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并排趴在牧场上,正在学习同一本地理书。一只鸭子挤在小姐妹俩的头中间,伸长脖子看书中的地图和插图。这只鸭子很漂亮,头和脖子的羽毛是蓝色的,嗉囊呈铁锈色,翅膀则蓝白相间。因为他不识字,小姐妹俩就向他解释插图的意思,告诉他名字标在地图上的国家。
“这是中国,”玛丽奈特说,“在这个国家里的人都是黄脑袋,眼角有褶子。”
“鸭子也全是黄脑袋,眼角有褶子吗?”
“当然啰。书上没写,但这是不言而喻的。”
“嘿!地理书还真是个好东西呢……不过,旅行还要好。我呀,我渴望旅行,如果你们了解……”
玛丽奈特格格笑起来,苔尔菲娜说:
“可是,鸭子,你太小了,不能旅行。”
“我小,这没的说,但我机灵。”
“再说,你要是去旅行,就不得不离开我们。你跟我们在一起不幸福吗?”
“嗳!幸福啊,”鸭子回答,“谁也没有像我这样爱你们。”
他用头顶着小姐妹俩的头搓来搓去,压低声音又说:
“对别人,比如对你们爸爸妈妈,我就不能这么说。唔!不要以为我想讲他们的坏话。我可不是那么没有教养。可是,喏,我就怕他们反复无常。说这话,我想到这匹可怜的老马。”
小姐妹俩抬起头,连声叹息,望着在牧场中间吃草的老马。可怜的牲口实在太老了,哪怕离得很远,也能数出他的肋骨,四条腿衰弱极了,勉强站得住。他还是独眼,走在坏路上经常跌跌撞撞,两个膝盖骨节肿的鼓鼓的。他用那只好眼看见别人在关心他,便朝他朋友们走来。
“你们刚才是谈论我吗?”
“对,正是谈论你,”苔尔菲娜回答,“我们说,近来你的气色很好。”
“你们三个心眼儿真好,”老马说,“我愿意相信你们的话。可惜,主人不这么看。他们说我老朽了,连自己的草料都挣不出来了。我的确又老又累了。我为人干活有多久了……要知道,你们小姐妹俩,我是看着你们出世的。我还记得,你们刚出生时,跟你们的布娃娃差不多大。那时候,我驮你们上坡都一点没感觉,拉犁顶两头牛,而且每天都高高兴兴……现在呢,主要是喘不上气,腿站不稳,不过如此……一匹没用的老马,怎么,现在我就变成这样了。”
“不对,”鸭子不同意,“跟你说,你这是胡思乱想。”
“我有证据,今天早晨,主人要把我卖给屠宰场。如果小姐妹俩不极力保护我,说我夏天还能干不少活,那我的下场还不是明摆着。”
“何况,事情不过是往后推一推。他们决定,最晚也要在九月的集市把我卖掉。”
“但愿我能帮你点忙。”鸭子叹息说。
说话这工夫,孩子们的父母来到牧场,发现马在聊天,就嚷起来:
“瞧这匹没用的老马,还在这出风头呢!把你撂在草地这儿,可不是让你耍贫嘴!”
