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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谁的尸体第05章

第05章

        01

        帕克先生是个单身汉,住在格雷特。奥蒙德大街二A一套乔治王朝时代建造的并不便捷的公寓里,为此他每周的房租只需一英镑。他在文明方面所做的一切努力也获得了回报,这回报并非一份钻石礼物,也非女皇赐予的花环或是由首相颁发而让人感到荣幸的慷慨支票,而是一份合适、却出自英国纳税人腰包的丰厚薪水。经过一天漫长艰辛而又没有任何成果的劳作,他被一阵烧糊的稀粥味弄醒了。一阵阴冷的雾气穿过他卧室那扇自上而下都非常干净的窗户,渐渐渗透进来。头一天夜间胡乱扔在椅子上的那条冬天穿的裤子此时恰好映入他的眼帘,让他心里顿时对人类躯体产生一种可怜而荒唐的想法,进而开始感到烦躁。正在此时,电话铃声乍响,他沮丧而动作迟缓地下了床,来到客厅里,而白天替他干活的芒斯夫人此时正在收拾桌子。他一边走过去,一边打了个喷嚏。

        是邦特先生打来的电话。

        “爵爷说如果您方便过去用早餐的话他将会感到十分高兴的。”

        如果熏肉的气味已经顺着电话线传送过来的话,帕克先生也就体会不到更加生动的欣慰了。

        “告诉爵爷说我会在半小时后到达他那里,”他感激地说,随后便一头扎进那间也能当成厨房用的浴室里,同时告诉正准备用烧开的水冲茶的芒斯夫人说他要出去吃早餐。

        “您可以把粥带回家去。”他不怀好意地补充道,接着便匆忙脱下晨缕,心里还非常自信地认为芒斯夫人一定会为此感到开心的,说完便大笑着匆匆离去。

        一辆十九路公共汽车将他带到皮卡迪利广场时仅仅比他满怀冲动时预计的时间迟到了十五分钟,而邦特先生却用丰富的食物、无以伦比的美妙咖啡以及《每日邮报》招待了他。摆在面前的是一炉烧得正旺的炭火,炉子里熊熊燃烧的是木头和煤炭。遥远的歌声从远处清晰地传来,声音显然是发自一个单身汉的嗓门,可那人却呆在小小的空间里,这一切充分显示着公寓的主人一天至少会有一次让清洁与虔诚进行交锋。随后彼得勋爵悠闲自得地踱着步走进房间,浑身散发着潮湿的气息和马鞭草的清香,而身上的裕袍也点缀着各种各样色彩斑斓的孔雀。

        “早上好,亲爱的老伙计,”爵爷说,“天气真是让人感到烦透了,是吗?你能不辞劳苦跑过来真是太好了,不过我有一封信想给你看看,而我又没精力跑到你家去。邦特和我已经为此讨论了整整一夜。”

        “什么信?”帕克问。

        “嘴里塞满各种食物的时候决不能谈业务。”彼得勋爵责备地说,“来点牛津果酱——之后我会把那本但丁的书拿给你看,他们昨天晚上才送过来。今天早上我该看点什么,邦特?”

        “埃里斯爵士的收藏品将要进行销售,爵爷。《早间邮报》里有一篇文章专门对此进行了报道。我认为爵爷应该看一看《时代》文学副刊上由朱利安·弗雷克爵士针对《道德的生理基础》所作的评论文章。而《纪事》那本书里还很有些让人持有异议的抄袭行为,爵爷。《先驱》还有一些针对知名旺族的攻击之辞——写得相当尖刻,如果我可以这样措辞的话,但是并非完全无意识的幽默,而爵爷您对这样的幽默应该是比较欣赏的。”

        “好吧,把这些东西,还有那有抄袭嫌疑的书拿给我瞧瞧吧。”他的爵爷说。

        “我还查看了其他的报纸,”邦特先生继续说,一边指了指一堆胡乱扔着的报纸,“而且在上面注明爵爷将在早餐之后阅看。”

        “哦,你可别绕着弯子提到那个案子,”彼得勋爵说,“这样会把我的好胃口都弄糟了。”

        房间里一下沉默下来,只听见啃烤面包片的嘎吱声和翻动报纸的噼啪声。

        “我了解到警方暂时中止了调查。”帕克过了一会儿开口说。

        “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彼得勋爵说,“可是利维夫人昨天晚上去了,而且今天也不得不满足萨格的愿望再去,可是也无从对尸体进行辨认。”

        “我们还有时间。”帕克先生简短地说。大家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02

        “我并不认可你刚才所说的抄袭行为,邦特。”彼得勋爵说,“在一定程度内那当然是允许的,但是那样做却严重地缺乏想像力。我想得到解决一个犯罪案件的想像力。你说的《早间邮报》在哪里?”

        又是一阵沉默之后,彼得勋爵说:“你派人去找出那张书单来。邦特,《阿波洛尼厄斯·罗迪欧斯》或许还值得一看。不,要是固执地坚持这种想法,我真是见鬼了。不过,如果你愿意帮忙的话,可以把这本书列入书单里。凡是关于犯罪案件的书就像书本身所展现出的内容一样十分引人人胜。可是这本书的作者却很顽固不化,自己非常执著。你们想一想,肝脏是上天赐予的一种器官——会在一个时期内保持正常,但是不一定始终都会保持这种正常的状态。如果你的见识仅仅在一个相当大范畴内受到限制的话,肯定你是能证明一些情况的。看看萨格这个人吧。”

        “很抱歉,”帕克说,“我并没注意到这点。我认为,阿根泰因斯倒要稳定些。”

        “米利根。”彼得勋爵说。

        “佩鲁维安石油股的情况现在相当不妙。利维在那个方面倒是做得与众不同。佩鲁维安石油股先前那种有趣的喧闹声在他失踪以前刚刚掀起可是又渐渐变小,以至于完全偃旗息鼓了。我不知道他是否牵扯到此事之中。你都知道吗?”

