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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陆姐觉得心头舒展了一些。这时,来参观的游客逐渐多了。陆姐站起来,立在这位众所周知的古代名人前面,注目看着这个木雕。木雕面部神秘莫测,好像至今还深有智慧,高高在上地注视着她。但陆姐从他面部表情上得不到一点暗示,仍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向何处去,怎么办陆姐想起书上说的,他原来也是躲在乡下种田的,后来才成了在中国历史进程中起过重大作用的杰出人物,从而流芳百世,今天人们还在纪念他,可见在乡下种田并没有什么不好。大不了,再回乡下种田就是了。

        陆姐到这座景点的公共厕所去洗了洗脸,梳整齐头发,走出景点大门就上公共汽车,像她来时那样,转了两趟车又回到发廊。

        她一进门,女娃儿们也就是小姐们都惊喜得叫起来:

        “方姐方姐,你输了,你输了!快掏钱请客!快掏钱请客!”

        方姐从后面出来,惊喜万状,“我说她不回来了不回来了,其实心里是想她回来嘛!你们不了解我呀,啥子事情都要做最坏打算是不是唦!妹儿快休息,快休息!你是昨天晚上就上车的吧刚下车一定累得很!今天我打赌输了钱,要请客吃饭。你今天一天都不用做饭。”

        原来,陆姐请假走后,小姐们跟方姐打赌,小姐们说她会回来,方姐说她不会回来了。谁输了谁请客吃饭。方姐虽然打赌输了,但输得特别高兴。

        出去四处找了一趟工作,为找个正经的地方工作,陆姐还忍痛花了八十几块钱买了一套城里女娃儿穿的衣服,不是时尚的那种,而是“职业装”式的,以免面试时主考人看出她一身乡巴佬的模样。加上旅社的房费、吃喝的花销,汽车费、上香的香烛费等等,四天一共花了两百多块钱。好不容易存下的三百块只剩下不到三十块钱了。她觉得这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浪费,足可以供弟弟上两年学了。她见大家这样热情,人人都盼望她回来,不觉暗自惭愧。

        “方姐,不要在外头吃嘛!我去买菜,买些鱼肉,还是我来做了大家在这里吃多好!”她其实并不累,放下小包就挽起袖子准备到厨房去看炉火。小包里装的就是令她觉得浪费的“职业装”。

        “好好好!”方姐马上拿出钱,“你不要再去菜市场了,你先躺下休息一会儿,叫小红去买。你做的比饭馆里好吃得多!今天我们打一天‘牙祭’!”

        这天晚上,方姐就让她换到二楼自己的小房间,在方姐床对面支了张小床,从此她搬离了那间挤着七八个女娃儿的小阁楼。

        发廊是一天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尤其到晚上电话不断,方姐跑上跑下听电话接待客人。在稍有空闲的时候,方姐坐在她床前说:你在的时候也不觉得啥,你走了还真想你。你一走,这发廊好像变了个样子,连气味都不对了。虽然我们这个发廊做的是这种生意,可是你在的时候,大家都还活泼些。你不在,大家好像除了做生意就是做生意。你家里都好,这你也放心了,就安心呆在这里。人嘛,就是靠运气,靠机缘。我看你将来说不定会碰上个好机缘,好好嫁个人,在城里安个家,安安生生过日子。

        她想,这次出去也有好处,就是看到了这个大城市并没有她什么机缘,在城市里到处乱找,运气也找不来。让她知道了在这个大城市里,只有这个藏在城市一角的肮脏的发廊才有她的立足之地,除此之外,没有一个能让她安身立命的地方。在这个发廊,她至少能感到一点温情,也很热闹,小姐们都靠自己的身体挣钱,互不干扰,互不争吵,没有社会上那些勾心斗角的事,可以说真是一个“大家庭”!

        这样,又安安稳稳、与大家和睦相处地过了两个月,在陆姐又存了两百块钱时,家里突然打来个电话。

        是小卖店老板的声音:“妹儿哪!你听了先不要着急,也不要害怕哈!我先告诉你,你弟弟那龟儿子没得啥子事,啥事都没得!这我才往下讲哈。”

        她听来就不妙,“好好好,我不着急也不害怕,家里到底有啥子事,你讲嘛!”

