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牛一听得原振侠这么问,长叹了一声,怔怔了半天不出声。然后,他才道:“那是厉先生吩咐的。”
原振侠摇摇头:“厉先生没有理由作这不近人情的吩咐,那太不合情理!”
陈阿牛道:“当时,我也和他激烈地争辨过,这是我一生之中,唯一的一次,和他在学术之外的事,发生争执,可是,最后我却不得不听他的话,非但人不去,连电话也不打给他。”
原振侠惊讶万分:“为什么?”
陈阿牛欲言又止,原振侠看出他神情很为难,虽然好奇心强,但也决不会因为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去强迫他人说什么,所以,他在了一句之后,已做了一个手势,表示如果不想说的话,千万不要免强。
陈阿牛吸了一口气:“厉先生的理由很怪,可是,却也很合理。”
他讲到这里,又顿了一顿:“他说,有一件事,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好几次,想对我说,结果还是没有说。我知道他指的,就是那件事。他说,他知道这次自己一进医院,绝对没有再出来的机会了,一个人心中有一件事,从来未曾对人说过,我又是他唯一的诉说对象,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在他临死之前见到了我,就会对我说出来,所以不准我去见他!”
原振侠用力一挥手:“那更不合理,他如果觉得要说出来,那就说出来好了!”
陈阿牛叹了一声:“问题就在这里,厉先生说,他经过几百次详细考虑,结果还是不把这件事就出来的好,所以他绝不让我去看他。”
原振侠闷哼了一声,心头的纳闷,自然也达到了顶点,心中暗骂厉大遒这个人,婆妈得过了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又想说,又不想说!
他想了片刻,自然茫无头绪,又问:“厉先生说,他有一个儿子,他又杀死了犹儿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阿牛皱起了眉:“是,我也听他提起过几次,多半是在心情极差的时候提起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能是他心理上——”
接下来,陈阿牛讲了一连串心理学上的名词和形成这种情形的因素,其流利和纯熟的程度,决不在任何一流心理医生之下。
陈阿牛的结论是:“可能那是由于他没有儿子,觉得是人生中一大缺陷,所以在晚年产生了一种心理上的幻觉。可能是!”
原振侠虽然是医生,但不是心理专家,自然只好接受陈阿牛的医见,他想了一想,道:“前几天,我见到了冯森乐博士——”陈阿牛“啊”的一,现出了一种非常奇特的神情来,原振侠觉得他的神情有点奇特,但却没有追究下去,他想到的是,陈阿牛既然不断在学着新的医学,自然知道博士的名字,觉得惊奇,也就是很平常的事了。
原振侠继续道:“原来,在德国医学院的时候,冯森乐博士和厉先生是同学。”
陈阿牛“嗯嗯”地应着,有点心不在焉,看来他早已知道那么一回事,自然,当厉大遒开始向他灌输医学界知识时,陈阿牛经过一定的教育,已经是一个相当有识见的人了,厉大遒在德国学医一事,,自然不必瞒他。
本来,原振侠想告诉陈阿牛,厉大遒当年,曾有突然辍学之举,但陈阿牛忽然现出一种相当古怪、看来像是热切想知道答案的神情来,问:“冯森乐……他到本地来干什么?”
原振侠怔了一怔,未曾料到陈阿牛会对冯森乐博士来本地的目的那么有兴趣,他在院长那里,知道博士东来,有着替某国政要改善健康的责任,但院长又告诉他,这是秘密,不能对别人说,所以他一怔之后,立即道:“纯粹是度假!”
原振侠总觉得这时陈牛的神态,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可是却又想不出是由于什么来,他只好道:“是,我和博士,说及了许多有关厉先生的事。”
陈阿牛又急急地道:“他有没有说起……”
可是,他无头无脑地讲了半句之后,又不再讲下去了,顿了一顿,才道:“他……不准备在本地找一个人?”
这句话,更加莫名其妙,一时之间,原振侠连他这样问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回答了,只好睁大了眼望定了他。
陈阿牛用力挥了一下手:“算了,别理它。”
原振侠有点不高兴,陈阿牛的神态,明明说明了他有什么话,不肯爽直地说出来,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所以他闷哼了一声:“陈先生,我以为我们可以成为很谈得来的朋友!”原振侠这样讲,当然是讽刺他有话不直说,陈阿牛也分明听懂了,可是他立即岔开了话题:“厉先生在德国的时候,学业一定是很杰出的了?”
原振侠“唔”了一声:“是,不过,他忽然什么话也没说,就离开了德国,你知道原因?”
