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店门口会合后,我和马里诺进入内部。第一个见到的是安德森,她站在柜台前,正用褐色纸张包裹没有一分钱的收款机。现场鉴定人员艾尔·埃格尔斯顿则在一旁刷粉采集上面的指纹。安德森瞥见我们,立刻表现出震惊和不悦。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她冲着马里诺说。
“来买半打啤酒。你好吗,埃格尔斯顿?”
“老样子,彼得。”
“我们还没打算请你来。”安德森对我说。
我没理会她,只是担心现场不知已被她破坏到何种程度。幸好重要工作都是由埃格尔斯顿执行的。我当即注意到柜台后面一把翻倒的椅子。
“警方到达时那把椅子就是这样吗?”我问埃格尔斯顿。
“据我所知是这样。”
安德森忽然走出商店,也许去找布雷了。
“哈,”马里诺说,“去打小报告了。”
“可想而知。”
柜台后方的墙上有许多道动脉喷溅出的血迹。
“很高兴你在这里,彼得,但你是在玩火。”
地上的血迹绕过柜台,一路延伸向距店门最远的那条购物通道。
“马里诺,来一下。”我说。
“喂,埃格尔斯顿,看看能不能找到那家伙的DNA。把它装在小瓶子里带回实验室,说不定我们能培植出他的克隆人,”马里诺说着向我走来,“这样我们就能查出凶手了。”
“有你的,彼得。”
我指着在金兰垂死时因心脏收缩而从颈动脉喷射出的带状血迹。这些血迹几乎贴着地面一路喷在长二十英尺,堆放着纸巾、卫生纸等日常用品的货架上。
“老天!”马里诺震惊地说,“那女人还在淌血时就被他拖着走?”
“是的。”
“像她这样严重失血,能维持多久呢?”
“几分钟,”我说,“最多十分钟。”
除此之外的血迹就是她的头发和手指拖过鲜血时划出的又淡又细的流苏状线条。我想象他拖着她的双脚,她的双臂有如在风中张开的翅膀,头发如羽毛般散开。
“他抓着她的脚踝把她拖走,”我说,“她留着长发。”
安德森已回到商店,此时正冷眼瞅着我们。我真讨厌有警察在旁边而不得不小心说话的时刻,但这在所难免。多年来与我共事过的许多警察都是泄密者,我不得不像防范敌人一样对待他们。
“她不是立即断气的,这一点可以肯定。”马里诺补充道。
“颈动脉被割破并不会立刻失去行动能力,”我对他说,“喉咙被割一刀时有人仍然可以打电话报警。按理说她应该不会马上失去行动能力,但看来她显然如此。”
我们沿购物通道继续深入,喷出的血迹越来越低且越来越淡。我注意到面积较小的血点已经干涸,大片的血迹正逐渐凝固。我们循斑斑血迹穿过装满啤酒的冷藏库,来到储藏室门口,看见现场鉴定人员加里·哈姆正跪在里面的地上,另一名警察正在拍照。他们背对着我,遮挡了我的视线。
我走到他们身后,不禁大吃一惊。只见金兰的蓝色牛仔裤和内裤被褪到膝盖处,肛门插着一支化学体温计。与我共事多年的哈姆抬头看见我,立刻像偷东西时被现场抓获般愣在了原地。
“你这是在倣什么?”我用前所未有的严厉口吻问他。
“给她量体温,医生。”哈姆说。
“你使用体温计之前有没有先采集样本?万一她曾被性侵犯呢?”我气愤地质问他。这时马里诺绕到我身边查看尸体。
哈姆犹豫片刻。“没有,医生,我没那么做。”
“败事有余。”马里诺对他说。