        “我会弄清楚的,”彼得勋爵说,“怎么回事?”

        “哦,是这么回事,一个完全废止的企业已经多年不曾听闻有任何动静了,可是上周这个企业却突然间又重新生。由于我的母亲卷入到很久以前的一些麻烦事情当中,我才碰巧发现了这个情况。这个企业从未显示出过有良好发展的势头。可是现在它又逐渐开始消沉终止了。”

        温姆西把自己的盘子推到一边,随后点着了烟斗。

        “吃完饭后,我是不会介意干些工作的。”他说,“你昨天的调查进展如何?”

        “没有得到什么实质进展,”帕克回答道,“我自己曾两次乔装打扮到那些公寓里上上下下进行了侦查。我先后化装成煤气计量员和收容犬类的队员,除此以外我别无借口。在巴特西大桥街的尽头那边顶层的一套公寓有个仆人,她说她记得有一天晚上曾听到房顶上传来一阵碰撞声。问她是哪天晚上,她无法准确地说出来。问她当时是不是星期一的晚上,她认为很可能是。问她是不是那天没有星期六晚上那样的狂风,就像把我房子上的烟囱顶管子都吹倒的那阵狂风,她除了说可能是那么回事以外也说不出别的。问她是否可以肯定她所听到的碰撞声发生在屋顶而并非是在公寓里面,而她却说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第二天早晨并没有发现有画框或者别的东西跌落在地上。她是个很容易受外界环境影响的女孩子。我还看见了你的几个朋友,也就是阿比尔多先生和他的夫人,可是他们却非常冷淡地接待了我,还对西普斯表示出不很确定的抱怨,除了说他母亲扔掉他的东西,而且还说他曾经事先未经邀请就到他们家串门,而且还随身携带着关于动物活体解剖方面的小册子。住在一楼的那位印度陆军上校倒是有着洪亮的声音,可是却让人感到意想不到的友好、和善。他送给我一些印度咖喱菜做晚餐,还有一些不错的威士忌,但是从某种角度上说他是个隐士一样的人,而他所能告诉我的一切就是他无法忍受阿比尔多夫人。”

        “那么,你在那幢房子里什么情况也没有发现吗?”

        “只有利维的私人日记,所以我就带走了那本日记。这就是那本日记。可是日记里并没有讲述太多的个人情况。全篇都是这样的条目:‘汤姆和安妮来吃晚饭’;还有‘我亲爱的夫人的生日,送给她一枚古老的猫眼石戒指’;‘阿巴斯诺特先生顺便来喝茶,他想与雷切尔结婚,可是我希望更稳定一些的人来继承我的钱财’。我仍然认为那本日记里应该提到谁会到那所房子去以及等等诸如此类的情况。显然,他有晚上记日记的习惯,可是日记里却没有关于星期一的内容。”

        “但愿这本日记会有用的。”彼得勋爵说着,一边翻开了日记的页面。“可怜的老好人。我真不知道他是怎样就此永远地离开了。”他向帕克先生详细说明了他当天的工作。

        “是阿巴斯诺特吗?”帕克说,“那是日记里讲的阿巴斯诺特家的人吗?”

        “我想是这样。我到处追查他,因为我知道他喜欢在股票交易所里游手好闲地鬼混。至于米利根,他看上去一切正常,可是我相信他在生意上一定非常冷酷无情,而且你永远也无法把他辨别清楚。还有就是那个长着棕黄色头发的秘书——长着像鱼一样的脸,满面春风,却没完没了说着‘没关系’的算命先生——我想他是从家谱里继承了这样的口头禅。米利根,无论如何,已经找到一个极为有利的理由对利维怀疑好几天了。再有就是那个新来的人。”

        “什么新来的人?”

        “啊,就是我曾经跟你提到过的那封信。我刚才把那封信放在哪里了?——就在这里。质地不错的羊皮纸,上面印着在萨利斯布里的律师办公室的地址,而且还有相应的邮戳。信是由一个有着旧式习惯的年长商人用非常幼稚的钢笔字仔细而准确地书写而成的。”

        帕克接过信念了起来:

        鉴于今日《时代》个人专栏中贵方所登载之告示,本人深感荣幸地坚信,告示中所提及之眼镜与链子可能系本人上周造访伦敦时遗失在电气化铁路上的个人物品。本人搭乘五点四十五分的那趟列车离开维多利亚车站,直到到达巴尔汉才发觉自己有所遗失。随函附来该眼镜之使用说明和眼镜制造商情况介绍——可即时作为本人所说情况之真实性证明。如经证明眼镜系本人物品,而贵方能好心通过挂号邮寄于本人的话,本人将不甚感激。因为那根链子是小女赠予之礼物,因此自是本人所有财物当中最为珍藏的宝贝之一。

