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掉转目光,看一看南方吧。
东吴在其后是如何取得和发展的呢?
首先,对这几年试作一个比较:
曹操完成了攻略北方的大业。
刘玄德则与其相反,不断处于逆境,从而不得不隐忍不发,苦苦地寻求生存之道。最后终于说服孔明走出草庐,得到了天下奇才。
曹操占据了面积广大的华北地区;刘玄德从山野中得到了一个伟大的人物。两者相比,孰大孰小,在没有看到结果之前,是不能轻易作出结论的。
在此期间,吴的发展,始终以文化领先,并不断地充实它的内容。
在先主孙策之后继位的孙权当时还非常年轻。他比曹操小二十七岁,比刘玄德小二十岁。
由于南方物产丰饶、交通便利,众多知识人才齐聚于此,使得江南文化异常繁荣,进而带动了军需、政治等方面的全面发展。
时为建安七年,即孔明初出茅庐前六年。
一艘美轮美奂的官船,桅杆上挂着许都官府的旗帜,从扬子江顺流而下。这艘船载着朝廷派遣的使者。
使者一行住入吴会的宾馆后进入城中,向孙权传达了曹操的旨意。
使者道:“由于阁下的公子年龄尚幼,故请让您的长子这次随我去许都,让他在朝廷接受教育。成人之后再担任官职,这是天子对阁下的一片关爱之心。”
从这段话的表面意思来看,似乎是非常荣耀的事情,但就其实质,毋庸置疑就是将孙权的长子当做人质。
吴国的孙权当然也深知其中奥妙,他恭恭敬敬地感谢朝廷的恩命之后,得体地回答:“这事容我同家人商量后再作决定。”
孙权巧妙地采取了拖延战术。
其后,曹操方面多次派人来催促孙权把长子送往许都。
此时的曹操拥有整个朝廷,具有绝对的权力,所以对于他的命令不能不一味地延宕敷衍。
“母亲,您看我们该怎么办?”
孙权最后不得不和母亲吴夫人商议此事。
吴夫人答道:“你的手下有众多良臣,为何不在这种时候召集群臣商议呢?”
孙权仔细一想,也认为兹事体大。关键的问题不在于长子的去留,而是如果拒绝把长子送入京城当人质,势必意味着与曹操的势力反目成仇。
于是,他在吴会的宾馆举行了一个大规模的会议,召集群臣商讨此事。
东吴的贤能之士几乎济济一堂,他们是:张昭、张纮、周瑜、鲁肃等宿将,还有彭城的严曼才、会稽的阚德润、沛县的薛敬文、汝南的程德枢、吴郡的朱休穆以及陆公纪、乌程的吾孔休等人。
曾被水镜先生与孔明并称为“伏龙凤雏”中的“凤雏”的庞统,当时也躬逢其会。
除此之外,与会的还有汝阳的吕蒙、吴郡的陆逊、琅琊的徐盛等人。一时间,群贤毕至,良臣如云,充分显示了吴人才济济、新人辈出的兴旺景象。
“现在曹操向我们提出了派人质的要求,其意在于把东吴作为普通的诸侯对待。如果派遣人质,就要向曹操宣誓服从。如果我们拒绝此事,就意味着与其敌对。现在我们正处于极其重要的十字路口。我们该如何应对,请各位毫无顾忌地发表意见。”
老成持重的张昭以会议主持人的身份,首先起身点明了会议的主题。
会场上,文臣武将相继起立发言。他们各抒己见,论说利弊,提出了种种不同的意见和看法。
有人说应该送长子去许都,也有人主张不该送。
会议最后形成了两派意见,讨论半天也没有结果。
“请允许我周瑜说句话。”
周瑜终于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第一次提出了发言的要求。
周瑜娶了先主孙策夫人的妹妹为妻,和孙策同年。虽然比孙权年长,但在诸位大将中是最年轻的。
“好吧,就让我们听听周瑜的高见,快说吧!”