哈姆年近四十,一头深色头发,一双棕色的大眼睛,睫毛浓密,称得上高大英俊。诱导像他这样经验有限的人相信自己能胜任验尸官和法医的工作并非难事,但他向来谨守分寸,非常自重。
“你在她身上的孔穴里插入硬物,我该如何精确判断她的外伤状况?”我问,他猛吞口水。
“要是在她的直肠内发现一处挫伤,我能在法庭上保证那不是体温计造成的吗?况且,除非你能保证这支体温计进行了完善的消毒,否则连DNA采样都会被人质疑。”我继续说。
哈姆涨红了脸。
“你清楚你在这个犯罪现场制造了多少人为破坏吗,哈姆警官?”我问。
“我一直很小心。”
“请你让开,马上。”
我打开工作箱,气愤地戴上手套。我把手电筒递给马里诺,在进行下一步行动前仔细观察周围。这间储藏室光线昏暗,二十英尺以外的几百包半打装汽水和啤酒全被鲜血浸染。距离尸体几英寸的地方堆着卫生棉、纸巾和卫生纸,纸箱底部都被血浸湿了。目前看来,凶手对这里的兴趣似乎仅止于这位受害者。
我蹲下检查尸体,不放过每一处肌肉组织、血迹,每一个凶手邪恶艺术的印痕。我没有触碰任何部位。
“老天,他真的把她打得很惨,对吧?”正在拍照的警察说。
从现场看来,似乎有一头凶猛的野兽将垂死的她拖到巢穴里痛加凌虐。她的毛衣和胸罩被撕裂,鞋子和袜子被脱去扔在附近。她是个体态丰盈、有着饱满臀部和乳房的女人。我对她外貌的全部印象来源于我见过的那张驾驶执照。金兰生前是个漂亮的女子,一头闪亮的黑发,笑容腼腆。
“她被发现时穿着裤子吗?”我问哈姆。
“是的,医生。”
“鞋袜呢?”
“脱掉了。就是现在的样子。我们没碰。”
不必拿起鞋袜查看我也知道上面一定沾满血迹。
“为什么脱了她的鞋子和袜子却没脱裤子?”一名警察问。
“就是啊。谁会做这种事呢?”
我粗略地检查一遍,发现她脚底也沾着已经凝固的血迹。
“将她送到停尸间后,我得在更亮的灯光下检查。”我说。
在我看来,她喉咙部位的枪伤相当普通,子弹从那里射入。我轻轻翻过她的头部,看见颈后的射出口,角度偏左。就是这颗子弹贯穿了她的颈动脉。
“找到子弹了吗?”我问哈姆。
“在柜台后面的墙壁里挖出一颗,”他说,视线回避着我,“还没找到弹壳,如果有的话。”
倘若作案工具是左轮手枪就不会留下弹壳。普通手枪会把弹壳也射出来,这恐怕是它唯一有助于办案的方面了。
“墙壁的什么位置?”我问。
“面对柜台,椅子原来所在位置的左边,也就是她生前所在的收款机左后方。”
“射出孔也偏左。”我说,“如果凶手是从她的正面开枪的,那么我们该找的凶嫌或许是个惯用左手开枪的人。”
金兰的脸撕扯变形得很厉害,皮肤裂痕多呈圆形和直线切痕,看来像是某种或多种工具所致。她似乎也遭到了凶手赤手空拳的殴击。我探触裂开的伤口,感觉骨头碎片在手指下嘎嘎作响。她的牙齿被打断,凹陷进去。
“照这里。”我对马里诺说……
他用手电筒照向我指示的方向。我轻轻将她的头部左右翻转,触摸头发下的头骨,检查颈部两侧和背面。我发现更多拳殴的淤痕及圆形和狭长的伤口,到处散布着擦伤。
“除了褪去她的长裤测量体温,”我问哈姆,这一点我必须确认,“你没有动别的地方?”
“哦,医生,”他答道,“我只是拉下牛仔裤拉链、解开扣子。她的毛衣和胸罩原来就是这个样子,”他指着说,“从中间被扯开了。”
“徒手扯开,”马里诺在我身旁蹲下,“该死,这人非常强壮,医生。她被拖到这里时很可能已经死了,对吧?”