        谨于此对贵方的仁义提前表示感激之情,也为因此而带来的诸多麻烦深表歉意。

        “天啊,”帕克说,“这正是你可以称之为意想不到的事情。”

        “要么这是某种特别的误会,”彼得勋爵说,“要么就是克里姆普尔汉本人正是一位十分大胆而狡猾的恶棍。要么可能,那副眼镜根本就不是他那副,弄错了。我们也可以立刻针对这一点做出裁决。我认为那副眼镜就在苏格兰场。我希望你能给警方打电话,并让他们立即派人送来一份眼镜制造商的详细说明——同时你也可以问问这是否是一份非常普通的说明。”

        “等着瞧吧。”帕克说着从电话机上摘下话筒。

        “那么现在,”他的朋友在等消息送来的时候说,“就到资料室里呆一会儿吧。”

        在资料阅览室的桌子上,彼得勋爵铺展开一系列溴化纸冲印而成的相片,有的已经干了,有的还有些湿淋淋的。

        “这些小相片是我们已经拍到的原始相片,”彼得勋爵说,“而这些大相片是根据原来准确的尺寸放大的。这张相片是地板漆布上的那个脚印,现在我们会把它单独放在一边。现在这些指纹能分成五个部分。我在这些指纹上一一进行了编号——看见了吗?——而且我也列了一张清单:

        “A是利维本身的指纹,全都取自于他床铺边缘的那本小书和他的梳子上——这个和这个——你们千万别把这只大拇指上小小的疤痕弄错了。

        “B是星期一晚上睡在利维房间里的那个人带着手套的手指留下的模糊印记。这些印记很明显地留在了水瓶上和靴子上——这些印记都压在了利维本人的指纹之上。靴子上的印记如此清晰简直是太让人感到意外了,所以我可以推断出那双手套是橡胶的,而且后来被扔进了水里。

        “这里还有另外一个有趣的现象。利维星期一的晚上在雨里走过,这一点我们是知道的,而这些黑色的痕迹就是泥污点。诸位可以看见这些黑色痕迹在所有的地方都压在利维的指纹上方。现在我们来看:在左边这只靴子之上,我们发现在靴子脚后跟皮革上的污泥之上有拇指的痕迹。可是正是此处让你能想象到有人强行脱掉了他的靴子。还有,这个陌生人的大多数指纹都是带着泥污的指纹痕迹,可是这又都是那些指纹上的泥污。上述这些情况让我推断出那个陌生人回来后去了小巷家园,他穿着利维的靴子,坐上一辆计程车,或者马车或者小汽车,可是因为某些原因或别的什么,他走了一段距离——刚好踩在了一个水洼里,结果将泥点溅到了靴子上。你对此会说些什么呢?”

        “非常好,”帕克说,“虽然有点错综复杂,而且那些指纹并不全都是我希望找的那么一个指纹。”

        “那好吧,我不会把太多重点放在这上面。可是这与我们先前的想法是吻合的。现在,我们还是回过头来看一看:

        “C是由我自己那名特别的坏家伙遗留在西普斯浴缸边缘深处的指纹,这是非常有帮助的,你能在那个地方找到这些指纹,而且我应改为还不曾发现这些指纹而找找根源。这只左手,你看,手掌的根部和手指,可是却没有指尖,看上去好像是他在倾斜向下要调节底部的某种东西而将自己稳定在浴缸的边缘,可能是那副夹鼻眼镜吧。带着手套的,你看,可是却看不到任何一种脊线或是接缝——我认为是橡胶手套,你也会认为是橡胶手套。情况就是这样。现在来看这里:

        “D和E都是从我的一张邀请卡上提取下来的。角落里还有这个东西,上面标记着F,不过你可以对此不予理睬。在这份原始文件里留下了送文件给我的那个年轻人大拇指的一个黏糊糊的痕迹,那是他用手指扯出粘在牙齿上的口香糖之后告诉我说米利根先生可能没有空闲时留下的。D和E是米利根先生和他那位长着棕黄色头发的秘书留下的大拇指印记。我不清楚那个指纹是哪个人的,但是我看见那个嚼口香糖的年轻人把卡片递给了那位秘书,而且我走进里面那间屋子时,我看见约翰·P·米利根手里正攥着卡片站在那里,因此这个指纹不是其中一个人的就是另一个人的,而且就眼下的情况而言,要到达我们的目的,分清哪个是哪个还并不重要。我离开的时候有意识地从桌子上带走了这张书片。

        “好吧,现在,帕克,这是让邦特和我一直忙碌不停直到此时的事情。我已经前前后后用尽了所有的办法进行揣测,并让我的脑子快速运转起来,就这样干瞪着眼几乎都要失明,可是如果我能下定决心,我就会找到发现一切问题的窍门。问题一:C和B完全一样吗?问题二:D或E和B完全一样吗?没有任何办法能分辨出来,当然除了他们的大小和形状,况且那些印记都这么模糊——你认为怎么样?”

