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詹姆斯,我的老朋友!”
我的朋友满面笑容。我扑上去抱住了他,用双手拍打着他的肩膀。然后,我又稍稍推开他,以便更好地观察他。
“亨利,这怎么可能?”
他的眼角滚落了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滑了下来。
“又见到你了,我真髙兴,詹姆斯,你无法想象。”亨利低声说着,激动万分。
亨利和我说话了。这确实是亨利,只有他才能用这样温柔的方式表达感情。
“德鲁特警官。”阿瑟用手帕抹着眼泪说,“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儿子——亨利。”
德鲁特警官脸上的肌肉,僵硬地为他挤出了一个笑容。他试图展现出亲切的表情,但是语调酸溜溜的。
“很高兴认识你,年轻人,很高兴……”德鲁特警官的样子就像是恶魔附体,而且,是正在咬牙切齿、想要报复的恶魔。他的眼睛发绿,凶光毕现,脸上颧骨粗大,而皮肤变成了一种怪异的色调,就像是盛怒之下的印第安酋长。
我却仍然处在亢奋的状态中,嚷道:“好啊,我们的亨利复活了!”
德鲁特警官的脸上仍然挂着僵硬的笑容,实际上是在咬牙。在一瞬间,我觉得他想要扑到亨利的身上,用利爪把他撕成碎片,然后生吞活剥了。但是他控制住了怒气,只是冷笑了一下。
“亨利!”我的声音也很怪异,根本不像是自己原本的语调。
“你怎么……为什么?……”
我的头直发蒙,膝羞发软。幸好身后有一把扶手椅,我跌了进去。
我猜想是我的状态刺激了阿瑟的神经。他激动地颤抖着,转过身,走向了酒柜。
“应该庆祝亨利的归来!”他提高了噪门,以掩饰激动的情绪,“应该好好庆祝!”
我想要说话,想要提出上千个问题,但是,我的嗓子被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瘫倒在扶手椅里,大脑停止了运转。只有我的眼睛还在忠实地工作着。
德鲁特一刻不停地盯着亨利,就像一只猛禽,伺机猛扑;阿瑟的脸上洋溢着幸福,他倒上了满满的四杯酒;亨利走到我的旁边,用胳膊揽住了我的肩膀。
阿瑟一饮而尽。他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睛,然后说道:“我的孩子,为什么这三年来,你都毫无音讯?”
他的声音沉重,充满了哀伤。
“是呀,为什么?”德鲁特警官用挖苦的语调,重复着阿瑟的问题。
亨利低下头,沉默不语。
“别人都以为你死了。”阿瑟用同样的语气继续说道,“但我知道,你平安无事,但是……还有,在达内利家遇害的人是谁?亨利,你听说谋杀案了吧?你看到今天的报纸了吗?你知道吗,全世界的人都认为你被谋杀了。”
亨利朝我们看了一圈,点了一下头。
“对,请告诉我们,那个人是谁?”德鲁特警官用柔和而阴冷的语气问道。
亨利一直垂着头。他走了几步,然后,回到刚才的位置上。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他终于开口了:
“那个人是我的合作伙伴。他叫鲍勃·法尔,是一个美国人……”
“这么说,你这段时间都在美国?”阿瑟瞪大了眼睛。
“是的!”亨利犹犹豫豫地说,“我……不,我们表演了很多魔术,其中包括分身术。我遇到他的时候,他还在一个马戏团里表演杂技,刚一见面,我们被彼此相像的程度惊呆了,而且,我们立刻意识到了,这个优势能够带来的好处!想想看,这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两个人都从事同样的职业,而且,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们的分身术大获成功了,我们可以随意出现,又可以随时消失。观众以为他们看到的是同一个人……可是现在……鲍勃不在了。”
一阵令人尴尬的寂静。
阿瑟刚才一直成功地保持着自制,现在却突然老泪纵横。
“鲍勃·法尔不在了!”德鲁特低声念叨着。他朝天花板吐着烟圈,闪闪发亮的眼睛,盯着袅袅升起的青烟,“年轻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合作伙伴,为什么会在前天晚上,出现在达内利先生的家里?”
“我什么也不能告诉您。”亨利回答说,“我现在什么也不能告诉你……不行,现在不行!”
“现在不行?”德鲁特警官重复着亨利的话。他的眼睛盯着炙热的烟头,脸上浮现出魔鬼般的笑容。
“很好,很好……也许你知道他有没有仇人。别忘了,他被人谋杀了……”
亨利摇了摇头。
“很好,很好。”德鲁特警官又说,“顾便问一句,你是否知道,你的合作伙伴是怎么死的?你知道一个离奇的故事吗?”
“我看过报纸,上面说他在阁楼上被人刺死了。”
“说得对!”德鲁特警官赞同地说,“报纸上是这么写的。这没有错,但是,忽略了几个细节,待会儿,我会详细地告诉你这些细节。不过,请问你是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的?”