陈阿牛立时摇了摇头,沉默了片刻,才报歉地一笑:“原医生,我是有些事瞒着你,但因为那是有关于另外一个人的名誉,所以我才不说的。”
原振侠的心中,本来确已有相当程度的不满,但这时陈阿牛既然已向他这么说,而且说得如此坦诚,他心中的不快自然一扫而空。他伸手在陈阿牛的肓头上拍了两下,表示他并不在意。
陈阿牛道:“开保险箱的时候,我再和你联络!”
原振侠答应着,上了车,他看到直到自己驶远了,陈阿牛才走回那幢屋子去。
一路上,原振侠想起陈阿牛这个人,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本来是一个乡下孩子,如果不是遇到了厉大遒的话,现在当然只不过是个普通的农民,可是如今……如今说他是什么好呢?毫无疑问,他是一个伟大的医学家,虽然他一点临床的经验都没有。
原振侠自然也作了种种设想,设想厉大遒在那保险箱中放了些什么,可是全然不得要领,当他的车子驶进医院的范围中时,看到院长驾车直冲了出来。
院长平时很少自己驾车,而且他最反对开快车,可是这时,他的车子横冲直撞而来,原振侠连忙扭转驾驶盘,两辆车子交错而过时,车身已经互擦了一下,发出了一下刺耳难听的摩擦声来。
这一下意外,已经是意外之极了,可是接下来,院长的行动更怪,他陡然地停了车跳下来,又伸手拉开了原振侠的车门。
原振侠想分辨几句,刚才的意外全不是自己,可是院长打开了车门之后,竟然一下子就进了车厢,急急道:“快……快开车!”
原振侠愕然:“开车到什么地方去啊?”
院长这才连连喘着气,他看到已有很多人围了上来,挥手:“先开出去再说!”
原振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倒车,转了一个弯,车子又驶出了医院的大门。直到这时,坐在原振侠身边的院长这才伸手抹了一下汗:“糟糕,冯森乐博士叫人绑架了!”
他一面说,一面按下了车窗,转过脸去,向着车外,声音苦涩:“绑架的歹徒说认识我,见到了我,就会和我们接触!对不起……我心慌意乱,不会开车了,把你拖了进来。”
在原振侠的经历之中,绑架这种罪行算是小事件,他并不在意,只是奇怪是什么人绑架了博士!他保持着中等速度行驶,问:“是怎么知道博士出了事?警方通知你?”
院长摇着头:“不,电话,先是歹徒条来的,在电话中,我也听到了博士的声音,要我一定去见一见他、救他,所以我才慌乱地开了车子出来!”
原振侠听了,仍然莫名其妙,无法在院长简单的叙述中听出什么来,他又问了几句,可是院长也说不出更多的情况来。
原振侠只好仍然向前、漫无目的地驶去,在十分钟之后,他就看到一辆黑色的大车子,显然是跟在自己的后面。这时,原振侠心中陡然一亮,想起几天之前他和博士分手的时候,仿佛觉得在一辆黑色的车子,跟踪着博士的车,只不过当时完全未曾在意而已。
原振侠一面想着,一面道:“已经有人跟踪我们了,我想驶向静一点的道路上去,好让他们下车,和我们联络。”
院长频频抹汗:“我没有主意,随便你吧!”
原振侠驾着车,转了几个弯,那辆黑色大房车果然一直跟在后面。
原振侠把车子驶进了一条僻静的街道,停了下来,后面那辆黑色大房车也停了下来。车门开处,下来了一个中年人,来到原振侠的车旁,躬身道:“请下车,我负责送去见冯森乐博士!”
院长是一生之中,第一次经历这样的阵仗,连声音都变了,一面连声答应,一面斜眼向原振侠望来,一副求助的神色。
原振侠定了定神,向车外的那中年人道:“我是原振侠医生,博士一定也乐于见到我!院长也需要我陪他!”
那中年人呆了一呆,仿佛自己也不能决定,作了一个稍等一下的手势,又走回大车,打开车门,像是在向车中的人请示什么。
原振侠趁机,向院长急速地道:“镇定些,看来,不像是简单的绑架,镇定些!”
院长才点头答应,那中年人又走了过来,道:“原医生可以一起去,请两位下车!”
