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各地庆祝五月节的方式,每个村庄都不一样。这个节日源自古罗马向春之女神致敬的庆典,经过时间的演变,每个地区都在花柱舞与庆典歌谣之外增加了各自的特殊风俗。尼克对渥斯特郡的五月庆典只有模糊的童年记忆,但他特别记得“绿杰克”——一个身上插满新鲜植物在村子里到处喧闹腾跳的家伙。当时仍是孩童的尼克被眼前那满是植物的人吓坏了,怕得藏在姐姐苏菲的裙子后面,直到那人走远。
尼克已经许久没有参观五月节的庆典。现在他以成人的眼光看去,只觉得这个节日的性意涵其实非常明显……村民围着象征男性器官的柱状物跳舞,庆典的国王与王后挨家挨户向居民泼洒“狂野之水”……街上装饰着中间吊挂一对金盏花球的环状花圈。
尼克与其他宾客站在大宅附近的山丘上,观看村子中央恣情的舞蹈。数以百计的灯与火炬将街头燃亮起金色的光晕。刺耳的笑声、音乐与歌唱弥漫空中,女性轮流绕着高高竖起的五月节花柱跳舞。狩猎的号角声不时响起打断喧闹。年轻男子系着牛尾毛编成的绳子跳舞,绳子接下来会在夜里被拖行,以确保来年的乳品丰收。
“我好期待今晚的狩猎,”附近有位男性说道。说话的是位好色的强壮年轻人史帝尼子爵,他的同伴伍森爵士与甘道尔爵士爆出了充满色欲的笑声。看到尼克眼中的疑问,史帝尼得意地笑着解释:“村里的女孩会庆祝到隔天早上,如果在林子里逮到当中一人,她会让你为所欲为。即使已婚的女人也会出现在林子里,她们被允许在这一晚脱下婚戒。”
“她们的丈夫不反对?”尼克问道。
尼克的问题让这些贵族笑了起来。“怎么会?”史帝尼解释。“他们忙着追在年轻的骚货后面,哪会去在乎妻子做什么。一个令人愉快的节日,不是吗?”
尼克微微笑起,不作回答。显然史帝尼跟他的同伴认为花十分钟跟一个村姑在林子里快活,是个不错的消遣。“戳一下、扭一下就完了。”这是佳美对她的大多数客人的描述。他们对真正的情欲没有想象力,对女人的要求不过是要她张开腿。两个陌生人之间快速的交合,或许可以得到某些发泄,尼克则觉得太过简单与容易,反而无法得到全然的满足。得力于佳美的教导,他已养成一种复杂的嗜好。
若笛的脸蛋、深色的眼眸、尖俏的下颚和甜美的嘴——这影像在他脑中不停显现。就让史帝尼他们去找让他们满意的货色吧,尼克有自己更感兴趣的人选。
“来吧,辛爵士,”子爵催促。“五月的『订婚对』一选出来,村里的女孩就有空玩耍了。”见到尼克对第一句话不太了解,他接着解释:“它的过程是一个到达适婚年龄的少年躺在草地上假装睡着,所有愿意嫁他的女孩可以跑过去吻醒他。第一个吻到他的女孩,可以要求他成为未婚夫。”他色色地微笑,搓着手掌。“然后其他需要安慰的女孩会往森林跑去,等着像我这样野心勃勃的家伙捉到她。你真该见见去年被我捉到的女孩——黑发红唇,啊,一匹多么漂亮的小母马。来吧,辛爵士——如果你跑得够快,你也会捉到一个。”
尼克正要拒绝时,一群重新拉住花柱彩带的女孩吸引了他的视线,其中一人令他全神贯注。她像其他人一样穿着白色的农妇罩衫,包着红色的头巾,在这样的距离她的面貌很难辨识,但尼克仍立即认出了她。想到若笛说她会待在房里看书,他的嘴角出现认命的微笑。
卫斯克家想必不会赞同她在村里的庆典出现,所以她必须乔装。当他的目光追寻若笛纤细的身影时,情欲的魔力在他体内激漩。她在花柱下围圈迂绕,双手活泼的在头上挥舞。
“看来我也要加入了。”尼克喃喃说完,跟着这群迫不及待的浪子跑下山丘。
若笛放开心怀大笑着,跟那群等着要跑到目标男孩身边的紧张少女站在一起。据她所知,今年五月节的“未婚夫”是村里屠夫的儿子——一个英俊壮硕、金发蓝眼的小伙子,而且一定会继承利润丰厚的家族事业。若笛并不想跑去吻他,但是加入游戏相当有趣,身边那些女孩的兴奋也让她觉得很好玩。
讯号发出,若笛随着村里的女孩发疯似地向前冲。这种狂野与喧闹,跟她在巨石园安静的存在是如此强烈的对比,她感觉到一种乍然的狂喜。多年来,她在梅史东寄宿学校学习良好的风度举止,接着努力相心当卫斯克老夫人没有声立的伴从,几乎相心不起自己上一次大声说话是什么时候。
把握此时,她又吼又笑,发出与周遭急欲抢得目标的女孩一样大的声音,朝那个男孩一拥而上。前方某处一声欢腾的大叫传过人群而来,一个强壮的红发女孩抱住她新任未婚夫宽厚的肩,雀跃地挥着一束野花。“我成功了!”她欢呼。“我逮到他了,他是我的!”
