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一天早晨,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带上画具盒,来到农舍后边的牧场上。
崭新的画具盒,是昨天阿尔弗雷德叔叔为祝贺玛丽奈特的七岁生日送给她们的。小姐妹俩非常感谢,给叔叔唱了一支春天的歌。叔叔特别高兴,哼唱着歌曲走了。但是,孩子们的父母却不怎么满意,她们一晚上不住嘴的嘟囔:
“简直胡闹。送什么画具盒给我们两个疯丫头,让她们满厨房乱画,衣裙上弄得花花点点。画具盒。瞧,我们画画吗?反正明天早晨,甭想乱涂乱画。在我们下地干活动时候,你们要到园子里摘豆角,再去给兔子割些苜蓿草。”
小姐妹俩心里不是滋味,只得保证干活,连碰都不碰一下画具盒。于是,第二天早晨,等爸爸妈妈走了之后,她们便去园子里摘豆角,半道正巧碰见鸭子。这只鸭子心肠很好,他不禁问起她们为什么垂头丧气。
“你们怎么啦,小姑娘?”鸭子问。
“没怎么。”小姐妹俩回答。但是,玛丽奈特直抽鼻子,苔尔菲娜也连连抽气。由于鸭子一再关切地追问,她们说出时因为不让她们动画具盒,而让她们摘豆角,割苜蓿草。这时,在附近溜达的狗和猪也凑上前来听,他们跟鸭子一样都非常气愤。
“真气人,”鸭子高声说,“这样的父母简章是在犯罪。不过,小姑娘,不必害怕,放心去画画吧。有狗当帮手,我负责摘豆角。”
“行吗,狗?”
“当然行啰。”狗回答。
“割苜蓿草地活,你们就交给我吧,”猪说,“我能替你们割一大堆。”
小姐妹俩非常高兴,她们确信爸爸妈妈绝不会知道,便拥抱了三个朋友,取了画具盒来到牧场。正当她们把调色盘盛满清水的时候,驴从牧场里面朝她们走过来。
“你们好,小姑娘,你们拿盒子干什么?”
玛丽奈特回答说她们要画画,尽量详细的向他解释。
“如果你愿意,”她又说,“我来给你画像。”
“哦!好,我愿意,”驴说,“我们牲口,难得有机会瞧瞧自己的长相。”
玛丽奈特让驴侧身站好,开始画像。苔尔菲娜则给趴在一根草茎上的蝈蝈儿画像。小姐妹俩一声不吭,用心作画,脑袋和舌头都歪向一边。
驴没有动弹,过了一会儿问:
“我能过去看看吗?”
“等一下,”玛丽奈特回答,“我正画耳朵呢。”
“哦!好吧。你别着急。提起耳朵,我倒想跟你说一句。耳朵长是长,不过要知道,也没有那么长。”
“对,对,放心吧,我会画的恰到好处。”
这工夫,苔尔菲娜却画坏了。她画完蝈蝈儿和一根草茎,觉得在一大张白纸上画面显得太小,于是添上草地当衬景。这下子就糟了,草地和蝈蝈儿全是绿色,结果这只昆虫淹没在一片绿色中,什么也没有剩下。真烦人。
玛丽奈特画完了,让驴过来瞧瞧。驴急忙走上前,看到画像,不免深感诧异。
“人们太不了解自己了,”他有点忧伤的说,“我绝想不到自己长了一个狗头。”
玛丽奈特脸红了,驴继续说:
“耳朵也一样,别人经常对我说,我长了两只长耳朵,可是像这样长,也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玛丽奈特很尴尬,脸涨的更红了。的确,拿画像上的耳朵跟身子比,就差不多一样大了。驴的目光黯然失色,继续审视画像。突然,他仿佛惊跳一下,嚷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只给我画两条腿?”
