中有些最重要的事情首先应当弄清楚。”

        “是什么事情?”尔文问道。

        “如何逃跑得最远最快。”

        尔文笑起来。接着,一天的具体训练的第一步开始了。他们开始搬动那些人体模型,有女人,也有孩子。这几乎成了每天的例行公事,这事让大家平静了下来,也令大家感到好笑。他们发现这些模型可以立起来,摆出各种姿势。陆战队员们觉得这很好玩。有两个士兵带来了新衣,有的简直就是比基尼,他们把衣服套在那些女人模型上。凯利饶有兴致地看着,接着便认识到这些穿泳装的模型都漆上了各种颜色,为的是更具有真实感。我的天,无怪乎人们常说,水手们都是些神经不正常的人!

        美国海军奥格顿号是一艘新船,至少不太旧,于一九六四年由纽约海军造船厂建造。该舰的样子十分奇特,舰身五百七十英尺长,前半截的上面结构没有多少特殊之处,有八门防空炮。奇特的部分在舰的后面,顶部平,底部空。上面便于停放直升机,下方是一个很大的井形甲板,里面装满了供飞机使用的水。这艘军舰与其他十一艘姊妹舰的任务是负责支援登陆行动,它们在执行二十年代开始的和四十年代完成的该军队的两栖进攻任务时,曾运送过海军陆战队员登陆。但是这些太平洋舰队的两栖战舰近来并没有什么任务。陆战队队员们都驻守在海滩上面,他们通常都是由包租的运输机运送到一般的机场。因此,这些军舰有些一直都是用来执行其他任务。奥格顿号就是其中之一。

        起重机将一辆接一辆拖车车厢吊上了飞行甲板。这些车厢安放停当之后,甲板上的人员又竖立起了各种无线电天线。前面的上层结构上也安装了这类东西。这些活动都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的,因为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一艘一万七千吨的军舰隐藏起来。很明显,奥格顿号也像其他两艘姊妹舰一样,正在被改装成一个收集电子情报的平台。太阳落山前,这艘军舰驶出了圣地亚哥海军基地,既没有其他军舰护卫,也没有运载任何陆战队连队。舰艇上有三十名军官和四百九十名士兵。这些人每天进行观察和训练,大多数人应征加入海军而没有冒险逃避兵役,一般都选择做这些事情。日落时,该舰已驶出大海,新任务也向有关人员传达了,但并不是每个人都对军舰上挂的旗帜表示满意。军舰上的拖车和几十根天线就像被烧焦了的树林一样布满了飞行甲板。因为没有陆战部队,它不会对任何人形成威胁,大家都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

        十二小时之后,军舰已远离港口两百多海里。各位军士长把自己的下属召集起来,命令那些迷惑不解的水兵们打开所有空的拖车厢——只有一个例外——并把飞行甲板上所有的天线都拆卸下来,但安装在上部结构上的天线没有拆下。这些拆下的天线被送至下面一间巨大的仓库内,随后又将那些空的拖车厢推进了仓库。飞行甲板被清除得一干二净。

        在苏比克湾海军基地,新港新闻号军舰的舰长、副舰长和枪炮长研究了下一个月的任务。该舰是一艘当今世界上最新的巡洋舰,配备有其他军舰所不具备的八英寸口径的舰炮。这些大炮都是半自动化的,射程在二十英里左右。炮弹不是装在松散的口袋中,而是装在铜制的炮弹箱中,就像猎人使用的温切斯特点三〇双筒猎枪子弹一样,只是体积要大得多。新港新闻号可以发射大量的炮火,两周以前,一个营的北越军队已经领教了它的威力,也是该他们倒霉。每炮一分钟之内可以发射五十枚炮弹。第二号旋转炮塔的中炮已经损坏,因此,现在该舰在一分钟内只能向目标发射四百发炮弹,但那相当于十万磅的炸弹。舰长得知,该舰的下一次任务是攻击越南海岸上的一些防空炮阵地。舰长感到很满意,尽管他真正渴望的任务是希望在某一夜晚进入海防港。

        “现在你的那个小伙子似乎已经知道了他的任务,”扬将军说。时间是两点一刻。

        “第一夜要求他做这种事,还要问他许多问题,马蒂,”达奇·麦斯威尔说道。

        “啊,达奇,如果他希望同我的陆战队员一起作战……”扬将军说话就是这样,他总把这些陆战队员看成是“他的”。他曾同福斯一起从瓜达卡纳尔岛起飞,掩护过韩战时的切斯蒂·普勒的部队,是一名技术超群的飞行员。他曾同他的同伴一起,将低空支援发展成为了现在的一种艺术形式。