“他过来只有五分钟。”苔尔菲娜说。
“五分钟也太长了,”爸爸妈妈反驳,“有这工夫,他最好吃点一钱不值的草。他在这儿吃,就省下棚子里的草料了。可是,这该死的畜生就是这么执拗。哼!今天早晨干吗不把他卖掉呢?要是能反悔的话……”
老马赶紧跑开,他尽量高高抬起蹄子,好显示他还精力充沛,哪知他的腿脚不灵便,绊了好几回。幸好主人没再注意他。他们看见鸭子在面前,心情立刻好了。
“这只鸭子嘛,长得多肥呀,”他们说,“看得出来,他可没少吃。真的,看着叫人高兴。一看见他,就想起阿尔弗雷德叔叔星期天要来吃饭……”
主人说得这儿,就离开草场,交头接耳的嘀咕什么。鸭子不大懂刚听到的话的意思,但觉得不对头。玛丽奈特把他抱到膝上,对他说:
“鸭子,刚才你说要去旅行……”
“对,苔尔菲娜和你,好像不大喜欢我这种念头。”
“嗳,正相反!”苔尔菲娜高声说,“甚至可以说,我要是你,明天早晨就动身。”
“明天早晨!这是怎么说……这是怎么说……”
鸭子想到这么快就启程,心情十分激动。他展开翅膀,跳到玛丽奈特的罩衫上,不知道怎么亲热好了。
“对呀,”苔尔菲娜又说,“干吗拖拖拉拉不走呢?有了计划,就必须马上干。要不这样,你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总是讲呀,讲呀,事情拖上几个月,忽然有一天就不再提了。”
“这话倒不错。”鸭子说。
鸭子决定去旅行,趁天黑之前,就跟小姐妹俩深入学习地理。河流、城市、海洋、山脉、公路、铁路,他全记住了。他回去睡觉时,头疼的厉害,睡不着觉了。在迷迷糊糊要入睡的时候,他又想:“乌拉圭,首都是什么?……天哪,我把乌拉圭的首都给忘了……”到了半夜,他幸好安安稳稳的进入梦乡,天一亮起来,精神很饱满。
家里的所有动物都聚到院子里,为他送行。
“再见,鸭子,在外边不要逗留太久。”母鸡、猪、马、奶牛、绵羊纷纷说。
“再见,别忘记我们。”耕牛、猫、小牛、火鸡也纷纷说。
“一路平安。”所以动物异口同声的说。
有好几个流下眼泪,比如老马,他想再也见不到他这朋友了。
鸭子头也不回,快步出发了,由于地球是圆的,三个月之后,他又回到起点。不过,他不是一个。是谁陪他回来的呢?是一只美丽的豹子,他有一双金黄色的眼珠,穿一身黑花斑黄皮袍。恰好这时,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来到院子里,刚一见这只猛兽,都吓坏了,但瞧见鸭子,又立即定下神来。
“你们好,小姐妹俩!”鸭子高声打招呼,“告诉你们,我这趟旅行好极了,以后我再向你们叙述。你们也瞧见了,我不是独自一个,是跟我的朋友豹子一道回来的。”
豹子向小姐妹俩点头致意,亲切的说:
“鸭子经常向我提起你们,我好像早就认识你们了。”
“事情是这样,”鸭子解释说,“我穿越印度时,一天傍晚,不料撞见这只豹子,你们说怎么着,他还要吃我呢……”
“然而这是真的。”豹子叹口气,低下了头。
“可是,我没有惊惶失措,许多鸭子碰到我这种情况也会十分镇静。我对他说:‘你还要吃我呢,恐怕连你国家的名称都不知道!’他当然说不上来。于是,我告诉他说,他生活在印度,在孟加拉邦。我还告诉他河流、城市、山脉,向他讲述别的国家……他想全了解,结果我回答他的问题,讲了一通宵。到了清晨,我们俩已经成为好朋友了,从那以后寸步不离。真的,比方说,你们可以相信,我非常严厉的教训过他!”
“当时我是应该挨训,”豹子承认,“有什么办法呢,自己不懂地理……”
“我们国家呢,你觉得怎么样?”玛丽奈特问。
“你们的国家很可爱,”豹子回答,“我呆在这里准会非常愉快。哈!我听了鸭子讲小姐妹俩,以及庄园里所有动物的情况,就天天盼望到达……对了,我们那匹善良的老马怎么样?”
听这一问,小姐妹俩开始抽泣,苔尔菲娜边哭边讲述:
“爸爸妈妈甚至等不到九月的集市,今天中文,他们就决定卖掉,明天早晨,就来人把他牵到屠宰场……”
“有这种事!”豹子吼起来。
“玛丽奈特替马说话,我也一样,可是根本不顶用。他们责骂我们一通,还罚我们一星期不吃甜食。”
“太不象话啦!你们的爸爸妈妈,他们在哪儿呢?”