原振侠和院长下了车,院长惊慌得连站也站不稳,原振侠想去扶他,可是那中年人却已抢先一步,扶住了院长,来到了那辆黑色大房车之前。
原振侠一来到了对方的车前,就先看了一眼对方的车牌号码,记在心中,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了那中年人打开了车子前面的车门,示意院长坐在司机的旁边。
原振侠怔了一怔,一般来说,院长的地位比较高,尤其是这样的豪华大房车,应该让地位高的人,坐在后排座才对。
原振侠刚想出声,那个中年人已道:“原医生,请你坐在后面。”
他的语气虽然十分客气,原振侠却感到,不听他的安排,只怕会节外生枝,所以也没有说什么,就伸手去开后排的车门。一打开车门,他不禁又呆了一呆,在大房车的后座位上,早已有一个人在。这本来也不意外,因为那中年人曾走回车子,请示过了之后,才准他和院长一起去见博士的,可知车中当然有人。但是令原振侠感到意外的,坐在车后面的那人,是一个俏丽之极的妙龄女郎!
当原振侠打开车门时,那女郎也正转过脸,向他看来,明眸皓齿,一股清丽,逼人而来。那是一个俏美之极的女郎,肤色腻白如玉,身材高挑,脸型充沛了古典的娇婉,穿着一件古典化设计的衣服,更显得她整个人像是从古代走出来的一样!
原振侠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那女郎十分大方地微笑着,用极动听的声音道:“原医生,请进来啊!”
原振侠立即省起,自己这样盯着人家,实在太失态了,他一面进车子,一面道:“对不起,我以为……院长以为冯森乐博士被绑架了!”
他说着,人已坐了下来,把车门关上之后,他才觉得,身畔的女郎虽然如此清丽,似乎和绑架这种丑恶的事件发生不了任何联系。可是这辆车子却似乎透着诡秘。
首先,车门一关上后,光线就陡然暗了下来,只有一小盏朦胧的灯发出光芒,原来一关上车门之后竟然没有光线可以透进来,车窗是完全隔绝光线的,所以原振侠也根本无法看到车外的情形。
他不但看不到外面的情形,而且,他也看不到院长和那个中年人!因为在车子中间、前排座位之后,是被一排窗子阻隔着的,用来作阻隔的材料也是不透光线的,所以,原振侠也看不见前面的情形!
在他惊愕之际,他感到车子已经开始在行驶了,他忙叫道:“院长!”
他叫了两声,没有回答,忽然看到一只纤长细柔的手,伸了过来,在他面前的一个按钮上按了一下。那只手,自然是那个女郎的,令得原振侠看了之后不禁想:女性的手,美丽起来,竟可以美丽秀气到这种程度!他正想着,已听到院长的声音:“振侠,你怎么样?”
原振侠忙道:“我很好,院长你……”
院长的声音有点无可奈何:“我也很好,不过双眼被蒙了,有点不习惯!”
原振侠还想说些什么,那女郎又伸手过来,把对讲机的掣给关上了。
原振侠缓缓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极淡的幽香泌入他的鼻端,那么令人心旷神怡的幽香,自然是从那女郎身上散发出来的了,他半转过头,打量那女郎,那女郎并没有望向他,所以原振侠可以年到她的侧面,在她抿紧的樱唇上,是挺直的鼻子,再上面,长长的睫毛在闪动,看起来极动人!
可是原振侠当然可以肯定,这个俏丽的女郎绝不是普通身份的美女!
那女郎仍然不转过头来,她浅浅地笑着,有一个看来使她更纯真稚气的浅酒窝出现在她的颊边,她道:“有过那么多次不平凡经历的原医生,怎么忽然惊惶失措起来了?”
她一开口就那样说,令得原振侠十分窘,只好闷哼一声,那女子仍然浅浅地笑着:“才从柬埔寨回来?那么凶险的地方都不怕,现在怕什么?”
原振侠心中“啊”了一声,立即明白了一点:自己对人家的来路,一点也不知道;可是人家对自己的一切,却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对自己十分不利的处境,但是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对方何必把自己调查得那么清楚?原振侠心中却反而迅速地镇定下来,也报以回笑:“或许,美丽的女人可怕,越美丽越可怕,你是最可怕的。”
那女郎缓缓地转过险来,一只黑白分明的妙目正注视着原振侠,又说出了一句原振侠绝想不到的话来:“是吗?照你的逻辑说来,我还以为你心中一定会以为黄绢是最可怕的!”原振侠震动了一下,他感到自打开车门之后,这个女郎的每一话都令得他无法招架!这时,他根本没有机会去思索对方究竟是何方神圣,只好就着那女郎锋利的言词来对答。
原振侠直视着那女郎,缓慢而诚恳地道:“你们两个的可怕程度,可以说不是相上下。但黄绢是现代的,有着表面上给人以野性侵犯的感觉,而你看来却是那么古典含蓄,会叫人全然不提防……比较起来……”
那女郎低叹了一声,女性的美丽是多样。两个美女当她们美丽的类型截然不同之际,其实是根本无法作比较的,只有凭他人的主观愿望来决定。可是,似乎所有美丽的女人都有一个通病,想知道自己是不是比别人美丽!如果她们有一面“魔镜”的话,她们一定会每天向魔镜问上几百遍:世上是不是有女人比我更美!
