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妹妹真好。”三浦晴美说。
“真的吗?可是她很唠叨的。”片山耸耸肩。晴美在外面还挺会装的。
片山用警车先把义太郎送到医院,然后又送三浦晴美回家。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片山知道三浦晴美有话想对他说,但不知如何让她开口。他又不是牙医,不能想让别人“开口”就“开口”。
“这猫真可爱,”三浦晴美一边轻抚躺在她与片山之间的福尔摩斯,一边说,“关于令子的事,我想跟你谈谈。”
“什么事呢?”片山问。
对方主动开口,让片山轻松不少。片山想,他这种人大概永远也当不了电视记者吧。
“我想令子也许真的想自杀。”
“哦……她有什么理由呢?”
三浦晴美顿了一下,说:“她一定不想让义太郎先生知道真相,所以说是被人偷袭……虽然这样会使义太郎担心,但总比让他知道自己的秘密好!”
“什么秘密?”片山问,“如果方便的话,请你告诉我。”
“我以为刑警会更强硬地逼人家坦白呢。”三浦晴美微笑着说。
“也有那种刑警,”片山挠挠头,“只是我不会那么做,这是性格使然。”
“但是,你说得这么客气,我反而愿意主动说出来了。”
“是吗?”片山真想让栗原听听这话,省得他总是指责自己“不够强势”。
“请你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
这个要求很伤脑筋。片山是刑警,即使被告知要保密,他的立场也不允许他这么做。但是,如果他告诉对方这一点,对方就不会继续说了。无奈之下,片山只好忍受着良心上的折磨,答应三浦晴美自己会保密。
“那么,令子为什么想自杀?”
“因为令子病了。”
“什么病?”
“具体我也不清楚。不过,从她的话里推测,可能是癌症……”
三浦晴美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不知是不忍心说,还是不想被开车的警察听见。
“这……”片山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
“她说她母亲也是死于同样的病,所以她心里很清楚。她还说最多只有一年……”
“一年?”
“她一定是不堪其苦,所以想自杀了之吧。”
片山陷入沉思。的确,片冈令子看起来十分虚弱,但是如果她真的身患绝症,仓持医生怎么会没有发现呢?这点必须弄清楚。如果她没病,那么应该还有其他自杀的原因。
对了,现在就是调查这件事的绝好机会。她还要住院,就以检查煤气中毒后遗症为理由,让她照X光,一照就知道是不是癌症了。
我的头脑还不错吧!是不是呀,福尔摩斯?片山自鸣得意,用手指戳了戳旁边的福尔摩斯。
“嗷!”福尔摩斯怪叫一声。侧头一看,福尔摩斯不知何时坐到了三浦晴美的膝头上。换句话说,他刚才戳到的不是福尔摩斯,而是三浦晴美的臀部。
“对不起,对不起。我以为是福尔摩斯……实在抱歉。”片山红着脸不住道歉。
“没关系,”三浦晴美扑哧一笑,“你这个人果真像你妹妹说的一样。”
怎么听这都不像一句夸奖,片山难为情地望向窗外。
“啊,停在前面的拐弯处就可以了。”三浦晴美对开车的警察说。
“那幢楼吗?”片山抬头望到一幢高层公寓,惊叹不已。
“不,”晴美摇摇头,“我们住不起那么豪华的公寓,从旁边的巷子进去才是。”
“听说你们家开店做生意?”
“一间小咖啡厅而已,有空的话,要不要进去坐坐?”
“可以吗?”片山也想见见这位晴美的丈夫,“那就把车子开到店前……”
“不行。如果附近的人见我坐警车回来,会受到惊吓的。”
片山见惯了警车,所以没有特别的感觉。但普通人看到警车,一定会很好奇,并猜测发生了什么事。
“那就打搅两三分钟好了。”
下了车,片山和福尔摩斯一起向三浦晴美家的咖啡厅走去。
四周高层公寓林立,一间小巧雅致的咖啡厅坐落其间,店名叫作“青空”。
“店名是我老公根据我的名字取的。”三浦晴美略带羞涩地说。青空——晴朗美丽的天空。原来如此。看来三浦很爱妻子。
店面相当宽敞。正面是柜台,摆了五张桌子。
“你回来啦!”一个穿围裙的男人挥挥手。他三十岁左右,身材微胖,一看就知道是个老实人。
“令子怎么样?”
“没事了,不太严重。母女都平安。”
“那就好。”
“正也呢?”
“一直在睡。这小子实在孝顺父母,不给咱们添麻烦。”
话没说完,里头就传来婴儿的哭声。
“来啦来啦。”三浦晴美冲进去。
“欢迎光临。”三浦回到柜台向片山打招呼。片山自报姓名。
“啊,失敬失敬,我听晴美提过你的事,”三浦伸出手来,“我叫三浦真。真实的真。”
“幸会……最近,你太太遇到一些麻烦事,肯定很困扰吧?”
“没办法啊。我知道她的身世,但我依然选择了她。对了,要不要喝点什么?我这儿不卖酒……”
“咖啡就行了。还有……可以给我一点儿红茶吗?”片山发现福尔摩斯在用爪子拉他的裤脚。
“红茶给猫咪吗?好洋气呀!唉,这么说倒显得我土气了,”三浦真愉快地笑了,“好的,请等一下。”说着,他开始泡咖啡和红茶。
片山慢慢喝着咖啡,福尔摩斯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着碟子里的红茶。这时,三浦晴美抱着孩子出来了。
“他喝饱了牛奶,心情好极了。小正,你看小猫咪。”
正也是个活泼健康的孩子,他好奇地望着福尔摩斯,嘴里咿咿呀呀地叫着。福尔摩斯也抬起头来,很有兴趣地研究正也。果然是一只母猫,就是喜欢小男生。
“孩子很像妈妈呢。”片山说。他虽然不擅长和女人相处,但是却不讨厌孩子。也许是因为他总是被女人甩掉,但是没被小孩子甩过吧。
“晴美,你决定怎么做?”三浦说。
“我想回去一趟,该是做个了断的时候了。”
“那也好,”三浦点点头,“可别把财产带回来哦!”
