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姐公司开张以后,第一件大事就是把一亿六接出来。陆姐接一亿六当然要连爹爹一起带来c市。那时陆姐的公司还刚刚起步,经济能力有限,就在独秀居附近租了一套四十多平方米的房子给父子两人住。又在附近找了个小学校,把一亿六送进去插班二年级。可是一亿六上学的第一天,只看见他背着书包出门,晚上却不见他回来,把陆姐急死,向陶警官报失,要陶警官派人去找。一直到半夜,一个警察才抱一亿六送回家。问他到哪里去了,一亿六很坦然地说玩去了。到哪儿玩去了到一个空旷的地方,有树还有水。警察说是在公园里找到他的。公园关门了,人都走光了,才发现一个娃儿,就送到派出所。陆姐也不忍心过分责备他,怕他不愿和姐姐在一起,要回乡下,赶快安顿一亿六吃饭睡觉。
第二天,仍然如此,一天跑得不见影子,不过晚上还知道回家吃饭睡觉。陆姐怀疑一亿六的脑子被爹爹打坏了,就带他到医院做全身检查。检查结果良好,什么病都没有。一亿六还很聪明,只要他认识了一个字马上能记住,不用再教第二遍,所以也不用复习,省得做“家庭作业”;那根“带眼眼的能吹响的竹子”即笛子,居然无师自通地也能吹得有腔有调,虽然谁也听不出来他吹的是什么曲子,但至少可以充分证明一亿六的脑子没被爹爹打坏,还完好无损。可是就是早上出门晚上回来,不去学校。陆姐又怀疑他沉迷上电子游戏,叫陶警官派个便衣警察暗暗盯着他,看他究竟是到哪里干什么去了。陶警官遵命派了个人暗中跟一亿六跟了一天。便衣警察晚上回来报告的,就是陆姐向刘主任说的话:
“在野地里四处逛,跟鸟说话,跟鱼说话,跟花花草草说话。”
陆姐怎么也想不通一亿六为什么不爱上学。小老头那时还没有成为“国学家”,还没有开始在全国跑来跑去讲他的“国学”。一天,她把小老头请到独秀居,正儿八经地向小老头请教。小老头一边喝功夫茶一边等一亿六,等到很晚,一亿六才玩回来。
小老头一看一亿六,把茶杯往桌上“砰”地一暾,对陆姐说:
“此子有异禀,非笼中物!我只给你三个字:由他去!”
爹爹在城里住了两个月,非要回乡不可。说在城里住不惯:出门太闹,在家太闷。又正值老家要修三峡大坝,在高坡上给乡民们盖了新房,要把人们都移到那里去住。爹爹不回去就分不到新房。爹爹要回乡下,当然要把一亿六一起带回去。这样,一亿六在陆姐身边只呆了两个多月就和爹爹回去了。
一亿六回去后,陆姐每隔一两个月就要回家看一次一亿六。看一亿六只在学校里挂个名,仍然天天到处逛,不学习也不捣乱。想到小老头说的“由他去”,也只好“由他去”了。两年多后,陆姐不仅全部还清贷款还更为发达,拥有了整个“独秀居文化休闲股份有限公司”,生意越做越红火。陆姐有了陶警官,又有了钱,一亿六就成了她唯一放不下的心思。但每一两个月就要跑去跑回,疲于奔命。移民们自搬到山顶上住后,多半不需种田,只弄个果园什么的,要么开家小卖店。爹爹也不下地种田了,每天坐在山上看风景,怡然自得。爹爹似乎也明白放走了一亿六,陆姐回来的次数就不会这么多。一亿六成了爹爹手中的人质。这件事让陆姐忧虑不安。
还是陶警官明白,跟陆姐说:“你不想想嘛:你妈去世了十几年,你爹身边一个人都没得,只有小弟。他即使不喜欢小弟也要把他带在身边,这是人之常情嘛!你爹现在才五十几岁,还能够过夫妻生活吵!你自己都老想跟我过性生活,就不想你爹要不要性生活,真没得一点人道主义精神!现在除非我们给你爹找个老伴,你爹才会放了小弟。不然,小弟总也出不来,只有等你爹死了以后。我们也不愿意你爹早点死,对不对你不要急,急也没有用,赶快给你爹找个老伴,也就是给你自己找个后妈。”
陆姐听了茅塞顿开,回到老家就四处打听哪里有适合跟爹爹过日子的单身女子。可是爹爹的对象还真不好找,岁数不能太老也不能太小,必须在四十到五十之间,又不能有娃儿,因为女的带了个娃儿来,爹爹就会想还不如跟一亿六住在一起。更大的问题是:移民们都想进城,没有娃儿的单身寡妇更想进城,哪有不嫁到城里反嫁到山顶上的傻寡妇即使进县城当个保姆,也比嫁到山顶上给孤寡老人做老婆强。所以陆姐找了几次都无功而返。
陶警官见陆姐一回来就愁云满面,听了陆姐说找后妈的困难,就说:
“我想想法子,到劳改队快释放的女犯人当中看有没有合适的。我想肯定会有,给她一点优待就是了。不过,找到以后,你不能跟你爹说是劳改过的,我怕他一时不能接受。”
开始,陆姐还有点犹豫,找个犯过法蹲过牢的女人来当她后妈,有说不出的别扭。陶警官说你不要看不起曾犯过法的女人,正如你也当过小姐一样,她们都有这样那样的原因,决不是天生下来就坏的。你别忘了本,虽然你不一样。即使我爱你,我也要批评你:“不要好了疮疤忘了疼!”