        小卖店老板这才往下说:“前天落大雨,不晓得你们城里落了没得!电视你看了没得电视上叫‘暴雨成灾’。这里的山体滑坡,你们家不是就在离江边边不远吗在我小卖店旁边的一溜土滑下来,把你们家房子扫了个拐角。你老爹正好在屋里头,房子塌了下来,把你爹压伤了哈。不过没得啥子大妨碍,就是肋条压断了几根。现在乡政府已经把他送到医院里头住起子了哈。”

        “那啷个我弟弟没得事唦!老爹你不是安慰我才这样说的吧”

        “不是不是!那龟儿子灵得很!有了点小雨就拉着你爹往外跑,说要跑到个啥子洞洞子里去。你爹你晓得的唦!偏不跟他跑!结果就压在屋里头了。”

        “那现在啷个办嘛我回屋里头看一趟吧!我这就回来。”

        “你回来也是这样嘛!你爹叫我给你打电话,就是不叫你回来,要的是你想法子寄三四千块钱回来:房子要重新盖,他受了伤,要养伤,伤好了一时又不能下地。你回来不也是啥子都帮不上嘛!现在你弟弟那龟儿子在侍候你爹,端饭、端水、端屎、端尿他还会干的唦。就是要你寄钱!我看,要盖房子,没得四千块也要三千多,还不算压坏了的那些东西要添,再还有你爹养伤的钱。”

        “好嘛好嘛!”陆姐只能应承下来,“我这里想想法子看。请你老人家跟我爹爹说,叫他不要着急,好好安心养伤,不要再打我弟弟了。我这里一定想一切法子尽快给他老人家寄去。”

        小卖店老板来电话正在中午,小姐们刚起床,也还没有客人上门,小卖店老板好像没打过长途电话,怕对方听不见,所以高喉咙大嗓门地喊得所有人都听见了,方姐也在。放下电话陆姐就发呆,大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安慰她,全发廊的人都默默无语。

        她照常做了中饭,小姐们吃了,这中间有个没有生意的间隙,方姐把陆姐叫到她们的小卧室,拉着陆姐的手说:

        “妹儿,我晓得你遇到了困难,可是叫我啷个帮你唦你爹爹一伤,又要盖房,没得三四千块钱下不来。我倒是可以借给你,你啷个还嘞你也晓得我家的情况:我们两口子下了岗,老公就从此消沉了,成天耍麻将,啥子事都不做!我才开了这家发廊。明明晓得做的就是见不得人的生意,但是只有这种生意还能来钱,其他做啥子开家小卖店一天挣不了十几块钱!我又要养娃儿,又要养老公的爹和我的两个老人,还要给老公还赌债。最近,原先的工厂要出卖我们住的家属楼给职工,说是啥子‘房改’,每家都要交一万多块钱,这才算现在住的房子归自己的,让住下去。不然,就要叫我们卷起铺盖滚蛋!所以说,三四千块钱对我来说真是个大数目。借给你了,一百一百的,你要三四年才还得清,我又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说到这里,方姐有些难以张口似的,眼圈也红了。

        “我说话你不要在意哈:有个大老板,早就看上你了。还是你请假之前就派人来问了好几趟。他要的是‘开处’。我不晓得他本人啥时候来偷偷亲眼看过你。他派来的人说,大老板‘开处’了你就付四千块,后来还打了好几次电话来。我一直没答应,一直推说你是我亲戚,我不能让你做这种生意。妹儿,你考虑考虑哈,女人的一辈子当然只有这一次,可是你给哪个也是给。有的女子倒是让她自己的丈夫开了处女,可是以后不是又打又闹,就是离婚拉倒!又有啥子用嘛何况,现在的社会,只要是爱你的小伙子,也不在乎啥子处女不处女的了!说句难听的话,女人迟早都要让男人把那东西弄破了。要让人弄,就要值得!要是这次你被大老板开了处,一下子解决了你面临的全部难题,我看还是值得的。你要答应,啥子三七开啊,我一个都不提,全归你!解决你的困难。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才出此下策!你好好想想,不想让人‘开处’的话,也不要嫌我多嘴哈,就当我没说,我们照样还是姐妹。我先下去,大概有客人来了,你就在这屋头,好生考虑考虑哈!”