“我刚刚抵达英国,也就几小时。我登上了开往牛津的第一班火车,然后,就在牛津车站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到了家门口。”
“好……很好,很好……好极了。”德鲁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做了几行记录。“我不打算要求你的父亲,再次介绍那个凄惨的夜晚,所发生的离奇的事情,而你的朋友,现在还没有恢复理智,恐怕无法作出严密的描述。所以,由我亲自来向你介绍一下。”
德鲁特警官叙述完之后,便问亨利:“您怎么看,年轻人?根据我的了解,你是变戏法的专家,也许你能够帮助我们破案。你能揭穿凶手使用的狡猜的诡计吗?”
亨利用手抱着头,一言不发。
“警官先生,”过了一会儿,亨利开口了,“我什么都不能告诉您……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阿瑟一直忧虑地盯着他的儿子。他站了起来,对德鲁特警官说:“警官先生,我不想对您……但是请您体谅一下……我已经有三年时间,没有见过儿子了。”
德鲁特警官的眼睛一直盯着亨利。他缓缓地站起身,显出瘦削的身材。
“我理解,怀特先生。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德鲁特接过阿瑟递过来的衣物,先用一条米色的围巾,裹住了自己的长脖子,然后,穿上做工考究的大衣。穿着妥当之后,他走到亨利的面前,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
“年轻人,给你一个小小的忠告,最近不要出远门……另外,请你相信,只要德鲁特警官出现的地方,案情都会真相大白。我们明天见。我们要好好谈一谈……友好地谈一谈!……”
说完之后,德鲁特生硬地稍一躬身,然后转身走了。大门“砰”地被关上了。
“真是个奇怪的人!”过了一会儿,亨利说道。
“你也要设身处地为他想一想。”阿瑟说道,“他的手上是一桩觫手的奇案。不过,儿子,别跟我说,你不知道鲍勃来这里的原因!”
又是一阵寂静,最后,我忍不住开口了。
“亨利,你应该知道吧,在你失踪的那天晚上,你的父亲遭到了野蛮的袭击。几天之后,我在牛津火车站看到了你。而与此同时,拉提梅夫妇在帕丁顿火车站也看到了你。哦,我现在明白了。拉提梅夫妇看到的是鲍勃·法尔,他们绪认成你了……可是,亨利,你倒是解释一下,别一声不吭!警官已经走了,你可以向我们透露你的隐情了!”
亨利的眼睛里噙着泪花,他恳求地看着我们。
“父亲,詹姆斯,请你们不要再问我问题了,至少现在不要问,会有那么一天——很快的,我会向你们解释的……你们会明白的。但是现在,我恳求你们不要问任何问题。我要好好想一想……”
第二天上午,德鲁特警官早早地跑来盘间亨利。他们会谈的时间不长——一刻钟之后,他就离开了怀特家的房子,垂着头,怒气冲冲。
我把鼻子贴在玻璃窗上,望着可怜的德鲁警官。我能够毫不费力地猜出会谈的过程:尽管德鲁特的眼睛喷着怒火,亨利就是一言不发。
跟我所料想的一样,当亨利“复活”的消息传开之后,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惊呆了。母亲早上出去采购了,等她回来的时候,整个村子都听说了,面包店,杂货店,肉店……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在说同一个名字:亨利。
我没有出门,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试图整理脑子里千头万绪的信息——各种杂乱无章的念头,搞得我头晕脑涨。
夜幕降临的时候,约翰和伊丽莎白来拜访我们。我的妹妹表面上漠不关心该事件,暗地里却机智地施展出了“系围裙的审问官”的才能。可是,她的努力,并没有得到相应的回报。她并没有得到更多的信息,因为我也就知道这么多。
约翰和我的父母一样,有些惊慌失措。他很少搭话。当然,约翰满脸喜色,亨利还活着——这是一个好消息。但是,大家都在等待着事情的进一步发展,一种不祥的感觉,在空气中弥漫着,每个人都能够感觉到。事实确实如此,死神再次光临了我们的村庄。
亨利回来之后,德鲁特警官就一直在附近转悠。他四处闲逛,敲着各家的门,向所有的人打探消息。我们家当然也不能幸免。他来问了很多关于亨利的问题,关于他的童年、关于他的爱好、关于他的性格。简而言之,“心理学家”开始工作了。
媒体的报道一直很谨慎。有两、三条报道介绍说:死者的身份有问题,仅此而已。按理说,这种故事应该出现在头版上,应该配有这样的大标题:“在密室中被谋杀之后,知名作家的儿子复活了!”看来,阿瑟的影响力远远超出我的想象。
第三天晚上,我去拜访了亨利。他向我讲述了很多关于美国的故事,包括他和鲍勃·法尔的巡回表演,以及他们如何利用惊人的相似,骗得观众瞠目结舌。我向他询问今后的打算。
“我毫无计划,詹姆斯。”他这么回答,“我需要重新规划……不行,我现在毫无头绪。”
随后,我提到了敏感的话题——关于鲍勃遇害的案子。
“等一等,詹姆斯,再等一段时间,让我想……”
接着,就是那个着名的夜晚,那是一个我永远无法忘记的夜晚。我相信当时在场的人,都无法忘记那个夜晚,而德鲁特警官更是刻骨难忘。
亨利回来快一个星期了,在十一月的一个寒冷的夜晚,按照德鲁特警官的要求,阿瑟邀请了所有相关的人,壁炉里的火苗噼里啪啦地作响,却无法缓和客厅里冰冷的气氛。另外,德鲁特警官带来了两名穿制服的警员,他们的出现,更加重了寒意。更恼人的是,他们悄悄地站在客厅的门口,好像是在把守出口。
拉提梅夫妇坐在长沙发上。艾丽斯的脸色苍白,躲在丈夫的怀里;她的丈夫帕特里克,也显得焦躁不安。在他们的右边,约翰和伊丽莎白不耐烦地坐着,阿瑟和维克多坐在扶手椅里。我和亨利分别坐在壁炉旁边的两张椅子上。尽管亨利个子矮小,但姿态却很优雅——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天鹅绒西服,浅蓝色的衬衫上面,配着一个深红色的领结。他把胳膊支在膝盖上,眼睛盯着地面,焦躁地拾着手指。
德鲁特警官背着手,面对着壁炉,他突然转过身,煞有介事地说:“女士们,先生们,今晚我们将要揭开鲍勃·法尔遇害的谜团。我要强调一下,杀害鲍勃的那个不择手段的凶手,就在这个房间里!”