这回,玛丽奈特倒感到心安理得,回答说:
“当然啰,刚才我只看见你两条腿,总不能多画出来呀。“
“这话听起来蛮有理,但不管怎样,我毕竟有四条腿。“
“不对,”苔尔菲娜插进来,“从侧面看,你只有两条腿。”
驴生气了,不再争辩。
“好吧,”他边说边走开,“我只有两条腿。”
“喂,想一想嘛……”
“算了,算了,我只有两条腿,不要再讲了。”
苔尔菲娜笑起来,玛丽奈特尽管有点后悔,但也跟着笑了。接着,她们把驴丢在脑后,又想找别的模特。这时,家里的两条耕牛穿过草场,要到溪边喝水,正巧从她们身边经过。这是两条大白牛,没有一点杂色。
“你们好,小姑娘。你们弄这盒子干什么?”
小姐妹俩向他们解释绘画是怎么回事。耕牛问能不能给他们画像,但是,苔尔菲娜吸收了画蝈蝈儿的教训,摇摇头说:
“没法画。你们全身白,跟纸一样颜色。画面上看不见你们。白色衬白色,就好像你们根本不存在似的。”
耕牛面面相觑,其中一头不快的说:
“既然我们不存在,那就再见了。”
小姐妹俩瞠目结舌。这时,忽听身后有争吵声,回身看见马和公鸡正在吵架。
“是的,先生,”公鸡怒不可遏的说,“就是比你有用,也比你聪明。请你不要摆出这种讥笑的样子,要不然,我就会狠狠教训你一通。”
“小豆子!”马不屑的来了一句。
“小豆子!哼,你也不怎么大!总有一天,我要让你明白这一点。”
小姐妹俩想把马和公鸡劝开,可是,她们费了许多口舌才让公鸡住了口。还是苔尔菲娜提出给争吵的双方画像,才算调解开了。妹妹给鸡画像,她则给马画像。这阵工夫,大家以为争吵结束了。公鸡把兴趣全放在摆姿势上,他高高扬起头,冠子朝后,挺起胸脯,蓬松开最美丽的羽毛。但是,时间稍微一长,他就忍不住要夸夸其谈。
“给我画像肯定非常愉快,你算选对了模特,”他对玛丽奈特说,“我可不是想自吹自擂,不过,我这羽毛的颜色的确令人赞叹。”
他夸耀了半天自己的羽毛、冠子和尾翎,然后瞥了马一眼,补充说:
“显而易见,我比一些可怜的牲口强,适于画像,因为他们皮毛一个颜色,又非常黯淡。”
“小动物嘛,就得像这样,”马说,“长得花哨些,免得走到哪儿别人都看不见。”
“你才是小动物呢!”公鸡竖起全身羽毛叫嚷,他又是谩骂,又是威胁,可是马只是报以微笑。这工夫,小姐妹俩画得正起劲儿。不久,两位模特儿就可以上前欣赏自己的肖像了。看样子,马对自己的画像还挺满意。苔尔菲娜给他画的鬃毛长长的,显得特别威风的竖着,像一张豪猪皮似的;马尾也非常粗,有几根粗的像镐把。幸好马半侧身,四条腿还算齐全。公鸡也无可挑剔,然而他却很不高兴,说是尾翎画的像一把旧扫帚。马全神贯注端详自己的肖像,接着往公鸡的肖像瞥了一眼,发现了一个情况,心里立刻充满了苦味。
“按我瞧见的这个,公鸡比我还要大啦?”马说。
果然,苔尔菲娜也许因为画蝈蝈儿试笔失败而昏了头,只把马画成半张纸大小,而公鸡的肖像却被玛丽奈特画得很大,占了整个画面。
“公鸡比我个头大,这太过分了。”
“对呀,比你个头大,亲爱的,”公鸡兴高采烈,“这是理所当然的。你干吗大惊小怪?我用不着等看到我们俩挨在一起的画像,早就明白这一点。”
“这倒是真的,”苔尔菲娜说,“比较两幅肖像,你是比公鸡个头小。画的时候我没有注意,不过这没有关系。”
等她明白过来就太迟了,马已经生气,掉头走开,听她叫他也不回头看一眼,只是冷冷的回答:
“不错,的确如此,我比公鸡个头小,而且,这也没什么关系。”
不管小姐妹俩怎么解释,马还是扬长而去,公鸡则隔着几步跟在马后边,不住嘴的重复:“比你个头大!比你个头大!”
