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到了小宝图书馆之后,古托有权看的那些书,可能牵涉到极多的秘密,不能大家一起看。那么,去了又有甚么作用呢?
不过这时古托既然这样要求,原振侠也不好意思再拒绝,他点了点头,算是答应。
在驶向小宝图书馆的途中,苏耀南说了最多的话,提出了很多问题。但这些问题,全是原振侠早在自己心中,不知问过了自己多少遍的,根本没有答案。
车子在图书馆前停下,五个人一起走进去。值夜班的职员,看苏氏三兄弟在这样的时间,同时出现,有点手足无措。
苏耀西向职员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忙碌,就带着各人,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当他们经过大堂的那些画像之前的时候,每一个人,都不约而同,向那幅初出世的婴儿画像,望了一眼。
他们都不出声。因为在酒吧中找到古托的时候,古托是赤着上身的,古托在接受盐水注射的时候,也赤着上身,所以,他们都看到过古托胸前的那块胎记。
那画中的婴儿,就是古托。这几乎在他们的心中,都已经是肯定的事了!
问题就是,画中的婴儿,究竟是盛远天的甚么人?
到了苏耀西的办公室之后,他先打开了一扇暗门。那暗门造得十分巧妙,要接连按下七个按钮,才能使之移了开来。
在暗门之后,是一具相当大的保险箱。苏耀西转动着键盘上的密码,道:“自从我当馆长以来,我还是第一次开启这具保险箱。”
号码转对了之后,他在抽屉中取出钥匙,开了锁。保险箱的门,显然十分沉重,他要用很大的气力,才能将之打了开来。
人人都以为,保险箱打开之后,就可以看到编号一到一百的书本了。在这以前,各人的心中也都在疑惑,觉得再珍贵的书,也不必保管得那么妥善!
但是,保险箱打开之后,各人都呆了一呆。因为他们看不到书,他们看到的,是一只相当大的金属盒子,足足占据了保险箱内的一半。苏耀西招了他二哥过来,两人一起把那金属箱子搬了出来。
那金属箱子一望而知,是用十分坚固的合金铸成的,放在地上,到人的膝头那么高,是一个正立方形的箱子。
苏耀西检查了一下,发现并没有甚么可供打开的地方,只有在一边接近角落部分,有一道缝。在这道缝的附近,刻着一行字:“开启本箱,请用第一号贵宾卡”。
苏耀西“啊”地一声,后退了一步,把那行字指给古托看。苏耀南道:“嗯,那张贵宾卡,原来是磁性钥匙。要是遗失了的话,恐怕没有别的方法,可以打得开这只金属箱了!”
古托一声不出,只是紧抿着嘴,取出了那张贵宾卡来。当他把贵宾卡向那道缝中插去之际,他的手不禁在发抖!
他心情紧张是可以理解的,他期望他身世的秘密,发生在他身上的种种怪事,都可以通过打开箱子而得到解决。要是万一打开箱子来,里面甚么也没有的话,古托真是不知怎么才好了。
由于他的手抖得如此之剧烈,要原振侠帮着他,才能把那张贵宾卡完全塞进去。塞了进去之后,发出一阵轻微的“格格”声响,那只箱子的箱盖,就自动向上弹高了少许。古托一伸手,就将箱盖打了开来。
那只箱子,自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内中装有强力的电池,使得磁性感应箱盖弹起。
古托一揭开了箱盖之后,只看到箱内有一个极浅的间格,上面放着一张纸,纸上整齐地写着几行字。苏氏兄弟一看到那几行字,就发出了“啊”的一声,原振侠向他们望过去,苏耀南低声解释着他们的惊讶:“这是盛先生的字,我们看得多了,认得出笔迹。”
原振侠已看出,那几行字是西班牙文,古托盯着看,旁人也看到了。那几行字是:“伊里安?;古托,我真希望你看不到我写的这几行字,永远看不到。如果不幸你看到了,你必定得准备接受事实。所有的事实,全在这箱子之中,是我亲笔写下来的。当你打开箱子的时候,不论有甚么人在你的身边,都必须请他离开,你一定要单独阅读这些资料。孩子,相信我的话,当你看完之后,你就知道我为甚么会这样叫你!盛远天”在署名之后,还有日期,算起来,那日子正是古托出世之后一年的事。古托发出了一下十分古怪的声音,一下子把那个间格提了起来,抛了开去。
取走了那个间格之后,箱子中,是钉得十分整齐的几本簿子,每一本有五、六公分厚,和普通的练习簿差不多大小。
古托不由自主喘着气,伸手去取簿子,原振侠向苏氏三兄弟使了一个眼色。三人知道原振侠的意思,既然盛远天郑而重之地说明,只准他一个人看这些资料,他们就不适宜在旁边。
苏耀西道:“古托先生,我们在外面等你,如果你有甚么需要,只管用对讲机通知我们!”
古托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只是用十分缓慢的动作,伸手入箱,把第一本簿子,取了出来。而原振侠等四人,也在那时候,悄然退了出来。
他们来到了办公室外的会客室,苏耀南道:“他不知道要看多久?”