村民欢欣鼓舞的围在这对新人身旁,其他失望的女孩散开跑向森林,一大群急切的男子尾随其后,准备开始今晚的庆祝活动。
微笑的若笛以较放松的步伐限着她们,不想成为一些兴奋过度的男孩热情的焦点。几分钟后寻欢的人会双双配成对,届时她会溜回巨石园。她在森林的外面停下,靠向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枫树,满足地叹气。她的膝盖因为跳舞与喝酒而无力,却觉得非常满足。是她第一次真正下场参与五月节的庆祝,而非只是旁观,这一切比她的预期好玩许多。一首旋律持续在脑中萦绕,她轻轻哼着那歌,合上双眼靠在色彩斑驳的光滑树干上歇息。
莫再奔跑,五月的少女,
莫再奔跑,少女,我恳求你,
莫再奔跑,否则你将失足……
纵使四周毫无声音与动静,直觉仍警告她附近有其他的人出现。若笛停住拌声、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黑影时吓得后退。“我的天!”她蹒跚后退,幸好一双手及时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稳住。
又惊又气的若笛朝抓住她的人挥拳,竭力争取自由。
“不要紧张,”一个男性的声音传来,间杂着醇厚的笑声,“不必紧张,是我。”
她惊喘一声静止不动,抬起眼睛瞪着他黝黑的脸。“辛爵士?”
“没错。”
“你差点把我吓死!”
“抱歉。”他露齿而笑,洁白的牙齿在黑暗中闪着微光。“我不想打断你的歌。”
若笛笑着推开他,对于被逮到像个白痴似的哼歌觉得不好意思。“你怎么找到我的?”
“这似乎是我的专长之一。”辛爵士放开她,斜靠向大枫树,状似无忧无虑的微笑与他警觉的眼光相互矛盾。
若笛抬起手触摸在混乱中松脱的头巾。“我遮住了头发,真不知你是怎样发现的。”
“从你移动的方式。”
她没有回答,专心地体验那种既快乐却又有些不大确定的感觉。这句说明里面暗含了赞赏。但他是一个陌生人……他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他对她的了解也不够深,似乎不应该分辨得出这么内在、和这么难以捉摸的东西。
“你喜欢五月的庆典活动吗,爵爷?”她将头巾绑好,同时问道。
“我喜欢看着你。”
她的双眼佯装威胁地眯起。“你想要告诉其他人,你在这里看到我?”
辛爵士向前倾近,像要分享机密。“即使我会因此失去生命,我也不会说出去。”
若笛微笑地学他斜靠在树干上。“你要像其他的男士们一样庆祝吗?”
“看情况。”他的眼睛出现挑逗的光芒。“你会因为想被捉到而跑进森林吗?”
