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越和内川说的传来人声的方向,风雪大作。一团团漩涡般的雪柱拔地而起。由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一团团的雪柱也成了“黑”色的了。搭在这块岩石凹陷处的帐篷泄出的灯光在黑暗中应当非常醒目吧。
狂风卷着雪片猛烈地冲击着岩石和山脊,发出了阵阵野兽般的嚎叫,夹杂着枯木在风中摇曳的声音,使这时的荒凉更令人徒生恐惧。
这时大家都屏住了呼吸,陷入了紧张的寂静之中。在这寂静中更使人感到了狂风大雪的可怕。
“人声”就是那时听到的。具有冬季登山经验的人才能听到或是“感觉”到。
高阶知道不能将此作为错觉。因为具有一定的登山经验的内川也这样说,“如果有人,一定是那帮家伙来了!”
能来到这深峡谷的人只有岛冈正昭。内川所说的“那帮家伙”一定指的是他。
如果岛冈来到了这里,那么他的意图就是非常明确的了,他是为了救真知子而来的。然而万一他发现只有城久子一个人活着的话又会怎么样?
即使有内川和自己的证词他也绝不会相信真知子与飞机的命运是一样的。
也许他会认为内川和自己是在作伪证,那时会怎么办?
风还在猛烈地刮着。这时高阶突然“啊”地吸了一口冷气。
“喂——”
大家都清楚地听到这个声音,这个声音绝不是错觉。
“终于来了!”
“而且那帮家伙还知道了我们在这儿!”
佐多和内川说道。在这条毫无人烟的峡谷里突然传出的声音,证明了又有人到来。
“他们是白天乘直升机来的。”
高阶记起了当时他们正行走在峡谷间时曾听到过“隆隆”的飞机声音。大概是岛冈他们乘直升机赶来,而且也停在了“天狗台”上吧。
“如果是他们,会不会是向我们求救?”
高阶心中一惊。佐多和岛冈的目的是相反的,因此双方的行动也是不一样的。但岛冈晚到了一步,他们应当隐蔽行动才是。
目前他们还没有到达坠机现场,还不知到生存者的情况。他们彻底撕掉隐蔽的面纱,应当是确认真知子死亡后的时候。声音来自下方,这说明他们还不曾到达过现场。
但他们却大声地喊叫,暴露行踪,也许是由于被困于恶劣天气而不能自拔。
因为这里毕竞是“幻之谷”嘛!没有非常有经验的向导,没有一支装备精良的救援队伍,中途极有可能陷入绝境。他们为了弥补一步之差的损失,不顾天黑、体力而强行赶赴现场,难道真的被困于绝境?
“要不出去看看?万一真是要向我们救援,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吧。”
高阶从睡袋里钻了出来。
“等一下。”
内川抬起了手。他示意不让北越和城久子听到的样子低声说道:
“有多少敌人还不清楚。”
他说的“敌人”,高阶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因为对方一旦获救,并得知了真知子的死讯,一定会翻脸不认人的,目前在这条峡谷里法则不是法律和常识,而是体力。救了他们,也许等于把一只凶恶的狼从笼子里放了出来。对城久子来说,最危险的是她和真知子都活着,由于真知子已经死了,那么无论城久子如何,岛冈的功绩就不存在了。
“岛冈知道真知子死了之后,大概不会威胁城久子的生命吧?”
“不能让他马上就知道只有城久子一个人活着,而且那里是不好靠近的死亡地带。”
内川对高阶提醒道。
“可是——”
高阶认为对求救者不能见死不救,这倒不是他为了显示一个“山之子”的高尚,而是看着同类在同一条峡谷面临死亡威胁能去相助而不去的罪恶感。
“有脚步声!”
城久子害怕地说了一句。的确,在浓浓的夜色中传来了一阵阵的脚步声。
佐多拽过一只冰镐,牢牢地抓在手里。
“关上灯!”