客厅里一片惊恐,但是没有人说话。德鲁特警官冷静地点燃了一支香烟,吸了几口,然后说:“首先,我请你们不要打断我的叙述,我要叙述的内容,乍一听上去,和案情没有任何关系。我是说‘乍一听上去’,因为,你们很快就会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好,我再强调一遍,即使你们认为我的话毫无意义,也不要打断我。”
德鲁特警官把手伸进上衣口袋,掏出了一个橡胶球。他把球朝空中抛了几下,唇边挂着一个恶意的傲慢笑容,他把那个小球展示给大伙看看。
“请看一看,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面对如此愚蠢的问题,没有人回答。德鲁特对于他所制造的震撼效果很满意,接着说:“这个小球就是凶器!或者,我们可以说,这就是一个重要的道具。凶手利用这个小球,制造了最离奇的故事——发生在密室里的谋杀!”
“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都相信凶手是一个幽灵。”他停顿了一下,把小球放回了口袋中,“我并不断然否认幽灵的存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有很多我们无法解释的事情,否认幽灵存在的可能性是恳蠢的……但是,在我们所关注的这桩谋杀案中,有一件事情是肯定的: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心狠手辣的凶手……”
客厅里非常寂静,甚至能够听到苍蝇飞过的声音。
德鲁特警官缓缓走到壁炉跟前,从壁炉架上取下他带来的一本紫色封皮的书。他快速地翻着书页,嘴角浮现出一个冷笑。他举起那本书,郑重而严肃向听众们宣布。
“谋杀的全部细节,都在这本书里!……没错,全部的细节!……”德鲁特激动地看着他双手捧着的那本书,“如果还不明白,那就是瞎了眼!……是的,瞎了眼!……不过,我也不是浪得虚名!否则,同事也不会给我起一个‘心理学家’的绰号。”德鲁特警官用谦逊的口气补充说。
等听众们看到那本书的标题,他们脸上所表现出来的惊诧,就更加强烈了——《胡迪尼其人及传奇故事》。
“我现在要向你们介绍一下,胡迪尼其人的生平……”德鲁特警官得意扬扬地接着说,“我先介绍一下他的传奇故事,然后析他的心理特征。我再强调一遍,不管你们有什么想法,都不要打断我。
“我猜你们都听说过哈利·胡迪尼——着名的‘手铐之王’、‘永恒的逃犯’、‘逃脱术大王’……在本世纪初的时候,这个人征服了观众,迷住了总统,令贵族们赞叹不已,他第一次大放光彩,是在1898年。芝加哥的报纸头版写道:‘胡迪尼——手铐之王,向芝加哥警察局发出了挑战。他愿意戴上手铐,被关进州监狱的牢房,而且,声称一小时之内就能逃脱……’
“警方立刻接受了他的挑战。于是,在一群监狱警察的监督之下,胡迪尼被关进了一间牢房。在监狱长的办公室里,一群资深的记者,等着报道这次挑战的结果。他们没有等太长的时间。因为几分钟之后,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胡迪尼一身轻松地走了进来。短暂的惊愕之后,一名记者指责胡迪尼在身上藏了器械,以便打开一路上各种各样的门锁。胡迪尼立刻提议,进行严格的搜身,然后,重新进行实验。一名医生对他进行了搜身,但一无所获。胡迪尼被重新关进了牢房,这次竟然是全身赤裸!他的衣服被锁在另外一间牢房里。这一次记者们等待的时间,比第一次实检还要短,胡迪尼穿着自己的服装出现了。在场的人都惊讶得目瞪口呆!