苏耀东苦笑了一下:“不论他看多久,我们总得在这等他!唉!有几个重要的会议,看来只好改在小宝图书馆来进行了!”
苏氏三兄弟接着便讨论起他们的业务来,原振侠一句话也插不进去。他望向窗外,已经晨曦朦胧了。他道:“我现在回医院去,在上班前,还可以休息一下。古托要是找我,请通知我!”
苏耀南还想留他下来,原振侠一面摇着头,一面已经走了出去。
他回到了医院,只休息了一小时,就开始繁重的工作了。到了中午,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古托先生还没有出来,只吩咐了要食物。”
到他下班之前,苏耀西又在电话中告诉了他同样的话。原振侠回到了家中,到他临睡前,苏耀西的声音,听来疲倦不堪:“古托先生还在看那些资料!”
原振侠有点啼笑皆非,问:“他究竟要看到甚么时候?应该早看完了!”
苏耀西道:“是啊,或许看完了之后,他正在想甚么,我们也不敢去打扰他!”
苏氏三兄弟不但不敢去打扰古托,也不敢离去,一直在外面的会客室中等着。他们三个人,全是商场中的大忙人,这间会客室,也成了他们三个人的临时办公室,单是秘书人员,就超过了十个。
古托一直到第三天,将近中午时分,才推开门,缓步走了出来。
古托一走了出来,看到会客室中,闹哄哄地有那么多人时,他吓了一跳。而这时在会客室中的人,忽然之间看到一个面色惨白,双眼失神,头发不但散乱,而且还被汗水湿得黏在额上的人,摇摇晃晃,走了出来,也是人人愕然。尤其当他们看到苏氏三兄弟,一见那人出现,就立时甚么都不管,恭而敬之迎了上去之际,更是大为讶异。
古托只走了一步,看到人多,就向苏氏三兄弟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进办公室去,三人忙走了进去。
在会客室中,一个看来也像是大亨一样的人,不耐烦地叫道:“苏先生,我们正在商量重要的事情!”
苏耀东连头也不回,只是向后摆了摆手:“你不想等,可以不等!”
那大亨状的人脸色铁青,站起来向外就走,但是他还没有走到门口,就苦笑着走了回来,重重地坐了下来。他当然是有所求于远天机构的,以远天机构的财力而言,还会去求甚么人?
苏氏三兄弟进了办公室,看到那只箱子已经合上,所有的资料,自然也在箱子之中。古托的声音听来又嘶哑又疲倦,他道:“三位,我不能向你们多说甚么──”他说到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来我是盛远天的儿子,是我母亲知道怀孕之后,他们一起到巴拿马,生下我的。这就是他们那次旅行的目的!”
苏氏三兄弟互望着,一时之间,不知说甚么才好。
古托作了一个手势,续道:“远天机构的一切照常,我也仍然可以在那个户头中支取我要用的钱,我只改变一件事!”
苏氏三兄弟神情多少有点紧张,古托缓慢地道:“你们三位,除了支取原来的薪水之外,每人还可以得到远天机构盈利的百分之十──去年整个机构的盈利是多少?”
苏耀东不由自主,吞了一口口水道:“去年的盈利是九亿英磅左右。”
古托道:“你们每人得百分之十,我有权这样做的,你们请看!”
他说着,把桌上的一份文件,取了起来,交给苏氏兄弟。文件很清楚写着:“伊里安?;古托有权处置远天机构中一切事务。盛远天”苏氏三兄弟感激得说不出话来。古托向他们苦笑了一下:“我要去找原振侠,你们的业务太忙,我不打扰你们了!”
苏耀南连忙道:“古托先生,发生在你身上的那些怪事,你──你──”古托挥了挥手:“如果事情可以解决,我会告诉你们,如果不能解决,我看也不必说了!”
当他讲到这里之际,他神情之苦涩,真是难以形容,连声音也是哽咽的。苏氏三兄弟齐声道:“如果你要人帮忙,我们总可以──”古托摇头:“不必,我去找原振侠,你们替我准备车子,叫人搬这箱子上车,我要去找原振侠。”
他说着,就双手抱着头,坐了下来。苏耀西注意到,送进来的食物,他几乎连碰都没有碰过。箱子中的资料,当然已经给了他一定的答案,可是为甚么他看起来,更加痛苦了呢?
把远天机构每年的盈利,分百分之十给他们每一个人,这自然是慷慨之极的行动。但是他们三人都不是贪财的人,他们觉得有尽一切能力,帮助古托的必要!
他们望定了古托,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古托只是托着头,道:“你们照我的意思去做就是!”
三人叹了一声,苏耀南拿起电话,叫人来拿箱子,准备车子,接着,又打电话到医院,通知了原振侠。
原振侠在医院门口等了没有多久,一辆由穿制服的司机驾驶的大房车就驶来。司机打开后座的车门,原振侠看到古托正双手抱着头,坐在车中。古托身子没有动,只是道:“请上车,我有太多的话对你说!”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他的工作,是不能随便离开岗位的,但古托似乎完全不理会这一点。原振侠迟疑了一下之后,道:“古托,我得先去交代一下──”古托尖声叫了起来:“等你交代完毕,我只怕已经死了!你是医生不是?见到一个你可以救的垂死的人,你不准备救?”
