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辣椒当然可以判别出人的性格,情绪化的人吃辣椒多,较理智的人吃辣椒少,并且在吃辣椒方面也有所不同,比如情绪化的人切辣椒时,就连种子都一起切了,这样吃起来才辣,理智的人就去除辣椒的内部,只留一个空空的皮。
在吃辣椒的南方,或者北方也行,从吃辣椒上面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民主意识厚薄。其实一个人吃辣椒的能力不是恒定的,所以在烧菜以前,做菜的家长如果喊一声:辣椒放多少?在我的印象中,我的邻居他们家永远是要这样问一声的,他们两口子都是学化学的。是否学化学的就有更多民主意识呢?我不知道。我只是非常渴望像他们那样,每次烧菜,我们家的大人也那么喊一声。
“辣椒放多少”这句话真的是永久性地铭刻在我的心中,此言在做客的时候,是可以听到的,如果是我做菜,我也会问上一句,但这已经说明不了什么,针对客人的询问它代表不了普通的日常生活。这充其量是一种关怀,一种客气,一种不能将客人弄得吃不了饭的担心。其实在南方,年轻辈的更加能够吃辣,询问的结果会引来一句:多放辣椒,放辣辣的!
一个人在庸常的日子里,在漫漫的岁月中,是很难忆起他人吃辣椒的情形,除非有特别的事件与环境,吃辣椒更多的时候是自私的,是自顾的,是全心全意地品味而忘他的。我现在能够回忆起许多吃辣椒的美好享受,我忆不起他人吃辣椒的快乐享受,我最爱我的祖母,我是她带大,吃的辣椒,都是祖母种植和烹制的,小时候与祖母相依为命。说心里话,吃遍天下山珍海味,仍是祖母炒的那一碗辣椒茄子好吃,辣椒是切丝,茄子是切片,都是切得极细极薄,茶油炒的,佐了蒜蓉,搁了豆豉,淋上一点点花椒油。客家人吃的,小麻辣。而祖母这也不是民主,是宠爱。我有时候要的菜是很奇怪的。比如打霜以后,我要吃拔起搁在菜园边的辣椒苗上的小辣椒。
辣椒民主也是可以说成人文关怀的,我在地质队的时候,特别恨一个炊事班长,因为他总是设法为食堂赚更多的钱,职工食堂赚钱是不道德的,他有时候是下面条不放油,这样有一个月他盈余了40元,这令我们十分愤怒,本来单位是可以补贴伙食费的,不放油下面条还赢余40元,这就差火了。炒辣椒就是要把辣椒搞得其辣,辣椒是可以脂溶也可以水溶,脂溶的辣椒素辣起来温和一些,也舒服一些,水溶辣椒素就是直起来辣,辣得要钻破舌头。所以,炊事班长在炒辣椒肉时,用肥肉刷刷炒几铲子,然后用水熬一下辣椒,水溶出辣椒素以后,才正式炒肥肉,那肥肉呢,用水煮熟的,煮熟再用凉水浸一下,切片或丁,这水熬辣椒水浸肉,吃起来奇辣,也是对整个消化系统的严峻考验。稍知饮食的人,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了,可是,我们往往一个夏天加一个秋天,都要吃这样的菜。在这种专制主义饮食环境下,我几乎锻炼出一个可以消化螺丝帽的大胃。
引进绩效考核以后,我们的胃就安全了,单位通过了成本核算,以生产效益为考核中心,食堂就做出多样菜来,辣的,微辣的和不辣的。我觉得这才是一个正常的社会,你用辣椒来迫害我,我再用辣椒去迫害人,这样的社会环境难以步入现代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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