陆姐不听别的,听陶警官说“我爱你”这就够了,虚心接受了陶警官的批评。
其实,这个想法陶警官早就有了,也已有准备,只等陆姐同意。两天后,陶警官就叫陆姐和他一起开车去郊外的女子监狱。人熟好办事。监狱长见陶警官他们两人来了,马上迎他们进去。进了监狱长办公室,客套了一番坐下后,监狱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档案袋,向陶警官和陆姐说:
“我先给你们介绍介绍我替你们找的人的情况哈,你们听听合适不合适。如果不合适,那我再另外替你们找哈。这个女犯呢,叫黄小梅,今年四十三岁。原先跟老汉生了两个娃儿,大娃儿七岁的时候,二娃儿两岁。大娃儿得了病,要用钱治病。他们是普通农民,都是种地的,哪来钱给大娃儿治病嘞当时宣传计划生育,说有娃儿的妇女结扎了能得二百块钱,黄小梅就为了这二百块钱去结扎了。可是,有了二百块钱也没治好大娃儿的病,死了。祸不单行,正在两口子伤心的时候,一不注意,二娃儿又被人贩子拐跑了,据说卖到山西河北一带,这哪能找得到嘛!好了,黄小梅也结扎了,再生不出娃儿了,老汉天天闹,想要娃儿,闹得跟黄小梅离了婚。黄小梅离了婚没去处,在乡下住,没得房子住,种地,也没得地种,只好进县城找事做。县城哪来的事给她做嘛下面嘛——就看你们的意见了。”
说到这里,监狱长咳嗽了几声。“她呢,就让骗子胁迫去当了一阵子‘站街女’。”
监狱长还以为陆姐不懂什么叫“站街女”,向陆姐解释道:“‘站街女’就是租间出租房,在马路边上拉客人的那种卖淫女。这点你们不要嫌弃就行了哈。当了几天就被城管抓住了,蹲了十五天看守所。看守所有个看守看上了她。她放出来以后,看守就把她领回去同居了。看守有个十岁的碎娃子,脾气犟得很,既不叫她妈还把她当下人使唤,有时候还踢她打她。有一天,她和碎娃儿一起到县城外挖野菜,下起了暴雨,路滑难走,她和碎娃儿都跌到河里头去了。好!下面的事就难说了:她一个人跑了回来,碎娃儿淹死了。她说是她不会水,但也尽力救过碎娃儿。可是因为平时和那碎娃儿的关系不好,看守就告她有意谋害了他儿子。法院啷个判嘞说是她推碎娃儿下水故意谋杀,没得人证;说她不小心跟碎娃儿一起落水了,她还尽力救过,也没得人证。法院又迫于原告看守那方的压力,就判了个‘过失杀人’罪,判处有期徒刑十年。我实事求是地说哈,她在监狱确实表现得好!上次大暴雨发山洪,监狱犯人整体转移的时候,她救起人来可以说是舍生忘死,表现特别突出,领导给记了个功,还上过报纸。现在,她已经在监狱里改造六年多了,劳动踏实肯干,遵守纪律是模范,考虑放出去对社会也不会有啥子危害,已经报了减刑,提前释放。这已经向她个别谈过话了,征求她的意见。可是她不愿再到社会上去,回到社会也无依无靠,要求留在监狱。陶警官晓得现在没得这种政策啦少!你们看着合适,就给她找个地方安身,不合适的话我们再说。”
陶警官和陆姐对视了一眼,见陆姐没有不满意的表情,就向监狱长说:“那还是先看看人再说嘛。”
监狱长点点头,“那就好,就请你们二位跟我到那边提审室去。陶警官跟我进去,陆女士在隔壁看。陶警官,咋样”
陶警官对陆姐说:“应该这样。监狱长想得周到。你就在隔壁房间看。不要一开始就直接和这个女人见面。如果你不满意的话,也不会让那女犯尴尬。”
监狱长把陶警官和陆姐领到提审室。安排陆姐在隔壁房间:
“你就坐在这里哈。透过这扇玻璃窗你能看到那问房,也能听见那间房说的话。我们那边看不见你,也听不到你这边的声音。其实我们也没得啥子要问那个黄小梅的,你不满意,就敲一下玻璃窗哈。可以的话,你就敲两下玻璃窗。我们知道你认为可以,再跟黄小梅说些活。不行的话,啥话也不问了,叫她走了拉倒。你说行不行”
陆姐连连感谢监狱长,“多谢了!给你添了麻烦,真不好意思。”
“不要客气!麻烦啥子嘛”监狱长说,“陶警官托我的事,我一定尽力而为。再说,这也是办一件好事嘛!有好些女犯其实是苦命人。我不晓得陆女士信不信命,反正我信!有人命好,有人命苦,就这么回事!”