内川说道。佐多立即吹灭了汽灯。黑暗中,紧张如同干柴一样,一触即发。
“怎么样,老爷子还没有死吧?”
这个男人一边玩弄着久违了的女人一边说道。当然他知道靠近这个女人是件危险的事儿,但一接到她的信号,他就无法抵抗这个女人的诱惑了。
仿佛是自己“开拓”出来的领地一样,他无法抗拒这具诱人美味的肉体的吸引。
但是完完全全地陷入和这个女人的欢爱也不完全是在“玩火”。他正是要通过这个女人来获取有关“情报”。
而且这个女人和自己幽会也要冒着极大的风险,因此这个男人一定要在这冒险中显示出他的“威力”来。
因为这个女人毕竟是自己“喂”熟了的,是自己才使这个女人有了“女人味”。两个人一搂在一起,那个女人便迫不及待地要和他燕好。在他们第一天私通的夜里,这个男人就用他的威猛让这个女人如醉如痴,欣喜若狂。
这个女人甚至又焕发了她的纯情。她一刻也离不开这个男人的“滋润”,和这个男人在一起时仿佛她永远也不会得到满足一样的疯狂。
虽然她知道她和任何一个男人的幽会都冒着巨大的风险,但她无法忍受对男人的渴望。
“那个老爷子简直是鬼!已经死了多少次了,可最后还是挺了过来。”
这个女人把男人的双手放在自己丰满的乳房上让他用力爱抚着说道。
“那在这个时候还干这事儿行吗?”
“不要紧,反正他也和死人一样了,我敢保证咱们是安全的。”
“保证?什么意思?”
“对,就是这件事儿嘛!你可别操心这个不顶用的人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让老爷子看出什么破绽来的。”
“可不能大意。那家伙还有不少走卒,说找就可以找到我们的。”
“我早有防备,你就放心地玩吧!”
这个女人“吃吃”地笑了,和她那成熟的身子相比,她的表情是那么天真。
“你这个妖精!”
这个男人一边苦笑着一边狠命地抚摸着她的乳房。
“那老家伙还玩你吗?”
“最近不行了,他只是用手弄来弄去的,身子不行了。”
“他一定没有欲望了。”
“所以我必须来找你!就算再危险我也要来。每次他把我弄起来欲望可他又不行,所以我必须要你!”
从一开始缠绵在这个男人身上的女人,此时两眼燃烧起了急切的欲火。
“你是不是想考验考验我?我这机关枪也快不行了。”
这个男人马上意识到了这个女人的欲望,他故意挑逗地说道。
“别骗我!我比你夫人还了解你的‘体力’!”
说着她紧紧地压在这个男人的裸胸上。
“我会让你乐死的。喂,老爷子没对你说上次的事儿?”
“上次的事儿?”
“对,就是上次我问的他的继承人的事情!”
“噢,没有。最近他一句也不讲。”
“你们睡觉时他也没讲过?”
“他从不和我讲他公司里的事情。他要是谈工作和人事上的事情都让我离开。你那么想知道吗?”
“嗯。”
“不过,我是不是要比那件事儿更重要?”
“啊,你——”
“怎么啦?”
“你是不是可以有意无意地帮我说上几句话?”
“说什么话?”
“嗨!说的明白点,让他知道咱们两个人关系很好,你可以有意无意地提一提我,当然不能说咱俩的这种事儿。因为我在员工中有威信,再加上你吹点‘枕边风’,他会不会选中了我呢?拜托了。”
这个男人在求这个女人在老爷子面前“美言”几句前进行过慎重的考虑,如果她“不会”讲话的话,恰恰会起到相反的作用,反而会失去目前已经得到的“筹码”。
他知道这个女人不至于傻到这个地步,而且他确信这个女人为了他会乐于去做这件事的。
这个女人都能说出她比“夫人还了解”自己的话。的确,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很长一段历史了。第一个开拓她这块“处女”地的就是自己,“教”会她如何欢愉的也是自己。两个人之间已经不单单是性的伙伴了,他们两个人在任何事情上都是那么的和谐、完美。
比起什么恋爱来,他们简直就是天生的一对。在性爱的和谐上不过是他们的内容之一。
他坚信这种情。这个女人肯定会为了他而苦口婆心地去美言。
对女人来说,在老爷子的继承人人选上有时比男人的看法还起作用。从这一点上考虑,这个女人的“用处”还真大。
对于一个濒死的老人,“爱”的语言也许会起到几倍、十几倍的作用。
“今天就是为了求我才来的?”