原振侠叹了一声,没有再说甚么,上了车,坐在古托的身边。古托吩咐司机,驶到原振侠的住所去。原振侠“嘎”地一声:“我住的是医院的宿舍,照我现在这样的行为,非给医院开除不可!”
古托立时道:“我造一座医院给你,全亚洲设备最完善的!”
原振侠十分不满古托这样的态度,讥嘲道:“从甚么时候起,你对生命又充满热爱了?”
古托却不理会他的嘲弄,立即道:“在看了那么多的资料之后!”
原振侠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古托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那些资料之中,一定包含了盛远天的全部秘密,连发生在古托身上的怪事,一定也已经有了答案!
这是原振侠急切想知道的事,他盯着古托,希望古托快快把那几大本资料的内容告诉他。可是古托只是紧抿着嘴,过了半晌,他才道:“这些资料中所写的东西实在太多,我无法向你转述。只能告诉你一点,我是盛远天的儿子,是在巴拿马出世的。”
原振侠“哦”地一声:“那一定是他们那次长期旅行间的事,可是──”古托扬起了手,阻止原振侠再讲下去,只是道:“我需要你帮助,我们要一起去做一件近代人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所以,你需要了解全部的事实,那一箱资料,就在车后,你要仔细全部阅读!”
原振侠大感兴趣,忍不住转头向车后看了一眼,最好立刻就可以看到。
古托忽然又长长叹了一声,不再说甚么。车子到了医院宿舍门口,司机打开了车门之后,再打开行李箱,把那只合金箱子,搬进了原振侠的住所。
一进去,古托就打开了箱了,道:“全部东西全在里面,我只取走了一张遗嘱,说明我可以全权处理远天机构的任何事务!”
原振侠一面拿起了一本簿子来,一面望着古托:“你如何实施你的权力?”
他相当喜欢苏氏兄弟,所以才这样问了一句。古托把他处理的方法讲了出来,原振侠也很代古托高兴。
古托望着原振侠:“如果你答应帮我忙,不论事情办得成办不成,你可以得到远天机构每年盈利的百分之二十!”
原振侠摇着头:“古托,如果我答应帮你,或者是为了我自己的好奇、兴趣,或者是为了你需要帮助,或者是为了其他八百多个原因,但绝不是为了金钱。这一点,你最好早点弄明白!”
原振侠的话,说得已接近严厉了,古托在怔了一怔之后,由衷地道:“我弄明白了,对不起──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先借用你的浴室,再借用你的卧房,好好休息一下。我估计你看那些东西,至少要好几小时!”
原振侠挥了挥手,打开了那簿子来──自从他打开了第一页之后,古托做了些甚么,他根本不知道。他全副精神,全被那些记载吸引住了。
要说明一下的是,那箱子中的几本簿子,全是手写的文字。所谓“编号一到一百号”的书籍,只是一个掩饰。
那些文字,全是盛远天写下来的,可以说是他的传记,也可以说是他的日记。所有的记载,有的时候,十分凌乱,也有的时候,讲的全是一些日常生活上琐碎的事情,事业上的事,一点意义也没有。但是很多部分,却是惊心动魄,变幻莫测,看得人心惊肉跳,连气也透不过来。
等到原振侠终于抬起头来时,天早就黑了,古托在床上睡得正甜。原振侠的思绪极乱,他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闪灿的灯火。
盛远天的自叙,是需要经过一番整理,才能更明白他的一生。而他的一生,和古托身上发生的怪事,有着极密切的关系。
经过整理之后,盛远天的自述,有着多种不同的形式,有的是日记形式,有的是自传形式,有的是旁述的形式。
还要请注意的是,原振侠在看这些记载时的反应和他的想法,当时就表达出来,比较好些。所以把他的想法,用括弧括起来,凡是在括弧中的语句,全是原振侠的反应和想法。
以下,就是盛远天记载的摘要:我叫盛远天,在我开始执笔写下这一切的时候,所有发生的事,都已发生了。
人人都知道我是一个神秘的、富有的人,但我的出身极其贫穷。自小,在乡间的时候,就丧失了父母,在十岁之前,我是流落在穷乡僻壤的小乡镇间的一个小乞儿,曾经捕捉过老鼠来充饥。这一段日子并不模糊,但是距离现在太远了,所以并不值得多提,我只是说明,我的出身,是何等贫苦。
在以下的记述中,我所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的。由于这些记述,孩子,只有你一个人可以看到,而当你看到的时候,我又早已死了,所以我不必讳忌甚么。在记述中,你可以看到,我绝不是一个人格完美的人,我和世上大多数人一样,贪婪,拚命追求金钱、狠心、自私,几乎没有美德。
有时候我自己想想,我在一生之中,做了那么多有缺美德的事,极可能是和我童年时过度的贫困有关系。在我懂事以来,我所受的教育,其实只有一项:为了生存,为了不致于冻死、饿死,甚么事都要做。旁人挨饿,挨冻,不关我的事,重要的是我自己不能冻死、饿死!