“两年之后,也就是1900年,胡迪尼来到了英国。他激动人心的表演,立刻受到伦教观众的狂热追捧。他经常在表演的末尾发出挑战。这些挑战特别引人注目——现众可以使用他们带来的任意手铐,胡迪尼保证在一分钟之内,将其打开,世界上最着名的警察局——苏格兰场,邀请他去做实验。胡迪尼迫切地想要出名,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警方把他带进一个走廊,要求他用胳膊抱住一根柱子,然后在他的手上戴了一副常见的手铐。警察笑嘻嘻地走开了,他们认为,胡迪尼根本动弹不得;所以,不可能脱身。谁知刚走了几步,他们就听到背后胡迪尼的声音:‘如果你们要回办公室,请等我一下……我和你们一起走……’他们转过身,震惊地发现,胡迪尼已经挣脱了手铐,正在朝他们走来!
“这次实验,引起了前所未有的轰动,美国艺人名声大噪。成千上万的伦敦观众,跑去现场观看这位敢于挑战皇家警察的奇才。他在欧洲的巡回演出也大获成功,知名的音乐厅不惜下重金,争相邀请这位耀眼的新星。柏林、巴黎……甚至是莫斯科,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哈利·胡迪尼就是一个巫师,一个具有神奇法术的巫师,因为他的表演过于神奇,德国的法庭甚至传唤了他……要审问他的魔法。”
“1903年,在莫斯科,胡迪尼给他的巡回表演画上了完美的句号。你们都听说过那个臭名昭着的、押送政治犯去西伯利亚的俄国马车吧?那是一辆四匹马拉的带蓬的马车,车厢的四壁,都是厚厚的钢铁,这个移动的牢房,只有一个很小的窗户,牢门是从外面锁住的。而且,一旦锁头被扣上了,就无法打开,唯一的钥匙在西伯利亚的监狱长手上。谁也不可能从这辆马车里逃脱,所有的人都这么认为,可是,胡迪尼全然不顾,他发出了挑战。在进入马车之前,他经受了一生中最严格、最粗鲁的搜身。然后他就被关进了马车,送往西伯利亚,可是不到一小时的工夫,胡迪尼又成功地逃脱了!”
“随后,胡迪尼回到了新大陆——美洲。他在美国的所有大城市里,进行了巡回表演。每个地方警察局里,都会收到胡迪尼的名片,而且,他每次都能成功地逃肤。在华盛顿,他更是有惊人之举:在创纪录的短时间内,他把监狱里的所有罪犯都放出了牢房!
“我们的英雄不仅仅在监狱里大显身手,他还曾经戴着手铐和脚镣,跳入冰冷的河水,或者是在脚腕上系着四十公斤重的铁球!他还曾经表演从束缚精神病人的紧身衣里脱身——通常只用几分钟的时间,而且,有时是倒挂在十层楼的楼顶上!他也曾经钻进木棺,然后让人牢固地钉上盖子,埋进两米深的地下;他当然也曾经从金库中脱身。简单来说,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阻挡他:手铐、链子、紧身衣、绳索、牢房、棺材、锁住的行李箱、金库,有蜡封的邮件袋……我不一一赘述了,他总能够逃脱!这还不算什么。他甚至曾经让一头大象在跑马场上消失,甚至穿过一堵砖墙!
“这个征服了整个世界的奇人,死于一九二六年十月,他死于一场愚蠢的事故:按照他的要求,一名观众朝他的肚子打了一拳……”
“德鲁特警官!”阿瑟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叙述,“我们都知道胡迪尼的故事。我赞同您的观点,这段历史非常引人入胜,但是您觉得:现在讲这个故事合适吗?”
德鲁特警官微微一笑,说道:“我觉得胡迪尼的生平,和谋杀鲍勃·法尔的案子紧密相关。我承认,刚才可能过于强调这位魔术师的精彩表演了。好吧,我们现在来讨论敏感的话题——哈利·胡迪尼的心理特征,我再次请求各位,不要打断我的叙述。请认真地倾听下面的内容,因为解开谜团的关键,都在这里面呢。”
客厅里的听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德鲁特警官的这番话弄糊涂了。德鲁特警官稍稍停顿,然后接着说:“你们也许猜到了,哈利·胡迪尼是一个化名。他的真名是埃里希·魏斯。他是一个早产儿,生于1874年4月6日。没有人知道具体的出生地点,但通常的说法是:生于布达佩斯。在很小的时候,埃里希就善于变戏法,逗同伴们开心。据说,他第一次尝试,是打开他母亲收藏糖果的壁柜。七岁的时候,他开始频繁出入马戏团;十五岁的时候,他已经开始和别人合作表演幻术了。刚开始的时候,他并不出名。但是凭借着对这门艺术的热爱、钢铁般的意志、超常的野心和艰苦的练习,他最终走向了辉煌。
“没错。这个奇人有着不同寻常的野心,他杰出的表演生涯,无疑证明了这一点,他需要不断地震搣观众,需要永远出类拔苹。根据这些特点,我们可以推断出,他的心理特征其实很简单:无人可比的自傲和以自我为中心,为了不让观众失望,为了永远成为报纸上的头条,他随时都在拿生命冒险,不断地自我超越。这些特征都让我们联想到一个好动的孩子的任性……他和女性之间的关系很奇怪。他对女性表现出难以置信的腼腆,而且,特别容易吃醋——常常是毫无理由地嫉妒妻子身边的人。另外,他极端崇拜自己的母亲。
“在1916年,胡迪尼和妻子登上了一艘开往欧洲的豪华客轮。在一天晚上,船航行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在船舱里惊醒了。他痛苦万分,在床上痛哭流涕——后来他了解到,就在他感到疼痛的时候,他的母亲竟然因为心脏病发作,而在同一时间去世了。”
我惊恐不安地在椅子里挪动着身体。我联想到了怀特夫人遭遇车祸的往事。亨利当时也感受到了母亲的死亡!可是,这是我和亨利之间的秘密,德鲁特警官不可能知道!