“不尽然,她的伤口还有组织反应,有一些淤青。”
“可他是把一个垂死的人痛打了一顿,”马里诺说,“我是说,她肯定已经站不起来和他争论了。她没有挣扎,看看四周就知道了。没有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或乱扔,也没有踩得到处都是的血脚印。”
“他认识这个女人。”安德森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一定是某个她认识的人,否则他应该只会把她打死,然后拿钱离开。”
马里诺拎着手电筒蹲在我旁边,用粗壮的膝盖抵着地板。他抬头看看安德森,好像认为她的智商和香蕉不相上下。
“我不知道你也是犯罪心理分析专家,”他说,“原来你去上过课?”
“马里诺,请照照这里,”我说,“我看不清楚。”
尸体上的血迹分布在明亮的光线下呈现出来,这是我之前没注意到的,因为我太专注于伤口本身了。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血肉模糊,好像被人用鲜血描画的人体彩绘。血已经干了,开始皲裂,一些毛发黏在血迹中,颜色很浅,长度相同。
我指给马里诺,他弯腰凑近仔细查看。
“别出声。”我意识到他明白了我的用意并会作出某种反应,赶紧提醒道。
“老板来了。”埃格尔斯顿小心地走了进来,宣布道。
房间拥挤而窒闷,仿佛一场暴风过境,带来了一场血雨。
“我们拉线吧。”哈姆对我说。
“找到一个弹壳。”埃格尔斯顿快活地告诉马里诺。
“要是你想休息一下,马里诺,让我来拿手电筒吧。”他试图弥补自己犯下的不可原谅的错误。
“我认为情况非常明显,受害人被殴打时就躺在这里。”我说,因为我认为这起案件没有拉线的必要。
“拉线会明确地告诉我们。”他说。
拉线是一项源自法国的传统技术,将绳索一端贴在一处血迹上,另一端拉到经过几何计算的血迹喷出点上。如此反复进行,就会得到一个三维的线型模式,据此推断出受害者遭到殴击的次数和位置。
“在这里进进出出的人太多了。”我大声说。
汗水滚落马里诺的脸颊,他凑近时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和身体的热度。
“尽快通知国际刑警组织。”我对他耳语道。
“没问题。”
“斯皮尔三八〇,听说过吗?”埃格尔斯顿问马里诺。
“当然,高性能的酷玩意儿,金点子弹,”马里诺说,“但这完全不符。”
我拿出我的体温计,放在一盒纸板上测量环境温度。
“我来告诉你吧,医生,”哈姆说,“室温是二十四点四摄氏度,很暖和。”
我手眼并用检验着尸体,马里诺一边移动着手电筒一边说:“一般人不会选择斯皮尔弹药,你说的可是二十颗一盒就要价十到十一美元的玩意儿呢。你用的枪也必须是高级货,否则那东西会在你手里爆炸。”
“也许他的枪是从黑道上弄来的,”安德森忽然出现在我身边,“贩毒得来的。”
“破案喽,”马里诺应道,“太感谢了,安德森。嘿,弟兄们,咱们可以回家休息了。”
金兰身上散发出血液凝结时血清和血红素分离、细胞分解的甜腻气味。我抽掉哈姆插在她身体里的体温计。她的核心体温为三十一点四摄氏度。我抬头看看四周,房间里除了我和马里诺还有三人,不由感到一阵愤怒和无奈。
“我们找到她的钱包和外套了,”安德森继续说,“钱包里有十六美元,应该没被凶手碰过。哦,对了,附近还有一个纸袋,里面装着保鲜盒和叉子。看样子她买了晚餐回来并放在微波炉里加热。”
“你怎么知道使用微波炉的是她?”马里诺问。
安德森语塞。
“两个二放在一起不见得就是二十二。”马里诺又说。
