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夫人顺从地跟着穆秀珍走上楼去。
木兰花瞪了安妮一眼,说:“你也去睡吧。”
安妮却顽皮地扮了一个鬼脸,说:“兰花姐,天也亮了,还睡什么?芝兰路二十号的事情,怎么样?你何以回来得那么快?”
“那里没有什么事,只不过是一个无聊的男孩子,想在他女朋友面前,表示他可以捉住木兰花的恶作剧而已,安妮,你也上楼去,在屈夫人睡着之后,你和秀珍两人,别离开她,我要去找高翔,向他了解一下屈夫人的为人和搜集一些资料。”
安妮说:“我看她好像十分可怜!”
木兰花笑了笑,说:“那是你的直觉,安妮,世上有很多人,就是先装出了一副可怜相,等人去同情他,然后他才趁机害人的。”
安妮点着头,控制着轮椅,向楼梯而去,然后一按掣,楼梯扶手栏上的传送带开始转动,将她的轮椅,带了上去。
安妮到了楼上,木兰花便转身向外,走了出去。
高翔是往憩睡中突然惊醒的。
在睡梦中,他彷佛觉得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在他脸上拂看,又像有人在他的脸上吹看气,那令得他突然惊醒了过来。
可是,他虽然在刹那之间,从睡梦中突然完全清醒,然而他的身子,却一动也未曾动过。因为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他身子保持看不动,人家便不知他己醒了过来,他就可以有机会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了,他慢慢地将眼睛打开了一道缝。
他看到木兰花。
木兰花正在他的床前,俯首看看他。高翔也难以看得出木兰花的心中在想些什么。但是他却知道木兰花在看看他,看得十分出神,以致连秀发垂了下来,拂在他的脸上,木兰花也不知道。
木兰花在出神的时候,更是端庄美丽,高翔忍不住陡地欠身坐了起来,在木兰花的颊边,轻轻吻了一下。
以他们两人的恋情而论,那轻轻的颊边一吻,实在是不算过份的,但是木兰花劫不知道高翔已经醒了,是以那一吻对她来说,是突然其来的!
当然,木兰花也不会和别的少女那样,惺惺作态,假作慎怒的,她只是立时站了起身来,掠了掠秀发,道:“我有事来找你。”
高翔却感到有点委曲,道:“兰花,为什么你一定要有事才来找我?”
木兰花淡然笑看,道:“一小时之前。我们的住所,来了一个不速不客。”
高翔揉了揉眼睛,向窗外蒙拢的曙光看了一眼,道:“嗯,在一小时之前去造访人家的,那人真可算是不速之客了,那是谁?”
“是屈宝宗夫人。”木兰花回答。
“哦?”高翔十分有兴趣,坐了起来,道:“是她?她刚继承了惊人的遗产,她为什么来找你?可是有人要害她?”
木兰花奇诧道:“正是,你怎么会想到这一点的?”
高翔站了起来,伸了一个懒腰,道:“这事说来话长了,屈宝宗的飞机失事,十分蹊跷,虽然没有什么确凿的证据,可是酱方仍然怀疑那是一桩布置得十分巧妙的谋杀。是以展开调查,调查的主要对象,首先自然是屈宝宗年轻貌美的遗孀!”
“你已见过她了?”
“见过不止一次了。”高翔回答,“她表示十分痛恨屈宝宗,希望屈宝宗早死,当然她有看极大的嫌疑,但是却没有证据,而还有奇怪的事情哩,当我们调查屈宝宗的遗物时,竟发现屈宝宗几乎没有什么私人的文件,而他名下的企业,几乎没有一个是赚钱的!”
木兰花呆了一呆,道:“怎么会?屈宝宗是个大富豪!”
“是的,他在银行中的存款,数字惊人,我们连带对屈宝宗的经济来源,也有了怀疑,事情牵涉得十分广,我们还没有任何头绪。”
木兰花在窗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默然不语。
高翻来到了木兰花的身前,道:“她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我料到有人要杀害她。是因为我樱疑屈宝宗的死因,而她又有那么多的存款在银行中,那是她才获得的遗产,如果她被杀害,那么这笔遗产,便会再度转移到第二个人手中的。”
木兰花静静地听苍,等到高翔停了下来,她才缓缓地道:“这样看来。这件事情很复杂了,她来要求我,要我护送她到巴黎去,她要在巴黎再婚。她说屈宝宗的大儿子要害她,无非是为了想谋夺她的财产,而在她再婚之后,即使害了她也得不到她的财产,她就安全了。”
高翔皱起了双眉,道:“你答应了她没有?”
