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日,这天媚十一娘还在洞中安睡,忽而听得洞口有声响,起身睁眼一看,只见一个不到她膝盖高的,围着金色肚兜的小孩儿正跌跌撞撞地奔洞里而来。
媚十一娘识得几分微弱的妖气,心想哪里来的小妖精这般不知死活,微微踌躇,那小孩儿已然咯咯笑着,张开一双肥肥胖胖的小手扑将过来抱住媚十一娘的小腿,口里依依呀呀,说个不停,只是年纪太小,口齿不清,委实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媚十一娘拎起那孩儿走出门去,接着外面的阳光一看,只见那孩儿生得粉妆玉琢,眼后也有一条金线,分明也是一只金蟾成精。
媚十一娘心想这回和蛤蟆倒是结下梁子了,来来去去都是些自来熟的,而后仔细留意周围,冷声喝道:“出来!再不出来,老娘就把这小蛤蟆吃了!”
哪里知道那孩儿忽而面露欣喜之色,鹦鹉学舌一般高声欢叫:
“老……娘,老娘,老娘……”
媚十一娘只觉得头皮发麻,一时手足无措,耳边听得风声,转眼看去慕茶的锦袍在阳光下乍然而现,脸上依旧是那副笑脸。
慕茶见媚十一娘被那孩儿缠住面容抽搐的模样,不由得一笑:“你要吃他,几天前就吃了,何必装出这副模样来?”
媚十一娘闻言心中一动,转眼看看那孩儿白白嫩嫩的脊背,果然见得一条横贯背部的狭长创口,只是早已愈合,露出粉色的新肉来,而那孩儿脖子上还围着一块黑纱,却是那天替小金蟾包扎伤口而撕下的一片衣角。
“这……就是……”媚十一娘吃了一惊,转眼看看慕茶:“不可能,那小蛤蟆的伤太重,怎么可能区区几天就痊愈?何况早被打回原形,更不可能几天就可以重修人身。”
慕茶笑笑:“本来是不可能的,只不过族里传下的一瓶回元露全给它灌了下去,不然就算你一时间救得了他的伤,也保不住它的百年道行。”
媚十一娘心想有那么神妙的宝物却拿来救这么个没用的小东西,眼前这一族之长显然当得相当败家,而后伸手将那孩儿抛给慕茶:“我管他是什么,是你家的就自己看好,别让他到处乱跑,老娘可不保证什么时候不会一口吞了他。”
哪里知道那孩儿一听得她自称老娘,又莫名欣喜起来,一面挣扎着从慕茶怀里下地,朝媚十一娘奔去,一面欢声呼唤:“老娘,老娘……”却是半点也不知道害怕,一抱住媚十一娘双腿,便亲昵地蹭着小脸。
慕茶笑道:“看来豆丁是真当你是他娘了。”
媚十一娘无语望天,心想哪有蛇精养出个蛤蟆儿子的,说出去只怕笑掉人大牙。真要一脚踹开这黏人的小东西,却又有些下不了手,就在此时,忽然却发现天色忽然暗了下来,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一片暗黑,定睛一看,却是无数正在拍打的大鸟的翅膀,黑压压的遮天蔽日。其中有数十头遍体银色长翎的巨鸟在上下翻飞,劲风过处,顿时间飞沙走石,泽边的树丛也是枝折叶损!
“不好!银雕一脉又来了!”慕茶愤然道:“这窝子扁毛畜生!”言语之间,一头巨大的银雕已然长啸一声,朝慕茶和媚十一娘俯冲下来!媚十一娘见其来势汹汹,于是弯腰抱起小金蟾豆丁,闪身避开,眼角余光见得慕茶手里多了一柄金色长鞭,长鞭呼啸而出,正好卷住那银雕的脖颈。慕茶大喝一声,运气一拉,那银雕惨啸一声摔了下来,一头撞在媚十一娘洞口上方的巨石上,顿时颈折头破,银色的羽毛散了一地,巨石上红红白白,却是些脑浆血渍,眼见是不得活了!
就在此时,那无数大鸟猛禽都在银雕一脉的驱使下袭向这片水域,偌大一个羁云滩如同被黑压压的云层盖住一般,不时听到有惨叫哀鸣之声,却是那些来不及逃开的小妖们被猛禽擒住带上高空,再抛摔下来!那些小妖中也有不少金蟾和蛇精,大多也只是和豆丁一般,初得道行,哪里经得住这般肆虐?一时间死伤无数!
媚十一娘顺手将手里的豆丁抛进自己栖身的洞穴,再转眼看去,只见慕茶已然和三头银雕斗在一处,金色的长鞭上下翻飞,在银雕巨大的钢爪之间游弋。每每相撞,都铿锵有声,火光四溅!