        帕克疑惑地摇了摇头。

        “我认为E几乎可以排除在问题之外,”他说,“那个指纹看上去是一只又长又细的大拇指。可是我认为在水瓶子上B的跨度和浴缸上C的跨度有着明显相似之处。而且我不知道为什么D不会与B相同,只有太少的东西进行判断。”

        “你那种单纯的判断和我的揣测会让我们得出相同的结论——如果你可以将其称之为一种结论的话。”彼得勋爵尖刻地说。

        “另外还有一件事,”帕克说,“我们究竟为什么要竭力将B与c联系起来呢?您和我恰巧是朋友这样一个事实并不必然得出我们彼此都碰巧感兴趣的两件事情会在相互之间有着某种有机的联系。它们为什么会有联系呢?唯一认为几件事情存在着联系的人就是萨格,而他却没有进行任何判断的依据。如果有事实说明浴缸里的那个人就是利维,情况就大不一样了。但是我们很明确地知道他并非浴缸里的那个人。假设同一个人受雇于同一天晚上去从事完全不同的犯罪活动,一个发生在巴特西,而另一个却发生在小巷家园,简直是太荒谬了。”

        “我知道,”温姆西说,“虽然我们肯定不能忘记的是利维那时就在巴特西,而且我们也知道正如我们想象的那样,他十二点也没有回家,我们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认为他曾经离开过巴特西。”

        “的确。可是除了西普斯的浴室,在巴特西还有别的一些地方,而且根本就不是在西普斯的浴室里。事实上,我们来想一想,那个地方正是我们非常明确地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存在的地方。因此,西普斯的浴缸与这件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呢?”

        “并不清楚,”彼得勋爵说,“那么,今天我们或许能取得一些较好的进展吧。”

        他斜靠在椅子里,一边若有所思地猛抽着烟,一边仔细琢磨着邦特为他注明过的那些材料。

        “那能让你成为众人关注的中心,”他说,“感谢上帝,萨格极不习惯我为公众所关注这样的事实。这个专栏专门刊登那些令人痛苦的内容真是无聊透顶!‘亲爱的皮普西——还是快点回到你那位心烦意乱的波普塞身边——还有那些常常提到需要经济救助的年轻人以及必须常常记住的禁令’记住这些年轻人的创造者。哎!这是警钟。哦!从苏格兰场发给我们的回复送来了。”

        来自苏格兰场的便笺里附着一张眼镜制造商的说明书,与克里姆普尔汉先生送来的那份说明书完全相同,而且上面还有补充说明,由于镜片的特殊力度和两只镜片之间视力的显著差异,都说明那是一副非同寻常的眼镜。

        “简直太棒了!”帕克说。

        “是的,”温姆西说,“那么我们头脑中就可能想到第三种可能性。第一种可能性是意外事故或者是误解,而第二种可能性就可能是胆大包天、精于算计而谨慎的恶棍——实际上,是创作者的特征或者说是我们两个人的问题的创作者的特征。我曾有幸进入大学成为学生,根据在我大学阶段所被灌输的众多方法,我们现在应该分别检查一下由第二种可能性涉及到的各种不同设想,这一可能性或许还可以再细分为两种或更多种假设。关于假设之一的情况(是受到我们杰出的同仁斯纳普希德教授所极力追捧的情况),罪犯,我们将他称之为X,并非克里姆普尔汉,但是他却用克里姆普尔汉的名字作为自己的挡箭牌或庇护。这一假设又能进一步细分为两种可能性。可能之A:克里姆普尔汉是一个无辜而且不自觉便成了作案同谋的人,而x是他手下的雇员。X以克里姆普尔汉的名义,用克里姆普尔汉的办公室里印有公司名称抬头的公文纸写下了我们调查中的那封信,比如眼镜,寄希望于邮寄到克里姆普尔汉手中之前,找机会拦截住包裹。

        “假设X是克里姆普尔汉的打杂女工、办公室勤杂人员、办事员、秘书或者守门人,这为调查提供了一个范围很广的空间。调查的办法是找克里姆普尔汉谈话,了解他是否邮寄过那封信,如果他不曾那样做过,是谁有可能接近他的信件。

        “可能之B在于克里姆普尔汉受到X的影响或者处于x的掌控之中,他有可能被误导或受到诱骗写下那封信,原因可能是:a)受贿;b)受误导;c)受到威胁。

        “x在此种情况之下很可能是一个很会劝说人的亲戚或朋友,也或者是别的某个债权者、讹诈者或是行刺者;而另一方面,克里姆普尔汉显然是一个用钱就可以实施收买的家伙或者是一头蠢驴。在此情况下进行调查,我会尝试着提议再次找克里姆普尔汉会谈,在他面前摆出案件的有力事实,用最具威胁性的语言确切地告诉他,在查实凶杀犯罪的全部事实之后他肯定会因同谋罪而被处以长期劳役监禁——啊哈!相信吧,先生们,如果你们跟着我这样深入调查下去,我们将直接越过去考虑第二种假设,而我个人是倾向于这种假设情况的,根据这一假设,X就是克里姆普尔汉本人。

        “在此情况下,用英语中的经典词句来说,他是一个具有无穷资源和远见卓识的人,正确的推论结果将是,在所有的人当中,我们将最后找到回复我们所刊登的那则告示的那个人应该正是罪犯本人。由此我们可以肯定,他耍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欺骗游戏。他故意制造出机会让眼镜轻易遗失或被盗,之后再找到借口寻找眼镜。如果与他对质,没有人会比他更惊讶地得知眼镜是在哪里被找到的。他会编造出一些证人以证明他是五点四十五分离开的维多利亚车站,并于计划的时间从巴尔汉的车站出来,而且后来,星期一的整个晚上都在与一位受人尊敬和爱戴,在巴尔汉享誉盛名的先生下着象棋。在此情况下,调查的办法就是仔细盘问那位受人尊敬与爱戴的巴尔汉的先生。如果他碰巧是一位单身绅士,而他的管家却有些耳背,要对其不在犯罪现场的证据的怀疑可能不是件简单的事。因为,除了侦探侦察到的各种离奇情况以外,很少有验票员和巴士乘务员对那个星期每天晚上来往于巴尔汉与伦敦之间的所有乘客都留下准确的印象。

        “最后,先生们,我想坦率地指出所有这些假设中存在的薄弱环节,那就是:没有任何一种假设可以说明为什么头一件事情就是尸体身上如此醒目地留下可以证明无罪的证据。”

        帕克一直非常赞赏地耐心聆听着这场学术剖析。

        “可能不是X,”他提议说,“而是克里姆普尔汉的某个敌人,此人若想设计将嫌疑栽嫁于他头上呢?”

