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紧张的期盼气氛笼罩着佩里·梅森的办公室。一直等到5点差几分的时候,佩里·梅森才开口说:“我看算了,德拉。我们这位委托人好像下决心不请律师了。我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你认为他们是因为在审她才不让她打电话过来吗?”
“我不知道。”梅森说,“我想过多种解释但没有一个合乎逻辑的。管它呢,我不去费那个神了。我们该下班了,关门,回家去。本来我们4点半就该收工的——等一等,德拉,快5点了。听听整点新闻,看提没提到机场的事。弄清楚是不是要为这起机场空枪枪击案的当事人辩护还是值得的。”
“无罪辩护惟一可能的解释只能是精神失常了。”德拉·斯特里特说。
梅森又咧嘴笑了。
德拉·斯特里特拿出便携式收音机,调准频率,就在快5点的时候,拧开开关,放大音量。
国际形势和股市行情的述评之后,播音员继续道:“今天本地机场曾一度陷入恐慌。一位年轻的漂亮女子手持左轮手枪大喊‘这是抢劫!’之后连开三枪便退入女洗手间。”
“正当警察欲组织对其藏身之处发起进攻时,那可疑女子却意外地出现了。经目击者确认,该女子被警方拘留。起初她声称自己是无辜的,后来终于笑而承认她这一举动纯属玩笑。对她的话,警方毫不掩饰他们的怀疑,但不久即确认了两起事实,反而为该女子的说法作出了有力的证明。一是手枪里的弹壳是空的,显然,她所开的三枪也都是空枪。另一事实是检查该女子的驾驶执照,发现她是米纳瓦·明登。过去至少有一家报纸称之为蒙特罗斯庄园的感情冲动的女继承人。”
“明登小姐是警察总局的常客。一次在饭店她故意砸碎盘子,只是为了引起侍者的注意;另一次是因为莽撞驾车,拒不从警;还有一次是酒后开车。此外她还有几次超速记录。”
“这位年轻的女继承人似乎把整个事件视同儿戏,但市法官卡尔·鲍德温却不这么认为。她被控破坏公共治安并在公共场所使用武器,但在法官面前她仍要求保释。鲍德温法官立即决定就每项指控处以2000元的保释金。”
“但明登小姐弃现金保释于不顾,声称她乐意接受这些指控并承认有罪,便离开了法庭。她已向法庭提出了缓刑申请,明晨9点半她将出席法庭审讯并接受处罚。”
接下去播音员继续报告天气、气压和海水温度。
“好吧,”德拉·斯特里特一边说一边关掉收音机,“你说我们的安布勒小姐和米纳瓦·明登一样也是什么感情冲动的女继承人吗?”
梅森眯起眼睛,“犯罪显然是有预谋的。驾照和指纹是多莉·安布勒的也显而易见——这么说现在那块伤疤的作用可就大了。”
“怎么讲?”德拉·斯特里特问,“该作何解释呢?”
梅森说:“我还没想明白,德拉,可不知怎么的,我想赌一把……”
律师突然刹住口,从办公室的门上传来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梅森扫了一眼手表,“5点一刻。德拉,别开那扇门。从接待室的门出去。不管来人是谁都告诉他今天不办公,我不在。明早9点再打电话和你预约。”
德拉·斯特里特点点头,轻轻地走出梅森的办公室到接待室去了。
不一会儿她又回来了:“你猜来的人是谁?”她问道。
“谁?”梅森问。
“多莉·安布勒。”
“她看到你了吗?”
德拉·斯特里特摇摇头,“我打开接待室的门刚要出去就看到她了。我想尽管已经下班了,也许你仍愿意和她谈谈。”
梅森咧嘴一笑,朝门口走去。他打开门正好那姑娘沮丧地刚要转身离开。
“安布勒小姐。”梅森说。
她吃了一惊,忽地转过身来。
“办公室已经关门了,”梅森说,“我正要回家消磨晚上时光呢,但如果您有什么重要的事的话,我愿意和您简单聊聊。”
“事情很重要。”她说。
“进来吧。”梅森为她打开门邀请道。
德拉·斯特里特点头一笑。
“坐吧。”梅森说道。她坐下之后,梅森又继续道:“看电视报道您确实是米纳瓦·明登,有时又被称作感情冲动的蒙特罗斯庄园的女继承人。”
她以一种坦诚的目光看着他,“我不是!”她说。
梅森摇摇头,那样子就像父母在责备一个好撒谎的孩子,撒了弥天大谎,还拒不承认。
“您不承认也于事无补。不过这是您的事。您来见我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不过我得提醒您占用我的时间是要付钱的,这也公平合理。此外我的一个原则是根据委托人的经济能力来确定收费。现在您继续说吧,想说多久就说多久。把您希望我知道的那些美妙的故事统统告诉我,不过您得记住这可是在花您自己的钱,很多钱。”
“您不明白。”她说。
“但我明白。”梅森跟她说,“我现在来告诉您点儿别的事吧。您还在我办公室演戏时,我就知道您藏了把枪在包里。我雇了个侦探盯您的梢,他一直跟踪您到了机场。您在表演那些惊人之举时,有个侦探就离您不过几英尺远。明登小姐,现在我想知道您的真实姓名、您的真实想法,您期待我在这里面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至于进一步的解释和说明,我不喜欢委托人骗我。我预感在听了您的叙述之后,极有可能会随时中止您继续作为我的委托人的权利。”
她瞪大眼睛看着他,“您让人跟踪我?”
