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戈齐摆弄着格蕾丝那辆路虎揽胜的副驾驶座上的控制装置。等到他找到座位取暖开关以及腰部按摩器时,他已经在认真地考虑把傍富婆当成一项事业了。
开出两个街区之后,格蕾丝说:“你在监视我。”
马戈齐从后视镜里瞟见了与他们相隔半个街区的巡逻车,“是不是有些太明目张胆了?”
“只监视我一个人吗?”
“你们所有人。”他默数20秒——她竟然没有对他大发雷霆,这让他稍感失望,“别告诉我你对这个安排很满意。”
格蕾丝叹了口气,垂下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腕,“马戈齐,我太累了。你知道吗?有很多事情我早已经不在乎了。现在实话实说,你究竟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谈,还是只不过想坐着我的车兜一圈?”
“我想知道你们的真实姓名。”
她拐向通往I-94公路的斜坡,然后冲进快车道,开始加速。沉默了一会儿,她终于开口:“这么说汤米还没有进入联邦调查局的档案库。”
“你当然知道他还没有进去。你确保了这一点。”
格蕾丝一言不发。
“他被你们设置的防火墙挡住了。就别试图抵赖了。你今天早晨才做的这件事,可能那个时候你意识到他或许能够黑了联邦调查局的保安系统,所以你又加固了一点点。你超速了。”
“你还是不明白,是不是?”格蕾丝轻声说:“要是有人把现在的我们和在亚特兰大的我们联系在一起的话,那我们就不得不重新消失,再从头开始。”
“因为你害怕亚特兰大的那个凶手会再一次找到你。”
“没错。”
“他已经找到你们了。”
格蕾丝沉重地叹了口气,“或许吧。或许是同一个人,但是如果不是呢?要是这次不过是个玩游戏的疯子呢?要是我们因为认定了凶手就是同一个人,从而粗心大意,最后却被亚特兰大的凶手找到呢?你能保证他们是同一个人吗?你能保证暴露我们的真实身份真的不会带给我们什么伤害吗?”
马戈齐想了一会,“不,我没法保证。反正今晚不行。但是明天我或许能。”
“那么明天我会告诉你我们的真实姓名。”她转过头来看着他,“知道我们以前的身份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马戈齐?就算你知道了也不会有奇迹出现,只不过是些普通的姓名。”
“我会处理这件事情。”
“什么时候?”
“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处境很艰难。将案件调查进度告诉你并不是我分内的事。”
格蕾丝快速地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看向路面,“有突破了,是不是?”
“或许吧。”他揉着太阳穴,那里开始隐隐作痛。疲惫和香槟并不是好搭档。
“就算是你只有微乎其微的可能知道某件事情,我也必须得问你。如果我的直觉是正确的,那么就能破案;如果是错的……妈的,我甚至都不敢向这方面想。”
“你现在说话很没有逻辑。”
“我知道。希望以后能改进。我想等一会我们谈话的时候最起码我能够直视你的眼睛。”
“你想让我邀请你到我家里去?”
“我们也可以在别的地方停一下。咖啡馆、酒吧什么的。”
格蕾丝摇了摇头,继续往家的方向开。
格蕾丝去车库泊车,马戈齐走出来时那辆巡逻车恰好停在路边。车里的警察打开车窗,他认出来那是安迪·加菲尔德。他已经是老资格的公路巡逻员了,虽然具备进入警察局的才能,但是却无意离开街道。
“她在限速55的路上竟然能开到83,马戈齐。你想想,要不是还有个警察坐在身边她得开多快?”
“上帝才知道。你还好吗,加菲尔德?”
“比上次好。”
“我听说希拉没事了。”
“对。我们提心吊胆了一个星期,但是最后只不过是个囊肿。”
“听吉诺说了。我们也都开心得不得了。”听到格蕾丝的靴子踩在前面走道上的声音时,他往后瞟了一眼,“我要进去办点事。你在外面看着点,好吗?”
“放心吧。”
格蕾丝正在门口插钥匙卡,马戈齐走到她身后说:“今天晚上负责监视你的是加菲尔德。他是个好人。”
“你说这话是想让我好受点吗?”
“不知道。反正会让我好受点。”
当她推开那扇厚重的门时,一条刚毛杂种狗出现在门口,耷拉着舌头活蹦乱跳。意识到进来的不止是格蕾丝一个人时,它的表情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从欣喜若狂到大惊失色。但是令人吃惊的是,它并没有跑开,只是用机警的眼睛盯着马戈齐,而后者在它目光的注视下将动作放慢,希望不会吓着它。
“这就是那条害怕陌生人的狗吗?看上去它现在也不是很害怕嘛。”
格蕾丝弯下腰,抚弄着它的皮毛。
“嘿,查理。”她转过头来看着马戈齐,“我想它大概记得你。或者说至少是记得你的气味。或许它认为既然你再一次被邀请了,那你肯定不是坏人。当然喽,它并不知道这两次你都没有受到邀请。它要是知道了这一点,或许会改变看法。”
“它的尾巴怎么了?”
“我不知道。它是条流浪狗。”
马戈齐蹲下身子,慢慢伸出手去,“嘿,查理,不怕不怕。”
查理站得远远的,仔细观察着那只主动伸过来的手,试探性地把鼻子伸了过来,尾巴根子还来回摇摆了几下。
“它在朝我摇尾巴!”
格蕾丝翻了翻眼睛,“你听上去好像很激动啊!”