原振侠只是低头叹了一口声,并没有再发表什么其他的意见,那女郎沉默着。原振侠的心中充满了疑问,他却只是淡然道:“小姐,你认识黄绢?”
那女郎颔首,表示她是认识黄绢的。
这时,原振侠可以感到,车子十分平稳地向前驶着,虽然那车子处处透着诡异,那女郎又俏丽得令人心折、神秘得无法想像,但至少暂时没有什么危机,所以他尽量使自己放松,装着完全是在闲谈一样,他一看到那女郎点头,就立即追问:“你是她的……”
他故意不再讲下去,如果那女郎是黄绢手下的话,她应该知道问的是什么。
那女郎嫣然一笑:“不是,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只不过是认识。”
原振侠摊了摊手,在轻描淡写之中,把话引到他知道的方面去:“对不起,不过你也不能怪我,因为你的行事方法仿佛和她相似!”
他说着,指着车子,相对方可以明白他的意思。那女郎略想了想,当她凝神的时候,她美丽的脸庞,看起来雍容静谧,如同女神一样,然后她才道:“我们在进行一件不想为世人所知的事,所以,一切全要进行得秘密一些。”
原振侠有点放肆地哈哈大笑道了起来:“其实也不用守什么秘密,一个有权有势的老人,想改变自己的健康状况,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无可非议!”
那女郎微皱了一下眉,立时又恢复了常态:“哦,原来冯森乐博士向你说了?这是他又一次违反我们之间的协定了!”
接着她又撇了一下嘴,现出了一个十分娇媚但是表示不屑的神情来:“这个人,可以说是浪得虚名的典型!”
原振侠听得那女郎这样批评冯森乐博士,自然是愕然:“小姐,博士在医学上的成就,是举世皆知的!要不然你们何必请他去?”
那女郎重复了一下刚才娇媚的神情:“或许是我们犯了错误!”
原振侠一时之间,猜不透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而在刚才那一番对话中,他至少已经知道了,那女郎是某国政要员——那个需要医学上的帮助来改善健康状况的大人物的手下!多半是极高级机密的特工人员!
在猜到了那女郎的身份之后,他又忍不住打量对方,心中颇有“卿本佳人,奈何作贼”之感,有在不由自主之间,摇了摇头。
那女郎像是知道他心是想什么一样,又皱了皱眉,维持了一具短暂时间的沉默,原振侠才笑了一下:“好像很不公平,你对我的一切,都知道得很清楚,我却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那女郎轻轻道:“我叫海棠!”
原振侠十分不客气地问:“海棠?那是你的代号?”
他因为已猜到了那女郎的特殊身份,所以才有此一问,也好让对方知道他不是那么容易被欺瞒的。
她在听了之后,一点也没有异常的反应,只是淡然道:“不,我姓海,单名棠。”
姓海的人不是很多,最为人知的,自然是明朝那个胆敢批评皇帝的海瑞。而姓海名棠,这是多么美丽的一个名字,原振侠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下赞叹声来:“好别致美丽的名字。”
海棠微笑着,笑容之中,像是蕴蓄着一丝淡淡的无可奈何,可是又藏得很深,叫人不易捕捉:“刚好姓海,不然也就没有什么特别,而姓什么,是不能由人自己作主的,碰到姓什么,就只好姓什么了!”
原振侠也采用了隐喻式的谈话,但自然是在暗示,一个人的命运,其实并不是那么不由自主,多少也可以作点主的。
海棠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微仰着头,抿着嘴,过了一会,才道:“原医生,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是一个意外。”
原振侠一笑:“可是你显得十分欢迎,那又是为了什么?”
海棠笑道:“你,作为一个冒险家,比你是一个医生更成功,你的一些传奇性的事,知道的人不少,想见你,或者是因为好奇心!”
原振侠摊开了手:“嘿,真不知道是褒还是贬!”
他才讲完了那句话,车身陡然震动了一下,停了下来。车子虽然停了,可是仍然有震动的感觉,原振侠略想了一想,就知道车子是驶进了一座升降机之中!
