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你放心!”大马快步跟着欧光慈,“玩儿了半天脱衣舞,剩下条短裤的时候你偏偏停了。”
欧光慈哈哈大笑,笑得快背过气去了。他这一手儿在分局很有名,一层层把对手的伪饰剥下来,弄出实话。不知谁给起了个名称叫“脱衣舞”,维妙维肖。干警察的,脑子好用,话糙。的确如此,就差条短裤了,欧光慈故意留了这么一手儿。倒不是想给卢小舟留点面子,不,他故意的。
“对老实人和流氓无赖不能等同对待。”他说。去摸烟烟盒已经瘪了。大马指出他在违反森林保护法,他接受。他接着说:“这个人我看出来了,属于比较怂的那种,老实。”
“老实个屁,要不是碰上你,他能把衣裳脱下来么?”
“你这人。”欧光慈又笑,“换成你你愿意主动脱么?我所以给他留一条短裤,是想消除他内心的警惕性,让他觉得事情过去了。不知你注意没有,我让他们先走的时候,姓卢的那张脸马上有了血色——这人不懂得太多犯罪方面的事。”
“但是问题肯定是有的,要不要派外勤?”大马问。
欧光慈道:“他需要保护,至少小心无大错!”
回到风景区派出所,派出所的人都围着打听,欧光慈嘱咐他们切勿张扬,可能的话再派人到现场去找一找,然后就开车返城了。骆驼岭不远,距城7公里。
众人对这个案子热情不高,即便不是恶作剧,也终归算不上重案。小郝下午就去了那个高档的商城,很顺。当即便问出了结果,售货小姐说,这种鞋好几个月只卖出去一双,所以能精确地记得那个购买者的相貌。
“头儿,你派人了解一下,看那个许巧巧下巴颏上是不是有一个黑痣。我去一下我老婆单位。”
欧光慈大声问:“是不是又要开证明做人流?你他妈怎么总是不注意呀!”
小郝恼了:“这次不是,你这人怎么如此庸俗!”
欧光慈告诉大伙:“小郝说我如此庸俗。你们觉得我庸俗么?”
大伙齐声道:“庸俗!”
欧光慈哈哈大笑,很少有的快活。然后他叫上大马和范小美去见那个许巧巧。
车开到半路,范小美给卢小舟打了个电话,询问许巧巧的下巴上是不是长了颗痣,卢小舟说:没错。听声音这个人已经平静下来了。很显然,没有死人的事情一经落实,他心中的石头便完全了地。
欧光慈严肃指出:“换句话说,他的全部恐惧皆来自于对那个女人的生死的不肯定性。那么,他一早赶到三星台时,脑海里想的是将面对一具尸体。那么,进一步想,那女人被杀,至少在他昨晚离开时是真实的。”
大马和范小美齐声说对。大马补充说:“就是说,那个汪老板即便与许巧巧共同玩儿了个恶作剧,也是一场目的性十分明确的恶作剧。”
“是不是有意要整卢小舟?”范小美问。
欧光慈夸奖范小美大有长进。
许巧巧一人在家,陪伴她的是好几只猫。欧光慈很想看见卢小舟所说的那只大狼狗,可是没看着。许巧巧长的不是很漂亮,要说魅力,多来自于那丰腴的身体和精心制造的性感。
对于警察的光临,许巧巧似乎无所谓,一看就是有心理准备的。
言谈当中欧光慈发现,这个许巧巧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傻大姐那种。她比手划脚地描述了昨天如何拿卢小舟开涮的经过,说到有趣之处便笑得震耳朵。这个叙述基本上与卢小舟讲的经过吻合,许巧巧甚至强调那个主意是她出的,她说因为她摸到了指甲油。
“我一看见这东西,馊点子就来了,汪童马上摸出手机说‘可以可以’——让我给卢小舟打电话。”
欧光慈越听越气,咣地把那只贵重的高跟鞋扔在了地板上:“你们以为只要有钱就可以拿人随便寻开心吗!”
“特别是这个人曾经爱过你!”范小美紧跟着喊出了一句。
接下来的情况来得十分突然。当回忆这个“转折点”的时候,大马一遍又一遍地使用范小美说过的那句话——特别是这个人曾经爱过你!