媚十一娘心头犹豫了一下,寻思究竟应该上去帮忙,还是转身躲回洞中,不闻不问,只求太平,忽然间见得七八道黑气自羁云滩水域深处喷涌而出,再定眼一看,却是老父率领手下的几名老将飞身而出,迎上那一片铺天盖地的猛禽!
只见一片刀光剑影,残羽飞扬,鲜血四溅,无数猛禽自空中坠下,扑通扑通落入水中,鸟群的攻势早已被打乱,四下纷飞,而水中地上的小妖们总算偷得一刻逃生的机会,进洞的进洞,下水的下水,一个个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一见黑蝮等人出来,那正在与慕茶苦斗的银雕就呼啦一声,统统飞上了半空,与其余的银雕汇在一处,而之前被黑蝮等人赶散的鸟群却又黑压压地会聚在一块儿。只听得一阵异常响亮的嘶叫,只见那黑压压的鸟群豁然露出一个空隙,跳出一个背生双翼,手执长叉,形容凶悍的汉子来!
慕茶翻身落回媚十一娘身边,见状眉头一皱:“糟糕,是银雕一脉的族长钢爪,连他都来了,只怕事情不妙!”
媚十一娘心头一沉,只见老父已然亮出长剑和那钢爪斗在一处。而其余几个玄蛇一脉中的老人,却被余下那数十头银雕死死缠住!
玄蛇一脉绝非浪得虚名,只是这六名老将俱是花甲之年,时间一长,自然力有不逮。而在空中作战乃是银雕一脉的长项。加上人多势重,且一个个年轻力壮,异常凶悍。如此一来自然高下立见。
黑蝮自然清楚己方的劣势,与钢爪相斗之余,见下面的小妖们都躲得差不多了,便长啸一声,示意属下先行退回水中。钢爪岂会轻易放走黑蝮等人?尖声呼哨之下那数十头银雕攻势越加紧密,漫天翻飞的鸟群也得了钢爪号令,纷纷汇成一片蜂拥而上,就像一个硕大的囊袋将陷入苦战的黑蝮等人层层围困!
对于黑蝮等人而言,一旦被这数量远胜己方的敌群围住,便陷入了车轮战的困局。要不了多久体力耗尽,不免沦为对方爪之下的饵食。而此番银雕一脉倾巢而出,便是存了将玄蛇一脉尽数覆灭之念。就算死伤惨烈,也一个个前仆后继,毫无退缩之意。
黑蝮一路苦战,手上已然结果了十数头银雕,只是体力消耗过大,身形已然远不如先前迅捷,就连握剑的手臂也开始酸麻起来。相对而言钢爪则在属下围困玄蛇一脉之时跳出战团,稍事休息。眼见敌方一个个面露疲惫之色,得意之余也不与难缠的黑蝮正面冲突,只是一抡长叉,冲着黑腹身边伤势最重的一个老人突袭而去。
那老人已经受了重伤,应对众多银雕的侵袭已然吃力,又如何能躲得开钢爪的突袭?只听得一声惨烈的嘶吼,那柄长叉已然自那老人的胸口穿过,再抽出来的时候,早已血如泉涌。那老人的身体无力地跌摔下去,没入厚如云层一般的鸟群之中,无数尖锐如铁钳一样的鸟嘴纷纷朝那奄奄一息的躯体啄去。无数细碎的血肉被撕裂开来,只有异常凄惨的呼声传了出来,但很快,便湮没在无数鸟翼拍打的混杂噪声之中!
媚十一娘见得一具硕长而血迹斑斑的蛇骨从空中黑压压的鸟群中跌落下来,不由心里一沉,心急之下也顾不得许多,将身一纵跃上高空,手中的蛇形剑风驰电掣一般朝黑压压的鸟群挥去!那鸟群如同高速旋转的飓风,回旋纷飞,往来不息,想要从外面闯进去,却是谈何容易?!蛇形剑虽削下几只猛禽,但打开的缺口眨眼间又被其他的猛禽填补,任凭她如何挥剑斩杀,也似斩之不尽,杀之不绝!转眼间又听得扑通一声,低头看去,又一具被啄食殆尽的硕长蛇骨坠入水中,不由得越加惊惶。
就在此时,忽而听得一声长啸,数点金光飞升而起,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射向那鸟群构成的飓风,却是慕茶唤来金蟾一脉中的帮手,到了近处,突然金光大盛,甚是刺眼!媚十一娘只觉得双眼刺痛,忙将头一转,却见眼前的群鸟有一大半嘎嘎乱叫,偏离了先前飞行的航道,反而如没头苍蝇一般胡乱冲撞!由于速度过快,许多相撞之后折断脖颈和翅膀,纷纷自空中跌摔下去,那牢不可破的鸟群顿时裂开一个巨大的缺口,露出里面正在苦战的玄蛇一脉和银雕一脉来!