爸爸妈妈中午下地回来,看见女儿在厨房里,立即注视她们的罩衣。幸亏小姐妹俩特别小心,画画时衣裙上没有弄上污点。爸爸妈妈问她们时间是怎么安排的,她们回答说给兔子割了一大堆苜蓿草,摘了两满筐豆角。两个大人一看就知道她们讲的是真话。他们咧嘴笑起来,表示满意极了。不过,他们要是稍微仔细看一看豆角,准会惊奇的发现里边有狗毛和鸭子羽毛。但是,他们并没有想到这样做。这天吃午饭的时候,他们的情绪从来没有这样好过。
“嘿!我们非常满意,”他们对女儿说,“豆角摘了这么多,苜蓿草至少够兔子吃三天了:既然你们干得这么好……”
他们的话被桌子下面传来的咕噜声打断,两人哈腰一看,发现狗好像要噎住似的。
“你怎么啦?”
“没什么,”狗回答(其实他是憋不住笑,这可把小姐妹俩吓坏了),“一点事也没有。一定是什么东西卡住嗓子了。你们也知道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吃东西经常以为是在一直往下咽……”
“好了,别耍贫嘴了。”孩子们的父母说,“我们说到哪儿啦?哦!对了。你们活干得好。”
又传来一声咕噜响,第二此打断他们的话。但这次声音更轻微,仿佛是从门口传来的。他们回身看去,原来是鸭子从门缝探进头来,也憋不住要发笑。孩子的父母转身多快也没用,鸭子已经溜掉了。倒是把小姐妹俩吓出了一身冷汗。
“大概是穿堂风把们吹的吱纽一响。”苔尔菲娜说。
“很可能,”爸爸妈妈说,“我们说到哪儿啦?对了,说到苜蓿草和豆角。我们真为你们感到骄傲。有这样又听话又能干活的女儿,真叫人高兴。你们会得到奖赏的。你们也明白,我们从来没有不让你们动画具盒的意思。今天早晨,我们要瞧瞧你们到底是不是听话,是不是能做点正经事。我们满意了。因此,整个下午都准许画画。”
小姐妹俩表示感谢,但声音非常细微,恐怕都没有传到餐桌的另一边。她们的爸爸妈妈非常快活,也就没有注意。这一顿饭,他们笑声不断,又是唱歌,又是猜谜语。
“两位小姐前边跑,两位小姐后边追,永远也追不上。猜猜是什么?”
小姐妹俩假装考虑,可是,她们总回想上午干的事,心中惭愧,难以聚精会神的猜谜。
“你们猜不出来?其实很容易。认输啦?好吧,告诉你们,这是一辆车的两个后轮追两个前轮。哈!哈!哈!”
爸爸妈妈笑的弯下了腰。吃完饭,在小姐妹俩收拾餐桌的时候,她们去牲口棚牵驴,好让他驮土豆种下地。
“喂,该走了,驴。”
“我非常遗憾,”驴说,“现在我只有两条腿给你们干活。”
“两条腿!你向我们胡扯什么?”
“嗯,对呀,两条腿。我甚至都站不稳了,不知道你们人是怎么站立行走的。”
孩子们的父母凑近前仔细瞧,发现驴果然只有两条腿,前面一条,后面一条。
“咦,真是怪事。这头牲口,今天早餐还有四条腿呢。唉!去瞧瞧牛吧。”
牲口棚里很暗,刚开始看不清楚。
“咦,牛呢?”孩子们的父母在远处问,“你们得跟我们下地去呢?”
“肯定不行,”昏暗中两个声音回答,“非常抱歉,我们并不存在。”
“你们不存在?”
“你们看看嘛。”
他们走近前一看,牛栏果然空空如也。不管是用眼睛瞧,还是用手摸,什么也没有,只辨认出两对牛角在齐食槽高的空中飘动。
“这座牲口棚里到底出什么事儿啦?真是荒唐透顶!再瞧瞧马去。”
马在里面最黑暗的角落里。
“喂,我们的好马,你准备好跟我们下地去吗?”
“愿意为你们效劳,”马回答,“可是,如果是想让我拉车,那我得把话说在前头,我的个头儿太小了。”
“好家伙!又出了个怪事,个头太小!”