虽然日后我无情无义,自私狠毒的目的,并不是为了求最低限度的生存,但是根本的观念,一定就是在那时形成的。
我无意为自己辩护,只是想你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和我所记述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到了我十岁那一年,一个人认作是我的堂伯,收留了我,不久,他就带着我到了美国。他是一个体格十分强壮,脾气十分残暴的人。他到美国是去做工,他带我到美国去的目的,究竟是甚么,我一直都不了解。或许,他觉得自己做工,没有知识,一辈子不能出头,所以想培养我,将来可以报答他。
在美国,我由十岁住到二十二岁,这是痛苦不堪的十二年。我的堂伯把我送进学校,在学校中,我受尽同学的欺负,又几乎每天要挨他的毒打。当我还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时,所挨的毒打之惨,讲出来没有人会相信,我只是咬紧牙关忍受着,绝没有哼过一声。
在美国中学毕业之后,我在一家工厂之中,找到了一份低级职员的工作。我的堂伯就开始靠我供养他,他又开始酗酒,脾气更坏。终于,在我二十二岁那年,我不再顾他,离开了他,不理他的死活,向南方逃走。
从那天晚上我离开他之后,我一直未曾见过他,后来也打探不到他的消息。
人生的际遇,有时真是很奇怪的。当我还只是一个小乞丐的时候,如果不是忽然有这个人,自称是我堂伯的话,我始终只是乡间的一个流浪汉,绝不可能远渡重洋到美国去,我的一生自然也不是这样子了。而如果我的一生不是这样,孩子,世上当然也不会有你,伊里安?;古托这个人!
某一个你完全不相识,想也想不到的人的一个莫名其妙,或者突如其来的念头,会影响到你的一生,这真是玄妙而不可思议的。
我向南方逃,由于我的体格很壮,又能吃苦耐劳,一路上倒不愁没有工作。当然,那全是低下的工作,我在肯塔基种过烟草,在阿拉巴马搬运棉花,也在密西西比河的小货轮上,做过水手。这样混了五年,我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典型的美国土着,有不少人还认为我是印第安人。
在我二十七岁的那一年,也是由于一个极度偶然的机缘,我又走上了另一种生活的道路。人生的变化,有时真是无法可以预测的!
事情是开始在一个小酒吧中。
小酒吧中乱糟糟,烟雾迷蒙,几乎连就在对面的人,都看不清楚。每一个人都被烟熏得半闭着眼──口倒是个个张得老大,方便向口中灌酒。
蹩脚音乐震耳欲聋,盛远天和一个年纪至少比他大十岁的吧女,就在这个小酒吧的一角调情。他认识那个老吧女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买”过她几次。那老吧女看来像是墨西哥人,有一对很深沉的眼睛,而更重要的,是她有超特的性技巧,所以尽管年纪大了,仍然可以在酒吧中混下去。
这个吧女有一个极普通的名字:玛丽,但是有一个不平凡的外号:“哑子玛丽”。
哑子玛丽真是哑子,哑得一点声音都不会出,也没有人知道她是哪里来的,玛丽这个名字,也是酒吧老板替她取的。在这种小酒吧中当吧女,会不会出声倒并不重要,只要她是一个女人,而且有超特的性技巧,自然会不断地有生意上门。
盛远天不是喜欢哑子玛丽,但是他正当青年,生理上需要泄欲。哑子玛丽能令他在生理上得到快乐,他也就慷慨地付给哑子玛丽更多的钱。
那天晚上,盛远天才领了工资,他买了一条相当廉价的银链子,银链子上有一朵粗糙的玫瑰花,也是银制的。当他们在一角,盛远天一手用力搓捏着她硕大但已经松软的乳房时,一手把那条链子取了出来,示意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
盛远天的意思,只不过是想玛丽高兴一下,在“服务”的时候,格外卖力而已。可是他却没有想到,玛丽一看到盛远天把链子送给她,立刻现出激动之极的神情来,双眼之中,泪花乱转,口唇剧烈地颤动着。看她的样子,是竭力想讲一些感激的话,但是却又苦于出不了声。
盛远天笑道:“那不算甚么,宝贝,那只是一点小意思,不算甚么。你喜欢的话,我可以买更好的东西给你!”
玛丽虽然一点声也出不了,可是她会听。当她听得盛远天那样说的时候,她的神情更是激动,可能在所有的顾客之中,从来也没有人对她那么好过,所以她一面泪如雨下,一面抱住了盛远天,哭了起来。怪的是,玛丽哭得那么伤心,可是她在哭的时候,也是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旁边有人看到了这种情形,有的起哄道:“盛,把哑子玛丽娶回去吧!”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也有人叫:“那可不行,他娶了哑子玛丽,我们就少了许多乐趣!”
也有的人道:“不一定,也许盛肯把玛丽──”在这种小酒吧中,所有的话都是粗俗不堪的。尤其当涉及到哑子玛丽的时候,每个人都近乎虐待地,尽量用言语侮辱着她,因为人人都知道她不会还口。
盛远天有点恼怒,大声喝道:“每一个人都住口!”