“还愣着作什么?等会儿那些扁毛畜生醒过神来,便进不去了!” 慕茶的声音在媚十一娘身后响起,而后只见那条金色长鞭飞卷而出,正好缠住一头体形硕大的银雕!随后媚十一娘只觉得腰间一紧,已然被慕茶揽在臂弯,两人飞速地朝那战团之中抛甩而去!
慕茶和媚十一娘的闯入自是出乎银雕一脉意料之外,原本全都集中精神对付战团中的黑蝮等人,一个个背后空门大开。媚十一娘的蛇形剑自然也不是吃素的物事,剑尖微颤,陡然蜿蜒而出数丈之长,剑锋犀利无匹,几头银雕来不及闪开,顿时被削成两半,一时间残肢四飞,鲜血乱溅!那钢爪自然不是好相与的人物,将身一拧,手里的长叉朝媚十一娘当胸刺来。
媚十一娘身形灵动险险地闪避开去,蛇形剑避过长叉的劲风,直取钢爪的咽喉。眼见便要一击得手,那钢爪的双翅却急速拍打,身形暴退,无数银色翎毛如同飞箭一般朝媚十一娘飞射过来。媚十一娘躲闪不及眼见就要被射成刺猬一般!说时迟那时快,慕茶的身影快如闪电,已然拦在了媚十一娘前面,金色长鞭飞旋而出,舞成一个飞速旋转的圆盘,将那片密匝的飞翎纷纷击落。媚十一娘只觉得身子一轻,已然被慕茶抛甩起,在半空划过一道圆弧落在钢爪近处。眼见钢爪近在咫尺,手里的蛇形剑已然飞快递出,横扫钢爪腰际。
蛇形剑快如闪电,钢爪仓皇之间翻身闪避,却觉得左翅剧痛袭来,转眼看去,只见半副翅膀已然被媚十一娘一剑斩断,创口血如泉涌!钢爪吃痛大叫一声,身子顿时平衡,朝下摔去,旁边几头银雕自是不能坐视,也顾不上围困黑蝮等人,纷纷展翅追赶钢爪而去,赶在钢爪摔进水中之前,将其托了起来。
钢爪受创离开战团,银雕一脉不免军心不稳。黑蝮等人精神大振,终于趁机突破重围,与媚十一娘、慕茶等人汇在一处,刀剑过处,银雕一脉折损过半,那牢不可破的鸟阵也随之土崩瓦解!媚十一娘等人纷纷落回水中,抬头看去,只见鸟群四散,银雕一脉簇拥着受伤的族长钢爪在空中怒目而视。
钢爪蓄势而来,功亏一篑自是心有不甘,无奈伤痛刺骨,唯有一声长啸,招呼手下银雕和御使的群鸟一并离去,不多时已然走了个干净。羁云滩的天空中算再度恢复了清明,只是水面地上均留下了不少猛禽和小妖们的尸首,这一仗打得惨烈非常,双方都是元气大伤。
媚十一娘见得银雕一脉离去,总算松了口气,转眼看看旁边的慕茶,心想今日幸好得他相助,不然玄蛇一脉势必就此倾覆。慕茶见媚十一娘眼带感激之色,只是对着她微微一笑,而后对着不远处的黑蝮拱手道:“黑蝮老爹,晚辈慕茶有礼。”
黑蝮看看慕茶:“你就是金蟾一脉现今的族长?不错,不错,果然好本事。不过你们金蟾一脉和我们玄蛇一脉素来交恶,今日你为何还要冒险来相助于我等?”
慕茶笑笑:“谈不上相助,我们两族虽说素来交恶,但世易时移,而今银雕一脉坐大,你我两族都日渐势微,正所谓唇亡齿寒,倘若我们还只记着以往的旧仇相互敌对,被人吞掉也只是时间的问题。所以现今的形势,帮你们,便是帮我们自己。” 黑蝮冷笑一声:“说得倒是容易,你忘了你爹是怎么死的了么?” 慕茶叹了口气:“自是没忘,先父也是和黑蝮老爹你对阵之时受伤落下病根,才会去世。” 黑蝮道:“既然你记得,那应该也没忘记老夫为何和你爹对阵。” 慕茶点点头:“因为先父杀掉了黑蝮老爹的两个儿子。至于为什么先父会杀掉黑蝮老爹的两个儿子,那是因为他们侵入我部族地界,吞食了不少族人。至于为什么他们要侵入……那又是一笔算也算不清的糊涂账了。”
黑蝮微微颔首:“没错,既然都积累了那么多仇怨,老夫自问难以放下,也不信你做的到。”
慕茶叹了口气,看看周围两族众人言道:“黑蝮老爹,晚辈有事想与你单独一叙,不如……”
黑蝮见其言辞恳切,微微颔首道:“那就跟我来吧。”言毕正要转身奔羁云滩水域深处而去,却突然看到自始至终都背对自己而立的媚十一娘,不由得叹了口气,喃喃低语道:“十一,十一,这么久了,你都不回家吗?”