人人侧耳倾听周瑜的发言。
周瑜起身说道:“请恕我僭越之言。我首先想起了当年楚国开创之事。最初楚国位于荆山之侧,只有不足百里的领地,实在微不足道。但是它聚集了贤能之士,终于打下了九百年的基业。现在我们不可同日而语。孙将军继承父兄之业,历时三代,兼辖六郡之众,兵精粮丰,铸铜煮盐。且民不思乱,将士劲勇,旌旗指处,所向无敌。”
“……”
第一次听到周瑜建言的人都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大多数人对他爽利的辩词和明晰的理论都露出意外的表情。
周瑜继续侃侃而谈:“因此,我们为何要如此害怕?难道现在有必要甘拜曹操的下风而向他献媚吗?如果送长子去许都,就等于承认我们东吴是他的附庸。如果他要召见主公,主公就以吴将军的身份不得不随时上京觐见。有时还须在丞相府屈尊陪伴,位阶不过一侯,且不能超出车数乘、马数匹的规定仪制。我堂堂东吴岂能受制于人,更何况端坐南面,实行天下的霸业一直是我们孜孜以求的梦想。我认为现在最好还是保持沉默,也不送长子入京,静观曹操的变化。如果曹操充分显示他真是汉朝忠臣且代表正义君临天下时,我们再开展外交活动也不迟。如果曹操暴露了暴虐的真面目,表明他不是忠于朝廷的宰相,那我们必须谋算天时,以实际行动来实现我们的远大理想。”
“说得对。”
“是这样的,要抓住时机。”
当周瑜说完回到座位上时,全场都被他的精彩言论所折服,一时出现了沉默的场面。
结果,众人取得了完全一致的意见。在这沉默中还引出了一件逸事。
那天,在帘后倾听会议辩论过程的吴夫人听了周瑜的一番话后,认为周瑜颇有气度,是个前途远大的年轻人。所以会后就当堂把周瑜叫到自己身边,亲切地叮咛道:“你和孙策同岁,比他只晚生一个月。所以我把你当做自己的儿子一样看待。今后你要好好地辅佐孙权。”
送长子进京的问题终于在沉默中被否决,结果不了了之。但这对于中央政府的权威,无疑带来了极大的伤害。
此后,曹操再也没有派使者南下江东。不难想象,他或许已经对东吴做出了重大的决定。
这是没有宣战的宣战,双方已在沉默中处于断交状态。
只有滔滔的长江水依然连接着相隔千里的许都和东吴两地。
建安八年十一月。
孙权为了扩张,急需出征。于是他准备率军讨伐荆州下属的江夏太守黄祖。
东吴调集大量兵船,满载着士兵溯江而上。
吴军军容威武,衣甲鲜亮,显示出吴地特有的壮观场面。
此次战役,首战于江上兵船的交战。
由于吴军占有绝对的优势,所以当时吴军的将士们都乐观地认为“黄祖之首,已如掌中之物”。
由于过于轻敌,致使战局发生逆转,当双方战斗由江上转移到陆战之后,吴军出人意料地遭到大败。
吴军最致命的打击是孙权损失了手下刚勇的大将凌操。因其孤军深入受到敌军的重重包围,结果被黄祖手下的大将甘宁一箭射杀,血洒沙场。
陆战的失败造成吴军士气低落,不得不撤军溃逃。在这紧急关头,出现了一位勇猛的吴国武将,一个豪情万丈的年轻人。
此人便是大将凌操的儿子凌统,当时还是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当他听说父亲在乱军中被敌人射杀的噩耗后,孤身一人闯入敌阵,从敌人手中抢回自己父亲的尸体。
孙权见此战况,认为对吴军不利,不得不决定尽早把军队撤回。
尽管如此,年未及弱冠的凌统一时声名大振,成为全军都知晓的知名人物。当时人们流传着这样一句口号:“欲取凌统名声,必上战场拼命。”
建安九年冬天。
孙权的弟弟孙翊被任命为丹阳太守,随后即去丹阳赴任。
也许是过于年轻的缘故,孙翊的性格非常暴躁刚烈,而且还是个大酒鬼。平时只要稍不如意,不管是手下的官员,还是普通的士卒,动辄打骂,绝不轻饶。
“我恨不得杀了他!”
“只要你敢下决心,我就助你一臂之力。”
丹阳的都督名叫妫览。他和对孙翊怀有同样怨愤的郡丞戴员暗中勾结,企图谋害孙翊,并派人秘密地监视对手的行踪。
但是,孙翊年轻刚烈,平时总佩带着利剑,颇具戒备之心,所以妫览等人一时无从下手,坐失了很多时机。
于是妫览和戴员二人又想出了一个新的计谋。他上书孙权,提出了讨伐山贼的请求。
孙策发回了同意的批示。于是妫览偷偷地和孙翊的大将边洪结为同党,向县令和诸位将领发出了召开评议会的请柬,并称评议会后还要举行盛大的酒宴。
孙翊当然不会缺席这样的会议,所以召开会议的时间一到,他就做好出门的准备,对妻子道:“我去开会了。”
他的妻子叫徐氏。
吴地虽然颇多佳丽,但徐氏在美人中更是个容貌超群的佼佼者,而且她自幼喜好易学,善于占卜。
那天,在丈夫出门之前,徐氏特地用易经占了一卦。
徐氏看了卦象后,一再对丈夫劝道:“刚才占了一卦,不知为何卦象显示今天出门不利,你还是设法找个借口不要去参加会议了。”
但孙翊却不以为然地拒绝了妻子的建议:“说什么傻话,这是我们男人开会议事,怎么可以不去呢?哈哈!”