“没有,但是——”木兰花接看,将屈夫人一出门口,便遇到了枪击的经过,说了一遍,“我想,她的确是在危险之中。”
高翔抬起头来,摇看头,道:“我看那是一个圈套。”
“圈套?”
“是的,为了调查屈宝宗,我们也附带调查过屈夫人,她的真名叫秦蕙苓,你对这个名字,可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么。”
“秦蕙苓?”木兰花将这个名字,念了几遍,突然一果,道:“以前,亚洲最大的走私帮的二号头目,是一个女子,叫秦蕙兰,被同道中人叫看‘吃人花’的,是屈夫人的什么人?”
“你记性真好,”高翔佩服地说,“屈夫人是她的妹妹,吃人花死于黑吃黑的火拼。照年份算来,吃人花死的那年,屈夫人已有十七岁了。”
木兰花来回踱了起来,当她才一听到屈夫人来要求她保护的时候,她只当那只不过是一宗巨富之家常见的争夺财产事件。
可是,当她越是深入了解这件事之后,便发现问题越是多,事情的错综复杂,也是远超过了她的想像的!
首先,屈宝宗的死因,便耐人寻味。
屈宝宗可能是被人谋杀的,是被什么人所书的,现在还是一个谜。要使所有错综复杂的事,有一个明朗的解释,第一个要揭开的谜,自然就是这一个了。
接下来令人生疑的便是屈夫人的身份。这个身份,可能十分隐秘,但是却极其重要,因为“吃人花”是一个穷凶恶极的女匪徒,不但瞥务人员看到她怕,连其他犯罪份子,也对她十分忌惮的,她死的时候,屈夫人已经十七岁了,而在第二年,屈夫人就和屈宝宗结了婚。
这中间,是不是有看什么联系呢?
再其次,高翔调查的结果,屈宝宗所有的事业,历年来不是亏本,便是不见得如何赚钱,那么,他银行中的巨额存款,自何而来?
如果那许多事业对屈宝宗而言,只起看“幌子”作用的话,那么,屈宝宗想藉这一幌子来掩遮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是有联锁性的,而最后的问题则是:屈夫人到巴黎去,究竟为了什么?如果那是一个圈套的话,那么目的何在?
木兰花迅速地转看念头,将所有的问题,都归纳了一下,这时,她对整件事所知仍少,是以她只能归纳问题,而无法作出结论来。
她在想了几分钟之后,才道:“替方对屈赘宗的背景,可有展开进一步的调查么?我想这十分重要。”
“正在调查中。可是没有什么结果。兰花,这次飞机失事,死的不止屈宝宗一个人,这是一件十分严重的案子!”高翔讲到这里,停了一停。
“我知道,”木兰花已经明白了高翔的蕙思,“我想,我应该答应屈夫人的要求,和她一齐到巴黎去才是。”
高翔刚才话中未尽的意思,的确是想木兰花答应屈夫人的要求,和屈夫人一齐到巴黎去,因为接近屈夫人,弄清楚她在干什么,对整件寨子,十分重要。
但是,屈夫人的要求。十分突兀,现在根本无法判别她所说的话是真是假,而且,她还是“吃人花”的妹妹,那更使整件事复杂,显示其可能是一个圈套!
而如果那是一个圈套的话,高翔要木兰花答应屈夫人的要求,那岂不是要木兰花跌进屈夫人的圈套之中么?
所以,高翔的心情,十分矛盾,他忙又道:“我看,我们还是从另一方看手的好,就那样答应她,未免太危险了些。”
木兰花微笑看,道:“如果我们一无所知,就完全相信了她的话,那才是危险的事,现在我们既然已知道了不少事,而且,对她的目的,也有了怀疑,我们随时可以应付意外的发生,如果是怕危险的话,那我只坐在家中,什么事也不做了!”
高翔握住了木兰花的手,说道:“兰花。我觉得这件事牵涉得十分广,甚至和已死的‘吃人花’都可能有关系的,你要小心才好。”
“我当然会小心:”木兰花立时转变了话题,“而我想得到更多屈宝宗和‘吃人花’的资料,还有吃人花领婆的那个走私组织的一切,我想警方应该有这些资料的,我要研究一下。”
“好。我们立即就去!”高翔迅速地穿好衣服,就和木兰花一齐出了门,直赴警署。
在替署中,木兰花几乎没有和高翔说什么话。
因为木兰花全副精神,都集中在一整垂的文件资料上。有关那个走私铁的资料之多。也颇出乎木兰花的意料之外。
这个走私党的“犯罪业务”十分广泛,他们甚至在亚洲各地,诱拐来亚洲旅游的白种女郎,将她们贩宝到中东一带去!