“当然不会。”
“那么让我护送你回大宅,我可不想让你被村里的热情小伙子给半途拦截了去。”
“哦,我跑得比他们快,”若笛信心十足地说。“我对这森林非常熟悉,而且我个子小可以轻易在树林里奔跑,没有人追得上我。”
“我追得上。”
“像你这么高大的男人?我不相信。在这种长满矮小编木丛的树林里,你跑起来准像一只横冲直撞的大象一样惊天动地。”
他的身体微微绷紧,对这个大胆的挑战显得非常之跃跃欲试。“你可能会大吃一惊——”他刚开口,但两人左边传来的女性尖叫声打断了他的话,应该是一个村里的女孩被某个冲动的男人抓到了。片刻沉静之后,欢愉的大声呻吟从林间传了开来。
当辛爵士转身面对若笛,她已失去踪影。
她暗自笑着,像幽灵般在树林间悄声行走,并将裙子拉高以防被突出的树枝钩住。她灵活地在迷宫似的树干与柔韧的灌木丛中移动,直到最后一切平静没有任何被人尾随的迹象。若笛停下来换口气,转头看向身后。除了远方五月节狂欢的喧闹,一切皆没有动静。
辛爵士若不是已经放弃追逐,就是在途中追丢了。她的双唇上扬,出现胜利的微笑,她证实了她的论点。她转身走向巨石园——然后因直接撞进硬实的男性身躯而惊慌尖叫。
她被搂进一片宽厚的胸膛里,一双有力的臂膀轻易地制住了她。原来是辛爵士,他低低的笑声呵痒了她的耳朵。她目瞪口呆地靠在他身上,暂借他的支持并力图恢复正常。
“我的天,你怎么可能超过我、到我的前面?”她气喘吁吁地问。
“全靠速度。”他温柔的想要拉好她的头巾,但它还是从柔细的头发往下滑,现出了盘绕在颈背上的发辫。他让头巾顺势落地,声音中透着笑意。“你逃不掉的,你知道。”
戏谑的言语似乎隐含着些许警告。
若笛站在他的身体所形成的庇护之中,汲取他的体温,以及刺激着感官的男性气息。她怎会落到独自一人和他在黑暗之中?她不敢相信这种事竟然会发生。这只能说是自己一再受到他的吸引,所造成的结果……而且,这份吸引的感觉正在全力反扑。
两人沉默下来,若笛开始察觉一对在他们附近的情侣两人纠缠的身躯隐隐在树丛中显现,隐约传出的寻欢声响,让若笛顿时红透了脸。
“请你送我返回巨石园。”她说。
辛爵士放开她。若笛站开,差点撞上身后的大树。他随即跟上,将她压向宽阔的树干,用手臂隔开粗糙的树皮以保护她。她猛然屏住呼吸,双手伸向他的上臂,肌肉在他的外套下明显地隆起。她知道他即将吻她,而老天帮助,她也很想要。
他用一根手指的指尖轻轻抚着她脸颊的曲线,如此小心翼翼,仿佛她是一只野生的小动物,随时可能因任何的轻举妄动逃之夭夭。指尖来到下颚,抬起她的头形成投降的角度时,她的呼吸急促起来。
他温柔的嘴俯降而下,落至她的唇间,揉塑、诱哄,直到她分开双唇,吐出一声愉悦的喘息。他的舌尖抚着她牙齿的边缘,更大胆地以火热灵敏的探索刷着她面颊内部。这个吻带来量眩,她只好伸臂扣住他的颈项以免跌倒。
他把身体的重量又多给她一些,将她的背稳稳地定在自己与坚硬的橡树之间。她在他的怀里扭动、更为贴近,直到他发出安抚的声音,并用双手上下抚慰她的背部。这轻缓的爱抚反而使她的需要更为强烈,让她盲目且出自本能地向他拱起身体。她感觉有东西抵着她的粗布裙子……是他肿胀的男性部位。
他硬直的部位与她双腿间的凹处完美的契合。他的坚挺挤入她的柔软,当他搂紧她时,他的嘴以邪恶的技巧使她疯狂。她的手滑进他的头发里面,弯起手指扣住他的头皮,丰厚的头发像丝绸一般在月光下微微发亮。他发出刺耳的呼吸声,嘴唇在她喉间滑动。即使纯真如她,也能从他精挑细选的碰触中察觉到他的经验丰富,与被他紧紧压制着的渴望。
