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们冲上来,”她想,“如果德·埃斯特雷谢企图当场绑架我,那就毫无办法。在得到救援之前,他们已经把我带进地洞,从那里再去哪儿,只有天知道了!……”
有什么理由不出现这种情形呢?因为,这个强盗一旦夺得奖章,一旦逮住多罗泰,他只要跑得掉就行了。
突然之间,她明白了自己失策的地方。无论是迫使德·埃斯特雷谢冒险出洞,或是趁他出洞的机会抓住他,她设想的一整套太细太烦,往往会受挫于现实或命运和我们开的小小玩笑。如果一场战斗的胜负仅仅取决于分秒之间的得失,那是很危险的。
她立即退到屋里,把金属盒塞进小储藏室里的一大堆杂物底下。敌人要花气力寻找,他逃跑的时间就会推迟。但是,她正想离开储藏室,德·埃斯特雷谢已经站在门口,面露挖苦的神气,加上一副眼镜和浓密的大胡子,在对着她做鬼脸。
多罗泰从不携带手枪。她这一辈子只相信勇气和智慧。在这个的可怕时刻,面对这个有杀父之仇的人,她感到有点后悔。她的第一个反应,是一枪打得他脑袋开花。
他猜到了她的仇恨心理,一把揪住她的手臂,再向后一拧,就像他对付朱利埃特·阿泽尔老太太一样。接着,他俯身对着她,断断续续地说道:“快说……你把它放哪儿了?”
她疼得没想到要抵抗,把他领到小杂物房指了指那堆东西。金属盒立即找到了,他拿在手上掂了掂,带着满意的神情审视一番后,说:“一切顺利。大获全胜!二十年的努力终于有了结果。除此之外,还有你,多罗泰,最美好最令人神往的奖赏。”
他搜了搜她的裙子,确信她没有武器,然后一把抱住她,看不出他竟然有如此之大的力气,将她双腿朝后头朝前地扛上了肩。
“你还真让我不放心,多罗泰。”他冷冷地笑着说道。“怎么!一点也不抵抗?真聪明,姑娘!这里面肯定有圈套。所以,我得赶快撤……”
到了外面,她看见那两个人守着大门。其中一个是她认识的,在朱利埃特·阿泽尔家里见过。另一个脸贴着小窗口的铁丝网,注视着大路上的动静。
德·埃斯特雷谢对他们喊道:“两位朋友,留神点啊,不要在羊圈里给人抓了。我一吹口哨,你们就赶紧往山岗上撤。”
他自己大步地朝山上走去,重负之下仍然健步如飞。姑娘闻着他衣服上散发出山洞里的霉味。他揪着她的脖子,长满老茧的手捏得她青一块紫一块。
他们到达木桥准备过去。地洞的一个出入口可能就在离桥一百米处的矮树丛和岩石堆里。德·埃斯特雷谢已经把哨子放进嘴巴。
这时,多罗泰很机灵地抓住从他口袋里露出一角的金属盒,把它扔进了池塘里。圆盒子在地上滚了几下,顺着河岸往下掉进了水里。
“臭婊子,”那人将她用力地摔在地上,大骂道。“你敢动一动,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他走下斜坡,在河边的烂泥中一脚高一脚低的往前走,一边监视着多罗泰,一边破口大骂。
姑娘没有想逃跑,她一次又一次地张望院墙的墙头,警察和仆人们随时都会在那里出现的。
时间起码已经超过五分钟了,但是不见人影。她依然信心十足,希望失去冷静的德·埃斯特雷谢露出破绽,正好给她利用。
“不错,不错,”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想拖延时间,小东西。那又能怎么样?你以为我会放了你吗?你这辈子休想!我把两样东西拿到手,一个是金奖章,一个是你,拉乌尔这个乡巴佬别想我会放弃。再说,他来了也是活该。我的手下已经得到指示:见到他就给我狠狠地敲脑袋……”
他继续找了一阵子,突然发出胜利的欢呼,他站直身子,手里拿着那个金属盒。
“找到了,亲爱的。运气显然在我这一边,你的希望落空了。上路吧,多罗泰表妹。”
姑娘朝院墙瞟了一眼。毫无人影。可恶的东西又走近来,她本能地后退一步,那人笑了起来,任何抵抗都显得是荒唐的。