有几个人立时道:“不住口怎么样?当我把玛丽两条大腿分开来的时候,你──”事情演变到了这种地步,唯一的发展就是打架了。打架在这种小酒吧中,也是家常便饭,一对一的打,在三分钟之内,就可以扩展成为全酒吧中所有人的混战。
盛远天也打过不少次架了,他见到面前有人,就挥过拳去,不知道打了人家多少拳,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之后,才在迷迷糊糊之中,被一个人从酒吧的后门,拉了出去。到了那条小巷子中,盛远天才看清,拉他出来的,正是哑子玛丽。
盛远天抹着口角的血,向玛丽笑了一下。玛丽流完眼泪之后,脸上的浓妆全都化了开来,使得她看来有相当恐怖的感觉。
盛远天想挣脱她,可是她却把盛远天抓得十分紧,而且还拉着盛远天开步奔去。
盛远天一面抹着汗,一面由得玛丽拉着。年轻而做着粗重工作的他,心中只想着等一会如何在玛丽的身上,发泄他过剩的精力。
玛丽拉着他转过了几条小巷子,其间经过了几家廉价的小旅馆,那本是他们这种身分的男女最佳幽会地点。可是玛丽只是向前奔着,一直到了一幢十分残旧的屋子之前,才停了下来。
盛远天惊讶地问:“这是甚么地方?”
玛丽并不回答,只是指了指自己,看来,她是在说这是她的住所。盛远天心想,玛丽多半是想省那一元二角的旅馆费,就跟着她走了进去,上了一道狭窄的楼梯之后,进入了一间其小无比的房间。那房间小到了放下了一张单人床之后,门就只能打开一半!
玛丽推盛远天进了房间,自己也闪身进来,关上了房门,一关上门,她就开始脱衣服。盛远天尽管奔得在喘气,但也迫不及待地脱起衣服来,可是玛丽一看到他脱衣服,却作了一个手势,制止了他。盛远天愕然,不知道她要干甚么,而玛丽已在枕头下,取出了一柄锋利的小刀来,那令得盛远天吓了一大跳!
生活在盛远天那样的阶层中,盛远天自己的裤袋中,也常带着锋利的小刀。可是他一看到玛丽拿出来的那柄小刀,他也不禁骇然。
小刀只有十公分长,套在一个竹制的刀鞘之中,竹刀鞘上,好像还刻有十分精致的花纹。而当玛丽自鞘中拔出那柄新月形的小刀来时,盛远天只觉得眼前一凉,那柄小小的刀,竟可以给人带来一股寒意!一种接近浅蓝色的刀锋,一望而知锐利已极!
盛远天陡然吸了一口气,摇着手:“玛丽,这柄小刀子看来很锋利,可不要开玩笑!”
玛丽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开玩笑,相反地,她的神情,还极其庄重。在一个年华老去、出卖肉体的吧女脸上,现出这样庄重到近乎神圣的神情来,如果不是盛远天又感到她神情中带着几分邪异的话,盛远天几乎会笑出声来!
玛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那柄小刀咬在口中。
盛远天在这时,真的不知道会发生甚么事。他向后退出一步,可是房间实在太小,他退无可退,他只好垂下一只手,使之接近枕头,以防万一玛丽有甚么怪异的举动时,就抓起枕头来,先挡一挡再说。
玛丽在咬住了小刀之后,她本来已经脱去了上衣,这时又解开了乳罩,把她的一双豪乳露了出来,向着盛远天,作了一个十分怪异的笑容。
盛远天并不是第一次看到她的身体,只是讶异于她这时的动作十分怪。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将盛远天看得几乎要昏了过去。
玛丽在露出了乳房之后,陡然自口中,取了咬着的小刀来,一下子就刺进了她自己的左乳之中!她的动作又快又熟练,倒像是她做惯了这个动作一样。
盛远天想要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更令得盛远天愕然的是,当她把刀刺进了自己的乳房之后,还向盛远天望过来,笑了一下。那一下笑容,充满了诡异和幽秘,令得盛远天陡然一呆。
紧接着,玛丽把那柄小刀,移动了一下。由于那柄小刀是如此锋利,立刻就在她的乳房上,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涌了出来。虽然玛丽的肤色十分黑,但是血涌了出来,总是怵目惊心的。
盛远天叫了起来:“天!玛丽,你在干甚么?”
玛丽用动作回答了盛远天的问题。她继而用刀尖一挑,自她乳房之中,挑出了一样东西来,那东西上还沾满了血。
盛远天在一时之间,也看不清那东西是甚么,只觉得那东西十分小,大约和一个橄榄差不多。玛丽把那东西,放进了口中,吮干了上面的血。奇的是她乳房上的伤口,血并没有继续涌出来。
她抛开了小刀,把那自她乳房中取出来的东西,用双手托着,又现出诡异而虔诚的神情,向着盛远天走了过来,把双手伸到盛远天的眼前,她的神情像是中了魔魇一样。
盛远天低头看去,看出那东西是一个人形的雕刻品。不知道是甚么刻成的,看来是属于中南美洲一带土人的制品。
要不是盛远天亲眼看到,那东西是从玛丽的乳房中割出来的话,他根本不会多看一眼。
这时候,盛远天仍然不明所以,看样子,玛丽是要将那东西送给他,他就伸手拈了起来。玛丽吁了一口气,作着手势,盛远天勉强看懂了,那东西是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被藏进她乳房中去的。
这真是匪夷所思到极点的事,这看来简陋粗糙的雕刻物,是甚么重要的东西?竟然秘密到了要收藏在一个少女的乳房之中!