尸斑现象尚在初期阶段。她的下巴僵硬,颈部小肌肉和双手也同样如此。
“她的身体非常僵硬,不像刚死了几个钟头。”我说。
“为什么会僵硬呢?”埃格尔斯顿问。
“我也很想知道。”
“我曾经在波内尔汽车旅馆——”
“你跑到波内尔汽车旅馆做什么?”负责拍照的警察问。
“说来话长。有个家伙做爱时心脏病突发,他女友还以为他睡着了。等她第二天早上醒来,他早就没救了。那女人害怕别人知道他是死在床上的,就把他放到椅子里。结果他就这样靠在那里,硬得像熨衣板。”
“我是认真的,医生,尸体到底为什么会僵硬呢?”哈姆问。
“我也一直对此相当好奇。”黛安·布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站在那里,视线如钢钉般死死望着我。
“人死去后,身体会停止制造三磷酸腺苷,所以会变得僵硬。”我没正眼看她,“马里诺,你可以这样扶着她吗?我想给她拍张照片。”
他靠近我,用戴着手套的大手伸进她的左腋,我拿出相机,拍下一张她左腋下方,即接近左侧乳房柔软部位的伤口的照片,一边估算体温和室温的差距,以及尸斑和尸僵的阶段。脚步声、低语声和咳嗽声在我耳边响起,汗水从口罩下的脸颊上冒出。
“我需要一点空间。”我说。
没人动弹。
我抬头看着布雷,停下手中的工作。
“我需要空间,”我毫不客气地对她说,“叫这些人离开。”
她向除我之外的所有人点头示意。警察们摘掉手套,扔进红色生物废弃物处理袋,走出了房间。
“还有你。”布雷对安德森下令。
马里诺对布雷视若无睹。布雷则始终紧盯着我。
“我不希望以后再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我边工作边对她说,“在我或我的法医人员到达之前,不准你的手下、你的技术人员,不准任何人,乱动现场或破坏尸体。”我抬头看着她,“就这么说定了?”
她似乎在思索我的话。我给自己的三十五毫米相机换上底片。由于光线极差,我的眼睛有些酸涩。我接过马里诺的手电筒,从一侧照射着左侧乳房一带,接着又照向右肩的另一处伤口。布雷凑过身来紧挨着我,想知道我在看什么。她身上的香水味混杂着正在腐烂的尸体的气味,让人感觉十分诡异。
“处理犯罪现场是警方的职责,凯,”她说,“我知道你过去不必采取这种工作方式,无论在本地还是其他地方。关于这点我也曾提过——”
“屁话!”马里诺毫不客气地说。
“队长,没你什么事。”布雷立刻反击。
“你才应该少管闲事。”他提高嗓门。
“布雷副局长,”我说,“弗吉尼亚州法律规定,犯罪案件的尸体由法医负责处理。尸体是我的管辖范围。”
我拍完照片,和她冰冷的眼神相接。
“不准碰触、破坏或以任何方式干扰尸体,清楚了吗?”我再次强调,一边扯掉手套,恼怒地把它扔进红袋子。
“你严重伤害了这位女士,布雷副局长。”
我关上工作箱,锁上弹簧锁。
“在这起案子上,你和检察官一定会合作得非常愉快,”马里诺也扯掉手套,愤愤地补充道,“这个案子就是所谓的免费午餐。”他用粗大的手指戳了一下受害者,仿佛布雷才是杀害她的凶手,“你刚白白放走了凶手!”他冲她吼道,“你和你那些不值一提的权力小把戏!为了往上爬你都不惜跟谁上床?”
布雷脸色惨白。
“马里诺!”我抓住他的手臂。
“我还没说完呢。”
马里诺的情绪已然失控,他甩开我的手,像只受伤的熊一般喘着粗气。
“这个遭到毒打的女士和什么政治游戏、私人恩怨完全无关,你这该死的臭婊子!如果她是你的姐妹你会怎么想?哦,天啊!我在妄想什么?”马里诺朝空中扬起沾满滑石粉的双手,“你根本不懂还有关心别人这种事!”