他伸出硬梆梆的双臂,粗暴地重新将她扛在肩上,动作之中既有仇恨,也包含着同样强烈的欲火。
“多罗泰,和你的情人说声再见吧,因为他爱你,这个老实的拉乌尔。跟他说再见吧,即使你还能见到他,那时候,已经发生让我欢喜让他愁的事情啦。”
他过桥后爬上山坡。
这下完了。再过三十秒,即使发动攻击,拿枪的人出现在墙头上也看不见德·埃斯特雷谢了,他将有足够的时间进入地洞。多罗泰打输了。拉乌尔和警察来得太晚了。
“你是体会不到的,”德·埃斯特雷谢小声说道,“感觉到你在我的背上打哆嗦,背着你,你的身体紧挨着我,你想躲避都躲避不了,这种感觉多好啊。你怎么啦?你哭了?不要哭,小姑娘。不管怎么说,不是么?你想有一天会躺在英俊的拉乌尔的怀抱里撒娇……没有理由说我一定比他讨厌吧,嗯?嗨!居然有这样的事,嗨!”他大声说道,显然被激怒了,“你还没有哭完啊。”
他将她在肩上转个身,扭过她的脸一看。
他给闹糊涂了。
多罗泰在笑。
“怎么啦?你笑什么?亏你笑得出来,到底怎么啦?”
他好像是受到危险的威胁一样,多罗泰的笑声使他害怕。这个叫化子,有什么好笑的?他突然火冒三丈,把她靠在一棵树上以后,毫无人性地举起拳头就打,他手上带着戒指,加上力气之大,姑娘额前的头发底下顿时鲜血直冒。
她还是笑,虽然嘴上封着布条,还是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句:“瞧您多野蛮!”
“如果你再笑,我就咬掉你的嘴巴,婊子,”他弯下腰对着她鲜红的嘴唇,咬牙切齿地说道。
他这么说,但是还不敢轻举妄动,表面上甚至不得不装出尊敬的样子,可以说,他已经被多罗泰吓坏了。其实,她也害怕,很快便收住笑重新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啦?怎么啦?”他反复问道。“你不但不哭,反而在笑,为什么呀?”
“我笑,”她说,“是因为那两个盘子。”
“什么盘子?”
“做奖章盒的两个盘子。”
“这两个?”
“是的。”
“唔?”
“唔,它们是多罗泰马戏团的盘子,是我表演转盘用的……”
他愣住了。
“你胡说什么?”
“是的,一点不错,”她解释说,“圣康坦和我,是我们在一起焊的。我用刀刻了神奇的格言,我们是昨晚把它扔进池塘里的。”
“你疯了……我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阿泽尔老太太在您的折磨下,含含糊糊地交待了几句话,其中说到小河,所以,我相信您会中计的。”
“中什么计?”
“我要把您从这里请出来。”
“你知道我在这里吗?”
“当然咯!我还知道您在看我们打捞。所以,我对后来发生的事情很有把握。这个盒子是您亲眼看见从水里捞起来的,您以为里面是奖章,您以为拉乌尔走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山庄里,您是不可能不来的。您果然来了。”
他嘟囔道:“金奖章……这么说,它不在盒子里?”
“不在,盒子是空的。”
“拉乌尔呢?……拉乌尔,你在等他吗?”
“是的。”
“就等他一个人?”
“还有警察。他们约好了。”
他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这个混蛋,你把我告发了?”
“我把您告发了。”
在德·埃斯特雷谢的头脑里,绝对相信她说的是真话。他手里拿着的金属盒,如果他愿意的话,用刀尖插进去,焊口是很容易撬开的。撬开了有什么用呢?金属盒是空的。他已经知道了。他突然明白她在池塘上演的那出戏的用意,看到一件件事情发生,他也曾感觉不可思议,现在,他能够解释当时那种不舒服不放心的情绪了。
然而,他已经来了。他盲目地一头栽进了她大胆布置的陷阱里。她到底掌握着什么神奇的力量?他怎么才能钻出收得愈来愈紧的大网呢?