盛远天心中充满了疑惑,想问,可是玛丽根本不能出声,盛远天只好看她作手势。玛丽的神情十分坚决,要他把那个雕刻品挂在胸前。
盛远天的胸前,本来就有一条项链,挂的是一只银质的十字架。在他点了点头,表示接受玛丽的馈赠之后,玛丽就把他的项链取下来,取出了那只十字架,自窗口抛了出去,又把那小雕刻品穿上,再挂在盛远天的项间。然后,后退了一步,向盛远天作了一个十分古怪的手势。看起来,像是她的双臂,像蛇一样纠缠在一起,看她的神情,像是对盛远天在行礼。
盛远天全然不知道玛丽在做甚么,他只觉得玛丽的行动怪异莫名。
当然,在那时,他再也想不到,在下级酒吧里,为玛丽打了一架,会使他今后的命运,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当时,他只是关注着玛丽的伤势。可是玛丽反倒若无其事,只是扯破了一件衣服,把她自己的胸脯扎了起来。
盛远天感到相当疲倦,就在玛丽的床上躺了下来,玛丽睡在他的旁边。
第二天,盛远天醒来时,玛丽不在,盛远天也自顾自离去。接下来好几天,盛远天都到酒吧去,可是从此,没有人再见过哑子玛丽。
像哑子玛丽这样的小人物,在茫茫人海之中,消失得像泡沫一样,是根本不会有人注意的。开始几天,酒吧中还有人提起她的名字一下,但不到一个星期,早已没有人记得了。只有盛远天,曾到过她的住所去一次,也没有见到她。
盛远天也渐渐把这个玛丽忘记了,不过玛丽送给他的那个小雕像,他一直悬在胸际,他也未曾予以特别注意。而当他注意到那个小雕像有特异之处时,已经是在大半年以后的事情了。
(在这里,要说明一下的是,盛远天的记载十分详尽,对他的生活发生如何变化,变化的因缘如何,都记得清清楚楚,可以说是一部中国人在美国社会中,挣扎求存的纪录。如果详细写出来,也十分有意思,但是和整个故事的关连却不大,所以全都节略了。)在这大半年之中,盛远天的生活变化,简单来说如下:他在一个月之后,跟着一批人,离开了美国,到中美洲的巴拿马,在巴拿马的运河区中工作,因为那里的工资比较高。
在巴拿马运河区住了将近六个月,有一天晚上,他奉雇主之命,送一封信到一家旅馆去。收信人的名字是韦定咸,或者正式一点说,是韦定咸博士。
韦定咸博士是一个探险家,虽然是白种人,可是由于长期从事探险工作的缘故,他的肤色,看来几乎和黑人差不多。
盛远天送信去的时候,韦定咸在他的房间中,正和一个身形矮小的当地人,在发生剧烈的争吵,用的是当地语言。盛远天在巴拿马已住了六个来月,也很懂西班牙语了。
韦定咸博士在收了信之后,给了盛远天相当多的小费。要是盛远天收了小费,信也送到了,转身就走,那么,就甚么事也没有了。
可是在这时候,他却略停了一下。令他停下来的原因,是由于在一只行李箱上,放着一具三十公分高的雕像。那雕像看起来十分眼熟,盛远天一时之间,还想不出在甚么地方见过,所以多看了两眼。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韦定咸博士在骂那当地人:“你答应我,可以找到她的,也收了我许多费用,忽然回答我一句找不到了,这算是甚么行为?”
那当地人苦着脸,连连鞠躬:“博士先生,我也没有办法。我已经打听到,她到了美国,在一家小酒吧混,酒吧老板替他取了一个名字叫玛丽。”
盛远天在看了那雕像几眼,仍然想不出在甚么地方曾见过,刚准备离去之际,忽然听到那当地人这样说,他不禁陡然震动了一下。
世上叫玛丽的吧女,只怕有好几千个,盛远天这时还未曾想到他们在谈的,会是哑子玛丽。他只是突然想起来了,他感到那个雕像很熟,是因为那雕像和玛丽割破了她自己的乳房,取出来送给他的那个小雕像是一样的,只不过放大了许多,所以一时之际,认不出来而已。正由于他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又停留了一会。
这时,他听到韦定咸在怒吼道:“既然有了她的下落,就该去找她!”
那当地人哭丧着脸:“我去找了,可是当我去到那里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她根本不会发出任何声音来,自然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盛远天听到了这两句话,他实在忍不住了。虽然他知道他只是送信的小厮,在这种场合下插口,是很不礼貌的事,但是他还是忍不住道:“先生,你说的是哑子玛丽?”