        “凶手可能会这样做。如果是这样,他就很容易被人发现,因为显然他就生活在克里姆普尔汉的周围,也会有机会接近他的眼镜,而克里姆普尔汉为了保命可能成为具有一定价值的犯罪同谋而受到指控。”

        “那么最大的可能性是什么呢,是误会还是意外事故呢?”

        “哦!哦!现在是讨论,没有任何可能,因为实在没有讨论的谈资。”

        “无论如何,”帕克说,“显然必须进行的过程就是去一趟萨利斯布里。”

        “看来的确是有些暗示存在的。”彼得勋爵说。

        “很好,”侦探说,“是你、是我亦或是我们两个人呢?”

        “应该是我,”彼得勋爵说,“理由有二。第一,因为,如果(出于第二种可能性的第一种假设中选项A)克里姆普尔汉是一个清白无辜却被别人利用的人,刊登出告示的人就该是那个处理财产的人。第二,因为,如果我们采用我们的第二种假设,我们不该忽视不祥的可能性,就是克里姆普尔汉——X精心设下了一个圈套使自己脱身,让人们认为他并非那个在报纸里公然登载出对巴特西家园迷案结果怀有兴趣而无丝毫戒备的人。”

        “就我看来,我们两个人一起去是值得探讨的事情。”侦探反驳道。

        “从长远来说”彼得勋爵说,“我们为什么要干对凶手有利的事情,把伦敦仅有的两个掌握证据的人送到他门下,如果情况果真如此,我可不可以认为正是这样的理智把此人与巴特西那具尸体联系在一起了呢?”

        “可是如果我们告诉苏格兰场那边我们打算到哪里去的话,我们两个人就都上当了,”帕克先生说,“那将推测出强有力的证据以证明克里姆普尔汉的犯罪事实,而且无论如何,如果他不会因谋凶浴缸里的那个人而被处以绞刑的话,也会因谋杀我们两个而被处以绞刑。”

        “这样一来,”彼得勋爵说,“如果他仅仅只是杀了我,那么你还可以绞死他——浪费一个像你这样健康而且还有结婚可能的年轻男子会有什么好处呢?除此以外,老利维会有什么情况呢?如果你无法进行调查了,你是不是认为别人会找到他呢?”

        “可是我们只能用苏格兰场那边的情况来威胁克里姆普尔汉以吓唬他。”

        “哦,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情况真的走到那一步,我会用你来吓唬他。看吧,单就你手中掌握的证据这一点就更是命中要害之所在了。而且,假设最后只是徒劳的调查,那么你对此案一直进行的调查也纯属浪费时间。现在有几件事情需要处理。”

        “好吧,”帕克说着沉默了下来,可是一会儿又有些不情愿地说,“如果那样的话,我为什么不能去?”

        “废话!”彼得勋爵说,“我受聘来处理这个案件(受老西普斯夫人之聘,本人对她怀着极大的尊崇之心)而且也纯属承蒙好意我才让你来处理相关的事情。”

        帕克先生无奈地低声哼哼了几句。

        “你至少会带上邦特吧?”他说。

        “考虑到你的感受,”彼得勋爵回应到,“我会带上邦特,尽管他拍些照片或者照应我的衣橱或许更能发挥作用。有在理想的时间开往萨利斯布里的列车吗,邦特?”

        “最合适的一班火车是十点五十分,先生。”

        “劳你大驾安排一下,我们就赶这趟车。”彼得勋爵说着急匆匆地拽下身上的浴袍,在地上拖着走进了卧室。“还有,帕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可干,你可以去找利维的秘书,然后了解一下关于佩鲁维安石油股的那件事情。”

        彼得勋爵随身带着鲁本·利维爵士的日记在火车上浏览起来。日记写得非常简单,看上去也就是近来发生的一些事实,相当于一份看起来令人感到忧郁的文字(哀婉动人的文字)。这位股票交易所里令人闻声丧胆的斗士,只要点点头就能让证券交易所里那些粗暴无礼的空头们不停哆嗦,或者会使证券交易所里那些凶猛残酷的多头们不可收拾,他的喘息都足以能摧毁整个地区,带来饥荒或是能把那些金融界当权者们从其高高在上的座位上清扫下来。就是他这样一个人,在私生活方面却表现出极其和蔼可亲的一面,非常顾家,对自己和自己拥有的一切都感到清高、自豪、非常自信,大方而有一些乏味。