“我们走,”他说,一心想着尽快摆脱危险。
但是,他的全部意志力好像已经瘫痪,他没有重新背起受害人,相反,还向她提了一个问题:“好,盒子是空的。但是,你知道奖章在哪儿吗?”
“当然咯!”多罗泰说,她只想争取多一点时间,目光始终在悄悄地探视墙头。
他的眼睛一亮。
“啊!你知道……你承认知道,可是太不谨慎了!既然你知道,姑娘,你就得给我说出来。否则的话……”
他拔出手枪。
她开玩笑说:“就像对付朱利埃特·阿泽尔一样,是吗?您数到二十,不必了,这是没有用的。”
“我保证,见鬼……”
“空话!”
不,可以肯定,这一仗还有得打。多罗泰尽管已经精疲力竭,脸上流着血,仍然以无比的毅力抓住每一个机会。她清楚地感觉到,德·埃斯特雷谢在一怒之下会杀了她。但是,她同样清楚地感觉到他极度慌乱,自己完全控制着他。他没有勇气一走了之,放弃他为之疯狂的那枚决定命运的奖章。让他再犹豫几分钟,拉乌尔就到了!
正在此时,发生了一件似乎使姑娘非常感兴趣的事情,她还特别弯下腰去想看个清楚。老男爵提着一只箱子正要离开山庄,身上穿的不是平时那件长大衣,而是一件呢子短上衣,头上戴一顶毡帽,说明这是他特意挑选过的,也就是说,是动过脑筋的。还有一件事。戈利亚不在他身边。他等了一会,不停地跺脚,他的狗来了以后,他抓住颈圈,搞清楚方向以后朝大门口走去。
那两个同伙挡住他的去路。他叽哩咕噜了几句,坚持要过去。那两人推他,他非常光火。最后,他离开他们走进树林,抓住项圈的手没有松开过,但是把箱子丢下了。
他的意图是显而易见的。多罗泰和德·埃斯特雷谢都知道,老人肯定是去寻找财宝。虽然他疯了,却始终没有忘记寻宝这件事。神圣的日子邻近了,在他自己定好的这一天,他锁上箱子,就像一个上紧发条的机器人,在指定的时间出发上路了。
德·埃斯特雷谢叫唤他的同伙,对他们大喊:“搜查他的东西。”
由于在老人身上什么都没找到,没有奖章,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他在多罗泰面前绕了几个圈,好像不知下一步该采取什么行动,最后走到她的身边。
“你回答我。拉乌尔爱你。好在你不爱他。否则的话,我在两个星期前就制止你们谈情说爱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在奖章和财产问题上,你对他还是很认真的,你们合作共谋。愚蠢,小姑娘,我让你高兴高兴吧,因为有一件事是你不知道的,是必须由我来告诉你的。我可以肯定,等我说给你听以后,你也就会说实话了。所以,你要回答我的问题。这枚奖章,你一定感到奇怪,我怎么还在寻找这枚奖章,因为按你所知,我已经从你父亲那里偷到手了,你作何解释?”
“我的解释是,它又被别人偷走了。”
“确实如此。但是,你知道是谁偷的吗?”
“不知道。”
“是拉乌尔的父亲,是乔治·达韦尔努瓦。”
她浑身一震,随即反驳说:“您撒谎。”
“我没有撤谎。”他用力地强调说。“你还记得你父亲的最后一封信,夏尼先生在罗伯莱庄园读的那封信吧?德·阿尔戈纳亲王讲述他在医院的一个晚上,他听见两个人在窗下说话,他看见一只手朝桌子伸过来扒去了奖章。但是,在下面的那个人,那个陪另一个人干这件事的人,他就是乔治·达韦尔努瓦。多罗泰,这个混蛋在第二天晚上抢了他的朋友。”
多罗泰因为愤怒和反感,浑身发抖。
“撒谎!拉乌尔的父亲!他会干这种勾当?他会做小偷?”
