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亚想泡澡，所以丹妮丝在帮他洗澡。

        那就是任务，这漫长一天的最后一项，之后她便可以休息了。她今天已经埋葬了一个孩子了，埋葬了他剩下的遗体，而此刻她要为另一个孩子洗澡。

        另一个孩子。那一刻她对自己心里是那么想的，而当她微笑着将他放在马桶盖上，递给他一本查理原来的加菲猫的漫画书，她便在卫生间柜子里四处寻找一些泡沫浴时，他仿佛就是她的另一个孩子。

        在后面有一瓶冒泡先生泡沫浴——她曾她的儿子们小时候用过，瓶里还剩一点，所以她留了下来，在给孩子们洗澡之后的很多年，人们会保留这样的东西——因为她身上的一部分觉得也许这样她就能保留一些汤米的童年碎片，仿佛那也在瓶子里，在明亮的粉色瓶子里。

        当真相却是，已经离开了。离开去哪里了？

        冒泡先生朝她笑着，一个疯狂的笑容。

        她打开水龙头。水声在她耳边轰轰作响。她的思维闪回到汤米，呼吸困难，在黑暗的水中呼喊着她。妈妈！

        她将手放在水流下来回到现实里，将剩下的冒泡先生倒入水中，泡泡在浴缸里激增，

        “那是——泡泡吗？”诺亚跳下马桶并靠向浴缸的一边。

        “是呀。”

        “呜。我能进去吗？”

        他脱下剩余的衣服后似乎开始犹豫。他站在浴缸边缘。“水不是太冷，是吗？”

        “不，宝贝，水很温暖。”

        “噢，好的。”他对自己点点头，仿佛在做一个决定，然后慢慢进入到浴缸里，然后开始重重拍打那些泡泡。“当我还是汤米的时候，我们总是放泡泡的。”

        当他每次说这样的话时，她都会感到十分惊奇。

        “是啊。你们两个男孩子总是弄得一团糟。”

        他笑了。“我们确实。”

        她将眼睛闭上片刻，然后想起查理和汤米在浴缸里互相用泡泡嬉闹，肥皂水渗出到地上。她维持着那个感觉，直到整个房间似乎都充满了她对他们的爱。如此多的爱。

        水仍在一直往下流，流过她的手指，时刻变幻着。在小时候，她看过一部关于海伦·凯勒的电影，她是如何从一个水泵里感受水的流动并最终将名字和那个物质的名字联系起来——但是此刻她在走向相反的方向，而名字在失去它们的意义。诺亚或汤米是什么，而她又是谁？她的脑子里叫嚣着巨大的疑惑不解。

        “嘿，看！”他在叫她。无论她对他来说是什么，她不是一个陌生人。这里没有陌生人。

        “看，”诺亚说。“看这个泡泡！”

        水龙头的光亮反射到她的眼睛。丹妮丝向上看，有点太晚了。

        “噢！破了。抱歉，”诺亚说。

        “好吧。”

        “看！泡泡！”这次她很快地看了过去。

        “我看到了，”丹妮丝说。“那是个很大的泡泡。”

        那个很大的泡泡。泡泡跨越了他膝盖间的距离，随着他双腿张开，泡泡越来越大，在它存在的那一瞬间闪耀着光芒。

        “看！”

        泡泡还在变大。在它不断变换的颜色地图中，有人在淹死，有人在重获新生。

        “噢！破了。”

        “是啊。”

        没有需要再坚持的事物了。。

        诺亚向下看，然后，将他整个脸浸到水里。他抬起头。他有一个泡泡胡须和一抹泡泡小胡子，他咧嘴笑着，仿佛一个恶魔版的圣诞老人宝宝。“猜猜我是谁？”他说。

        丹妮丝微笑着。“我不知道，”她说。“谁呀？”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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