“在过去的一周里,我的标准降低了很多。”
格蕾丝将自己的外套挂进壁橱,然后看了马戈齐一会儿,终于伸出手去接他的外套。他盯着她的手好一会,被这突如其来的礼貌举止给弄糊涂了,然后突然明白过来,赶紧以最快的速度脱掉上衣,“在你疲劳的时候,你还真是热情好客。”
她只是叹了口气,将他的衣服挂好,然后沿着走道走向厨房。查理蹦蹦跳跳地走在中间,马戈齐跟在最后面——他意识到自己走得比刚才有尊严。
“随便坐。”格蕾丝说。
马戈齐拉开餐桌前的一把椅子,惊奇地发现查理竟然爬上了他对面的那把椅子,像个人似的坐了下来。
格蕾丝没有坐下,她选择了靠着餐台继续站着。马戈齐猜想她是在占领制高点,无论是在道德上还是在其他方面。
“好了,马戈齐。现在我正直视着你的眼睛。说吧。”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其徐徐吐出,孤注一掷地开始了真话大冒险游戏,“我来说一些名字,你来告诉我它们让你想到什么。”
“哦,老天!词语联系。”
“卡吕梅对你来说是不是意味着什么?”
“面包粉,”她眼都不眨地回答,“我通过了吗?”
“没有,你挂科了。那么克雷恩费兹呢?”
“没有任何意义。卡吕梅是什么?”
“威斯康辛的一个小镇。”
“威斯康辛是个州,是不是?”
马戈齐笑了起来,“你还真有意思。别人知道你这么幽默吗?”
“只有你知道。”
“布莱恩·布拉德福德呢?”
她没有瞬间的犹疑,“也没有。”
“你确定吗?”
格蕾丝很认真地看了他一会,“这个名字很重要,是不是?”
马戈齐点点头。
“我从来不认识叫这个名字的人。在我认识的人当中甚至没有哪个姓布拉德福德。”
“有没有可能你哪个朋友在亚特兰大的时候叫这个名字?”
她拉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盯着他的眼睛,“没有,一点可能都没有。你必须相信我,马戈齐。”
马戈齐疲倦地呼出一口气。直到刚才,在希望突然消失不见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对麦克布莱德知道这个名字抱有多大的希望。
“这个布莱恩·布拉德福德——他是凶手吗?”格蕾丝轻声问道。
“我们认为是这样的。他在圣彼得学校长大……”
格蕾丝闻听此言睁大了眼睛。
“……并且我们认为在亚特兰大的时候,他很有可能是跟你们同时在校学习。”
“老天!”她闭上眼睛,条件反射似的将手伸向枪套,然后又放回膝盖上面,“是同一个凶手。”
“现在看上去越来越像这么回事了。我们正在调查一些事情,以证实他确实在亚特兰大呆过。圣彼得学校曾经收到过那所大学发过来的出具其成绩单的要求;我们已经派了人调查那年的入学名单。”
旁边房间里传来一阵悠扬的音乐声,但是格蕾丝听到这个声音却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屏住了呼吸。
“怎么了?”
“电子邮件。”她小声说着,走向走廊。
“是他发来的?”
“我不知道。”她无助地说。
“趁着我在这里,赶紧打开看看。”
她带着快上绞刑架的人才有的表情看了看他,带着他穿过走廊,进入那间小小的办公室,坐在椅子上。她激活显示器,打开邮箱的时候,他就站在她身后看着。邮箱里有一封新邮件,还是像以前那样,备注那里写着:“来自凶手。”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我痛恨这个,马戈齐。”
她深吸了一口气,点击了“阅读”。这次倒是没有出现红色的像素,也没有出现经过改造的开场游戏,只是一封短信:
你真令我失望,格蕾丝。你甚至都玩不起自己的游戏。我现在就在你家后院里。
格蕾丝还没有读完这几行字,马戈齐已经拔出枪来冲出了后门。
后院里空荡荡的。他冲下台阶跑到草坪上的时候,格蕾丝已经打开了一排探照灯。但是他只看到了一棵树,两把椅子,还有房子周围一圈很难翻越的高高的实木围墙。他立刻用手机打电话给调度,联系上加菲尔德,然后一边发出指令,一边一寸一寸地检查着木围墙,期望能够在木头上发现一些刮痕、脚印之类的东西。
等到他重新回到屋里时,他看到格蕾丝正姿势僵硬地坐在客厅里的一把躺椅上,查理靠在她膝盖上,她右手拿着那把西格手枪,指头扣在扳机上,已经做好了准备。马戈齐认为这简直是自己看到过的最悲哀的场景。
“格蕾丝!”他话音一落,才惊觉自己竟然叫了她的名字。不知道她有没有意识到,反正她没有表现出来,或许她根本不在乎。
“什么都没找到,是不是?”她冷静地问道。
“我们已经调动了圣保罗的警力来搜查这个社区,但是如果今晚他来过的话,估计也早就走了。我再来检查一下房子其余的地方。”
“我已经检查过了。”
“老天!”
“这是我的家,马戈齐。”
“反正我还要再检查一遍。”
她漠然地耸耸肩。
等他回来的时候她还在原来的地方坐着。
“你是不是要拿着枪在这里坐上一整夜?”
“这又不是第一次。”
马戈齐拢了拢头发,四处看了看,在沙发角上坐下来。
格蕾丝好奇地看着他,“你干吗呢?”
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我不走了。”
“没这个必要。”
“反正我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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