她身上村妇穿的短衫滑下一边的肩膀,露出莹白的肌肤。他的手指悄悄侵向系住她领口的缎带并灵巧地拉开来!使皱起的亚麻衣料向下滑落。他的手逐渐侵入她的内衣里,她冰冷、柔软的乳尖在他带茧的指向下紧缩,尖端因每一个画圈的抚触而变得更硬、更温热。
若笛将脸挤近他肩颈之间的弯处。她必须现在阻止他,在她的意志力完全毁灭殆尽之前。
“不,请你住手。我很抱歉。”
他的手悄悄从她的短衫上滑开,手指点触她湿濡的嘴唇。“我让你害怕了吗?”他悄声耳语。
若笛摇头,即使她很想象一只渴望太阳温暖的猫儿那般,蜷进他的怀里,终究也只得努力抗拒。“没有……是我让自己害怕了。”
不知怎地,她的坦承使他微笑。他的手指移向她的喉咙,以让她屏息的敏感描绘脆弱的颈部线条。将她的短衫扯回肩膀原处,绑好系住领口的磨损缎带。“那么我会停住。”他说 “来吧 我送你回去。”
他紧跟在她身边穿过森林,偶尔推开一根挡路的树枝,或握住她的手引导她越过小径上凹凸的路面。熟知巨石园森林的若笛其实并不需要他的协助,但她毫无异议的接受。
当他再度停下时,她也没有抗议,他的唇轻易的在黑暗中找到了她。他冲动地又开始亲吻她,他的嘴火热而甜蜜……他们交换着飞快的吻、无力的吻,从热烈需索到邪恶的调情之吻。若笛因欢愉而微醺,双手在他丰厚凌乱的发间与似铁般坚硬的颈背游移。当滚烫的热情高涨到无法防守的地步,辛爵士轻声呻吟。
“闵小姐……”
“若笛。”她气喘吁吁的告诉他。
他把唇贴上她的鬓角,将她搂向自己强而有力的身躯。“我从未想过我会找到像你这样的人,”他耳语。“我找了你好久了!我需要你……”
若笛颤抖地用头抵住他的肩膀。“这不是真的。”她虚软地说道。
他的唇碰触她的颈项,找到一个让她不由自主地拱起身体的敏感处。“那么,什么是真的?”
她指向庄园边境的紫杉围篱。“那里的一切。”
他的双臂紧缩,以听来含糊的声音开口:“让我到你的房间,只需片刻就好。”
若笛回以发抖的笑声,知道如果她允许,会发生何事。“绝对不可以。”
温柔、炙热的吻在她的皮肤上游移。“跟我在一起你是安全的,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不会勉强你。”
若笛合上眼睛,觉得头在旋转。“问题是,”她遗憾的说。“我愿意给的早已太多。”
她感觉贴在脸颊上的嘴正在微笑。“那会有问题吗?”
“当然,问题可多呢!”她用力离开他的身上,举手蒙住脸,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我们必须停止。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不信任我自己。”
“你的不信任是对的。”他声音嘶哑地同意。
他们的呼吸声在黑暗里混合在一起。他是如此温暖而强壮,若笛几乎无法阻止自己扑到他身上。她强迫自己理性的思考:辛爵士很快会离开,这一夜的记忆会随时光褪色;她是意志坚定且明智的人,她不会如此轻易就被诱惑。
“至少让我陪你走回宅邸,”辛爵士力劝。“如果有人看到,你可以解释这是巧遇。”
若笛迟疑一会儿,点头同意。“我们在屋后的露台分开?”