那当地人陡然转过身来,紧盯着他,神情看来像是当他是大救星一样:“你知道哑子玛丽?求求你告诉我她在哪里,韦定咸先生要杀了我哩!”
韦定咸也神情专注地望着盛远天,盛远天的神情很无可奈何,道:“半年之前,我倒是和她每晚见面的,可是现在,我不知道她在甚么地方!”
当地人苦叹一声,韦定咸却像是受了戏弄一样,陡然之间,怒气勃发,一跃向前。他看来已有五十出头年纪,可是向前扑过来的架势,却还矫健的像一头美洲黑豹一样。
盛远天绝未曾想到,像韦定咸博士这样的上等人,也会忽然之间动起粗来,所以连躲避的念头都未曾起,一下就被抓住了胸前的衣服。韦定咸的神情,看来又焦急又凶狠,抓住了盛远天的衣服,吼叫着:“你见过她?你替我把她找出来!”
盛远天又是吃惊,又是生气,他觉得对方实在不讲道理之极了。所以,他也顾不得自己和对方身分悬殊,争吵起来一定是他吃亏,他用力一推韦定咸,同时,自己的身子,也挣了一挣。
可是韦定咸把他的衣服抓得十分紧,在一推一挣之下,盛远天身上那件衣服,“刷”地一声,被扯下了一大幅来。盛远天心想这个博士简直不可理喻,正准备后退之际,忽然看到韦定咸双眼发直,盯在他的胸口上,连眼珠都像要跌了出来一样!
韦定咸在刹那之间,神态变得这样异特,令盛远天吃了一惊,不知道他下一步准备怎样。他正想转身逃出去之际,韦定咸陡地叫了起来:“别动,站着别动,看上帝的份上,求求你站着别动!”
盛远天心中苦笑了一下,站定了不动,韦定咸的视线,仍然紧盯在他的心口,而且急速地喘着气。在那一刹间,盛远天的心中,由于对方的神情实在太怪异,他甚至闪过了一个十分滑稽的念头──这位韦定咸博士,不会是一个同性恋狂吧?
韦定咸接下来的动作,令盛远天也感到自己这样想太可笑了,因为他立时知道了韦定咸的目标物是甚么。韦定咸自口袋中,取出了一枚放大镜走近盛远天,凑着眼,通过那放大镜,全神贯注地,看着盛远天项际所悬着的那个小雕像!
他看得如此仔细,而且看得如此之久,又一直在喘着气。盛远天被他喷出来的气,喷在胸口上,弄得很不舒服。
韦定咸足足看了五分钟之久,才直起身子来。当他直起身子来的那一刹间,他的神情,像是不知道应该如何才好,想说话,可是开了口几次,又没有说出甚么来。
当他终于说出话来之际,却又不是对盛远天说的,他向那当地人挥了挥手,道:“这里没有你的事了,你滚吧,记得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
一直在愁眉苦脸的那个当地人一听,大喜过望,连声道:“一定不会再让你见到,韦定咸先生,再见了──不,不会再见了!”
他像是一头被人踩住了尾巴,才被松开的老鼠一样,逃了出去。
在那当地人走了之后,韦定咸向盛远天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他坐下来。然后,他转身,走向写字台,打开了一个公文袋。
盛远天并没有坐下来,他只是在迅速地转着念:那个小雕像──韦定咸一看到了那个小雕像,就变得这样失魂落魄,一定是这个看来绝不起眼的小雕像,有着甚么重大的关系在!
盛远天这样想,一大半原因,自然是由于他是亲眼看到,哑子玛丽用锋利的小刀,剖开了她自己的乳房,将那小雕像取出来的缘故。
盛远天这时想到的是:韦定咸如果要这小雕像,自己应该如何应付呢?
盛远天还没有想出应付的办法,韦定咸已经转过身来,手中拿着一张支票,来到了盛远天的身前,道:“这是你的!”
盛远天低头向支票一看,当他看清了支票上的银码之际,他不禁低呼了一声:“我的天!”
支票上的数字,写得清清楚楚,是美金五万元。在那一刹间,盛远天看到的,不但是那个数字,而且透过了那个数字,他看到了房屋,店铺……一切生活上的享受!那时的物价低,这张支票,可以在美国南部,换一个相当具规模的牧场了!
盛远天盯着支票,那数码太吸引人了,令得他一时之间抬不起头来。他听得韦定咸道:“这是你的,你把项间的那东西给我。”
一个“好”字,已经在盛远天的喉际打着滚,快要冲出口来了。然而盛远天毕竟是一个聪明人,在那一刹间,他想到:韦定咸一下子就肯出那么高的代价,那证明这个小雕像,一定是极有价值的东西。自己虽然对这小雕像究竟有甚么用处,一无所知,但是韦定咸是一个学识极丰富的人物,他一定知道这小雕像的真正价值的。
眼前自己所得的,固然已是一笔大数目,但是又焉知不能得到更多?
当他想到了这一点之际,他缓缓抬起头来,道:“不!”