“在厨房里。”
“好!让他们瞧瞧……但是,小姑娘,你们千万不要害怕。”
豹子抻长脖子,高高扬起头,张开大口,一声怒吼。鸭子十分自豪,他瞧着小姐妹俩,不禁得意洋洋。这工夫,孩子们的父母从厨房急忙跑出来。豹子没容他们打听哪儿来的吼声,便一跃越过院子,扑到他们面前。
“你们要敢动一动,我就把你们撕烂。”豹子说。
可以想见,他们俩一声不吭,浑身颤抖,连头也不敢回。豹子的金黄眼珠闪着凶光,外翻的嘴唇露出巨齿獠牙。
“刚才我听说什么啦?”他吼道,“你们要把老马卖给屠宰场?你们不害羞吗?一头可怜的牲口,给你们干了一辈子活!劳苦一生,就得到这种报酬!真的,我不知道为什么还不把你们吃掉……只是别人不会说,你们给我干了一辈子活……”
孩子的父母吓的牙齿打战,开始考虑要把老马送去屠宰场的念头是不是太残忍了。
“对待小姐妹也一样,”豹子又说,“我听说,就因为她俩替马说了话,你们就一周不让他们吃甜食。你们是妖魔吗?我可事先告诉你们,有我在,事情就得变一变,家里得换个章程。首先,我取消对小姐妹俩的惩罚。嗯,你们好像在嘟囔什么吧?也许你们不满意吧?”
“哦!没有……正相反……”
“那再好不过。至于老马,当然不能送屠宰场了。我要求你们细心照料他,让他安宁的结束一生。”
豹子还谈到庄园的其他动物,以及改善他们生活的办法。他讲话的口气缓和下来,似乎想消除他开头的粗暴态度可能给人留下的坏印象。孩子们的父母开始镇定一些,这才敢对豹子说:
“总而言之,您要住在这里,这很好;不过,您想过没有,如果我们时时刻刻都在担心被吃掉,那我们怎么生活呀?且不说我们饲养的家禽家畜同样有被吃的危险。您明白,阻止主人杀猪宰鸡,这当然了不起,然而,我们从未听说过豹子靠吃蔬菜活着……”
“我理解你们的担心,”豹子说,“毫无疑问,在我不懂地理的时候,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只要落到我的爪下,都是我的美餐。但是,自从我认识鸭子,我的食谱就跟猫一样了,鸭子在这里可以证明。现在我只吃大小老鼠、田鼠和其他害虫。唔!当然啰,也不是说隔三差五,我不去森林里兜一圈。不管怎么说,庄园里的动物丝毫不必怕我。“
豹子住在庄园里,孩子们的父母很快就习惯了。只要他们不过分惩罚小姐妹俩,不虐待动物,豹子对他们的态度总是很和蔼。甚至那个星期天,阿尔弗雷德叔叔来做客,做只白斩鸡招待,豹子也睁只眼闭只眼。应当承认,那只鸡生来就是个坏东西,整天打主意骚扰同伙,搞恶作剧。他被吃掉没人惋惜。
此外,豹子还能帮忙做点事。比方说,房子有了守卫,大家都可以高枕无忧。不久出了一件事,就证明了这一点:一天夜晚,狼到马棚周围转悠,已经把门拱开一条缝,想到要美餐一顿,馋的直舔嘴唇,可是倒霉的家伙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自己就被一口吃掉了,最后只剩下两个前爪、一簇毛和一个耳朵尖。
买东西也用得着豹子。家里要是缺白糖、胡椒粉、丁子香花蕾,小姐妹俩有一个就蹿到豹子背上,豹子奔跑起来,转眼就到了食品杂货店。有时,甚至打发他独自去买东西,食品店老板要是故意少找钱,是不会得到什么便宜的。
自从豹子住进来,生活就完全变了,再也没有发牢骚的了。老马从没这样快活过,自然不在话下,其他每一个都感到更加幸福。动物生活有了安全保障,人也不像从前那样,因为吃了家禽家畜而良心不安了。主人丢掉叫嚷威胁的习惯,对全体来说,劳动成了一件快乐的事情。还有,豹子极爱玩耍,如果玩跳羊或捉猫的游戏,他随时奉陪。他不缺游艺的伙伴,不但强迫动物,而且强迫孩子的父母参加。头几次玩,这两个大人还直嘟囔:
“怎么想得出来,我们都到了这把年纪!阿尔弗雷德叔叔要是看见我们,会怎么想呢?“
不过,他们恶劣的情绪没有持续三天,后来玩的快活极了,不玩都不行了。他们一有点空儿,就在院子里吆喝:“谁愿意玩病萝卜呀?“他们脱掉木底鞋,动作好灵便些;他们开始追逐奶牛,或者猪,或者豹子;从村头几座房子就能听见他们的欢笑声。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几乎没有时间温习功课和完成作业。
“过来玩吧,”爸爸妈妈都说,“功课下次再做吧!”