在原振侠已经知道了海棠的身份之后,对于如今这样的处境,他也不觉得奇怪,他所奇怪的只是不知道何以海棠所代表的力量,既然请了冯森乐博士这样的医学权威来,企图使那个年老的首脑的健康情况有所改进,却又在言词之间,对博士不是十分恭敬,甚至使用了“浪得虚名”这样的形容。
原振侠这时,更可以肯定的一点是,海棠对他和院长都不会有什么恶意,虽然这样的一个美女坐在自己的身边,似乎也足以补偿了!
原振侠坐在海棠的身边,他几乎在所有的时间,都保持着同一姿势:侧着头,有点肆无忌惮,姿意地打量着,盯着海棠。
在原振侠这样的注视下,海棠似乎也有点沉不住气,她的呼吸,略见急促,有点不自然,这令得她丰满的胸脯起伏加剧,看起来十分诱人。
她又不断在变换着双腿交叠的方向,每当她这样做的时候,原振侠都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发出由衷的赞美声出,海棠的衣服开的叉相当高,她腴白而线条美丽的修长玉腿在衣襟下掩映,直可以使人目眩。
海曾好几次用眼色瞪视他,可是,原振侠只当看不见。如果海棠只是一个普通的闰美女,原振侠自然不这样无礼,海棠的地位可能很高,但是她的身份在原振侠的心目占,并不属于值得尊敬的那一类,所以,他才会有这样的行动。
等到轻微的震动停止时,海棠的神情多少有点嗔意,原振侠却认为,略带嗔意,海棠看来,更加动人。
海棠冷冷地道:“好了,可以下车了!”
原振侠笑了一下——他这种笑容也是相当轻佻的,他举起双手,表示不知如何开车门,就在这时候,车门自外被打开,原振侠下了车海棠跟着下了车,原振侠先看到院长也下了车,正急不及待把脸上的眼罩取下来,神情充满疑惑。
他们的确连人带车都在一架巨大的升降机之中,这时,在升降机中,又多了几个大汉,升降机的门打开。
升降机外,是一条走廊,也有彪形大汉守着,海棠沉声道:“请跟我来!”
她向前走去,原振侠跟在她的后面,又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下赞叹声,她显然曾经受过严格的仪态训练,走路的姿态是如此之美妙!纤细的腰肢丝毫不夸张,看来令人心旷神怡的适度摆动,整个人在走动之间,仿佛就是一首美妙动人的韵律!
由于只顾欣赏海棠走路的美姿,以致那条走廊空间有多长,原振侠全然未曾留意。
直到海棠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原振侠才吁了一口气,海棠打开了那扇门,作了下个请进的手势,扇门和院长走了进去,里面是布置极舒服毫华的间起居室,他们也立即看到了冯森乐博士。
可是这时,冯森乐博士这个举世知名的医学权威,却像是斗败了的公鸡一样,双手托着头,眼神涣散,只有一个人在完全丧失了自信心的情形之下,才会如此!
原振侠一看到这种情形,就用相当严厉的目光盯了海棠一眼,海棠立即明白了原振侠的意思:“你们可以看到,也可以问博士,他在这里,有没有受到任何虐待?”
冯森乐博士陡然站了起来,双手挥动着,声音听来相当嘶哑:“取消一切,取消一切我们之间的协定!”
海棠美丽的脸庞上出现了近乎残酷的神情,说了一句原振侠和院长都不是十分明白的话:“博士,你一定知道,取消我们之间的一切协定,也等于是取消了你在医学界数十年的声誉!”
博士陡然张大了口。海棠的话听来是十分无理的,但是博士竟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原振侠大为不满,基于对博士的崇敬,他重重地道:“小姐,你太过分了,博士在医学界的声誉……”
海棠却用一声冷笑,打断了原振侠的话头:“你自己去问他吧!”
海棠的态度更令人反感,原振侠来到博士面前:“博士,根据你近几年来,有关延迟人体细胞衰老的报告,你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你的任务!”
朱院长也在一旁,大点其头。
冯森乐博士望着他们,口唇颤动着,欲语又止,过了一回,才道:“其中还有一个主要的关键,未……未有……结论!”
原振侠道:“是啊,那是如何使人体细胞的分裂次数超过五十次的激素,可是在上次的论文之中,你已经公开声称,这种激素的合成方法已完全掌握,只在实验中合成而已!”
冯森乐博士又剧烈地颤动口唇,可是隔了好久,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海棠嘲弄似地笑了一下:“博士,照我看,事情总是要戳穿的,这里的几个人都是了解你的,有什么话不能说?”
海棠一再对博士表示了极度的不客气,可是博士却像是全然没有反击力一样,只是颓然地、重重地坐了下来,原振侠知道其中必有跷蹊在,不然,海棠他们有求于博士怎敢对他这样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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