        方姐说了这番话,像逃似地跑出房间。

        陆姐其实已经打好主意: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存在的即合理的”她见过,“存在的并不合理”她也领教了。姐妹们都不在乎,我还有啥子豁不出去的如果给那橘子皮脸经理当“小蜜”,早晚也会有这一天。假如橘子皮脸经理真能一次性给她四千块,但从此以后经理就有权不断骚扰她,她再也无法拒绝,并且她的命运就始终和那个橘子皮脸经理连在一起了。还不如让不认识的人“开处”了,一次性地付她四千元,解决面临的大难题,以后再不见面。

        晚饭时,发廊又有个短暂的空闲,小姐们吃饭的时候,一反常态地不拿电视剧说笑了,都各自说起过去她们被“开处”的遭遇。有的说是在小学时被老师糊里糊涂用手抠破的,有的说跟男同学闹得好玩弄破的,有的说上山砍柴时被一个老头弄破的,有的说在老家爱一个小伙子爱得不得了,就跟他弄,还没几天那个小伙子就把她甩掉了,更有一个说是骑自行车就骑破了……种种原因不一而足,总之,都好似在安慰她。

        饭桌上这番话,可以看作是“战前动员大会”吧,鼓动陆姐积极上阵的勇气。

        方姐看陆姐愿意让大老板“开处”,晚上就照留下的电话号码试着给大老板手下的人通话。那边叫等一等,先问问他们老板再说。过了没十分钟,这边电话就响了,叫陆姐明天晚上八点钟到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几号几号房间。

        这天,城里和陆姐的老家一样也下着淅沥小雨,路上泥泞,没有什么客人来发廊取乐。方姐就在她们的小房间给陆姐传授经验,可以说是“业内人士注意事项”吧。

        方姐说,第一,千万不要相信男人只相信钞票,不要听客人说得天花乱坠,啥子你多可爱多美丽,我下次还叫你来等等甜言蜜语。男人都喜欢找新鲜的,到了早上他就会把你丢到九霄云外去了;第二,千万不能跟客人动真感情。你没有交过男朋友,刚踏上这一行,碰上个对你好一点的男人,你会以为他多么多么温柔可爱。其实,他不过是图个高兴,耍耍你罢了。你要真跟他结了婚配了对,他有的是苦头让你吃哩!动了真感情,以后你天天想他,他又早把你丢在脑壳后头跟别的女娃儿耍去了,你心里会比啥子都难受!要找老公不要在嫖客里找,嫖惯了小姐的人跟你结了婚,还会去嫖别的女人,嫖客中间,没一个对老婆是忠实的;第三,不要跟客人亲嘴,亲嘴是最容易发生感情的。他弄了你,你就当作也弄了他。他把你弄了,第二天就把你忘了,你也弄了他,也要把他忘得光光的算了!千万不要把他放在心上!第四,最重要的是不能让客人伤害到你。要戴安全套,不说客人有没有性病,就是把你肚子弄大了,客人也是一点责任都不负的,给你的钱还不够做流产手术呢!还有,不要让客人弄啥子花样,要你耍啥子花样,只要是对你没得啥子伤害的,也可以,但要加钱,不加钱就不做!另外就是,你第一次肯定有点痛,会流出一点血,那是正常的,忍一忍就过去了,不要害怕。

        方姐可说是语重心长,谆谆教导。还有一些细节和经验,陆姐已经听小姐们在闲聊时说过,所以,陆姐对她这第一次还是有心理准备的,并不觉得有多可怕。横下一条心,敢把皇帝拉下马!还有啥子不敢做的爹爹把我养这么大,始终听妈妈的话,省吃俭用把我培养到中学毕业,弟弟是我一手带大的,亲得更像心头肉。为了这两个人,一片薄薄的处女膜有啥子可惜的!

        第二天,C市仍下漾漾小雨,吃了晚饭,陆姐换了她忍痛买来的“职业装”,在方姐和小姐们的眼中,形象突然焕然一新。小姐们无不啧喷称奇,都说“马要鞍装人要衣装”,这话说得一点不错!陆姐在这一带无人可比,在整个C市也少见,走在大街上,哪个敢说是“小姐”!

        方姐叫了辆“的”亲自送她到约定的五星级酒店。方姐也没进过这种高级酒店,下了车,见看门的人穿着只有外国电影里才见过的那种红色制服,威风凛凛的样子,两人只好在门口逡巡不前。正这时,一个打着伞的人走了过来,招呼方姐:

        “你就是那个老板娘哈来嘛!还等我请你们啊!”