木兰花在酱署一直耽搁到下午三时,在午饭的时候,她也是一面看文件,一面进食的。她在一到警署的时候,就和穆秀珍通了一个电话,知道屈夫人服下安眠药之后,正在憩睡,看来,不到黄昏时分,是不会醒来的。
下午三时,木兰花和高翔道别,离开了瞥署。
她费了将近七个小时,去查阅种种资料,并不是臼费时间的。在有关走私藤的文件中,木兰花也看到了屈夫人的照片。那是屈夫人和她的姐姐,在一个公开场合之中合拍的照片,屈夫人已经十分美丽了,但是“吃人花”看来更加艳丽。
这证明她们姐妹两人,是常在一起的,而且还十分亲密,因此可知,屈夫人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已经不是天真纯洁的人了!
而资料中有关“吃人花”秦蕙兰的记载,也十分有趣,资料中说秦蕙兰在二十岁那年,便荣登走私党第二把交椅的宝座,她死的那年是二十五岁,死因是因为她杀死了走私党第一头子,而企图独扩大权,结果,引起另外几个头子的不满,在走私窜的总部,发生一场火拚的枪战,吃人花未登上宝座,便已死去,走私党从此内争不已,此后就没落了。
这个规模庞大的走私党,组织十分严密,除了秦蕙兰之外,第一号头子,据知是一个菲律宾人,至于还有一些什么重要的人物,资料中却已付之阙如。
在屈宝宗方面,木兰花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线索。
木兰花曾费了将近三小时的时间,审核了人家认为屈宝宗财富主要来源的企业和重要账簿。发现这几项企业都是亏本的。
而且,从账簿上的收支项目看来,那几项企业,根本不像是在做生意,而是像有者散不完的钱,可以随便胡来一样!
从这一点看来,屈宝宗庞大财产的来源,是大有问题的了,这又进一步说明,屈宝宗的身份,也有值得研究之必要。
木兰花也看了国际航空专家对飞机失事的报告书。那架中型客机是在一次短途飞行中失事的,在散落的飞机残骸中,可以清楚地看到机尾部份有爆炸的痕迹,那是有人在行李中放置炸弹的证明。可以肯定,那是谋杀。
当然,机上一共有搭客二十八人,那是一班超级豪华的客机,那二十八人,非富即贵,谋杀的对象,不一定是屈宝宗。瞥方对每一个死难的亲友,都展开了调查,但是其中最惹人注意的,就是屈宝宗。
当木兰花看到这里的时候,曾停下来想了片刻,她想,如果谋杀的对象是屈宝宗,那么,最可能在屋宝宗行李中放置定时的炸弹的是什么人?
当然是他的妻子!
木兰花觉得自己已掌握了不少资料。自然,要进一步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还非得化一番工夫不可,但木兰花却充满了信心。
那次飞机失事,是一件万方瞩目的大案件,木兰花感到自己如果可以为这桩大案,尽一点力量的话,那就算要冒险,也是值得的。
木兰花回到家中时,已经将近下午四时了。
屈夫人仍在沉睡中,木兰花一到家,穆秀珍和安妮两人,就轮流向她提出了许多间题,木兰花只是约略扼要地回答了她们,然后道:“我已决定陪她到巴黎去了!”
穆秀珍和安妮拍手道:“好啊!”
木兰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你们高兴什么?是我陪她去,我一个人,而不是我们三个人。你们在家里不去。”
穆秀珍和安妮本来是十分高兴地在笑着的,可是一听得木兰花那样讲法,她们的笑飨,突然之间,停了下来,拉长了脸。
木兰花故意不去看她们,只是道:“现在,对方究竟有什么且的,我还不明白,我要做的是,不论对方是怀看什么目的,都不要使她改变计划,唯有如此,才能知道整件事的真相。如果我们三个人一齐去,可能使她改变整个计划的!”
“可是,我们二一个人在一齐,也安全得多!”穆秀珍咕蟑看说。
木兰花早就料到穆秀珍会那样讲的了,是以她立时道:“秀珍,如果要安全,坐在家中,什么地方也不去,那最安全了!”
安妮知道是没有希望的了,她只得退而求其次,道:“那么,兰花姐,你到了巴黎之后,如果事情有什么变化,你要通知我们。”
木兰花笑了起来,摸看安妮的头发,道:“你放心,这件事情:十分复杂,牵涉的事情十分之多,不单在巴黎有事会发生,在这里,仍不断会有事发生的,高翔一定会和你们联络的,或许你们这里发生的事更多,使我更羡慕你们哩!”