房间空荡荡的,没什么摆设,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面墙上有一扇大玻璃窗,在另一边看来是面镜子。陆姐既紧张又好奇地坐下。透过玻璃窗当真能将隔壁房间一览无余。先是见陶警官和监狱长两人坐在一张审讯桌前谈笑风生,一会儿就有个狱警带了一个穿着犯人服装的女人进来。陆姐仔细端详,第一印象就非常好。中等个头,细眉细目,面孔红润,身体强健,看来比实际年龄年轻得多;也看得出她年轻时很有姿色,不然那个后来告她的看守也不会看上她带回家同居。她如跟爹爹过日子,还是爹爹的福气呢!想到她自己进城那天的凄凉和凄苦,在街头彷徨无主时的情景,正像监狱长说的,有人命好,有人命苦,她如不幸进城那天碰到个骗子,在骗子的胁迫下,是不是也会成为“站街女”也难说。想到这里,同情之心油然而生,不由自主地敲了两下玻璃窗。
那边听到陆姐敲了两下,就让黄小梅坐下。这边陆姐听黄小梅说了声“谢谢”,规规矩矩地在一把凳子上坐下。监狱长装模作样地翻看黄小梅的档案,陶警官趁机过到这边房间里来。
“啷个决定得这样快嘛你看仔细一点,不要后来反悔,弄得我们跟她都下不了台。”
陶警官看见陆姐眼睛里噙着泪花,也不再问了。
“那我过去就跟她透个信啊”说完又走到另一间房去。
监狱长见陶警官进来向他微微点了点头,知道陆姐同意了,就问黄小梅:
“咋样最近你们队长反映你有点情绪不安。为啥子嘛提前释放是好事唦!别人盼还盼不来哩。你倒好!提前释放你还发愁,有啥子发愁的事嘛”
黄小梅低着头,沉默不语。监狱长“嗯”了一下,她才低声说:
“监狱长,我感谢领导的好心,更感谢这么多年来党和政府的教育。不过我跟别人不一样。别人释放了都能高高兴兴地回家,跟家人团聚,我一个人无家可归,在这里也习惯了,我已经觉得这里就是我的家了。所以还是请领导把我留在场里。我啥子活都能干,保证让领导放心。”
“哪个不放心你啊就是放心你才提前释放你唦!”监狱长说,“至于你出去没得地方走,领导也替你考虑了哈。给你找个合适的地方安家,好生生地过日子。你还年轻嘛,只有四十来岁。说不定我还要吃你的喜酒去呢!”