        他们站在山顶观看着扬将军新近建立起来的演习基地。有十五名陆战队的侦察兵散布在山坡上,他们的任务是在克拉克爬上他的假定地点时,发现他并把他消灭。所以扬将军认为,克拉克第一天同这些人打交道,对他显然是一次考验。但是吉姆·葛莱曾向他们大吹大擂了一番这个小伙子如何了得,因此这些侦察兵还是应当按计划行事。即使是达奇·麦斯威尔也同意这样做。

        “这饭碗真难混!”这位海军将军说道。他有一千七百次在航空母舰着陆的经历。

        “真是同豺狼虎豹打交道啊!”扬将军笑着说。“噢,老天!我并不希望他第一次就能成功。我们这支小分队中有些人也是很精明的,是吧,尔文?”

        “是的,长官,”枪炮长马上同意。

        “那你认为克拉克怎么样?”扬接着又问。

        “看上去他也不简单,”尔文承认,“样子很干练,很体面。我喜欢他的眼睛。”

        “是吗?”

        “你没注意到吗,长官?他的眼神冷峻,他刚才围着房子转哩。”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凯利也会来这里,但他们不想让他听到对他的议论,不想使他们的谈话盖过风吹过树梢发出的沙沙声。“但今天晚上不会对他客气,我已经对队员们说过,如果此人第一次就能穿过我们的防线,那将会有什么结果。”

        “难道陆战队员们不知道如何进行公平的游戏吗?”麦斯威尔笑着问。

        “长官,公平就意味着我的队员们能活着回来,其他的,都去他妈的,对不起,长官。”

        “很有趣,枪炮长,那正是我对公平的解释。”麦斯威尔心里想,这个人是块料,应该提为一级军士长。

        “你一直在看棒球比赛吗,马蒂?”大家都松懈了下来。但克拉克可不会松懈。

        “我看金莺队可能取胜,他们今天很强。”

        “长官们,我们的精神有点不集中了……”尔文客气地建议。

        “你说得对,请原谅我们,”扬将军答道。两位将军没有再说什么。他们看到自己的夜光表的指针就要指向三点钟的位置,那是行动预定结束的时间。这段时间他们一直没有听见尔文说话,甚至连他的呼吸声也没听见。这一个小时中扬将军感到很舒服,但这位陆战队少将却不喜欢待在树林里,这里有吸血的臭虫,也许还会碰上毒蛇,一切远没有坐在飞机驾驶舱里那么舒服。他们听着夜风吹过松林发出的声音和猫头鹰、蝙蝠及其他鸟类飞动的声响。最后,时间到了凌晨两点五十五分。马蒂·扬站起身,伸了伸四肢,从口袋中摸出一根香烟。

        “谁在抽烟?我出来了,也想抽一根,”一个声音在黑暗中说。

        “拿去,小伙子,”扬将军边说,边伸手递过一根香烟,并客气地把打火机打燃。突然,他后退一步,骂道:“该死!”

        “将军,我个人认为,匹兹堡队今年表现不错,而金莺队在投手方面显得有点弱。”凯利抽了一口烟,但没往肚里吸,接着又把香烟丢在了地上。

        “你来这儿多久了?”麦斯威尔问道。

        “啊,还说这些人是豺狼虎豹呢!”凯利笑着说,“我早在一点半左右就把你们‘杀光’了。”

        “你这杂种!”尔文说,“你杀死了我!”

        “你一声不响,表现得很有礼貌。”

        麦斯威尔打开自己的手电筒,克拉克先生——将军已决定在自己意识中改变对这位小伙子的称呼——就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一把橡皮刀,脸上涂得青一块、黑一块。将军吓了一跳,这是自中途岛战役以来,他第一次感到害怕。凯利笑了笑,把“刀”放入了口袋。

        “你是怎么过来的?”麦斯威尔问道。

        “我想,很简单,将军。”凯利边笑,边走下山坡,朝马蒂·扬将军的餐厅走去。“长官,如果我说出来,每个人都可以这样做了,对吧?”

        尔文从自己休息的地方站起来,跟在凯利的后面。

        “克拉克先生,我想你一定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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