“马里诺,马上通知救援小组过来。”我说。
“马里诺不会通知任何人。”布雷的声音有如一个金属盒铿然合上。
“你想怎样?炒我鱿鱼?”马里诺继续挑衅,“请便啊。我会把他妈的实情告诉全世界的记者。”
“炒你鱿鱼太便宜你了,”布雷说,“让你继续做牛做马但领不到一分钱薪水也许更好。这情形恐怕会持续很久呢。”
她满脸通红地离去,有如一个决心集结军队来镇压顽敌的复仇女王。
“哦,不!”马里诺冲她的背影大喊,“你弄错了,宝贝。忘了告诉你,我他妈的辞职了!”
他拿出无线电对讲机联系哈姆,要他通知小组人员立即赶来。与此同时,我飞速搜索着某些被忽略的细节。
“我给她颜色看了,对吧,医生?”马里诺说,但我的心思不在于此。
防盗报警铃在七点十六分响起,而现在不过九点半。死亡时间很难界定且疑点重重,必须谨慎考虑所有可能的变量。金兰的体温、尸斑、僵直以及血液状态和她只死了两个小时这一点并不吻合。
“这房间里真闷啊,医生,你不觉得吗?”
“她至少死了四五个小时了。”我说。
马里诺用袖子擦着汗湿的脸颊,眼神涣散。他心神不宁,焦躁地敲打着牛仔裤口袋里的香烟盒。
“他下午一两点钟就在这里了?不会吧?这么长时间里他都在做什么?”
他不停瞟着门口,等着看谁会下一个出现。
“我想他有很多事情可做。”我说。
“我刚才好像有点风度欠佳。”马里诺说。
从店里隐约传来匆忙的脚步声和担架碰撞声。
“我想她应该没听见你最后那句外交辞令,”我对他说,“还是顺其自然吧。”
“你认为他会不会为了避免在大白天里满身是血地走出去,才在这里磨蹭那么久?”
“我觉得这不是唯一的理由。”我边说边看着两个身穿工作袍的医护人员将担架侧转以穿过门口。
“这里有很多血,”我对他们说,“绕过来。”
“老天!”一人叹道。
我拿起担架上折叠好的一次性布罩,马里诺帮我将其中一块铺在地上。
“请把她稍稍抬高几英寸,好把布垫移到她的身体下方,”我指示道,“很好,就这样。”
她仰面躺着,眼珠在碎裂的眼眶中呆滞地瞪着。我拿另一块布罩将她覆盖,塑料纸窸窣作响。我们将她抬高,放进一个深红色尸袋,拉上拉链。
“外面越来越冷了。”一名医护人员说。
马里诺环顾店内,然后看向门外停车场上仍在闪烁的红蓝灯光。场面已明显冷清许多,大多数记者都已冲回自己的新闻编辑室和电台,只有一些鉴定人员和一名穿制服的警察留在现场。
“是啊,没错,”马里诺自语道,“我的确被停职了,可你看到有别的警探来这个现场吗?我也应该少管闲事。”
我们走去开车时,一辆蓝色的大众甲壳虫驶进了停车场,随即猛地刹住,离合器发出尖锐的吱嘎声。驾驶座车门砰地敞开,一个皮肤白晳、留着深色短发的少女几乎是跌了出来,她匆匆忙忙地跑向正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的尸袋,似乎要将他们阻截下来。
“喂!”马里诺在她后面大喊。
救护车后门关上的瞬间她正好到达,马里诺随后将她抓住。
“我要见她!”她尖叫道,“哦,请放开我!我要见她!”
“不行,小姐。”马里诺喝道。
医护人员打开侧车门跳了进去。
“让我看看她!”
“不会有事的。”
“不!不!老天,求求你!”悲伤如瀑布般涌出。
马里诺从背后牢牢抱住她。隆隆引擎声中,我听不见他对她说了些什么,只见救护车驶离后他才放手。她颓然跪倒在地,双手抱头,仰头望着冰冷浓黑的夜空,凄厉地嘶喊出那个遭到虐杀女人的名字。
“金!金!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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