媚十一娘听得老父言语,心中酸楚,若非形势危急,她也无脸出现在族人面前,而今老父就在身后,更是不知如何应对,只是将身沉入水中,化为一条小蛇,顺水潜行而去……
黑蝮见媚十一娘始终都不肯相认,也别无他法,转眼看看慕茶,见他也看着水流的去向若有所思,蓦然心念一动:“你和十一很熟?” 慕茶笑笑:“说不上很熟,只不过她回来之后的五百年,都在此地栖身,想不留意一二也是不行。”
黑蝮微微颔首,开口让下属暂留水面,随时警戒以防银雕一脉再来滋扰,言毕转身遁入水中,奔水域深处而去。慕茶安排下属善后,也沉入水中紧跟黑蝮,直到两人都到达深水之中的水灵殿前,黑蝮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在这里就可以了,有什么你就说吧。”
慕茶看看四周,但见四野开阔,唯有那座水灵殿庄严矗立,此地确实只有他与黑蝮两人在,于是心下一宽:“不瞒黑蝮老爹,前些时日天狐一脉的白琚飞升之前来见过晚辈。”
“白琚?”黑蝮眉头微皱:“居然连他也得了天君的封诰飞升天界为仙了,现今天狐一脉还剩什么人?”
慕茶叹了口气:“天狐一脉受命于天守护双生妖花,原本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虚职,而今只剩她那个刚才成年的女儿白隐娘还留在这兽道之中,其余族人虽多,但只是寻常狐妖,白琚一去,白隐娘一介弱女,委实是不成气候了。” 黑蝮微微点头:“你言下之意,便是兽道六脉继焰虎之后,天狐也即将绝迹是吧?”
慕茶应了一声:“不错,天狐、焰虎都是胎生,所以数量上颇受限制,虽有不少族人,但真正继承六灵近卫之血的也是凤毛麟角。而那伏翼之王天伏翼虽厉害,却只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上古妖兽,仅仅知道食人脑髓,要么就是终日昏睡,族中伏翼数量不少,但成气候的却是少之又少。焰虎覆灭是因为当年六道紊乱而不幸灭族,还可以归咎于天灾。而天狐一脉虽说也是得了天界封诰代代相传,但飞升的时间却日渐频密……”
黑蝮微微思索,随即言道:“你是说上界对天狐一脉明升暗抑,实际是在无形中减少天狐一脉的数量。白隐娘虽自其父手中接手天狐一脉,也不过是少女之身,乳臭未干的狐狸崽子自然也不可能从白琚那里学到什么厉害的法术,充其量也就是个二流货色。即便是天资聪颖,修行有成,也逃不出这千百年来的循环常例,能否赶在下一次天庭诰封之前繁衍出具有天狐灵力的下一代,都是未知之数。”
慕茶摇摇头:“我想黑蝮老爹自然知晓我族与天狐一脉世代交好,所以白琚飞升之前来找我,他告诉我,一旦服下天界灵珠,此后便与兽道再无瓜葛,所以希望我能够帮忙看顾他女儿白隐娘。”
黑蝮眉头一皱:“他女儿再不济也是头天狐,寻常的妖魔想要动她只怕也不容易。便是遇上了其余几脉的势力要与他为难,万不得已朝那木灵殿里一躲,旁人也拿他没办法。何须你如何看顾?”