韦定咸博士看来是脾气十分暴烈的人,不过盛远天不怕,带他到美国来的那个堂伯,脾气更坏,盛远天有应付坏脾气人的经验。韦定咸博士一听得盛远天拒绝了他,立时暴跳如雷,吼叫道:“你看看清楚,这是五万元!小子,你一辈子从早工作到晚,也赚不到这一半!”
盛远天十分镇定,道:“或许是,但玛丽给我的这个东西,十分神秘,一定有不止值五万元的用途!”
韦定咸吸了一口气,盯着盛远天,样子像是要将他吞了下去一样,盛远天一点也不怕地望着他。韦定咸过了好半晌,才叹了一声:“好,你要多少?”
盛远天道:“我们不妨坦白些,玛丽在给我这东西时,是割开了她的乳房取出来的!”
韦定咸发出了一下惊叹声:“真想不到,原来是这样收藏法的,真想不到!”
盛远天又道:“我不知道那有甚么用,也不知道它价值何在,我的条件是,由这东西可能得到的所有利益的一半。”
盛远天说完之后,盯着韦定咸,韦定咸也盯着盛远天,两人都好半晌不说话。接着,韦定咸“哈哈”大笑了起来,用力拍着盛远天的肩头,道:“好,小子,好!我接受你的条件,反正世界第一富翁,和世界第六富翁,并没有多大的分别!”
盛远天呆了一呆,一时之间,他还不知道对方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但是他立即明白了:这个小雕像,关系到一笔钜大的财富,如果韦定咸一个人得到了,他就是世界第一富翁,而分了一半给他之后,还可以是世界第六富翁!盛远天对自己刹那之间的决定,可以有这样的后果,欣喜若狂。
他喘了好一会,才问:“那……是甚么?是一个……巨大的宝藏?”
韦定咸“嗯”地一声:“你的头脑很灵活,我喜欢头脑灵活的人。不错,那是一个宝藏,小子,你放弃了五万元,可能得到五千万,也可能甚么都得不到,再加赔上性命!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韦定咸说得十分诚恳,听起来,不像是在恐吓。盛远天也早就下定了决心,所以他道:“我愿意赌一下!”
韦定咸点点头,向着盛远天伸出手来。盛远天把那小雕像取了下来,交给韦定咸,韦定咸又仔细看了半天,才道:“这个小雕像,是从海地来的,用当地的土语来称呼它,它名字是‘干干’。土语的音节大都很简单,重复的音节也特别多,‘干干’的意思,就是保护,这是一个守护之神。”
盛远天用心听着,他指了指行李箱上那个大雕像。韦定咸道:“那是仿制品,仿制得也算是不错的了。在海地共和国的山区中,住着不少土着,有两个族,是最大的,这些大族,都精于巫术──”他讲到这里,望向盛远天,盛远天道:“我听说过,海地的‘巫都’是举世知名的。听说他们甚至有办法,念了一种咒语之后,可以驱使尸体下田去耕作!”
韦定咸点了点头,神情变得严肃,语调也相当缓慢:“对于神秘的巫术,我所知不多,但是‘干干’却是巫师权威的象征!”
盛远天大是奇怪,“哦”地一声,他想问:如果是那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在一个低级酒吧的吧女体内呢?不过他没有问出来,只是听韦定咸讲下去。
韦定咸道:“为了这个小雕像,不知曾死了多少人,死的,全是出色的巫师。”
盛远天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这小雕像一直挂在他的心口,他再想也想不到,它会有那样的曲折神秘。
韦定咸又道:“守护之神,是一种象征,守护的,是一个传说中的宝藏。在西印度群岛,巫术盛行了将近一千年,精通巫术的巫师,是有着至高无上权威的人物,据说远在南美洲各国的重要人物,也常常飘洋过海,来请海地的巫师为他们施术。当然,这些人全都携着极贵重的礼物。而巫师本人,认为他们精通巫术,是天神赐给他们的力量,所以他们收到的礼物,自己并不享用,都存储起来,献给天神。年代久远,积累起来的各种宝石、黄金,据一个曾看到过的人说,世上没有一个宝库,有更多的珍宝!”
盛远天吸了一口气,那实在太吸引人了,一个属于历代巫师的宝库,他的气息不由自主急促了起来。韦定咸瞪了他一眼,像是在告诫他:别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
盛远天自然也知道,这样的一个宝库,在当地人们的心目之中,是属于天神的,一定受着极其严密的保护。要将之据为己有,当然不是容易的事!
韦定咸托着那小雕像,道:“这是守护之神,本来两大族的巫师,每十年一次,轮流执掌,执掌着守护神的那一族,在执掌期间,可以享受到很多利益。所以,不知从甚么时候起,十年轮流的执掌制度,受到了破坏。自从第一次,利用巫术和武力,抢夺守护神成功之后,这个小小的雕像,就一直在鲜血和生命之中转手。两大族的巫师,为了使自己能得到守护神,精研巫术,这是海地的巫术越来越盛行的缘故。”
盛远天听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一句:“博士先生,世上有巫术这回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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