孙翊漫不经心地离开了家门。
评议会结束后,照例举行了酒宴。孙翊在夜深的时候才离开会馆。当这个大酒鬼踉踉跄跄地刚走出会馆门外,事先约定好的边洪从暗处突然一跃而起,挥剑杀害了孙翊。
听到孙翊被害的消息后,唆使边洪犯罪的妫览和戴员却突然翻脸不认人。他们故作惊慌地给边洪安上“害主逆贼”的罪名,迅速逮捕边洪,并将其押赴街市斩首。
临刑前,边洪非常吃惊地喊冤道:“是他们违背了约定,这些坏蛋!他们才是杀人的罪魁祸首。”
但是边洪的喊冤为时已晚,叫声未绝,人头已经落地了。
妫览的罪恶还不止于此。他还怀有别的野心。
另一方面,孙翊的妻子徐氏见丈夫迟迟不归,心里暗吃一惊,“会不会如卦象中显现的那样发生了什么凶事?”
于是她在心里反复地祈祷着,但愿自己的占卜没有灵验。但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不踏实,而且发现今夜的灯火也显露出凶险的亮光。
“我的心为何会跳得这样快……”
她心神不宁地走出房帷,仰望着夜晚的星光。这时,突然看到一队士兵闯入中门,正朝步廊方向走来。
为首的一人问道:“你是徐氏吗?”
徐氏一看,问话人正是横刀相向的都督妫览。
妫览让士兵们留在后面,自己粗鲁地向前走了十几步,逼近徐氏的身边诡秘地说道:“夫人,你的丈夫孙翊今晚被他的部下边洪在会馆的门外杀害了,我已经立即派人逮捕了边洪,并押赴市内斩首示众。为孙大人报了仇,是我妫览代你报仇的。”
妫览故意提高嗓门,似乎要徐氏记住他的恩情。接着,他把话锋一转:“现在你也不要再悲伤了。从今以后,无论碰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妫览帮忙。现在我有事找你商量。”
妫览说着,一把抓住了徐氏的手,企图走进她的房间。
“……”
徐氏虽然一时感到茫然无措,但她轻轻挣脱了妫览的手,说道:“我现在什么事都不想谈。”
“还是进去吧!”
“四周都是别人的眼睛,还是等月末的晦日再说吧。”
妫览看到徐氏的眼中没有泪水,反而向他抛来了情意绵绵的媚眼,于是他会意地点了点头:“好吧,我那天一定来。”
妫览欣喜若狂地回去了。
妫览是个心怀鬼胎的恶徒,其实他很早就对徐氏的美貌垂涎三尺,时刻在暗中算计着以求一逞。
徐氏悲叹着办完了丈夫的葬仪。尔后,她偷偷地叫来了两个丈夫生前的好友。他们都是武士,一个叫孙高,一个叫傅婴。
徐氏对他俩哭诉道:“我不相信杀害我丈夫的凶手是边洪,真正的主兄是妫览都督。我这样说不是通过占卜来预知的,而是有实际的证据。现在对你俩说这些,我也羞于启齿。妫览这个逆贼挑逗我不守妇道,做出不义的苟且之事,还逼迫我做他的妻子。为了杀死这个害人虫,我假意与他约定晦日之夜在我家幽会。到那时候,以我的声音为信号,你们一起动手,帮我刺杀这个害我丈夫的仇人。请你们务必帮忙。”
两个忠义的朋友都是徐氏非常信任的可靠之人,他们听了徐氏的哭诉后都不由得悲泪盈眶,当即豪爽地答应了徐氏的请求。
于是,徐氏怀着亡夫之恨,发誓要为丈夫报仇,她一心等待着那天夜晚的到来。
妫览那晚果然如约而来。徐氏特意化了妆,还备了一桌精致的酒菜。
酒过三巡,妫览已有了微醺的感觉。他迫不及待地问徐氏道:“你能答应做我的妻子吗?”
妫览本性暴露无遗。他拔出利剑对着徐氏的胸口,逼着她就范。
徐氏微笑道:“妾是你的人吗?”
“那当然,你做我的妻子已是无可改变了。”
“不,你是杀害我丈夫的罪魁祸首!”
“什么?你说什么?”
徐氏突然一把抓住妫览的剑柄,拼命叫喊道:“为我丈夫报仇!傅婴、孙高!快出来杀了此贼!”
“来了!”
两名武士应声一跃而出,每人在妫览的背后狠狠地砍了一刀。徐氏也夺过妫览手里的利剑,一剑刺入妫览的脾腹。妫览在三方夹攻之下当场毙命。徐氏在妫览的血泊中伏地痛哭,她为丈夫的冤死而悲,也为今日亲自手刃恶徒,为丈夫报仇雪恨而流出激动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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