慕茶叹了口气:“我看到他的时候,白琚身上的天狐灵气甚是微弱,就和寻常的妖狐没多大分别。他在飞升之前,将大半灵力输给了他女儿白隐娘,却又结下了封印,使之不形于外……”
黑蝮瞳孔猛地一缩,微微思索而后一拍大腿:“白琚这小子倒是个厉害人物,居然想到这个法子来!天狐善于结咒,他的目的就是希望可以瞒过上界,纵使是上界有心想让白隐娘也受封离开兽道,以她的灵力一时间也不可能驾驭灵珠,更是师出无名。如此就可以在兽道中多留数百年,确保下一代仍有机会繁衍生息,不至于在白隐娘这那一代就灭绝。”
慕茶点点头:“黑蝮老爹所想与晚辈一致。当初木灵敷和发下宏愿,散去自身灵气归于六道,以维系六道生机,功在天地众生,所以就算有人想将归属木灵麾下的天狐一脉终结,也不得不用这等怀柔手段,步步为营,但是我们两族却没有这般造化。以前我们两族斗生斗死,都各有损伤,即便如何不济,也不曾被第三方的势力欺上门来。银雕一脉虽日渐鼎盛,可真正这般嚣张起来却是近几百年的事。”
黑蝮脸色渐渐阴沉,恨恨咬牙道:“没错,准确来说,一系列冲突是在六百年前我家主上传出噩耗之后。那窝子扁毛畜生便趁着我们两族时有纷争伤亡之际来袭,一来二去将我族中年轻一辈有所作为的全都戕害殆尽……”
慕茶点点头,神情也甚为激愤:“而银雕一脉和我金蟾一脉为敌,却是近两百年的事,先父在世时倒未曾深究此事,心想主上金灵师矿虽许久不曾下界来羁云滩巡视,但主上身居要职仅在天君之下,我们金蟾一脉绝非你们玄蛇一脉一般全然失了靠山,银雕一脉最多也只是小有摩擦,不敢大举来,所以一直都把你们玄蛇一脉视为心腹大患。不想等到我接任族长之位,循例进入金灵殿祭祀之时,却发现金灵殿中供奉的圣体起了变化……”
“什么变化?”黑蝮心念一动,开口追问道。
慕茶看看水灵殿,沉声道:“事到如今,已然影响到整族的将来,便是不该说的,晚辈也不打算隐瞒黑蝮老爹。金灵殿中的圣体灵光黯然,只怕是主上已然步了水灵尊后尘,是以银雕一脉才会如此肆无忌惮。”
黑蝮闻言沉吟片刻:“你连此事都说了出来,看来你是看准了老夫会应允与你结盟了。难道你就一点不担心老夫知晓你族中境况,反而调集人手对付你们?”
慕茶微微一笑:“若无这点把握,晚辈也不会跟黑蝮老爹你来这里了。你我两族俱受重创,如果再生死相搏,只怕又会折损过半。以往的仇怨虽重,但而今摆在你我两族面前的也就只有两条路,要么放下仇怨,结盟互助,一起对抗人多势众的银雕一脉,要么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银雕一脉将你我两族彻底灭绝,黑蝮老爹乃一族之长,说什么也不会选后面这条死路。你我两族结盟,银雕一脉自然有所顾忌,若是可得数百年太平,让你我两族得以休养生息,等现下年幼小儿都长大成人,族中势力壮大,那才真正可保太平。”
黑蝮颇为赞许地点点头:“长江后浪推前浪,你这小子年纪轻轻,倒是比你爹更为远见,结盟一事,老夫应承你了。”
慕茶面露喜色,抱拳以礼:“多谢黑蝮老爹不念旧恶。晚辈还有一问,希望黑蝮老爹为晚辈解惑。” 黑蝮微微点头:“何事?”
慕茶言道:“晚辈适才说过金灵殿中供奉的圣体起了变化,加上银雕一脉的作为,是以揣测主上遭遇不测。而今见得黑蝮老爹,正好确认一二,不知道自水灵霁悠亡故之后,这水灵殿里的圣体是否和我家主上的圣体一样情况?”话一出口,便见得黑蝮眼中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防备,但很快便恢复如常。
黑蝮转眼看看慕茶,叹了口气:“主上已去六百年,圣体自然早无半点灵光。这水灵殿早就只是一个墓冢,而非昔日神殿。”
黑蝮言语之时慕茶自是分外留意,虽说黑蝮言之凿凿,但刚才被他捕捉到的那个眼神,却叫他百思不得其解,眼前的黑蝮言语虽合情理,但必定有所隐瞒,只是究竟在隐瞒什么,却是全然不得而知。无论如何,结盟之事谈妥,总算无后顾之忧,于是便将之前设想的布防警戒等想法说与黑蝮。两人细细研究,历时许久总算理出一套两族合作警戒的套路来,金蟾一脉善守而玄蛇一脉善攻,至于人员调度方面,却是打破了历来两族渭泾分明的局面,交叉布防,相互照应。两族的结盟无疑是一个明智的抉择,再不用相见眼红打得死去活来,反而在羁云滩的旱地伏下了骁勇善战的玄蛇,而丰茂水域也成了金蟾们休养生息的绝佳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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