说完,监狱长笑起来,黄小梅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腼腆地一笑。陆姐发现黄小梅有了笑容显得更善良可亲。她恨不能马上跑过去亲自跟黄小梅说话,又着急陶警官稳稳地坐着不开口,不自觉地又敲了两下玻璃窗。
陶警官那边马上领会了陆姐的指示,知道现在面前的这个女犯非同小可,将来不叫她“伯母”也得叫“婶娘”,同时他自己看黄小梅也觉得很不错,先恭敬地立了立再坐下,向黄小梅温和地介绍了自己:
“你好!我姓陶,现在你就叫我陶警官好了。请问你,你出去以后,是想进城里嘛还是在农村也可以”
黄小梅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中年的英俊警官对她这么尊敬有礼,也站起来向陶警官鞠了一躬,有点忸怩地说:
“我是真心想留在场里的。要是领导不准许,我还有啥子挑挑拣拣的嘞!我完全服从领导安排。”
陶警官说:“你看,监狱长为你将来出去以后的安置很操心哈。今天监狱长和我叫你来,就没有把你当个犯人,和平常人一样,想跟你聊个家常哈。要是把你安置在农村一个很好的地方安家,不晓得你是啷个想法。所以才问你是想进城嘛还是到农村也可以。你不要有啥子顾虑,直说就好。”
这话等于暗示了要把她安置在农村。黄小梅立即说:
“要说真心话,我还是觉得农村好些。我是农村长大的,城里头的事啥都不懂得!我就是进了城才遇到这种事,不进城,啥子事也没得!”
“好!”陶警官说,“那就等你哪天释放我哪天来接你哈。听监狱长说,等着办手续,你大概还有一个月就可以出狱了。在这期间你安心劳动,也要注意身体,多多保重哈!”
陆姐回去后脸上的愁云一扫,兴奋得满面红光。比在监狱里快到释放期的犯人还迫不及待地盼着黄小梅释放,要跟黄小梅当面谈心。
陶警官说:“你不要急。我要想个法子叫你爹自觉自愿地把弟弟送到我们这里来。我们主动给他去介绍黄小梅,说不定你爹会起疑心:啊,弄了半天你们不是为我好,还是想把弟弟带起走啊!还说不定你爹同意跟黄小梅结了婚还是不放小弟。好了,这以后啥子法子都没得了!你那位国学家老头子跟我说过一句话,给我印象很深。他说韩非子有句话叫‘事以密成,语以泄败’,做啥子事情保密很重要。你千万不要去跟黄小梅当面鼓对面锣地说开!你前些日子还不同意,这一下子又跑到另一个极端,做啥子事都要慎重嘛!你不要操之过急。这事情你万万不要插手!你一插手,感情一冲动,还不晓得你会跟黄小梅说些啥子,搞得黄小梅不知所措。你想嘛,黄小梅在监狱里呆了那么多年,只习惯监狱里那套说话方式,不习惯你的说话方式。你跟她稀哩哗啦一下子说那么多真实情况,提出你的要求,吓都把她吓坏了!以为你在利用她做啥子见不得人的事。她已经上过一次当,不敢再做啥子秘密的事了。她听领导的话听成了习惯,我要先跟她用监狱那套语言说话,等于是指示她啷个啷个做。她只相信政府领导。这才能把他们两个撮合在一起,还要你爹恨不得小弟走得越远越好!”
陆姐搂着陶警官的脖子,连连亲吻,说:“你真行!你真好!你太有才了!今天晚上我要好好为你服务哈!”
陶警官赶快避开她,“好了好了!你哪次为我服务以后都把我弄得筋疲力尽。等我先把这事办好,再找一天空闲时间来享受你的服务哈!”
陶警官第二天就开车到陆姐的老家,两天后回来对陆姐说:
“好了,你就等你爹的电话叫你去接小弟吧!”
黄小梅出狱那天,陶警官开车去把她直接送到陆姐老家的县城。趁路上行车的四个多小时,陶警官用警官的语言略给黄小梅透露一点信息,让她怎样怎样做,并且趁机也与黄小梅熟悉,联络感情,让黄小梅觉得这家人对人很好,既让黄小梅安心,又让黄小梅很好地配合。不到一个星期,陆姐就接到爹爹电话,说是他找到个“对象”,准备结婚,要陆姐把“娃儿”接走。陆姐故意说,爹爹结婚是大喜事唦!我要来喝喜酒。弟弟跟你们两个人一起不是很热闹吗弟弟有个后妈照顾了,我也放心了唦!