每天晚上吃过饭,院子里就玩起大规模的捉人游戏。爸爸妈妈、女儿、豹子、鸭子,还有全体家禽家畜,分成两伙。庄园里从来没有这样痛快的笑声。马太老了,不能参加,只在一旁看热闹,但兴趣跟大家一样浓。发生争执的时候,他负责调解双方。有一次,猪指责一个主人作弊,马不得不说他没道理。这只猪并不坏,只是疑心重,输了好发火,因他发生了好几次激烈的口角,弄得豹子情绪很坏。不过总的来说,这种风波比较少,也很快会平息。只要有点月光,捉人游戏必定玩到深夜,谁也不急于离开。
“喂,喂,”鸭子说,他比其他那些游艺伙伴还理智一点儿,“总不能忘记睡觉……”
“再玩一刻钟,”孩子们的父母恳求说,“鸭子,再玩一刻钟……”
有时候,大家玩“迭手”、“小偷”、“鞋底”,玩捉迷藏,最起劲的总是孩子的父母。
即使吃饭的时候,大家也不沉闷,鸭子和豹子讲述他们的旅行,他们所经过的国家十分新奇,令人百听不厌。
一天清早,猪出去散步。他亲热的向院子里的老马问好,向一只鸡点头微笑,但是从豹子面前经过时,却没有跟他打招呼。豹子也一声未吭,看着猪走开。昨天晚上玩捉人游戏时,他们俩争吵起来。猪太讨厌,闹得大家都不痛快,他一气之下,声明再也不愿意跟豹子一起游戏,独自回猪圈去了,临走还补充一句:
“我非常喜欢玩捉人游戏,但是,如果非得依着一个任性的外来者,那我宁可回去睡觉。”
豹子几乎每天早晨去森林里兜一圈,这次将近八点钟离开庄园,快到十一点钟才返回。他显得倦怠,步履沉重,眼皮忽闪着。一只小白母鸡向他指出这一点,他回答说时因为在树林里跑了很远。说完,他走进厨房,趴在那儿酣睡起来,在睡梦中还不时叹口气,伸舌头舔舔嘴唇。
中午,爸爸妈妈从田里返回,抱怨说猪还没有回来。
“这种情况,他还是头一回。他一定是忘记时间了。”
他们问豹子,上午是不是碰见猪了,豹子摇摇头,随即又把头扭过去。吃饭的时候,他也不大开口跟人说话。
下午还不见猪回来。主人非常不安。
晚上,依然不见猪的影子。大家聚在院子里,但无心玩捉人游戏了。主人开始用怀疑的目光打量豹子。豹子趴在地上,脑袋放在两只爪子中间,仿佛对朋友们的担心无动于衷。小姐妹俩,甚至鸭子和老马,都对他的态度深为诧异。主人观察了半晌,这才指出:
“你比平时胖了,肚子这么沉重,好像吃得太多了。”
“不错,”豹子回答,“今天早晨,我吃了两只小野猪呢。”
“哼!今天猎物这么多。谁不知道,天一亮,野猪没有到树林边上溜达的习惯,必须到密林中去寻找……”
“说的是呢,”亲眼见到豹子回来的小白母鸡说,“他在树林里跑了很远。今天上午他一回来就对我讲了。”
“不可能!”一头小牛高声说,他听着大家争论,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我一直在牧场上,上午九、十点钟,我还看见他从河边经过呢。”
“哦,哦……”主人发出疑问声。
大家的目光一齐投向豹子,不安的等他点。开头他张口结舌,后来终于说:
“小牛犊看错了,不过出这码事,我毫不奇怪。他刚出生三个星期,这么小的牛犊,看东西眼睛还模糊。话说回来,你们这样刨根问底,究竟想干什么?”
