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金田一耕助和矶川督察警官一觉睡到8点钟时,才缓缓睁开了眼睛,起床后,手持毛巾到澡堂去洗了温泉浴。所谓“温泉浴”,只不过是经过加温后,才可以洗浴的澡池,因为温泉水仅仅才25℃左右。澡堂内有两个池子,洗澡的客人轮番进入两个池内洗浴。
矶川警官顿时兴奋得像个孩子似的,一会儿跳进这个池子,一会儿又跳进那个池子里,全身上下搓了又搓,洗了又洗,洗完又刮了刮胡须,感到十分愜意。
金田一耕助却与他不同,跳到池子里像个落汤鸡似地,只泡了一会儿就站起来,边擦身子边说:“喂,你还磨蹭哪……”尔后就揩干身上的水,一个人先回房间来了。
他们住了一个双人间,两张床之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山水画,地上放着一盆大菊花。由于矶川警官已经提前预订了房间,房主专门做了安排。
回到房间,女招待乘客人洗澡之机,正在清扫房间。金田一耕助就拿了个坐垫坐到一边去,慢悠悠地吸起烟来。他身上只穿了―件浴衣,觉得有些凉,但又嫌穿衬衣麻烦,就缩着身子,呆在那里沉思起来。
现在,巳经明显地看出,矶川警官把自己领到这里来,绝不是单纯地为了疗养,可到目前为止,矶川常次郎警官还没有把此行的目的阐明,他也弄不清矶川警官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因为莲池家已经接到了矶川警官发来的电报,所以,他们昨天一到,马上就有女招待,把他俩领到了这个房间。接着,是几个女人轮番来探望,督察警官也一个一个地向金田一耕助做了详细介绍,事后,矶川警官又把每个人在这个家庭里的地位和身份,一一作了详细说明,这些迹象表明,矶川警官在有意识地向他下毛毛雨,逐步使他增加对有关人员的印象。
金田一耕助也觉察到,矶川警官此行必有用意,独自呆呆地坐在那里,回忆昨天晚上遇到的那些人物。
最先在门口接待的女招待名叫小杉,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卷头发,虽然长得不算丑陋,但面孔阴郁,像是不大爱说话的女人。
他们被小杉领进房间,还没有坐稳,一个年约40岁左右,显得格外亲热的中年妇女,为房间拿来了衣箱。她穿戴讲究,口齿伶俐,看来不像是女招待,后经矶川警官热情介绍,金田一才知道她叫由良,是“彦神”兴盛时期的一名女巫,后来莲池纹太夫把她娶为续弦。
由良一边帮着他们两人换衣服,一边说了一些客气话,但眉宇间似乎夹杂着一种什么事不顺心的表情。当他俩换上睡衣、披上棉袍,坐到茶几旁边时,由良把糕点盘让给他们,问道:“喂,先生们!”不知为什么,她说话的语气有些沮丧。
“啊……什么事儿?由良……”
“你们是为了什么事情,特意到这儿来的吧?……”
“为什么这么说呢?”金田一耕助反问了一句。
“你问我们为什么?……”
“喂、喂,由良,你不要瞎猜,我们就不能到这儿来,休养两天吗?”
“那到是,可是……”由良一边擦茶几一边说道,“可是……这也太巧合了吧:后天,就是我们家发生那件事的三周年,正当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的时侯,你们来了,所以,大家都有些想法。”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你是不是把我们看作瘟神了。不过,那件事已经过去三周年了,警官先生您这次来,真的不是为了这件事吗?”
“你这个人可真够罗嗦的,不信你问问这位先生,他是昨天刚刚从东京来的,对这件事一无所知!不过,从你的神态来看,好像是有什么原因,那个事,最近有什么新发展或者传闻吗?”
“没有。”
“珠美子小姐怎么样了?”
“嗨!……她真是个可怜人,你还没有见到她呢,面容憔悴……本来就是个语言不多的人,从那以后,就愈发沉默寡言了。”
“这个可以理解。老爷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嗯!从那以后,他反而有了精神,但是由于出了这件事,他常常发脾气,说像贞之助这种没有良心的人真是少有,催珠美子赶快与他离婚,另择隹婿。可是,珠美子小姐说什么也不答应,坚决要等他三年再说。不过,如果过了三年,他还是不回来,她就得听从爷爷的主意,改嫁他人了。”
“原来如此,那后天就是满三周年的日子,她可能沉不住气了吧。”矶川督察警官皱着眉头接着说,“老爷为珠美子小姐物色好了合适的人没有?”
“嗯,选好了,就是……”由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嗨!……就是我的外甥,名叫秦辅。你认识他吗?你看他怎么样?老爷看上了他,我真有些难为情呢。”
督察警官先是一怔,继而苦笑着说:“你有什么为难的?”