        他的个人小金库说明几乎同时也变成了夫人和女儿的奢华礼物。日记里反映出一些家庭日常生活中的小事,例如“有人来修补暖房的屋顶”,或者“新来的男管家(辛普森)到了,他是由戈尔兹伯格家推荐来的。我想他会感到十分满意的”。所有的来访者和娱乐活动都在日记里进行了一定的描述,从一顿非常豪华的午餐到外交部的迪尤斯布里爵士,以及美国全权特使杰贝兹·K·沃特博士;从一系列外交方面的晚宴参加者们到杰出的经济学家们,以至于下至由专门为拥有基督教教名或者绰号的人所举行的亲密的家庭聚会。

        大约在五月的时候提到了利维夫人的精神问题,而且在随后的几个月中关于这个话题进行了更加深刻的描述。到九月份时,日记里写道:“弗雷克来看望我亲爱的夫人,并建议进行全面的休养,还要改变目前的环境。她想同雷切尔到国外去。”那位著名的神经问题专家的名字作为一位晚宴出席者或午宴的参加者后来大约每个月都会出现一次,因此在彼得勋爵看来弗雷克对于利维本人是进行咨询的最佳人选。

        “人们常常会把很多事情告诉大夫。”他对自己低声说,“还有,啊!如果利维星期一晚上直接去看弗雷克,也就相当于解决了巴特西案件,不是吗?”他记录下来准备调查米利根爵士,然后继续向后翻看着日记。九月十八日那天,利维夫人与女儿前往法国南部地区。之后,突然,在十月五日的日期下面,彼得勋爵终于发现了他一直在找的情况:

        “戈尔兹伯格、斯克林勒以及米利根前来共进晚餐。”

        这个证据说明米利根曾去过那所房子,而且还召开了一次十分正式的招待会——在打斗之前决斗双方握手言和的一次会议。斯克林勒是一位著名的画品交易商。彼得勋爵想象当时的情形是晚宴过后,大家纷纷到楼上去看画室里的两幅画,还有利维家族最年长的女孩的画像,此人早在十六岁那年就去世了。那幅肖像画是奥古斯塔斯。约翰画的,而且挂在了那间卧室里。日记里不曾提到那个长着棕黄色头发的秘书的名字,除了在另外一则日记里记着一个大写字母S代表着那个人以外,再也没有任何痕迹了。在整个九月和十月,安德森(是维德汉姆家的那个人)始终是频繁出现的一位拜访者。

        彼得勋爵看着日记摇了摇头,转而思考起巴特西家园迷案的情况来。在利维事件中,犯罪动机是很容易找到的,如果的确是犯罪行为,那么真正的困难在于弄清犯罪事实的办法和受害者的行踪下落,而在另一桩案件中要调查的主要障碍在于完全不知晓所能想象得到的作案动机。奇怪的是,尽管各个国家的很多报纸都登载了关于这一事件的消息,而且对于尸体详细情况的描述也都发布到这个国度的每一个警察局,可是却没有任何人前来辨认西普斯先生浴缸里的那个神秘的占用者。关于刮干净胡子的下巴,头发削减得体以及夹鼻眼镜的情况描述会在一定程度上给人以误导,让人误以为那正是实际存在的情况,可是另一方面,警方已设法找到了遗漏的臼齿数量、身高、现场的一些情况以及能够准确表述出来的其他情况,还有就是能够推测到死亡出现的时间。可是,看起来此人仿佛已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不见了,却没有留下丝毫痕迹或者像一根丝带那样丁点的线索。要确定谋杀动机,而受害人却是一个没有任何关系、没有任何前提,甚至是没穿衣服的人,就像是要竭力设想出四维的物体——那只是对想像力的一种美妙练习,可是却相当艰难且极没有说服力。即使那天的会谈能够揭开过去一些黑暗的污点或是克里姆普尔汉先生的所作所为,这些东西又怎能与一个表面上看来根本没有过去的人联系起来,而此人的活动只局限于一个浴缸和一间警方停尸房这样一些狭窄的限制因素?

        “邦特,”彼得勋爵说,“请你今后一定要防止我在讨论中提出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有些问题不知是从哪里跑出来,而另外一些问题也不知要走到哪里去。这是一种心理的双向分歧,邦特。这种情况一旦结束,我将静悄悄地离开,断然放弃警方的各种新闻,然后开始采纳近来查尔斯·加维亚作品中所建议的饮食方式,这种饮食能使人皮肤组织变柔软。”

        相对而言,大教堂酒店更接近米尔福德山,因此彼得勋爵选择在这里用午餐而不是在白雄鹿酒店或者其他风景优美的旅馆。并不是一顿午餐就能让他感到身心愉快的,如同所有拥有大教堂那样的城市一样,教堂周围地区的气氛弥漫在萨利斯布里的每一个角落。在这座城市里也没有一种食品里不带着祈祷书的味道。他忧郁地坐下来,一边毫无感觉地吃起了所有英国人所熟知的那种不能称之为“奶酪”,也无法激发人热情的白乎乎的东西(因为有些奶酪会打着某种品牌公开销售,如斯蒂尔顿、卡梅姆伯特、格鲁耶尔、温斯勒黛尔或者是格恭泽拉,但“奶酪”就是奶酪,而且所有的地方都是如此),一边向侍从询问起克里姆普尔汉先生的办公室所在地。

        侍从指着远处街道对面的一座房子,向他补充道:“这里所有的人都会告诉您的,先生,克里姆普尔汉先生在周边地区非常有名。”