“好。”伸出手臂让她挽住,辛爵士伴她走到宅邸后方的双边阶梯。两人无主言地登上俯瞰主花园的露台。大量的光线从大厅光彩夺目的窗户与法式双扇玻璃门内投射出来,可让宾客吸烟与小酌的露台空无一人,几乎每个人不是在村里,就是在室内玩牌或打撞球。
一个孤独的身影坐在栏杆旁的椅子上。他正慵懒地抽着雪茄,吐出的细袅烟雾就像是一缕消失的鬼魂在空气中飘游。昂贵的烟草气味在若笛登上阶梯顶端时搔弄她的鼻息。
当她发现那是何人时,她的腹部不自在地翻搅。
“卫斯克爵爷。”她轻声低语,自动地曲膝行礼,局促地想着不知他对辛爵士陪在她身边会有何见解。
伯爵仍维持坐姿打量他们两人。窗户射出的折光在他炭黑的发上幽微闪一见,也在他耿直坚决的面容上投射出刚硬的阴影。“闵小姐,”他粗哑的声音开了腔,冷淡地朝她的保护者颔首示意。“辛爵士。时机抓得真好,我刚好有件事要跟你讨论。”
她的雇主一定是生气了,若笛垂下视线望着石板铺砌的露台。“原谅我,爵爷。我去观看村里的庆典,还——”
“看来你做的不只是观看。”卫斯克爵士轻描淡写的评论,他锐利的注视扫过她一身农家女的打扮。
“是的,我加入了花柱舞。而辛爵士提议要护送我回来——”
“他当然会。”伯爵讥诮地说,再度抽了一口雪茄。蓝灰色的烟雾缭绕、盘旋而上。“不必这么痛苦,闵小姐。据我所知,你并没有被禁止在村里寻找娱乐——尽避最聪明的做法是千万别在我母亲面前提起这些活动。”他挥挥雪茄。“你可以离开了,我有些事要跟辛爵士商量。”
若笛略微松了口气,谨慎地点个头。“是的,爵爷。”当她举步离去时,惊愕地感觉到辛爵士的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臂上,阻止她离去。
“稍候。”
若笛因彻底的困惑静止不动,而且满脸通红。她不敢相信他胆敢在伯爵的面前碰触她。“辛爵士。”她低声抗议。
辛爵士对她的瞥视并没有回应,只是专注地盯着伯爵严厉的面容。“你最好在闵小姐离开前,说明你要找我谈的事情。”
“事情是关于你所号称的『家族』,”卫斯克爵爷轻轻地说。“还有你所谓的『过去』。”平静的声音中带着谴责的警铃。若笛从伯爵的表情得知事情非常严重。任何还从森林中那令人着魔的时刻里残留的热情,此刻完全无影无踪。
若笛困惑地瞪着辛爵士。他不知为何变了脸色,原本的俊美在刹那间变成冷酷与无情。现在看到他的人,会相信这个男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突然间,她不敢相信数分钟前她曾吻过那张严厉的嘴,他的双手曾如此亲匿地爱抚她。当他开口时,甚至声音都变了,口音略转粗劣。完全脱去贵族的表面仪态,暴露了其下的冷酷。“我宁愿到一个更隐密的地方讨论这个事情。”他对伯爵说道。
卫斯克偏头冰冷地同意。“在我家人居住的区域有一间书房,行吗?”
“可以。”辛爵士从容不迫地停顿后,加上一句:“闵小姐也必须参与。”
若笛一脸空白地瞪着他,他的要求让人不明所以。突然间她全身发冷,寒颤贯下她的背脊。“为什么?”她张启干涩的唇询问。
“她跟这件事毫无关系。”卫斯克爵爷的话语简短无礼,他从椅子上起身。
辛爵士的脸阴郁而平静。“她跟这件事绝对有关系。”
若笛觉得自己的脸转为惨白。她全身的皮肤灼热刺痛,像是掉进一个结冰的池子,一种令人无法动弹的猜疑使她感觉到毛骨悚然,几乎无法开口。
伯爵将雪茄丢到露台地面,用力踩熄。少见的不耐烦使得他的语气比平常锐利。“闵小姐,陪我们一下好吗?看来我们必须解开一个小小的谜团。”
若笛听话的点头,跟着伯爵走进宅邸,即使本能正发出尖叫,要她尽快逃走。然而她没有多大的选择,只能继续扮演下去。强迫自己镇定,她跟着两位男士走到私人的书房,书房里檀木的嵌板在灯光下泛着红光。这个房间冷硬慑人,仅有最少的装潢而且线条大多锐利,除了一排简朴的彩绘玻璃窗户外,没有其他的装饰。
若笛在卫斯克伯爵关门时刻意远离辛爵士,不祥的预感使她几乎想吐。她无法直视辛爵士,但仍强烈地感觉到他的存在。
“要坐下吗,闵小姐?”
若笛沉默地摇头,害怕自己只要一动就会崩溃。
“好吧,”伯爵的注意力移向辛爵士。“让我们从我今天收到的消息开始。在你来到巨石园后我立即对你展开调查,我怀疑你有些事没有说实话,即使我猜不到那是什么。”
辛爵士状似放松但仍维持警戒,他的蓝眸强硬地回应伯爵的注视。“那么你调查的结果是怎样,爵爷?”