“多罗泰,还不止这些呢。因为,这次行动的目的不仅仅是偷东西……两个人里,其中一个放了毒药,德·阿尔戈纳亲王看见他的手臂上纹着字,他不否认自己的行为,但是,他也忘不了毒药是另一个人提供的。”
“您撒谎!您撒谎!罪犯只有您一个!我父亲是您一个人杀的!”
“你不相信我吗?喏,这是他给老男爵的一封信,即他的父亲。你读一读我在男爵的字纸堆里找到的这封信吧:不可或缺的金奖章终于得到了,我下一次休假时把它带回来。
“看一看日期!德·阿尔戈纳亲王死后一个星期!你相信了吧,嗯?你不认为我们可以撇开拉乌尔这个胆小鬼,携手合作吗?”
这件事令姑娘痛苦万分。但是,她很快挺起胸膛,泰然自若地问德·埃斯特雷谢:“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金奖章交给男爵以后,有一段时间,他把它托付给了他从前的相好,后来就不知道藏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个奖章是属于你的。拉乌尔没有任何权利碰这个奖章。我再跟你买奖章。”
“什么价钱?”
“你说吧……如果你不肯让步,获利的一半也可以。”
多罗泰立即发现形势对她有利。这又是一个赢得几分钟时间的机会,而且是关键的几分钟。不过,因为要交出宝物,也可能要冒很大的风险,可能要付出很高的代价。事到如今,她还能犹豫吗?德·埃斯特雷谢正在失去耐心。他如惊弓之鸟,想着随时威胁着他的攻击,万一他本能地说跑就跑,后果将是无法弥补的。
“我们合伙,绝不可能!利益均分……让我做你的同盟军,不行,一万个不行,我憎恨您。但是,搞个临时的协议,或者可以商量。”
“你的条件是什么?”他说。“快点。我让你提条件,你快提吧。”
“很简单。您的目的是两个。奖章和我。您得作出选择。您的第一选择是什么?”
“奖章。”
“这样的话,我就自由了,我把奖章给您。”
“你以名誉担保,你知道它在哪儿。”
“我以名誉担保。”
“知道多久了?”
“五分钟。在此之前,我也不知道。我现在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一件事提醒了我。”
他相信她说的是真话。他也不能不相信。她说话的时候,如果眼睛紧紧地盯着您,那么,她说的话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那你说吧。”
“现在轮到您了。您得保证,我一旦实践诺言,我就自由了。”
强盗眨眨眼睛。说话算数,这种想法对他来说是十分可笑的,多罗泰也知道让他发誓毫无意义。
“我保证,”他说。
接着,他又重复一遍:“那你说吧。我不清楚你在打什么主意,但是我总觉得有点靠不住。所以,我提防着呢。美人儿,你可不要忘了。”
他们之间的斗争达到了白热化程度,而且具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斗争的双方都非常明白对方的意图。多罗泰坚信,拉乌尔在意外受阻以后,正在赶来山庄的路上,德·埃斯特雷谢对此绝不怀疑,他知道多罗泰的行动完全依仗即将到达的增援。但是,一件小小的事使胜利的天平基本上持平。德·埃斯特雷谢相信自己的处境绝对安全,因为他的两名同伙寸步不离大门口的监视窗,注意着大路上的动静,等待着汽车的到达。然而,姑娘巧妙地预防在先,嘱咐拉乌尔放弃汽车,选择隐蔽的道路。多罗泰的全部希望就在于这一点上。
于是,她十分平静地解释了一番,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尽量拖延他们之间的谈话。
“我一直相信,”她说,“我肯定您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男爵可以说没有离开过奖章。”
“我到处都搜过了。”德·埃斯特雷谢提出异议。
“我也是。但是,我不是说他把奖章带在身上,我的意思是,他一直保存着奖章,现在还保存着,保存在他唾手可得的地方。”
“怎么?”