我开始明白德鲁特警官的意图了。他想要对比胡迪尼和亨利的生活经历,但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偷偷地看了一眼我的好朋友。亨利已经抬起了头,他用怪异的目光看着德鲁特警官,似乎完全被他的话吸引住了。
“胡迪尼非常崇拜他的母亲。”德鲁特警官接着说道,“他敬重母亲,依恋母亲,送给她各种各样的礼物,母亲的去世,是他一生中最惨痛的事情。他陷入了绝望,泪流不止,什么都无法缓和他的悲痛。很自然地,他无法上台表演了。最后,他找到了一种克制悲痛、重拾希望的方法,一种极端的信仰——降灵术。他在这个领域进行了几次尝试,试图和死去的母亲建立起‘联系’,但是,最终都以失败告终。他的悲痛终于转化成了愤怒,于是,他决定报复那些无法让他满意的降灵大师。他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各种骗人的戏法,还揭发了很多着名的、拥有所谓‘法力’的灵媒。
“尽管如此,谁都搞不清楚,胡迪尼对于降灵术的真实看法。种种迹象表明,在内心深处,他坚信超自然的现象是确实存在的。另外,在临死之前,他和妻子约定了一个密语。他打算在阴界,向妻子传送这个消息,以便证明通灵的可能性。他的妻子——贝斯·胡迪尼——死于1943年,没有人知道胡迪尼是否成功地穿越了那道难以逾越的屏障……”
德鲁特警官完成了他的陈述,合上书,用满足的眼神看着他的听众。
“你们还不明白吗?”他问道。
为了回答德鲁特警官的问题,阿瑟特意从扶手椅里站了起来。
“明白什么?胡迪尼和我儿子的性格有几分相似之处,这我承认,可是这又能说明什么?警官先生,我觉得,是‘心理学家’的盛名,让您头脑发热,以至于您凭空产生了幻觉!”
德鲁特警官只是微微一笑。他朝着壁炉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来观察炉火。
“性格有几分相似之处?……”警官轻声念叨着,“我花了三天,来调査亨利以往的经历。我询问过他的朋友、他的家人……我们谈到了他的童年、他的性格……我用三天的时间,了解了关于亨利的一切!”德鲁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的声音变得严肃而激动,“我敢说,对于亨利的事情,我知道的绝不比你们任何一个人少!当然,这不算什么……这是我的职业要求……心理学……”他一本正经地说,“能够解决一切!”
“我要再重复一遍亨利和哈利·胡迪尼的相似之处:两个人都是早产儿,这并不稀奇。请听我继续说——在很小的时侯,两个人都喜欢变戏法逗小伙伴们,他们能够打开所有门锁;两个人都经常出入马戏团;他们拥有相同的志向——让别人惊叹,受到赞赏,永远成为目光的焦点!你们现在明白了吗?你们理解了吗?他们都是极端地以自我为中心,极端地自傲。”
我想要插话,但是阿瑟·怀特抢在了我的前面。
“您太夸张了,警官先生,您真的是夸大其词,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说,所有的艺术家都是这样的……”阿瑟用讥讽的语气补充说。
阿瑟的话很有道理,但这惹恼了德鲁特警官。他猛地转过身,抓起那本书,抽出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他得意扬扬地把照片展示给大家观看,然后说:“请仔细看看这张照片!这就是哈利·胡迪尼!难道你们没有联想到这个房间里的某个人?”
照片上的人,和亨利的相似,是无法否认的——同样的长脸,同样的中分发型,同样的眼神,同样矮壮的身材……但是,有这些特征的人多得很!
亨利刚才一字不漏地听着德鲁特警官的叙述。他贪婪地盯着那张照片,似乎神魂颠倒了。但是,其他人都没有对照片表示出特别的兴趣。
突然,阿瑟笑了起来。那是一种强挤出来的、短促的笑声。
“这也太可笑了,警官先生。如果您是在开玩笑,这个笑话非常无趣。我真无法相信,像您这样的人物,居然自贬身价,做……”
“怀特先生。”德鲁特警官冷冷地打断了阿瑟的话。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脸上露出了一个邪恶的笑容,然后虚情假意地问道:“我该称呼您怀特先生……还是魏斯先生?”