“知道了,”晴美笑道,“这个人呀,不允许太太比自己有钱。”
在这个时代,这种男人太少见了,片山想。
“我去两三天就回来,小正就拜托你了。”
“知道。小正,妈妈走了,家里只剩我们两个了,好自由呀。对不对,宝宝?”三浦一看就是个宠爱孩子的好父亲。
一辆小型货车在店前停下来。
“啊,送冰块的来了。”三浦说。
“今天送迟了,冰块快要用完了。用来做冰咖啡的冰块,很难用自家的冰箱做。”
“原来如此。”片山点点头。
店门开启,送冰块的用铁钩钩着一块巨型冰块走进来。对方一进门就说:“承蒙您每次关照我家的生意。”
“咦?方块冰呢?”三浦问。
“对不起,方块冰没货了,只有大块的。”
“那就麻烦了。”三浦皱起眉头。
“没关系,”三浦晴美说,“今天就用制冰器自己做一点儿,不然就把大块切成小块也可以呀。”
“没办法了。记得明天一定要送方块冰啊!”
“好的。肯定送到。”
“请你把冰块摆进冰箱去吧。”
送冰块的熟门熟路地直接走进店里面。柜台背后有个架子,架子后方摆着冰箱,里面传来放冰块的声音。
“那我走了。”
“辛苦你了。”
送冰块的走了以后,三浦拉回刚才的话题。
“晴美,你什么时候出发?”
“还不知道,”晴美望望片山,“秀二郎被杀的事件尚未解决。”
“是的。警方不希望跟案件相关的人到处走动……”
“我听你妹妹说,那边的县警也派人来了。”
“对,那个刑警姓杉田。怎么提起这个?”片山问。
“听说他认为我和义太郎有嫌疑。”
“什么?”三浦摇头叹息,“警察怎么全是饭桶……啊,对不起,说了失礼的话。”三浦慌忙向片山低头赔罪。
“不要紧。”片山笑了。的确,警界还有自己这样不靠谱的警察呢……
“我先失陪了。以后我会再跟你们联络的,”片山站起来,掏出钱包,“咖啡和红茶一共多少钱?”
“不用给钱的。”
“这怎么行?”
“这杯茶就当是我们请你的好了。”三浦晴美压住片山的手。
“不行,生意就是生意,”片山在某些方面十分固执,“而且,刑警不能随便接受款待的。”
三浦晴美笑了起来:“你这个人真有意思。好吧,那只收你三百日元的咖啡钱,红茶不收钱,算我请小猫咪的。”
“好的。”片山付了三百日元,带着福尔摩斯离开咖啡厅。警车已经先回去了,他们站在路边等计程车。片山看看福尔摩斯,一本正经地警告它:“喂,你不能被一碟红茶就收买了哦!”
“不会有客人上门了吧,”三浦晴美望望外边说,“打烊好不好?”
“还有十五分钟才关门。”三浦说。
“你这个人真是固执,”晴美笑着说,“今天已经赚得够多了。”
“要是工作日还能赚得更多呢。”三浦打了一个大哈欠。
“困了吧?”
“因为昨晚努力过头了嘛!”三浦嬉皮笑脸地说。
“讨厌!”三浦晴美娇嗔地瞪了丈夫一眼。这时,电话铃响了。
“您好,这里是青空咖啡厅。啊,我是晴美。什么?现在?”
“我有急事想见你。”电话里传来仓持的声音。
“可是,仓持先生,您可以直接来这儿呀。”
“有些话不想让你丈夫听到。”
“好吧。我马上去……”
“你知道在哪儿吧?”
“知道,就在附近。仓持先生?”
“什么事?”
“你的声音有点儿奇怪。是不是感冒了?”
“不,空气不好,我嗓子疼……”
“哦。那我马上出来。”
“老公,仓持先生找我有事……”三浦晴美放下话筒,正想告诉丈夫自己要出门,却发现三浦坐在柜台里面的椅子上,已经低着头打起盹儿来。
“你这个人真是的。”
“嗯?出什么事了?”三浦翻翻眼睛醒过来。
“没事。刚才仓持先生打电话来,叫我去附近的公园,他找我有事。”
“公园?”
“就是公寓旁边那个。知道吧?”
“他找你有什么事啊?”
“不知道。”三浦晴美解掉围裙,走进屋里去看正也,确定孩子在熟睡之后,她出来对三浦说:“我马上回来。”
“好的。”
“小心打瞌睡被人把钱偷走哦!”三浦晴美笑着说。她离开咖啡厅,走向曾经让片山惊叹的那幢大楼。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天黑以后,这一带行人就不多了。不过,他们的店还是一直开到晚上。由于店面靠近公交站,晚上巴士班次少,等车的人有时也会进咖啡厅坐坐。
公寓楼后面有个小型儿童公园,这个时间当然不会有孩子出来玩。
“仓持先生。”晴美四下张望,但没有回音。“仓持先生,我是晴美啊。”她走进公园,再次呼唤。奇怪,应该是在这里的。
再等一会儿吧。三浦晴美坐在沙坑的围栏上。仓持到底找自己有什么事呢?这么晚了,还叫她到公园来?洗过的衣服还晾在外头,看样子好像要下雨了,晴美望着天空的乌云,心中掠过一丝不安。
“仓持先生怎么还不来?”她喃喃自语着,不经意间回头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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