“辛子爵根本不存在。”卫斯特说得直接,漠视若笛的惊喘继续说下去。“家族的血脉在大约二十年前断嗣,真正的辛爵士去世后并没有男性继承人能合法的承继头衔。这就是问题了……你究竟是谁?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我是简尼克。”
若笛或许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卫斯克爵爷似乎认得。“我懂了,”他轻声说道。“这解释了康若石爵士牵涉其中的原因。那么,你是为了鲍尔街指派的任务而来。”
若笛知道这个陌生人的身分后,惊讶地倒抽一口气。她知道这一小群精英的警力致力于谋杀案的侦破,甚至担任皇室的保镖,他们以无情的效率与勇气出名,甚至在上流的社交圈也有著名的地位。难怪这个男人看来跟这里其他的宾客大不相同。
“我狩猎。”他曾如此告诉她,但方便地略去他的猎物其实是两只脚的人类。
“并不总是如此,”尼克回答卫斯克的问题。“有时我也接受私人的委托。”他的注视移到若笛绷紧的脸上。“两个月前蓝道爵爷雇我找出他逃走的未婚妻,何若笛,她失踪已经两年。”
若笛完全无法动弹,残酷的痛楚在胸口爆发,渗进她的全身。她的嘴因为拒绝承认而发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结果她只听到一声高亢而语无伦次的叫喊,之后才知道那是她发出的。她不由自主的移动,突然冲过房间,狂怒与惊惶如同兀鹰攻击着她,她伸手抓向尼克黝黑的脸。
野蛮的诅咒出现在她的耳边,她的双腕被足以捏断它们的力量强行钳制,但她并未也无法停止挣扎。汗与泪流满她的面庞,她的呼吸带着声声哭喊,为她的生命与被剥夺的自由奋力搏斗。她心里明白这种与疯子无异的表现,对情况毫无助益,但她似乎无法阻止自己。
“不要这样,若笛。”尼克咆哮,用力地摇撼她。“镇定下来……老天”
“我不回去!”她尖叫,愤怒地喘息。“我会先杀了你,哦,天哪,我恨你,恨你——”
“若笛。”冰冷、理智的声音利落地切向她扭曲的痛苦,那是卫斯克爵爷的声音。他从后方伸出一手环住她,把她从尼克身前拖走。她像只吓坏了的动物向后偎在他身上。“够了。”卫斯克在她耳边说道,他的手臂像钢条般收紧。“他不会把你带走,若笛,我发誓。你知道我一向坚守承诺。现在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
只有伯爵严峻、平静的声音能传进她的耳里,她发现自己听从他的话。他领她走到一张椅子前面并强迫她坐下。他蹲下来,用稳定而深沉的眼光将她定住。“静下来,继续吸气、吐气。”
若笛边抽搐边点头,脸上仍然涕泪纵横。“别让他靠近我。”她喃喃地说。
卫斯克站起来,黑曜石般冰冷的目光射向鲍尔街警探。“不准靠近她,简尼克。我不在乎谁付钱找你办事,你现在在我的产业,任何行动都必须得到我的同意。”
“对于她,你没有法律上的权利,”尼克轻柔地说。“你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卫斯克的回答是高傲地哼了一声。他走向餐具柜,倒了些琥珀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把酒带给若笛,他强迫她颤抖的手指环住容器。“喝下去。”他简洁有力地命令道。
“我不——”她开口,但他以绝对权威的语气加以截断。
“立刻喝下去,每一滴。”
她露出苦涩的表情,几大口喝完烈酒,随即因为肺部与喉咙像充满丝绒般的烈火而呛咳不止。她的头开始晕眩,泪眼汪汪地望着伯爵。他从外套的口袋抽出一条手帕递给她,亚麻手帕仍残留着他的体温。她用它覆在脸上,颤抖地叹气。
“谢谢你。”她沙哑地说,双眼紧盯着他,无法看向简尼克。她从未想象这样的毁灭方式……一个眼眸残酷、放浪迷人的英俊男子带来了她的毁灭,还是她唯一亲吻过的男人。遭到背叛的痛楚与屈辱太过强烈,令她无法承受。
“那么,”卫斯克坐进若笛身边的一张椅子,平静地说道。“对简先生所揭露的事实,你的反应似乎确定了你就是蓝道爵爷的那位何若笛。”他等她简短的点头后,接续下去。“这么说来,你真的跟蓝道爵爷订过婚?”