“是的,他一直是这么做的,只要伸伸手就可以拿到奖章。”
“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我们早就见到了。”
“不,比如刚才,您就什么都没看见。”
“刚才?”
“是的,他刚才在本能的支使下离开庄园,这是他在变成傻子之前定下的日子。”
“他走了,但是没有带走奖章。”
“带走了。”
“他们搜了他的箱子。”
“他走的时候,不仅仅带着箱子。”
“那,还带着什么,见鬼!你离他一百多米远。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他还带着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戈利亚。”
这个简单的名字及其全部的含义,令德·埃斯特雷谢顿时哑口无言。
“戈利亚,”多罗泰继续说道,“与他寸步不离的戈利亚,他伸手可及的戈利亚,他走的时候牵着,现在还牵着的的戈利亚。您注意看。他的五只手指紧紧地拽着项圈。您听见了,拽着项圈!”
德·埃斯特雷谢再次感到心服口服。他立即发现姑娘所说的与呈现在眼前的事实完全相符。多罗泰再次带来了光明。在此之外则仍然是一片黑暗和充满矛盾。
德·埃斯特雷谢镇静下来。他决定立即行动,他同时清楚地看到为排除任何不测而必须采取的一切安全措施。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条细绳绑住多罗泰,用一块头巾封住她的嘴巴。
“如果你搞错了,亲爱的,该你倒霉。你要为你的错误付出代价。”
接着,他以挖苦的语气补充说:“如果你没有搞错,同样该你倒霉。我可是抓住猎物不放的人。”
他对两个同伙大喊道:“你们两个小心!路上有人吗?”
“没有。”
“多留意一点!再过三分钟,我们就可以走了。听到我的口哨声,在地道入口处会合。我带小姑娘一起走。”
虽然受到严厉的恫吓,姑娘却依然故我。她只看到在德·埃斯特雷谢和男爵之间的一场好戏正在前面,在她的眼皮底下展开。
德·埃斯特雷谢跑下山岗,越过小河,朝着老头儿冲去,男爵坐在空地上的一个凳子上,戈利亚的脑袋依靠在他的膝盖上。
多罗泰感到心跳得厉害。原因不是她害怕对方发现奖章。金奖章藏在戈利亚的项圈里,她是知道的。关键是这争取时间的最后努力不要白费才行。
“如果一分钟之内墙头上还不见有枪,我就逃不出德·埃斯特雷谢的魔爪了。”
她是个宁死不屈的姑娘,所以,这一分钟,实际上是决定她生与死的一分钟。
实际的时间超过了一分钟。德·埃斯特雷谢朝着狗扑过去,意想不到会遇到男爵的抵抗。老头儿愤怒地推开他。戈利亚在一旁狂吠,使劲地挣脱强盗的双手。
战斗在继续。多罗泰注视着整个过程,一会儿担心,一会儿满怀希望,从内心里鼓励着拉乌尔的祖父,诅咒强盗的蛮横和顽固。最后,老男爵体力不支,对可能发生的事情,好像在突然之间撒手不管了。
戈利亚同样显示出无心恋战的疲惫状态。它趴在主人脚下,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碰它。德·埃斯特雷谢的手指兴奋得发抖,抓住在浓密的颈毛下的项圈,顺着布满钉头的带往下摸。项圈上的卡子被打开了。
但是,他所做的事情到此为止。戏剧性的一幕终于出现了。一个细瘦的黑影从墙头上冒出来,大喝一声:“举起手来!”
多罗泰重新面露笑容,感到一种难言的喜悦和解脱的心情。她的计划受到阻延,最后还是成功了。第一个出现的人是圣康坦,在他旁边露出了第二个黑影,长长的枪管对准前方。
德·埃斯特雷谢放下手中的活计,惊慌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
与此同时,传来另外两声命令“举起手来!……举起手来!”