他们走到牲口棚里面,不禁惊叫一声。在昏暗中,在浅黄色干草垫子上,他们发现一匹只有半只公鸡大的小马。
“我够小巧玲珑的,不是吗?”马对他们说,口气里有点嘲弄他们的意味。
“多倒霉呀!”孩子们的父母哀叹,“原来是一匹多好、多能干活的马!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儿呢?”
“我也不知道,一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马含混的回答令人深思。
问到驴和牛的头上,也得到同样的回答。他们觉出一定他们觉出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们,于是来到厨房,怀疑的凝视女儿一会儿。每逢农场里发生点不同寻常的事儿,他们头一个念头总是怪女儿。
“好了,回答,今天早上我们不在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像吃人魔怪一样大吼。
小姐妹俩吓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摇头表示不知道。爸爸妈妈的四个拳头一齐捶到桌子上,又吼叫:
“小冤家,你们到底回答不回答?”
“豆角,摘豆角……”苔尔菲娜终于咕哝了一句。
“割苜蓿草……”玛丽奈特也讷讷的说。
“怎么搞得?驴只剩下两条腿,牛不存在了,我们那匹好马现在也只有生下三星期的兔子大小?”
“对,是怎么搞得?快点儿讲实话。”
小姐妹俩还不知道,一听到这个可怕的消息,吓得面如土色,她们完全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今天上午,她们画画时投进了极大的热情,结果把观察事物的方式强加给了模特儿,第一次画画时往往会发生这种情况;再说,几头牲口也过分把事情放在心上,她们自尊心受到伤害,回到牲口棚,就反复咀嚼在牧场上发生的意外,竟然很快改变了现实的面目。最后一点,小姐妹俩绝不会想错:这个可怕的意外跟不听爸爸妈妈的话也有很大关系。她们正要跪下来招认,忽然看见鸭子从门缝向她们眨眼,连连摇头。她们镇定了一点儿,结结巴巴的回答她们一点也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儿。
“你们就装糊涂吧,”爸爸妈妈说,“很好,你们装糊涂吧。我们请兽医去。”
小姐妹俩一听这话,又吓得浑身发抖。那位兽医特别精明,可以肯定,他只要看看牲口的眼白,摸摸牲口的四肢和肚子,就准能弄清真相。小姐妹俩仿佛已经听他说:“噢,噢,我看这是一种绘画的病症。今天早晨,不巧有人画画了吗?”这就足以揭露真相了。
孩子的父母上了路,苔尔菲娜向鸭子解释刚才发生的情况,说是特别担心那名兽医的技艺。鸭子真是好样的,他说:
“刻不容缓,赶紧拿画具盒,把牲口放到牧场上。绘画造成的后果,还得由绘画来消除。”
小姐妹俩先把驴放出来,但事情挺麻烦,因为驴只有两条腿,走路非常困难,一动就失去平衡,到了地方,还得在他肚子下面垫一张凳子,要不然很可能摔倒。至于耕牛,那就简单多了,几乎不用人赶。当时大路上经过一个汉子,他有点惊奇的望见两对悬空的牛角穿过院子,不过,他头脑还算冷静,认为自己看花眼了。
马从牲口棚里出来,正巧迎面碰见一条狗,他觉得狗巨大无比,但又立刻笑起来,说:
“我周围的一切都显大极了,自己的个头儿变得这么小真有意思!”