伯爵的强势让若笛放下心来,知道唯有他的存在能阻挡身边虎视眈眈的掠食者。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卫斯克直率的五官,想挣出几句话让他了解她的处境。
看出她的烦乱,伯爵让她惊讶地伸出方正的手握住了她的柔荑,他强健且使人安心的紧握,似乎驱走了逼得她软弱无力的恐惧。若笛对他的仁慈感到惊讶,他从未对她表现过这般的体贴……事实上,他从未对她多加注意。
“与他订婚从来就不是我的选择。”她说。“那是我小时候就决定的,我父母想用我来交换蓝道爵爷提供的财务资助。我也曾经非常努力的想要接受这样的处境,但是蓝道没有理性——我认为他神智不正常。他从不隐瞒他的计划——在他的眼中,我只是可以被训练来满足他的动物。我真心相信,即使死亡都是更好的选择。你必须相信我,若非如此,我绝不会诉诸于这个方法——”
“我相信你。”仍握着她的手,卫斯克看向尼克。“我认识闵小姐已有相当长的时间,我只能认为她拒绝与蓝道爵爷结婚的理由是有根据的。”
“的确,”警探传来平淡的回答,他带着伪装的慵懒靠在壁炉旁,一手搭在大理石的壁炉架上,火焰吞吐的红光映在他黝黑的面容。“蓝道是个卑劣的家伙,不过那是题外话。她的父母赞同这个婚姻,金钱——大量的金钱在这当中易手,如果我没有把她找回去,蓝道仍会继续派出许多像我这样的人来做这项工作。”
“他们不会找到我,”若笛说道,终于能迎视他。“我可以出国,我会消失”
“你这小傻瓜。”简尼克低沉的声音打断了她。“你打算下半辈子都要逃亡?他会派其他人找你,一个又一个,你永远得不到片刻的宁静。再怎么逃也不够快、不够远”
“够了。”感觉若笛身上窜过颤抖,卫斯克粗鲁的阻止。“不会的,若笛不用出国,也不用一直逃避蓝道,我们会想出能让她过正常生活的办法。”
“哦?”尼克嘲弄地扬起一道浓眉。“这应该会很有趣。你打算要怎么做,卫斯克?”
伯爵陷入寂静的沉思。
若笛持续盯着简尼克,努力想超越这团混乱的情绪,做清楚的思考。她一定会找到身的办法,她绝不会像只羔羊般被拖到屠夫的面前。她的思绪必定显而易见,因为简尼克对她的注视突然出现赞赏。“就我看来,你只有两个选择。”他温和地说。
她回答的声音有些许的动摇。“什么选择?”
“一个足以说服我让你离开的正确理由,但你还是必须继续躲藏,直到蓝道所派遣的猎大再次追到你;或是……你可以永远脱离他的魔爪。”
“你的意思是?”
卫斯克爵爷介入紧绷的沉寂“他是指婚姻。一旦你结了婚,合法的处于另一个男人的保护之下,蓝道便只能结束对你的追逐。”
若笛垂下眼睛,凝视覆在手上的那双强健的手。“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并不认识任何男人愿意……”她停下话,感觉苦涩与作呕。
“这是可能的。”伯爵冷静的反驳。
当若笛疑惑地瞪视着卫斯克时,简尼克平静的奚落直切而入。“打算让她成为你的伯爵夫人吗,爵爷?”
伯爵面无表情。“如果必要。”
若笛大受震惊,先紧握了他的手一下,才缓缓抽出来。卫斯克会愿意做出这样的牺牲,让人不敢置信。也许她该说服自己接受这桩无爱的婚姻,毕竟任何选择都好过成为蓝道夫人。可是伯爵是一位高尚而正直的好人,她不愿如此利用他。
“你非常的仁慈,爵爷。”她告诉他。“但我绝不会嫁给你,你不应得到仅为了帮助别人而委曲求全的婚姻。这对你是一个大到不值得的牺牲。”
“这不能说是牺牲,”他自嘲地说。“针对你的处境而言,这是合理的解决方案。”
若笛摇头,她细致的眉因想到一个新的念头而微蹙。“我想到第三个办法。”
“是什么?”
强大而冰冷的沉重感觉在若笛心里成形,突然间她觉得自己抽离了现场,成为一个比当事人更公正的旁观者。“我现在不愿说明。爵爷,如果你不介意,请让我和简先生单独相处几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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