阿瑟从扶手椅里跳了起来。他大惊失色,语无伦次地说:“怎么……您……您怎么知道……”
“我只是在做我的本职工作。我对于案件中涉及的每一个人,都做了详细的调査。所以,我了解到您的祖籍是匈牙利,而且,您是在布达佩斯出生的,您的真名是魏斯……在二十一岁那年,您抵达英国的时候,把魏斯翻译成了怀特……我说得对吗?”
阿瑟·怀特先生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了一句:“是的。”
“我们想要调査更多的细节,但是一无所获。您是一个孤儿,我们只能了解到这么多,不过,请允许我提醒您一下——胡迪尼的真名是埃里希·魏斯,他好像也是出生在布达佩斯的……”
“警官先生。”阿瑟显得惊慌失措,声音颤抖着,“魏斯是一个很常见的姓氏……我是一个孤儿,我不知道父母是谁,更不知道自己的出身,这都无法证明……可是,老天爷,您老到底要证明什么?……您认为亨利和胡迪尼有血缘关系?……那又怎么样?……即使这是真的,我也看不出这和您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我可以马上解释清楚。”德鲁特警官冷静地说,“其实,亨利和胡迪尼是否有血缘关系,这并不重要,亨利是否是胡迪尼的转世也不重要……”
“转世!”阿瑟怒气冲冲地说,“我的儿子,是胡迪尼的转世?警官,您这么说太过分……”
“父亲!”亨利突然插了进来,“请您冷静一下,我们先听听警官到底要说什么。”
德鲁特盯着亨利看了一会儿,然后才继续说道:“年轻人,我们马上就要说到最关键的一点了——你很崇拜你的母亲……和胡迪尼一样!这不是普通的母子之情,你对于母亲的眷恋,委实过于强烈了。在听到母亲的死讯之后,你陷入了痛苦的深渊……和胡迪尼一样……悲伤绝望,痛哭流涕,似乎无法自拔。甚至有人说你曾经打算自杀……别想否认,年轻人,我的消息很灵通。你的过度痛苦,让整个村子都觉得分外惊讶。这清楚地表达了你的孝心……过度的孝心。
“让我们再回忆一下三年前发生的事情,按照时间顺序:1948年9月初发生了交通意外,怀特夫人遇难。我们刚才说过了,亨利陷入了极度的痛苦。几个星期之后,大家都听说:亨利和父亲经常地争吵。实际上,这不是传闻,而是事实。接着,这些争执越来越激烈,越来越频繁。奇怪的是,没有人猜得到争执的原因。随后……随后在十一月底,怀特先生遭到了袭击。我刚才说过,说‘袭击’并不确切,应该说是‘谋杀’,因为怀特先生能够活过来,纯属奇迹……那个人想要杀死怀特先生,千真万确!请注意,‘很巧’的是,亨利随后就消失了。”
德鲁特警官说完,迅速地环顾了一遍客厅里的听众,然后,他用尖刻的声音说:“你们还不明白?”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很好,很好。我来画龙点睛。亨利无法接受母亲死去的事实。他感到非常愤慨。他需要找到一个罪魁祸首——是他的父亲开车的时候,失去了控制,直接造成了母亲的死亡,于是,怀特先生成了凶犯,他必须偿命。杀死自己心爱的母亲,亨利无法饶恕父亲这样的罪责。在日复一日的争吵中,亨利不断地指责父亲是杀死母亲的凶手。终于,在某一次争吵的过程中,他用一根铁条敲碎了他父亲的头颅。他认为父亲死了,于是逃走了。他跑到他的朋友——鲍勃·法尔那里避难,还说服了鲍勃离开英国,前往美国。一个星期之后,两个人动身离开英国。他们约好了在帕丁顿火车站碰头,完全是因为巧合,我们在同一时间,两个不同的地点,分别看到了两个人:一个是在牛津车站,准备乘火车去伦敦;另一个在帕丁顿车站,等待着他的同伴,鉴于他们长得一模一样,我们就单纯地认为:亨利有神奇的分身术!