这个女人的眼睛中闪烁着妖媚的欲望目光,这个目光让这个男人马上又回到了现实。
“可不光这件事呀!”
说着这个男人粗暴地一把把这个早就按捺不住欲火的女人搂了过来。可这个女人顿时不高兴地问道:
“真的不是?”
“求求你了!务必帮帮忙!”
“那么,你要真的被指定成继承人了,可要答谢我!”
“那当然了!你比我老婆还亲嘛!”
“行啊,那我为了你可以在老爷子耳边美言几句!全在我一句话!”
“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
“那就先在这儿谢谢我吧!来,进来吧!”
这个女人的欲火终于升腾了。她的妖艳多姿让这个男人也无法压抑,他腾身而上。
从风雪那边清清楚楚地传来了脚步声。但人数好像并不多,大致有三四个人吧,而且是处于绝望中步履踉跄的样子。
突然在黑暗中亮起了几盏灯火。这些灯光和醉了一样摇摇晃晃地照过来。
“完了,一步也走不动了!”
一个人这样说着,然后一盏“光亮”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坚持住!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喷泉边上了!那里就是避难的地方!”
一盏在半空中摇晃着的灯光在严厉地斥责着、鼓励着。
“不!不行了!一步也走不动了!”
“不许这样说!倒在这里就死在这里了!”
于是黑暗中传来一阵“啪啪”地抽打脸的声音。
“喂,要不要去帮助他们?”
城久子问道。与此同时,高阶站了起来。即使对方可能是敌人,他也不能见死不救。
“喂!你们怎么样了?”
高阶冲着光亮处大声问道。对方被这黑暗中突然传来的问话吓了一跳,刹那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刚才还摇晃的灯光也固在了半空中。
“你是什么人?!”
终于从对方传来了问话。尽管对方陷入了困境,但是仍然没有忘记戒备这突然出现的“同类”。这个不应当出现在峡谷中的人也让对方不得不提高了警惕。
“刷、刷”三个人影踩着齐腿的积雪走了过来,他们三个人也成了“雪人”。其中一个人还“倒”在另一个人的肩上。他们看到高阶不再讲话便对他说道:
“帮一下忙吧。我们走了半天了,这个人已经不行了。”
被“倒”在肩上的人说道。高阶似乎在遥远的记忆中听过这个人的声音。但关于他的都是些恶劣的传闻。难道真的是他也来到了这“幻之谷”?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高阶问道。实际上他也是佐多雇来的向导。尽管这样,他也有责任问清来人。如果是岛冈的人就必须加以提防。
他不想卷入佐多和岛冈的矛盾之中,但他要考虑“雇主”的安全,同时还要帮助对方。
“我好像听到过你的声音。”
对方其中一个人说了一句,然后用手电光照了过来。
“是高阶呀!”
“哎呀!是木屋!真的是你吗?”
旧时的登山之友在这个地方重逢,两个人冲上来紧紧地握着对方的双手。
“你也来弄钻石了?”
“钻石?什么钻石?”
“还跟我装傻!好了,先别说了,这个人累坏了,我们走了半天!快救救他吧!”
木屋用手指了指还“倒”在他肩上的这个男人。由于气温过低,这个人的意识都有些朦胧了。如果放在这里不管,他马上就会冻死在这儿的。
“岛冈!”
从岩石的凹陷处走出来的佐多认出了木屋肩上的那个男人,他不禁大喊了一声。
“他是岛冈先生?”