        方姐认出这人到她发廊来过,就是打问“开处”的事,如同见了救星一般,赶快跟来人进去。

        两人跟着来人进了电梯。来人一按,电梯不知不觉就朝上升,一直到了二十几楼。她们跟着那人到间房门口,那人还敲了敲门,等里面的人打开房门才能进去。陆姐才知道并不是这个人要“开处”,而是另有其人。来开门的人把她们让进去,只见一人坐在沙发上,哈哈一笑说:

        “我怕你们上不来,才派人去接。啷个老板也跟来了,怕我不给钱咋的嘛”

        原来也不是开门的人,“开处”的是坐着的那个人。

        “嗨嗨!”方姐赔笑道,“老板说哪里去了!我这不是怕误了你先生高兴,又怕她找不到地方才送来的吗”

        大老板朝那两人挥挥手。“你们走吧!把老板娘也送出去,给她找辆出租车,先付了钱。下雨天,不要让老板娘淋着了。”

        人都离去后,陆姐才有机会看这个大老板是什么模样。大老板一直坐着,人走后才站起来。

        “坐嘛坐嘛!不要紧张,放松点,高兴点!想吃啥喝啥,冰箱里拿。”

        大老板有五十多岁,中等偏矮个子,戴着副金丝边眼镜,圆滚身材,圆胖脸;脸庞红润,面貌和善。穿着一件白色毛巾做的袍子在地毯上走来走去。走到冰箱前,大老板开开冰箱,让陆姐看,意思是她想要什么拿什么。

        陆姐听小姐们说过,客人房间冰箱里的东西千万不要随便动,那是酒店要算在客人账上的。客人虽然叫你吃喝,你真吃喝了客人也心疼,所以陆姐推说不必了,她刚吃完饭。大老板关上冰箱,仔细端详起陆姐来。

        “你架子好大哟!请了你好几个月今天才请到。好好好,有缘不在来得早!你要不要先洗个澡想洗的话到卫生间去。”说着向一间房门一指。

        陆姐知道这不是征求她意见而是命令。于是她推开门进去。一看,卫生间比她和方姐睡的那间房还宽大。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水龙头,原来一个龙头是热水,一个龙头是凉水,还需要调节,聪明的陆姐很快就掌握了适当的温度。站在莲蓬头下洗了个澡。不管怎样,先享受一下再说。

        她不知道怎样锁门,但在她脱得精光时大老板并没有开门进来骚扰她,这让她有点放松下来。洗了澡,她看见关着的卫生间门背后挂着和大老板穿的一样的用白毛巾做的袍子,也就只穿着裤衩光着身子穿上。后来她才知道这叫“浴袍”,只有星级酒店才有。这给了她经验,客人叫到哪个酒店,她从房间里有没有浴袍上,就能知道客人的社会等级和经济实力。

        出了卫生间,大老板在看电视,向她招手。

        “过来嘛,先坐下聊一会儿。你真不错!可惜可惜!唉!佳人落风尘,这也是没得法子的事!”

        她心不在焉地听大老板一人说话,不知应该怎样回答。大老板不像经理似的猴急,当然因为他已胜券在握。大老板看她无话对答,也有点倦意,就说到里面去吧,在床上谈。

        原来里面还有间房间,叫做卧室,同样宽大豪华,一张床睡四个人还绰绰有余。大老板摘了金丝边眼镜后,目光有点呆滞。他脱掉浴袍,露出雪白肥胖滚圆的身子,像日本相扑运动员似的两手交替地“啪啪”拍胸脯,笑着说:

        “你别笑我哈!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大家放松些,这样好玩嘛!”

        她真的笑了起来,她觉得这个大老板既和善还有点可亲。她笑了,大老板好像更加高兴了,说:

        “来!就睡在我旁边。先要跟运动员一样热热身唦!”

        她慢慢地上了床,在大老板身边躺下。大老板还不动她,点了根又粗又大的褐色卷烟。

        “这叫雪茄,你晓得不晓得你闻闻看,香不香”

        她是觉得这烟味和平常的香烟不同,但她无心去闻,只想快点结束这个什么“开处”,悄悄地从浴袍的口袋里拿出她在卫生间里就藏好的安全套,塞在枕头底下。这是方姐在出租车里给她的。而大老板却不经意地看见了。

        “妹儿,这你就不对了唦!开处就不能用安全套嘛!这是规矩,懂不懂不是跟你那个‘鸡婆’早就说好的嘛,要‘一针见血’,晓得不晓得说实话,我没得病,也相信你没得病。再说,我也没得生殖能力了,精子不行了,你要真给我生个娃儿出来,我还求之不得呢!会养你一辈子!”