“怀特先生声称在遭到袭击之前,看到过一个人,肩上还扛着一具尸体,朝树林走去……很明显,他是想要掩护儿子的罪行,于是,编造出了这个离奇的故事。事实上,我们在树林里没有发现任何尸体,这一点就证明怀特先生是在编故事。”
德鲁特警官把拳头支在胯骨上,两脚分开,稳稳地站着。他面向我们,等待着我们的评论。在他的身后,橙黄色的炉火跳跃着,衬托出他瘦削的身影。由于处于背光的位置,他好像是被阴影笼罩着。经过几次折射,炉火的光芒给他的脸庞涂上了淡红色,更强化了他的吨讽之意。
维克多一动不动,伊丽莎白躲在约翰的怀里,艾丽斯惊恐得不知所措,把指甲抠进了帕特里克的胳膊,帕特里克显然和艾丽斯同样惊恐;阿瑟·怀特陷在扶手椅里,他已经无言以对了。他的嘴唇仍然在微微地颤动,徒劳地想要反驳,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以为亨利会跳起来,扑向德鲁特警官。但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我的好朋友非常冷静,脸上毫无慌张之色,他开口了。
“警官先生,您的推理非常精彩。但是,我要提醒您,鲍勃·法尔是一个美国人。三年前,他显然是在美国。我觉着,这很容易得到证实……您没有进行调査吗?这真让我吃惊……”
德鲁特警官顿时被击中了要害。他脸色苍白,慌张地试图掩饰窘迫。
“那么,你怎么解释有人在牛津和伦敦,同时看到了你?该死的!你说呀!”
亨利低下了头,回答说:“我不是警察,我用不着解释。”
德鲁特警官冷冷地一笑,露出了牙齿,就像一只猛兽。
“跟我猜想的一样,年轻人……你在虚张声势,现在,我们来分析一下,鲍勃·法尔遇害的案子,这个案子具有不同寻常的特征,一切都非常清楚地表明,你就是唯一的嫌疑犯。除了你,还有谁能够设计并实施这样独特的谋杀?
“你一直和鲍勃·法尔在美国的城市,进行巡回表演,另外,请注意,你们表演的脱身术,根本比不上胡迪尼的绝技,因为你们是用替身来欺骗观众的。”
亨利猛地颤抖了一下。面对德昝警官刚才严厉的谋杀指控,亨利显得满不在乎;但是,这句对于他魔术才能的讥讽之辞,却击中了他的要害。
“在此期间,你了解到你的父亲还活着。”德鲁特警官继续严厉地说,“你必须要重新惩罚他。你暗中谋划着复仇,然后,你和鲍勃·法尔一起,秘密回到了英国。我无法猜测你最初计划的细节,但是,我能够说出些要点。”
德鲁特突然伸出了食指,凶狠地指着亨利。
“你想要嫁祸你的父亲,让他被指控为杀害亲生儿子的凶犯!很简单,第一步是杀死鲍勃,让我们以为死者是你——我们确实都中了计,当然,除了怀特先生;第二步,设法让你的父亲承担罪责。但是,事情并没有如你所愿地发展。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样的花言巧语,巧妙地欺骗了鲍勃——这并不重要,总之,他跟着你到了英国。在发生谋杀的一、两天前,你们借着夜色,爬进达内利先生的房子里,对于两个出色的杂技演员来说,这是小菜一碟。你们藏在阁楼里,以便作谋杀的准备工作。你藏在门的后面,偷听房间里的对话,监视着出入的每一个人……你听到了一段非常有价值的谈话——你的父亲,达内利先生,还有拉提梅夫妇,将要在‘遭到诅咒的房间’里,进行幽灵现身的实验!这真是天赐良机!拉提梅先生会被关进封闭的房间,而你的父亲,负责每半个小时,检査一次房间里的状况。你立刻就意识到:利用这个良机的种种好处。你的头脑里渐渐地形成了一个邪恶的计划:你要打昏帕特里克·拉提梅,杀死鲍勃,把鲍勃的尸体放进封住的房间。你的父亲会定时上楼来检查情况,当他敲门、却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他肯定会急于确定帕特里克是否安然无恙。当他打开门的时候,他就会破坏封印……然后,他就会看到儿子的尸体!他会因为谋杀罪而被捕,这是无法避免的。你的复仇计划就成功了。
“这是你的计划,剰下的,就是如何操作的问题。你必须想出具体的方案,而且要快。最后,你想到了办法!但是,一个小小的变故,打乱了你的全盘计划。你的父亲敲了门,没有得到回应。但是他没有开门,而是下楼去找其他同伴。他当着好几个证人的面,打开了封闭的房门。尸体被发现了,但是你的父亲不可能是凶手。于是,鲍勃·法尔的死亡,就演变成了一个荒诞的难题。
“不过,我们还是先看看你是怎么完成这项伟绩的。当晚九点钟的时候,所有的人都在客厅里。你和你的朋友鲍勃,则躲在顶楼的某个房间里,你就是在这个时候,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你把尸体留在楼上,然后悄悄地下楼。当帕特里克·拉提梅去取大衣的时候,你把他打昏了,然后,你上楼去和其他人会合。你把头缩在大衣的领子里,还把毡帽压得很低,挡住了脸。随后,门被封住了。等其他人下楼之后,你拿出一个装着红色液体的小瓶子,在大衣上撒下‘血迹’,然后安上一把道具刀——别忘了,你是一个专业的魔术师,这种道具刀是你的常备用具。随后,你躺了下来,胳膊交叠地压在身子下面,只有―只手露在外面——这很重要,然后,你就耐心地等着。