爹爹在电话里吼道:“啥子热闹啊!他龟儿子一天到晚乱跑,尽叫我费心!不在我眼前我还舒服些!赶紧来赶紧来!你要放心放到你身边你更放心!赶快来接走了让我眼前清净。”
原来,陶警官先到陆姐老家的公安局,把朋友同学找来布置了一个圈套。警官警察们听了无不哈哈大笑,都要踊跃参与,促成这件好事。
一时,陆姐爹爹很奇怪,家里天天有派出所的警察登门问寒问暖,县上公安局的领导也跑来慰问,好像他是个退休的革命老功臣。来的警官警察都异口同声地说,老人家年岁大了,身边无人照顾,真可怜!出门没人看家,进门没人说话;夏天没人扇扇子,冬天没人盖被子;晚上连个焐脚的女人都没有,夜里一个人睡冷被窝,真不是滋味等等话语。陆姐爹爹受宠若惊,弄得他自己也顾影自怜起来。想想这么多年来独守空房,确实难受,老婆虽好,也死了十几年了,老婆让女儿读书的遗愿也实现了,没有什么对不起老婆的事了。陆姐每月给爹爹一千块钱,别说吃穿用,就是换成钢蹦儿一天到晚朝长江里撒都撒不完。有个贴心的老伴在身边,钱也足够花了。
“格老子!自己啷个那么‘哈’嘞!啷个没想起来嘞白白受了这么多年罪!派出所墙上的标语硬是对头:‘人民警察为人民’,还是人民警察想得周到!”
县公安局领导还当他的面指示派出所,给老人家找个老伴势在必行!要下级坚决完成这个任务。独身了十几年的鳏夫寡妇不动念头便罢,一动念头就像堤坝决口,洪水汹涌,势不可挡。警察们挑动起陆姐爹爹续弦的念头,弄得陆姐爹爹成天坐立不安,急不可待。但是,这时陆姐爹爹也同样遇到陆姐遇到过的困难:哪里有合适的寡妇嫁给他警察也表示难以完成上级交下的任务,一来就是一副苦恼无奈的表情。但过了些日子,警察又跑来高兴地说,有了!有了!好不容易替你老人家找到了!江边边有个寡妇人家,单身一人,是个移民的“钉子户”,叫她搬她不搬,就赖在江边边不走,妨碍了修建三峡大坝。哪天把她领到你这里看看,她看到你老人家经济条件好,人又精神,家里人也少,大概会愿意的,这样她就会搬上来了。
“你老人家可要好好配合修建三峡大坝啊!”
到了那天,陆姐爹爹换了身新衣,头脸洗得干干净净,能生出陆姐和一亿六的人虽然长期务农,在田间辛苦劳作,但稍加收拾,便比县城里退休的老干部还精神。
上午,陆姐爹爹见警察果然领了个中年女子袅袅娜娜地走来,赶紧迎上前去。谁知他见了黄小梅就像见了仙女下凡,一见钟情,很久没有知觉的下面竟然蠢蠢欲动起来。陆姐爹爹慌张得不知怎么招待为好,手颤抖得连碗和茶杯都拿不住,叮叮哨哨一连摔破好几个。警察看在眼里,心中暗笑,知道有门,故意领着黄小梅在陆姐爹爹家里四处看,说:
“你看!彩电、冰箱、洗衣机、微波炉啥子都有!这都是城里头用的高档家用电器。你来了,洗衣做饭都方便得很。”
陆姐爹爹赶紧说:“不用不用!哪能让她做!我都会做。这就是我城里的女娃儿怕我生活不方便给我买的。用这些,做起来又快又省力,根本不需要她动手!’’
只见那位仙女低眉顺眼地跟着警察走了一圈,不发表任何意见。陆姐爹爹像发情的公狗一样跟在仙女后面馋涎欲滴。警察带了仙女来晃了晃,又带走了。晚上,陆姐爹爹爬起来又睡下、睡下又爬起来,一夜未曾合眼。
第二天,警察又表现出很为难的样子跑来说,那女子也同意了,但你家里还有个娃儿,不晓得她从哪里打听到的,你那娃儿不爱上学到处乱跑是出了名的,她怕跟了你以后难管教娃儿。她一个人生活惯了,就想跟你两个人一起生活,多一个娃儿反添了一份心事。你老人家要是有个地方能把娃儿送去就好事成双了。
陆姐爹爹急忙说:“有有有!他姐姐在城里头,正好想接走他。我这就打电话叫他姐姐来接他走!”
陆姐回去接一亿六那天,也是爹爹和黄小梅成亲的那天。家里房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张灯结彩,四处都贴满红色的“喜”字。一亿六仍然是跑得不见影子。黄小梅略施了一点淡妆,更显得年轻了许多,在农村中年妇女中可以说是姿色出众的。陆姐一见黄小梅就趴在她肩头流泪。大家都以为是陆姐高兴得哭了,就计她们俩亲热地说话,也没人过来劝慰。黄小梅见“女儿”这么漂亮,又对她这样亲热,既高兴又激动,心头充满从未有过的喜悦,两人抱头又哭又笑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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