        “他是一位出色的律师,我想是这样吧?”彼得勋爵说。

        “哦,是这样的,先生。”侍从说,“谁也无法达到像克里姆普尔汉先生那样更让人信赖,先生。有传言说他非常守旧,但我情愿把自己的小事情交给克里姆普尔汉先生去打理,也不愿意随便找到那些轻率、浮躁的年轻人。可是克里姆普尔汉先生很快就要退休了,先生,我可以毫不置疑地说,他肯定接近八十岁高龄了,先生,或许已经八十岁了,不过有位年轻的威克斯先生接管他的业务,而且此人也是非常出色而稳重的年轻绅士。”

        “克里姆普尔汉先生果真有那么大年纪了吗?”彼得勋爵说,“天啊!对于他这把年纪的人来说他应该算是非常活跃。我的一位朋友上星期还与他一起在伦敦谈业务呢。”

        “的确非常活跃,先生,”侍从表示赞同地说,“而且您一定会为他那两条运动健将的腿大感吃惊的。不过还有一点,先生,我常常在想一旦男人超过了某个年龄,年纪越老,他就会变得越强悍,而且女人也可能是同样的情况或者更甚之。”

        “很可能是这样。”彼得勋爵说着,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一位年满八十的老绅士,在一个午夜背负着一具死尸迈着一双矫健的长腿在巴特西一套公寓的房顶上行动的情景,随后又迅即打消了那样的念头。“他的确非常强悍,先生,是的,强悍,像是老乔伊·巴格斯托尔一样,强悍而狡猾。”

        他不假思索地补充道。

        “的确是这样吗,先生?”侍从说,“我可以肯定是这样,但我不能那么说。”

        “请原谅。”彼得勋爵说,“我刚才是在引用诗文,真是傻透了。我遗传了我母亲的这个习惯,可是也无法彻底改掉。”

        “没关系,先生。”侍从说着一边将对方慷慨解囊送来的小费装进了口袋。“非常感谢您,先生。您会很容易就找到那座房子的。就在您走到旧便士街之前,先生,大约拐过两个弯,就在右手方的对面。”

        “恐怕这样会干掉克里姆普尔汉——X。”彼得勋爵说,“我很遗憾,在我先前的印象里,他就是一个极其邪恶的形象。不过他依然可能是那双黑手背后的主使者——要知道,老蜘蛛总是隐蔽地躲在摇晃的网中央让人无法发觉的地方,邦特。”

        “是的,爵爷大人。”邦特说。随后他们一起沿街道走去。

        “在路的那边有一座写字楼。”彼得勋爵继续说,“我认为,邦特,你到这家小店里去买一份体育报。如果我没能从那个恶棍的巢穴中走出来——比如说大约四十五分钟之内的话,你可以按先前我明确交代的行动计划采取行动。”

        邦特先生接受指令转身走进了那家店铺,而彼得勋爵则穿过街道,满怀坚定的决心摁响了律师的门铃。

        “真相,一切真相,而且除了真相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在此心满意足,我猜想就是这样。”他低声嘟囔着,这时一名办事员打开了大门,他毫不迟疑地将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有人立即把他带进了一个看上去非常机密的办公室,里面摆设着清一色维多利亚女王统治时代早期的家具,而且看上去从那时起就从未发生过任何变化。一位精瘦而貌似虚弱的老绅士迅速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并在他朝房间里走进来的时候一瘸一拐地走上前来迎接他。

        “我亲爱的先生,”律师感叹道,“您能亲自光临真是太好了!我实在为给您带来如此之大的麻烦感到羞愧。我相信您一路奔波,但愿我的眼镜没有给您带来其他任何不便之处。请坐吧,彼得勋爵。”他从鼻梁上的夹鼻眼镜的上面感激地注视着眼前这位年轻人,而此人显然已经在苏格兰场对相关的档案材料进行过研究。

        彼得勋爵坐了下来。律师也随后紧跟着坐了下来。彼得勋爵从桌子上拾起一只仅纸张分量重的眼镜片,并若有所思地在手里掂量着。潜意识之下,他注意到自己在上面留下了一对十分醒目的指纹。于是他将镜片又放回到一堆信件的正中央。

        “这样非常好,”彼得勋爵说,“我到此来是出差的。很高兴能够为您服务。一个人丢失了眼镜是十分可怕的事,克里姆普尔汉先生。”

        “正是。”律师说,“我敢肯定如果没有眼镜您一定会感到失落的。我现在戴着的这副眼镜不很适应我的鼻子——除此以外,那根眼镜链子对我也有着深厚的感情价值。我一到巴尔汉车站便发现我遗失了那副眼镜,因而感到十分难过。我多次向铁路部门询查,但都没有达到目的。我担心眼镜可能是被人偷走了。维多利亚车站的人多如潮,而且到巴尔汉车站的一路上车厢里挤满了人。您是在那趟列车上偶然发现那副眼镜的吗?”

        “哦,不,不是。”彼得勋爵说,“我是在一个极其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的这副眼镜。您不会介意告诉我您是否辨认得出那次出行与你一起的人吧?”