不过,他很快就改变了想法,因为公鸡瞧见可怜的小马,便愤怒的扑上来,冲他耳朵喊:
“哈!哈!先生,咱们又见面了。希望你没有忘记,我说过要教训你一通。”
小马吓得四肢发抖。鸭子要劝解,可是徒劳,小姐妹俩劝说也不起作用。
“别管,让我来把这只公鸡吃掉。”狗说。
狗呲着牙,冲上去,吓得公鸡没命的逃跑。可怜的公鸡不知跑出有多远,三天之后才重新露面,还耷拉着脑袋。
等大家在牧场上会齐了,鸭子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对马、驴和牛说:
“亲爱的老朋友们,你们想象不出来,我看见你们落到这种处境,心里有多么难过。两头出色的大白牛,原先多悦目,现在却化为乌有了;这条驴原先动作多优美,现在却可怜巴巴的拐着两条腿;还有我们这匹骏马,也缩成一个可怜的小干巴,一想到这些,真叫人伤心。我肯定的告诉你们,大家为此心里不好受,尤其这件可笑的意外事件完全是一场误会造成的。真的,是一场误会。其实,两个小姑娘无意冒犯任何人。对于你们的遭遇,她们和我都同样悲伤,而且我确信,你们也一定非常烦恼。你们不要固执己见了,还是老老实实的恢复平常的样子吧。”
然而,几头牲口还在赌气,一声不吭。驴低着脑袋,目光凝视着唯一的前蹄,一副恼恨的神情。马虽然惊魂未定,心砰砰直跳,但是看样子根本听不进道理。两条牛由于不存在,则毫无表示,至于牛角看得见,虽说毫无表情,可是一动不动,也能说明一定问题。驴头一个开了腔:
“我有两条腿,”他冷淡的说,“两条腿就两条腿吧。没必要再变回来。”
“我们不存在,”牛说,“我们爱莫能助。”
“我成了小不点儿,”马也说,“算我倒霉吧。”
事情没有解决,起初大家都懊丧的沉默不语。接着,狗见他们缺乏诚意,便冲小姐妹俩叫嚷:
“你们对这些可恶的牲口太好了。让我来治他们,看我不咬他们的小腿。”
“咬我们?”驴说,“哼,很好!既然这样对待我们!”
驴说着,开始嘿嘿冷笑;牛和马也冷笑起来。
“嗳,这是开玩笑,”鸭子急忙打圆场,“狗不过是想说说笑话。其实,你们还不知道全部情况。告诉你们,主人去请兽医去了。过不了半小时,兽医就会来检查你们的病症,他不用费劲就能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爸爸妈妈今天早晨不准女儿画画。谁让她们不听话了。既然你们这样坚持,那她们就得挨骂,受惩罚,也许还要挨打呢。”
驴瞧了瞧玛丽奈特,马看了看苔尔菲娜,悬空的牛角也移动了,仿佛转向小姐妹俩。
“四条腿走路,当然比两条腿好了,”驴咕哝着说,“那样特别舒服。”
“在人们看来,只剩一对牛角,这显然微不足道。”耕牛也承认说。
“个头儿高一些看周围世界,毕竟更有意思。”马跟着感叹。
小姐妹俩趁着气氛缓和了,急忙打开画具盒,开始作画。玛丽奈特画驴,这回她特别当心,给驴画了四条腿。苔尔菲娜画马,在马蹄旁边画上一只大小合比例的公鸡。绘画进行的很快,鸭子非常高兴。肖像画完了,两头牲口看了表示完全满意。可是,驴还没有恢复失去的两条腿,马也没有长个儿。大家都失望极了,鸭子开始担心,他问驴至少缺两条腿的地方是否感到痒,问马十分感到皮肤有点发紧。没有,他们毫无感觉。
“还得等一等,”鸭子对小姐妹俩说,“在你们画牛的工夫,可以肯定,一切就会解决了。”
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每人画一条牛,她们从牛角画起,其余部分就根据记忆画,她们记忆还算相当准确,而且用灰色纸,画上白色的牛,显得很清楚。两条牛对他们的画像也非常满意,觉得像极了。可是,他们除了牛角,还是不存在。马和驴也一直没有预示恢复原状的丝毫感觉。鸭子难以掩饰焦虑的心情,他的好几支漂亮的羽毛失去了光泽。
“等一等,等一等。”他说。
过了一刻钟,还是毫无变化。鸭子瞧见一只鸽子在草地上啄食,就去对他说了两句话。鸽子飞走了,不一会儿又飞回来,落到牛角上。
“我看见一辆车驶到大杨树的弯道了,”鸽子说,“车里坐着孩子们的父母和一个男人。”