果然岛冈在他们的预料之中追来了,难道木屋是岛冈雇来的?而且他刚才说了一句什么“钻石”?那是什么意思?
“后话再说,马上救一救这个人吧!”
高阶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然后接过木屋肩上的那个男人,把他拖到岩石的背后。
高阶首先让他喝了一些可以恢复体温的牛奶,又给他换下了满是冰碴的外衣,然后又给他全身做了按摩。过了十几分钟后,他那苍白的脸色才多少恢复了一些红润,体温也上来了一些。
如果不这样处理,他的体温和疲劳是无法复原的。由于岛冈的体质好,因此他恢复得很快。
当岛冈恢复了精神后,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面临危险。
“差点儿就不行了。”
岛冈醒过来后觉得自己给同行的人添了麻烦似的说了一句,但他马上就认出来在他对面的是北越和城久子。
“真知子小姐呢?”他向他们问道。
“很遗憾,活着的人只有北越君和城久子小姐。”内川答道。
因为“外人”回答总比佐多回答更有“说服力”。
“只有城久子小姐活着,真知子小姐死了?”果然岛冈一脸怒气。
“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看一下她的遗体。”
佐多看着被“抢救”过来的岛冈有些愤愤地说道。
“好吧,那我当然要看了。在什么地方?”
岛冈朝佐多抬起了头。他的这样子和刚才差点儿就被冻死的样子截然不同。
“我们把她的遗体暂时埋在雪里了。我们就这么两个人没法儿运走她的遗体。所以我们想还是等大队救援人员来后再运走她。”
内川准备挨岛冈斥责的样子,但岛冈听了后只是无可奈何地沉默不语。这处岩石的凹陷处本来就很小,又新进来了三个人后大家都无法转动身子了。另外一个人是村田,他长了一副圆脸和魁梧的身材。
这块凹地进深狭窄一些,宽还凑合,有点像是个长方形。城久子躺在最里面,佐多就躺在她的身边。其余六个男人的头朝里躺着。最左边是高阶,接着依次是北越、内川、村田、木屋,最右边的是岛冈。
这是高阶的安排,是考虑了保存体力和人际关系才这样做的。虽然他还不是特别了解这些人之间的关系,但这样的位置无论是谁也不会提出异议的。
这八个男女分别揣着各自的主意挤在这狭小的“安全”地区里。
高阶之所以苦心安排这样的“布阵”,也想到了这是没办法的办法的宿营。
(这个架势不好哇!)
高阶心中暗暗叫苦。
他在尽可能地保存体温战胜严寒的同时,又被这将不知会发生什么而产生的“寒意”而感到有些战栗。
大家相互拥挤着可以相互“取暖”,但各自的内心交流却根本没有。
高阶和过去的登山伙伴木屋近在咫尺,但却对他的到来不得不保持沉默。
木屋是和他有过几次共同拉过登山绳索的伙伴,初次进到“幻之谷”时就是和木屋在一起。
在同一个地点的几年后重逢,但相互之间却多了隔阂。也许各自为“敌人”服务才有了这样的戒备心理吧。
刚才他讲的“钻石”是什么意思?这个叫村田的男人又一脸杀气,虽然他也对大家笑了笑,但高阶看到他的笑脸上还有一对充满了杀气的目光。
内川和佐多似乎也不认识这个村田。高阶想问木屋,不过看上去木屋不会回答他的。这样的人挤在了一起,稍不留神就会发生危险。
(我到底是为什么来这个死亡之谷的?)
的确是在佐多的威逼下来的,但自己当初很明白这个救援的背后肯定是有名堂的。而且内川也对自己有明显的敌意。这会儿又添上了肯定是反目的岛冈一行人,恐怕此行凶多吉少。
心怀鬼胎的两组人马汇合到了一起,这里的紧张空气似乎一触即发。
(在这里发生火并之前,一定要设法逃出去。高阶在暗中蜷起了身子,心中暗暗祈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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