是的,许巧巧弯腰捡起那只鞋的时候,突然歇斯底里大发作,无缘无故地把鞋砸向不远处的大玻璃鱼缸。鱼缸没砸中,把鱼缸边上的一只造型别致的工艺瓶砸到地上摔烂了。隔壁保姆闻声奔过来,许巧巧顺手抓起只烟缸朝保姆砸过去,大骂:“滚,给我滚!偷听别人说话的烂贼!”
她又想抓东西,范小美一把抓住她的腕子,大吼:“不许撒泼,我们问的是正经事!”
意想不到的是,这许巧巧根本不怕警察,伸手就抓范小美的脸。范小美毫无防备,居然被抓中了。她拿出了上警校搞擒拿那一手,嗨地一声长啸,把许巧巧撂翻在地上。这一切都发生在眨眼之间,容不得两个男子汉反应过来!直到范小美撅着许巧巧的胳膊用膝盖抵住了她的后背,大马才怪叫一声,扑上去把范小美拉了下来。
许巧巧撒泼,大哭,弄得衣衫很暴露。欧光慈叹了口气,踱上了阳台。
范小美的脸上多了条血道子,伤心不已。大马劝着她,两头顾不上。
许巧巧趴在地上嚎啕了一会儿,声音渐渐降了下来。后来她爬起来,踢里他拉拖着鞋进了卫生间,在里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来。抹坏了的妆补好了,头发也整理过。她外进沙发对欧光慈说:“我已经给汪童打了手机,他说他等一会儿就回来,有什么话你们跟他说好了。”
欧光慈从阳台上转过身子:“我们跟他说?搞错没有?应该是他跟我们说——我们走!”
欧光慈领着大马和范小美出了这豪宅,几只猫相即奔窜出来。许巧巧紧跟而出,大声朝范小美说:“对不起啊,我愿意赔偿你的精神损失费!”
范小美哼了一声,突然朝房子远处一指:“队长,狗!”
果然,那只大狼犬像块石头似地伏在阴影里,拴着一条很粗的链子。欧光慈大声对许巧巧说:“告诉汪老板,虽说这里是市郊,可像这样的猛犬还是不许养的。让他把它处理掉。他不处理我们会派人来处理的。这种狗随时可能伤人。”
车子开上公路,范小美和大马便一唱一和的大骂起来,使用了很难听的语言。最后欧光慈不得不制止他们。结果两个人马上把矛头对准了他们领导。
“还是嫩呀。”欧光慈长叹一声,很夸张的样子,“难道你们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吗,许巧巧那是借题发挥大肆渲染呀——小美那句话刺激了她。”
范小美叫道:“咦,我什么时候刺激她拉?”
“看看,至今还没意识到呢。”
大马道:“哦,莫非因为那句‘曾经爱过你’……”
欧光慈敲了一下喇叭:“正是,正是那句话!”
大马立刻兴奋起来,仿佛大海上罗盘失灵的船员,突然看见了远方的一片陆地。他反复念叨着,不顾范小美的追问仔细地思考着,最后哦了一声:“啊,队长。你是不是想说,许巧巧刚才一直在表演,在掩饰?”
“至少抓她脸之前是。”欧光慈从后视镜中朝范小美努努嘴,“她竭力想让我们相信那是他和汪童搞的一场恶作剧。很可惜,她毕竟不是演员。她记得装死的时候卢小舟是多么悲伤,加上今天一早卢小舟就匆匆赶往三星台……伙计们,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还不够她感动一下么?结果,这个时候咱们小美同志说了一句画龙点睛的话……哈哈,是不是小美。”
范小美用力点头:“嗯,真是的呢!”
欧光慈加强了语气:“好,既然你们能接受我的说法,试问,许巧巧她为什么要让我们相信那是一场恶作剧呢?”
“懂了,恰恰因为她知道那不是一场恶作剧!”大马恍然。
欧光慈又敲了一下喇叭:“对啦,问题不是清晰了么。这是一次故意的、人为的、有目的的行为!”
一番话,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车子里出现了一阵沉默。
快进市区时范小美开口了:“那,咱们怎么办呢?如何面对?”
欧光慈减慢速度,道:“的确不好办,毕竟没有发生刑事案件。情况我们可以向分局汇报,听听上边的意思吧。”
大马道:“头儿,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真的。”
“我也是。”欧光慈小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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