在姑娘指定的地方,又有两支枪瞄准过来,三位枪手直接瞄准着同一个目标:德·埃斯特雷谢。
然而,他还在犹豫不决。一颗子弹掠过他的耳朵。他举起双手。因为没有人理会两个同伙,结果让他们逃跑了,他们过桥以后,径直朝叫做“迷宫”的孤山飞奔而去了。
山庄的门突然大开。拉乌尔冲进来,后面跟着两个多罗泰不认识的人,据估计应该是依她的检举派来的警察。
德·埃斯特雷谢一动不动,一直高举着双手,如果不出现失误,给他乱说乱动的机会,看来他是不会抵抗的。三个冲进来的人将他团团围住,有两三秒钟的时间,遮住了瞄准他的仆人们的视线。他利用这个机会,突然拔出手枪连开四枪。其中三枪打飞了,第四枪打在了拉乌尔的腿上,他疼得啊呀一声,倒在了地上。
显然,此类狗急跳墙之举是毫无用处的。几个人一拥而上,缴下德·埃斯特雷谢的武器,他被制服了。
他们将他铐上锁链。与此同时,他的目光在四处搜寻多罗泰,眼睛里充满深仇大恨,姑娘已经悄悄地钻到树丛后面,一个几乎无人发现的地方。
圣康坦发现了多罗泰,后面跟着蒙福贡,看到她满脸鲜血,他们大吃一惊,立即七手八脚地为她忙乎起来。
“安静!”她命令道,不让他们问这问那。“是的,我受伤了。但是不要紧的。上尉,你赶紧去男爵那里,想办法接近戈利亚,轻轻抚摸它,解下它的项圈。上面有一块刻着它名字的金属牌,金属牌下面衬着一个小盒,里面放着我们寻找的奖章。你去把它给我拿来。”
孩子去了。
“圣康坦,”多罗泰又说,“警察有没有见到我?”
“没有。”
“你要让所有的人相信我已经离开山庄,你们要去省会伊翁河边的拉罗什找我。我不想介入调查。他们会来找我问话,这是浪费时间。”
“但是,达韦尔努瓦先生呢?”
“你一有机会就通知他。告诉他我已经走了,他以后会知道原因的,有关我的一切,请他完全保守秘密。再说,他受伤了,在一片慌乱之中,他们也顾不到我。他们会去搜查山庄,抓同谋犯。不能让人看见我。用树枝把我遮起来,圣康坦。好……现在,今天晚上,你们四个人一起来找我,把我抬上大篷车,我们明天一清早就出发。也许我会病上几天。劳累过度,紧张过度。你们不要担心。就这样定了,孩子?”
“是的,妈妈。”
不出她的所料,两个警察把德·埃斯特雷谢关进山庄以后,在仆人的带领下,从她的身边不远的地方经过上山去了。
她听见他们惊呼的声音。毫无疑问,他们发现了迷宫的出入口,两个同谋犯就是从这里逃跑的。
“追也没用,”多罗泰小声说道。“兔子已经走远了。”
她感到十分疲倦。但是,在蒙福贡回来之前,她绝对不能松劲。她问圣康坦为什么推迟了进攻的时间。
“发生意外了,是不是?”
“是的,”他回答说。“警察搞错了客店,三个仆人也在婚礼上耽搁了……等到所有的人集合起来,汽车又发生了故障。”
蒙福贡跑回来了。多罗泰又说:“圣康坦,奖章上也许会有一个城市的名字,或者是城堡的名字。在这种情形下,你得去打听打听,按着打听到的消息驾大篷车前往那里,上尉,找到了吗?”
“是的,妈妈。”
“给我,亲爱的。”
多罗泰摸着这枚人人垂涎三尺,被人视为最珍贵的吉祥物,保证万事如意的金奖章,心里万分激动。
奖章有两个五法郎的硬币那么大,但是要厚得多,形状不如现在的奖章那么有规则,铸造得比较粗糙,金色暗淡,没有光泽。
在奖章的一面刻着那句格言:因·罗伯尔·福尔图纳在另一面有下面两行字:
“七月十二日。”多罗泰低声自语道,“还来得及。”
说着,她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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