“如果人家把我当成幕后策划人,那该怎么办?何况,还有贞之助那件事……如果可能的话,当然是皆大欢喜了,可是……”
由良本来要继续讲下去的,但小杉进来,请两位客人去洗澡,她就把话咽了回去,离开了房间。
吃晚饭的时候,他们以为由良还会来的,但来的却是一位叫几代子的十七、八岁的妙齡少女,长得非常漂亮、可爱。
矶川警官一见是几代子,惊得一时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啊!是几代子哟,你变化的可真大呀……三年不见,你出落得简直像个仙女了。”
“唉呀!……督察警官先生,你真坏!”
“今年十几岁了?”
“18岁了。”
“噢,3年前你15岁,也难怪,正是越变越好看的妙龄期。”
“你净拿人家开心,督察警官先生,再这样说,我就不理你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可真没有福气,早知道你今天长得这么漂亮,一开始我就该向你求婚……”矶川警官半开玩笑似地说着。
“这位先生虽然不认识,但总是贵客,我先敬你一杯,请!……”
几代子把酒杯端给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急忙接过来,金田一耕助对酒没有嗜好,但是矶川督察警官却喜欢喝酒,几代子来劝酒的。难怪矶川警官一见郅几代子,就立即看直了眼,她确实长得美丽、讨人喜爱,身上洋溢着一股青春的魅力。
女招待小杉沉着着脸,一边听他们对话,一边把小盘摆好,然后向几代子说:“几代子,这里就拜托你了。”说完,她小心翼翼地端着盘子,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像个幽灵似地飘走了。
“督察警官先生,你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来的?说你是来疗养的,我觉得你在撒谎,像你这样的人物,哪里有时间疗养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人真难对付,我怎么就不能休息几天,疗养疗养呢?……”
“不是这个意思……因为你是个大怪人,即使疗养,哪个好地方不能去,为什么偏偏到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来呢?你一定料到后天,我们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吧?”
“不,我已经说过了,只是在这儿住宿,虽然我们不富裕,可我们一定会付房租的。怎么,你看我们不是客人吗?如果对来疗养的客人,都要秉持怀疑的态度,我们可受不了啊!”
“不过,你们来的也太凑巧了。”
“是有些巧,我也记得这件件事情,不过,我可没有记住后天就是满三周年的日子。按你刚才说的,我才知道:如果贞之助后天再不回来的话,珠美子就得再婚了。”
“是的。”
“几代子,你看,贞之助后天会回来吗?”
“我想会回来的。”
“为什么?”
“贞之助哥哥当初离去的时侯,曾经写下一封遗书,书中写他三年后一定回来的。”
“那是他写的?……几代子!你自己怎么想,你觉得他回来的好,还是不回来的好?”
“当然是回来耔了,真的!”
“贞之助一回来,那么,可怜的秦辅先生,一切都要落空了,他一定会大失所望的……”
“那也没有办法。督察警官先生,咱们先吃饭吧。”
晚饭过后,矶川警官向金田一耕助介绍说,几代子是纹太夫的外孙女,和珠美子是表姐妹,因其父母早逝,12岁时被珠美子接到家里来,像亲姐姐一样疼爱年幼的小几代子,姐妹两人的关系很亲近。
矶川常次郎警官说:“你别看几代子好像有些轻浮,她可是个十分聪明伶俐的好姑娘,特别是她对珠美子,可谓是忠心耿耿。”
昨天晓上,金田一耕助除见到以上三个人外,还意外地碰到了一个人。
就寝以前,他们两人到澡堂子里准备再冲洗一下身子,一进浴室,见到一个人在里边,他们以为是别的客人也来洗澡,就没有在意。
不料,那个人却惊慌地先开了口:“实在对不起,我在那边烧澡水,顺便来看看你们……我以为你们已经休息了。”
“我想起来了,你不是秦辅君吗?来得好,请进!请进!水如果不热的话会感冒的。”
金田一耕助听说对方是秦辅,就偷偷地打量这位青年人。他有30岁左右年纪,身材魁捂,皮肤浅黑,五官端正,是一位很潇洒的美男子。
矶川警官和秦辅闲谈了一会儿以后,秦辅也开始试探地问道:“督察警官先生,你们这次是为疗养面来的吗?是不是我们这里有人到你那里说了什么?”
“秦辅先生,你也是这么看的吗?你听说有谁到我那儿去了,干什么去了?”
“没有。那么……这确实是偶然的巧合了?”
“你和珠美子的事情,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嗨!赶上这个时候来真没劲,连疗养也静不下心未。不过,秦辅先生! ……”
“啊!……”秦辅突然大吃一惊,圆睁着两眼,怔怔地望着矶川警官。
“想必,你对后天的事情,心里一定非常焦虑——因为贞之助是不是回来,将对你产生重大的影响,甚至决定你的命运。”
“别说了,督察警官先生!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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