        过了一会儿,大老板就灭了那什么“雪茄”,一手先搂起她,慢慢趴在她身上。她只想,明天或者过一会,是不是真能拿到四千块钱,如果没有,那是不是方姐说的“麻烦”呢是不是像方姐说的,这种“麻烦”她会解决呢她只好闭起眼睛,由大老板上上下下地抚摸她。大老板的嘴在她脸上亲来亲去,她只把嘴唇闭得紧紧的,不作任何反应。幸好大老板的手很细很轻,嘴里除了有点烟味再没有什么怪味,也没有强行叫她把嘴张开的意思。大老板没有一点姐妹们常抱怨的粗暴动作,所以她也听之任之,虽然感觉不到一点快乐和兴奋,但也感觉不到有什么不适。

        最后,她只感觉到下面有一点疼痛,有个什么东西进入,还没有感觉到姐妹们说的那种“舒服”的时候,就觉得一股热乎乎的液体流进体内。同时,大老板颤抖了一下,趴在她身上一动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大老板好像醒了似的,侧身一滚从她身上下来。她听姐妹们说,这时就要赶快去洗,要把里面的东西冲出来,于是她立即爬起床到卫生间。卧室里还有间卫生间,比外面那间还大,卫生用品一应俱全。她又痛快地洗了次澡,里里外外都冲得干干净净。见大腿内侧确实有一点血迹,但她并不感到委屈,反而有种壮烈感。报纸电视上不是经常说嘛:为了什么什么重大成果,都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为了两个亲人,流这么一点点血完全值得!

        出了卫生间,她见大老板很安逸的样子半躺在床上吸他的雪茄。她走到床边,温顺地靠在大老板身边躺下,不知是现在就离开还是等一会儿离开合适。当然,最好是现在就拿到钱。

        大老板满足地说:“妹儿,你还真是个处女呢!现在,人家都说只有在幼儿园才能找到处女了,你真正不容易!我还碰见过下面擦了红药水来骗我的,还有修复处女膜的。格老子!制假、造假、贩假!连处女膜都能做出假的来。中国人真有天才!啥子假处女我都见过。来来来!我们聊聊天,你是啷个到城里来的嘛为啥子过去一直叫你做你都不做,现在做了嘛”

        提到原因,陆姐掉过脸去,不想说话。她只想如果大老板真正给了她四千块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大老板见她沉默无语,自己倒先说了:

        “你妹儿可能觉得我有点毛病,为啥子喜欢‘开处’,是不是”

        大老板问她话,她不能不回应,不然显得很不礼貌。她翻过身,看着大老板。

        “听发廊的姐妹们说,你们大款为了赌钱的时候能赢钱,就找个处女来,叫‘见红’。‘开处’了就能赢钱。是不是这样嘛”

        大老板撇撇嘴一笑。

        “鬼话!是有好多人信这个。我就不信!‘开处’是狗日的缺德的事!缺了德了,还能赢钱呀现在社会上把迷信跟科学都搅到一起去了。你不想想嘛!这个‘见红’跟牌桌上赢钱有啥子关系嘛二者有啥子联系嘛”陆姐心想,你既然知道“开处”是缺德的事,为什么还要缺德呢更不知道“见红”和赢钱有什么联系,又转过脸呆呆地盯着房顶的天花板。

        大老板吸了口雪茄,叹了口气,问她:

        “妹儿,我先问你,你晓得不晓得啥子叫‘知青’你听说过没得”

        陆姐侧过脸看着大老板,想了想说:

        “我听见村里人说过,好像是从城里自愿下农村来劳动的学生娃儿。是不是我们村里曾经就有过你说的‘知青’。那是过去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乡下一个城里下来的学生娃儿都没得了。”

        “是的,也可以这样说吧。不过不是自愿的,是响应所谓‘上山下乡向贫下中农学习’的号召,动员下去的。哪个城里的学生娃娃愿意到乡下种田嘛”

        大老板一边吸着雪茄一边说。那雪茄烟也怪,不吸的时候不亮,一吸,烟头上就放出红光。

        “我们市里的学生娃娃大部分到另外一个省,好几万人,都一批批地分到不同的公社生产队。我呆的那个生产队,生产队长就是土皇帝!我们女知青几乎都被他搞遍了。他还专门喜欢搞处女!妹儿,我的老婆,就是现在跟我生了两个娃儿的老婆,她今年都六十了,她比我大两岁,那时候照顾我无微不至,我们非常相爱,也被他搞了!不让他搞,我们就结不成婚。你说气人不气人!他缺德不缺德!我老婆都不是处女!我现在翻了身,就想搞处女!我很清楚这是一种心理变态。但是,我花钱搞,不是利用手上的权力搞。至少,我要文明些,给的钱也比一般人多,缺德也不缺大德!我搞了个处女,心里好像就好受些,好像出了口气一样。真是!心理变态变成这个样子!可见得,过去年轻时候的遭遇,能影响人以后的一辈子!我看你不是做小姐的女娃儿,你不要让做小姐这段经历影响了你以后一辈子啊!最好,不要再做小姐了。”