穆秀珍又高兴了起来,道:“那么你什么时候走?”
木兰花摊了摊手,道:“那要看我雇主的意思了,她要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而且,我看未曾离开本市之前。我也要开始保护她了!”
穆秀珍忽然问道:“兰花姐,她说要害她的人,是屈宝宗的大儿子,你怎么一个字也未曾提及过这个嫌疑凶手?”
木兰花笑了起来,道:“我已经在资料上了解到那个叫嫌疑凶手了,他赏际上,是一个毫无作为的人,对于屈宝宗的全部财产,落人屈夫人手中,他自然表示不满,但是却绝不会去杀屈夫人的,他根本是一个废物!”
“那么,要杀害屈夫人的是谁?”安妮问。
“那就是我要答应屈夫人要求的原因,我要慢慢地从这一大堆凌乱不堪的事实中。找出一个头绪来,然后就可以了解整件事情了。”
“哼,”穆秀珍愤然道:“她在撤谎!”
“是的,她在撒谎,但是在她醒了之后,我们不必揭穿她的。”木兰花伸了一个懒腰,“我也该休息一下了,你们上去看看她!”
木兰花在安乐椅上坐了下来,穆秀珍和安妮,又回到了楼上,木兰花闭上了眼睛。她真是需要休息一会了,因为当屈夫人醒了之后,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发生。都是需要她全神贯注来应付的。
但是,木兰花却未曾想到,屈夫人还没有醒来,意外已经发生了!
当木兰花檬陇要睡去之际,她突然被门铃声惊醒。
木兰花立时睁开眼来,一转身,向窗外看去。
她看到两个人站在铁门之前,那两个人都穿看得十分整齐,看来十足是体面的绅士。但是木兰花却不认识那两个人。
木兰花按下了咖啡几边上的一个对讲机掣,道:“两位找谁?”
她也立时听到了回答,那是一个十分客气的声音,答道:“我们想来见木兰花小姐,我们有重要的事。”
“你们是什么人?”木兰花再问。
这时,木兰花已看到穆秀珍和安妮两人都在楼梯上出现,木兰花一面问着门口的两人,一面挥手令她们退回去,穆秀珍和安妮两人虽然不愿,但还是退了回去。“我们是XX航空公司,和保险公司的经理。”那两人中一人回答道。
木兰花的双眉扬了扬,那一家航空公司,就是用屈宝宗搭乘的那架失事飞机的所属公司,那本来是一家规模十分巨大的航空公司,但是自从那次惊人的空难事件之后,那家航空公司的业务,几乎已处在停顿状态了。
木兰花考虑了几秒钟,便道:“请推门进来,铁门并没有锁着。”
她从窗外看出去,可以看到那两个中年人,推开了铁门,走了进来。那两个人都愁眉苦脸。一望而知他们有看重大的心事。
他们既然自称是航空公司和保险公司的经理。那么,他们的愁眉不展,也是可想而知的了。那件空难事件,使他们的公司,面临倒闭的威胁。
那两个中年人来到了客厅中,向木兰花望看,木兰花客气地坐看,道:“我就是木兰花,两位来见我,有什么事情?”
那两人互望看,像是不知道由谁开口才好。
他们推延了半分钟,左边的一个才道:“兰花小姐,这件事,和我们两家公司的生死存亡有关,我们不想再有别的人听到我们的谈话。”
木兰花扬了扬手,道:“你们应该看到,只有我一个人在。”
“是的,”那中年人连忙答应看,他向木兰花走了过来,“小姐,我们航空公司的客机,遭人破坏一事,你一定是知道的了——”
他是一面说,一面在向木兰花走过来的,等到他来到离木兰花只有两三呎,木兰花正感到他离得自己太近之际,他突然停住了口。
而几乎在同时,他手中的一柄枪,已对住了木兰花:
那中年人本来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但是他一定可以去当第一流的演员,就在他突然拔枪指住木兰花之际,他那种愁苦的神情消失了。而换上了柠笑!
他和刚才看来,判若两人!
那中年人的行动,实在是突然之极的,如果换上了别人,一定会在这样的意外下,先陡地一呆,然后才能想出对策来。
而在绝大多数的情形之下,当一呆之后,是根木想不出什么应付的办法夹的了,要在那样情形下改变处境,必须要在变故发生的同时,立郎应付!
这种几乎连十分之一秒钟也不耽搁,而立郎应付变故的本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有的,但是木兰花却具有这种本领。
木兰花是从小就具有这种本领的,她接受外界的刺激而生出反应所需的时间特别短,也就是说,她对任何变故的反应都特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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