“我能够想象得出你当时的样子,你警觉地听着走廊上的声音。楼梯上出现了脚步声,你的父亲上楼了,他在木门上敲了几下,几秒钟的沉寂,然后,脚步声又远去了;接着,出现了更多的脚步声,房门被打开了,你躺在那里,趴在地上,背上插着一把道具刀。你假装是一具尸体。其实,真正的尸体——鲍勃的尸体在另一个房间里。”
德鲁特警官停了下来,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小橡胶球,沾沾自喜地看着这个小球,然后将它举起,郑重地向大家宣布:“现在轮到这个球上场了!我想应该先介绍一点儿相关的知识。”
他又带着恶意,重新拿起了那本书,用手掌轻轻地拍打了几下。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关于这桩谋杀案的所有秘密,都藏在这本书里。”
德鲁特警官翻了几页,找到了他要找的内容,读了起来。
“游走江湖的魔术师们,常常会用一个惊人的戏法,来做为开场的好戏——恐制脉搏的神奇能力……一名志愿者,会来测魔术师手腕上的脉搏。他会惊奇地发现,魔术师的脉搏,真的按照他的意愿停止了,这种奇能一直是魔术师们的法宝,直到有一天,胡迪尼看到了一位江湖魔术师的表演,他提出了一个问题:既然江湖魔术师能够轻易地控制脉搏,但为什么不能随意放缓或加快脉搏呢?江湖魔术师无法实现这个阴险的提议,这显然是无法实现的,他羞愧万分地退场了。从那之后,控制脉搏的把戏,就在音乐厅里销声匿迹了。随后,公众了解到了这个戏法的奥秘:实际上任何人都可以暂时停止手腕上的脉搏:只要在腋下,夹住一个小小的椽胶球,通过挤压小球,就能抑制住动脉血管的血流量,从而实现几秒钟的‘脉搏停顿’。”
德鲁特警官的脸上又恢复了严峻的表情。他放慢了语速,以便加重其中的分量。
“我想,你们现在都明白了。如何证实一个倒在地上的人,是否死了?怀特先生去测量了死者脉搏,他发现脉博已经停止了……其实很简单,所谓的‘死尸’,在腋下夹了一个橡胶球!一个小小的像胶球!
“剩下的事情,就很好猜了:你们都吓坏了,所有的人都下楼去了客厅,去通知警方。没有人想到,去其他房间里査看一下,也没有人去看守尸体。道路已经畅通了。凶手站了起来,去隔壁的房间搬来了鲍勃的尸体,把尸体放在他刚才躺倒的位置上。可以说,这个戏法就完成了……”
德鲁特警官对于自己的分析,非常得意,他认为这一切高明极了。他盯着我们,等待着我们的反应。随后,他朝一直站在门口的警员,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走过来。
德兽对亨利说:“年轻人,我建议你尽早认罪,这是为你好。我无法保证什么,但是法官肯定会考虑你的……”
“警官先生!”阿瑟跳了起来,暴怒地嚷道,“您已经失去理智了!您的指控是骇人听闻的,而且,您的依据也是错误的。我测脉搏的时候,那个人肯定已经死了——他的手腕是冰凉的!我好歹也行过几年医,还能够分清楚一个活人和一具尸体!至于您的心理分析,警官……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会去找您的上司……您等着瞧吧!您的指控是对我整个家族的侮辱……你滚!”
阿瑟专横地一伸手,指向房门。
“父亲,您别发这么大的脾气。”亨利劝解道,“他只是在做本职工作。”
德鲁特警官惊呆了,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惊愕地瞪着亨利,这个被他指控犯下可怕的谋杀罪行的人,居然在为他辩护。
“警官先生。”亨利沉着地说,“您的推理非常精彩,我向您表示祝贺。您说得没错,我知道关于橡胶球的戏法……实际上,我还曾经在我的朋友詹姆斯身上实验过。”
亨利朝我狡黠地眨了一下眼睛。
“警官先生,您的假设非常巧妙,甚至,可以说是非常有独创性。”
他直直地盯着德鲁特的眼睛。
“我知道,您一直认为,我是杀害鲍勃的凶手!不,鲍勃是我的好朋友,我绝对不会伤害他的!……
“另外,在他遇害的时候,我还在美国。我参加了一个演艺人士的晚会。在场的很多人,都非常熟悉我们,能够把我们分清楚……我可以给您他们的名字和地址,您至少能够找到二十多个证人,他们都能明确地证明,我当时参加了晚会。还有,第二天早晨,我遇到了一位市长……”
“很好,年轻人。”德鲁特警官回过神来,打断了亨利的话,“我会去调査的,你尽管放心。”
可怜的德鲁特警官,他已经彻底无所适从了,为了尽快摆脱困境,他冷冰冰地告辞了。他就像正义女神一样,僵直着离开了怀特先生的家。两个紧紧相随的警员,再也无法保持英国警察那种特有的不动声色的架子,而那位大败而归的上司,只能用恼人而傲慢的姿态来惩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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