        陆姐听大老板说了他的秘密,似乎拉近了和她的距离,不由得也坐起来靠在床头上,把自己的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大老板。

        “哪个要当小姐但是在城里,不做小姐我做哈子嘛我刚跟你说过,这个大城市里就没得我容身的地方。我还啷个支持我爹爹和弟弟嘞爹爹又伤了,以后能不能劳动都成了问题;弟弟还要上学,从小学、中学一直到大学,你想要多少钱老板,我晓得你的好心,可是,你管不到我这么大的负担。我是下定决心了,既然开了头,又只有当小姐才能挣到钱,我一定要扛到底!”

        大老板听了又叹了口气:

        “唉!农村真苦!农民真苦!比我当知青那时候好不到哪里去。妹儿,我们原先说好的是四千块,我今天给你一万。给你家里寄了钱,再去买个手机,我把我下面马仔的手机号码写给你,你买了手机就给他打电话,他就晓得你手机的号码了。以后,我有好多客人来,就招呼你来陪他们,这些人素质高,不会欺负你的,钱也给得比别的客人多。到了一定时候,你存下些钱,就脱离这个苦海。”

        陆姐第一次出征就马到成功,旗开得胜。

        大老板跟她聊了一会天,就叫她穿好衣服,用一个酒店的信封装了一万块现钞给她,又让下面马仔叫辆出租车送她回去。

        方姐见她面带喜色地回来,急着跟她上楼问情况。陆姐一头扑到方姐肩膀上,一面流泪一面报告喜讯。方姐说,没得啥子没得啥子!老天爷保佑!第一次过了关,以后就不怕了。这是你的运气,你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陆姐拿出信封,掏出一万块钱。她从未见过这么多钞票,拿在手里都沉甸甸的。她要给方姐两千块,方姐死活不肯收,两人推来搡去,方姐最后答应只拿一千块。然后拉着她坐在小床上说:

        “妹儿,你刚刚说把剩下的都寄回去。我劝你千万不要这样做!你不晓得,家乡的人见你一下子寄这么多钱回去,就会有人说闲话。老家的人都晓得你不过读个中学,又不是美国回来的啥子‘海龟派’,啥子归国华侨,你寄的钱多了,有人就会怀疑:你啷个那么有本事嘞说来说去,就会猜到你当了小姐。老家的人说起来就难听得很,啥子话都说得出口!那家发廊就有个女娃儿,为了家里急用,一下子寄了三千块。一个小学都没毕业的女娃儿进城来工作,啷个一寄就是三千嘞!让老家邻居跟她家骂架的时候就喊,‘你们家那个女娃儿在城里卖屄!’弄得家里人都抬不起头。现在大家都有了教训,每次给家寄钱,就照做售货员服务员这样的收入水平寄,回家的时候还要哭穷。不是家里碰到啥子祸事,钱就不拿出来。唉!妹儿,当小姐的,有的家里爹妈心里清清楚楚他们女儿在城里头干的啥,女儿不明说,爹妈也就装糊涂。女儿说是打工就打工,说是当售货员就是售货员,其实爹妈心里都明白,两边都不挑破就算了。这次你可以寄四千块钱回去。就跟你爹爹说是到处借的,以后还要还。以后你还是一百一百的寄,免得村里人起疑心。剩下的,真的买个手机是必要的。大老板肯定会给你找高素质的客人,有了稳定的客源,你就稳坐泰山,出台也是到高级酒店去。”

        陆姐听了方姐的话,第二天早晨给爹爹寄了钱后,就去买了个手机。那时一个手机最便宜的也要两千多块钱,不像现在几百块钱就能买到一个。中国移动和联通的高管大概不会想到,中国的小姐们才是移动通讯最早的大客户;在移动通讯市场中,小姐们占了相当大的购买份额,是移动通讯主要的顾客群体之一。

        手机和安全套,是小姐们必备的两样劳动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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