        律师瞪大眼睛盯着他。

        “没有鬼魂。”他回答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哦,是这样。”彼得勋爵说,“我认为可能那个——那个与我一起找到眼镜的人会认为悄悄拿走这副眼镜不过是开个玩笑而已。”

        律师看上去满脸疑惑不解的样子。

        “那个人说我认识他吗?”他询问道,“实际上我在伦敦不认识任何人,除了那个一直和我待在巴尔汉的朋友,菲尔波茨大夫,而且我对于他会在我身上开这种玩笑感到非常惊讶。他非常清楚我对丢失那副眼镜会多么难过。我当时是要参加麦德里考特银行的一次股东会议,可是到场的其他先生对我个人而言都很陌生,而且我不认为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会有如此之大的自由度那么做。无论如何,”他补充道,“既然眼镜已经在这里,我不会过多追问他们留下这东西的方式。我很感谢您,并为给您带来的麻烦感到抱歉。”

        彼得勋爵犹豫了片刻。

        “请原谅我表面上爱刨根问底的做法,”他说,“可是我必须再向您提出另一个问题。我担心,这个问题听起来让人感到相当吃惊而且夸张,但是问题就在于此。您是否意识到您有什么敌人——任何人,我的意思是说那些因为您的——亡故或者蒙羞而可能获利的人呢?”

        克里姆普尔汉先生目瞪口呆地僵坐在那里,满脸不悦的样子。

        “我能否问清楚这个特殊问题的意思呢?”他生硬地问道。

        “是这样,”彼得勋爵说,“情况有一些非同寻常。您可以回忆一下我在告示里针对那位出售眼镜链的珠宝商所发表的申明。”

        “当时那则告示的确让我感到意外。”克里姆普尔汉先生说,“可是我开始以为您的告示与您的所作所为仅仅是一件小事。”

        “那些的确不值一提,”彼得勋爵说,“实际上,我从来就没有料想到眼镜的主人会对我的告示做出回应。克里姆普尔汉先生,不用说您早就已经看过各大报纸上关于巴特西家园谜案的一些报道。您的眼镜正是在尸体身上找到的那副,而且眼镜现在就在苏格兰场警察局里,这点您可以从这上面看出来。”他把写有那副眼镜的具体情况的官方文书摆在克里姆普尔汉面前。

        “哦,上帝!”律师惊叹道。他扫了一眼那份文书,接着眯起双眼盯起了彼得勋爵。

        “您本人是否与警方有联系呢?”他问道。

        “并非官方正式的,”彼得勋爵说,“我只是私下里调查这个事情,站在一方的利益上。”

        克里姆普尔汉站起身来。

        “我的好先生,”他说,“这是一个非常无礼的企图,但是讹诈是一种可以指明的侵犯行为,因此我建议你在于蠢事之前立刻离开我的办公室。”他摁响了呼叫铃。

        “我曾担心您会这么干,”彼得勋爵说,“无论如何,这事看起来应该是由我的朋友帕克侦探来干的工作。”他把帕克的名片放在了放有眼镜说明的桌子上,然后补充道:“如果您想再见我的话,克里姆普尔汉先生,明天上午以前,您都可以来大教堂酒店找我。”

        克里姆普尔汉先生对继续回答问话表示出满脸的不屑,对已经走进房间的那位办事员说:“把这个人带出去。”

        在房子入口处,彼得勋爵碰巧与一位走进来的高个子年轻人擦肩而过,那个人也惊讶地认出了他并且盯着他。可是耶个人的脸却在彼得勋爵的脑海中并没有留下过任何印象。

        于是这位感到困惑的绅士将邦特从店铺里叫出来,离开那个地方回到酒店去给帕克打长途电话。

        与此同时,在办公室里,克里姆普尔汉先生为彼得的造访而深感愤怒,他的沉思因为合作伙伴的闯入而遭到打断。

        “我说,”后者说,“最后真的有人干了这种阴险邪恶之事吗?到底是什么原因把这样一个引人关注的犯罪学业余人士带到我们这个令人郁闷的门槛里来的呢?”

        “我成了一场讹诈犯罪中具有下流企图的牺牲品。”律师说,“一个想借用彼得·温姆西勋爵的头衔冒名顶替的人——”

        “可是那的确是彼得·温姆西勋爵本人。”威克斯先生说,“我们并没有把他弄错。我在亚坦布里绿宝石案件中见过他提供证据。要知道,他在那个圈子里可是个大人物。而且经常和苏格兰场的头脑人物外出垂钓。”

        “哦,天啊。”克里姆普尔汉说。

        命运的安排让克里姆普尔汉先生的神经整个下午受到了磨练。他在威克斯先生的陪同下来到大教堂酒店时,却从搬运工那里得知彼得·温姆西勋爵外出了,并且还提到说他想参加晚祷。“可是他的跟班在这里,先生。”他补充道,“如果您愿意留下口信的话。”

        威克斯先生认为从全面考虑还是留下一条口信为好。邦特先生此时正按要求坐在电话机旁,等候着一个长途电话。

        威克斯先生正要与他说话的时候,电话铃响起来,于是邦特先生周到而礼貌地说明自己的失陪,然后摘下了话筒。

        “您好!”他说,“是帕克先生吗?哦,感谢?交易!交易?抱歉,您能帮我接到苏格兰场吗?很抱歉,先生,让您久等了——交易!好的——苏格兰场——您好!是苏格兰场吗?——请问帕克侦探在吗?——我能与他说话吗?——我就耽误一小会儿,先生们——您好!是您吗,帕克先生?如果您方便到萨利斯布里来一趟,彼得勋爵将会不胜感激的,先生。哦,不,先生,他现在身体状况非常好,先生——只是四处走走停停,去做晚祷而已,先生——哦,不,我认为明天上午就不错,先生,谢谢您,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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