“昨天晚上,你跟猪吵架了,你为了报复,就找个角落把他吃掉了。”
“又不是只有我跟他吵过架。如果说他被吃掉,为什么就不能是被你们,猪的主人吃掉的呢?听你们的口气,就好像你们从来没有吃过猪似的!自从我到这儿以后,你们看见我欺负或者威胁庄园里哪个动物了吗?倘若没有我,会有多少鸡鸭进了锅,多少家畜进了屠宰场呢?这还没算那只狼和那两只狐狸,要不是我阻挡他们到牲口棚和鸡窝偷嘴……“
动物都发出一阵信赖和感激的窃窃私语声。
“反正猪丢了,”主人咕哝说,“但愿别的动物别再发生这类事情。”
“听我说,”鸭子插嘴,“认为猪被吃掉是毫无道理的。也许他不过是出门旅行去了。怎么就不可能呢?我还不是一样,没有跟你们打声招呼,忽然一天早晨就走了,你们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等着吧,我相信他一定能回来……”
但是,后来猪始终没有回家,大家也始终不知道他的下落。说他动身旅行去了,恐怕不大可能。他没有什么想象力,不肯冒险,喜欢一日三餐的安定生活。再说,他一个地理词儿也不懂,而且从来不想问。要说是让豹子给吃了,那又说另码事。一头出生三星期的牛犊作证,毕竟是靠不住的。此外,不妨猜想猪让流浪汉抓走,煮熟吃了。这种情况是有的。
尽管出了这件不幸的事,大家时常回想,但是庄园里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时过不久,连主人也把猪忘掉了。大家重又做起捉人游戏;说句公道话,自从猪不在了,他们玩的痛快多了。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今年暑假过的无比愉快。她们俩骑在豹子背上,穿过树林和平野,游逛到很远的地方。而且,几乎每次都带着鸭子,让他骑在豹子的脖颈上。两个月工夫,小姐妹俩完全熟悉了方圆三十公里的每个角落。豹子疾跑如风,碰到多坏的路也不减速。
暑假过去,还有一些晴朗的日子,但不久就开始下雨;进入十一月份,冷雨寒意袭人。狂风吹落残留树上的枯叶。豹子没有那么大精神头了,感到浑身僵硬。他也不爱出门了,必须劝说,才肯到院子里来玩。每天早晨,他还到林中捕猎,但兴趣不大了;平时,他不大离开厨房,总守在炉灶旁边。鸭子总来陪伴他几个小时。豹子抱怨节气不好。
“平原、树林,到处都是那么凄凉。在我们国家,每逢下雨,就眼看树木、叶子生长,到处变得更绿了。这里雨很凉,到处凄清,一片灰暗。”
“你会习惯的,”鸭子说,“不总下雨,过不久就会下雪了,到那时,你就不再说旷野一片灰暗了……雪像白色的绒毛,跟鸭子绒毛一样纤细,把一切都覆盖起来。”
“我真想看到雪。”豹子感叹的说。
每天早晨,他都趴窗朝外望一望。然而,冬天仿佛执意下雨,到处依旧一片灰暗。
“永远也不会下雪了吗?”豹子问小姐妹俩。
“这回可快了,随时都可能变天。”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不安的观看天空。自从豹子无精打采的呆在炉火旁,家里又变得冷清,再也无人想做游戏了。孩子们的父母重又开始吼叫,有时交头接耳,并且狠狠盯着家禽家畜。
一天早晨,豹子醒来浑身发抖,觉得比往日还要冷,他走到窗口,像近来每天那样往外张望。窗外一片白,院子、园子、一望无际的平野,全白了,还在下着鹅毛大雪。豹子高兴的连声吼叫,跑到院子里。他的爪子插进松软的雪中,一点声响也没有;雪花极薄极轻,落到皮毛上几乎毫无感觉。他仿佛重又看到夏天早晨的灿烂阳光,又恢复了从前的精力。他开始在牧场上奔跑欢跳,用两只爪子玩雪团。有时他停下来,在雪地里打滚,然后再飞速奔驰。撒欢玩耍了两个小时,他停下来喘息,开始打冷战,不禁有些不安,抬眼寻找他住的那家房舍,发现自己跑出很远了。雪停了,但是刮起凛冽的寒风。豹子想歇息一会再回去,于是趴在雪地里。他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软的床,但是要起来的时候,不料四肢麻木了,浑身瑟瑟发抖。他觉得房舍离的太远了,横扫平野的朔风刺骨寒冷,他没有勇气再跑了。
到了中午,小姐妹俩不见豹子回来,便跟鸭子和老马去寻找。有几处雪上的足迹已经覆盖了,直到三、四点钟才找见豹子。豹子颤抖不已,四肢已经冻僵了。
“我皮毛里都感到冷。”他瞧见朋友们来了,喃喃的说。
老马用哈气来暖和豹的身子,可是太迟了,怎么救护也无济于事。豹舔着小姐妹俩的手,叫了一声,但声音比猫叫还轻。鸭子听见他喃喃说:
“那只猪……那只猪……”
豹子合上了金黄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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