“是兽医!”小姐妹俩齐声叫起来。
不用说,只能是兽医,马车很快就要到了,也就是几分钟的事儿。动物们看到小姑娘恐惧的样子,想到她们的父母大发雷霆的情景,一个个心里都十分难过。
“喂,再加把劲儿,”鸭子说,“想一想这全怪你们,是你们太固执了。”
驴使劲摇晃,好恢复那两条腿;两条牛全身绷紧,以便显露原形;马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力图重新膨胀起来,但是都无济于事。可怜的动物们完全不知所措了。不大工夫,她们就听见马车在路上疾驰的声响,大家都不抱任何希望了。小姐妹俩脸色刷白,吓得浑身发抖,等待博学的兽医到了。驴十分痛苦,拐着两条腿走到玛丽奈特身边,开始舔她的手。他想请她原谅,对她讲一些温柔的话,可是他太激动了,一时讲不出话来,泪水夺眶而出,掉在画像上。这是友谊的眼泪。泪水刚落到画像上,驴就感到整个右半身很疼,同时恢复了四条腿。这对大家是个极大的安慰,小姐妹俩重又萌生希望。老实说,恐怕来不及了,马车离农舍只有一百米了。还是鸭子明白的快,他用嘴叼起马的画像,立即放到马的鼻子下面,正巧接着一滴眼泪。真是立杆见影,眼看着马身体长大,数十个数的工夫,他就恢复了往常的个头儿。马车离农舍还有三十米了。
牛动感情总是迟缓一些,她们在自己的画像前开始沉思。其中一头终于挤出一滴眼泪,在马车驶进院子的当儿,他恢复了形体。小姐妹俩差一点鼓起掌来,可是鸭子仍然愁眉不展,因为还有一头牛不存在。这头牛诚心诚意想变回来,只是他不好流泪,谁也没有看见他哭过。他怎么动情,怎么渴望把事情做好,也仅仅湿了眼角。
时间紧迫,马车上的人已经下来。狗按照鸭子的指示,跑去迎她们,以便拖延她们的时间;他热烈欢迎兽医,故意钻进兽医的双腿之间,把那家伙绊了个嘴啃泥。孩子们的父母发狠要打断狗的脊梁骨,他们满院子跑,想找根棒子。然后,他们才想到把兽医扶起来。这样一折腾,四、五分钟就过去了。
这工夫,小姑娘和动物们在牧场上都不安的注视着那头没有形体的牛的双角。可怜的牛虽然一心想哭,可就是挤不出眼泪。
“请你们原谅,我觉得我实在办不到。”他对小姑娘说。
一时间,大家几乎都泄了气。鸭子也没了主意。只有刚恢复形体的这头牛还基本镇定自若。他灵机一动,要给伙伴唱支歌,这是他们从前儿时一起唱的歌,开头是这样:
一头小牛崽,
正在吃牛奶,
牟,牟,牟,
一头小母牛,
又来吃小草,
牟,牟,牟。
这支歌的曲调柔和,似乎带点儿忧伤。果然,刚唱完第一段,盼望的效果就开始显露出来。没有形体的这头牛的两只角仿佛颤动一下,可怜的牲口连连叹了几口气,眼角终于有了一滴泪珠,但还是太小,流不下来。幸亏苔尔菲娜瞧见他闪着泪花,就用画笔尖接下泪珠,放到画像上。这头牛当即显露形体,又看得见摸得着了。真危险,小姑娘的父母陪着兽医,已经走到牧场边上。他们看见牛,看见四条腿站立的驴,已经重又挺立的高头大马,不禁瞠目结舌。兽医刚才摔了一大跤,心情正不好,这时冷笑一声,问:
“哦,这就是不存在的牛、丧失两条腿的驴、变的比兔子还小的马?看样子,他们碰到的小小麻烦,并不显得怎么难过。”
“真叫人莫名其妙,”小姑娘的父母讷讷的说,“刚才在牲口棚里……”
“你们是做梦了,再不然,就是你们美餐一顿,撑得眼睛发花了。我看你们倒是应该请个医生来。不管怎么说,不能让我白折腾一趟。哼!白折腾我可不成。”
小姑娘们可怜的父母垂下头,一再道歉,兽医的口气这才缓和下来,他指着苔尔菲娜和玛丽奈特又说:
“算了,看在你们两个漂亮女儿的份上,这回就原谅你们了。用不着观察她们多久,就会看出她们又乖又听话。对不对呀,小姑娘?”
小姐妹俩满脸通红,张口结舌,一声也不敢吭,但是鸭子却放肆的回答:
“啊,对呀,先生,没有比她们更听话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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