梅森点点头。
“您知道我包里有枪?”
律师又点了点头。
她说道:“感谢上帝!”
梅森脸上现出惊讶的神情。
“您看,”她说,“我不是米纳瓦·明登,我是多莉·安布勒。今天下午我在机场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逼米纳瓦·明登说出事情的真相,但是比起我来她太精明了。我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梅森的眼睛一亮,对这案子他开始有点兴趣了。
“继续说下去。”他说。
她接着说:“那还是四天前的事情。我去应聘一个广告,它需要一名年轻女子担当一项特殊工作,不管她以前有无就业经验。广告特别强调应征者必须在22岁至26岁之间,身高一定要5英尺3英寸,体重至少要110磅,但不能超过115磅,月薪1000元。”
德拉·斯特里特扫了佩里·梅森一眼,“我也看到过那则广告,”她说,“只登了一天。”
“往下说。”梅森对多莉·安布勒说。
“有人给我寄了一份广告的复印件,我就去应征了那份工作。”她说,“许多人都去了——但其中有些东西并不可信。”
“继续说下去。”梅森说道。从眼神看,他的兴趣是越来越浓了。
“嗯,我们先被领到某家宾馆的一个套间参加面试。一个能干的年轻女子坐在房间里一张贴有‘人事经理’标志的桌子旁。”
“这套房间另外有两间的门是打开的。一个上面贴着‘红房间’标志,另一个贴着‘黑房间’。桌旁的那个女人给每个应征者发一张单子。拿到红单子的进红房间,拿到黑的就进黑房间。”
“然后呢?”梅森问。
“红房间怎样我一点不清楚,但我和拿到红单子的一个女孩聊过。她进去后就坐下了。她说房间里大约有20个左右的年轻姑娘坐在那儿。她们等了约有15分钟后,一个女人过来告诉她们不必再等了;事情已经结束了,职位不再空缺。”
“原来如此。”梅森说,“那给了你一张黑房间的单子,里面又是怎么回事?”
“显然每15或20个人中有一个拿到了黑单子,我只是其中之一。我进去坐下后,又进来一个姑娘。”
“过了10到15分钟的样子,门开了,进来一个男人说:‘请跟我来。’
“我来到这套房的另一间——天哪,那房间一定造价昂贵。”
“那男的是谁?”梅森问。
“他说自己是管人事的副总裁,但他的一举一动,让我觉得他是个律师。”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提问的方式有点像。”
“是哪一类问题?”
“他让我坐下,接着问了许多我个人的情况,像我的父母是谁,我曾在何处供职,诸如此类。然后他让我站起来走一走。他盯住我不放,就像老鹰一样。”
“他在勾引你?”梅森问。
“我觉得他没这么想。”她说道,“可他确实从头到脚把我看了个够。”
“后来呢?”
“然后他问我记性怎么样,能不能迅速应答,等等此类问题。之后他又说:‘9月6日晚你在干什么?’”
“噢,那是不久前的事。稍稍一想,我就告诉他那天我在自己的公寓里。尽管那是个周末,但那天晚上我没有约会。他问我和谁呆在一块儿。我告诉他没和谁。他还想知道我是不是在那儿呆了整整一个晚上,我说是的。然后他问我那天晚上来没来过什么客人,或者接过什么电话没有,等等许多涉及个人私事的问题。然后,他问我要了电话号码,告诉我他们会认真考虑是否录用我做这份工作。”
“他告诉过你那是份什么样的工作吗?”
“他说那是份十分特别的工作。我将受到集中培训以便适应它。培训期间我会拿到报酬。月薪1000块。我的工作是绝对保密的。他们将让我试穿各式服装,而且不时会有人拍照。”
“他说是哪一类衣服了吗?”梅森问。
“不,他没说。当然我马上就起疑了。我告诉他这样浪费彼此的时间没一点用处,是不是他打算让我摆好姿势拍裸体照片呀,他说绝对不是。工作是完全合法而且正大光明的。但我会时常穿上不同的衣服被人拍照,并且雇我工作的人也不愿要摆好姿势的照片。他们要的是年轻姑娘在大街上的生活照。如果有人在街上拿着相机对我拍照,我大可不必惊慌,因为这种情形会经常出现,目的是为了让我不再难为情。”
“后来呢?”
“喔,后来我回家了,过了两小时来电话通知说我被录用了。”
“当时你没工作吗?”梅森问。
“碰巧那时我失业了。我也笨得够可以的,以为能靠挨家挨户推销百科全书养活自己。”
“难道不可以吗?”梅森问。
“如果我真得这么干,我估计我能行。”她说,“不过,干这行儿我可没耐心。”
“怎么讲?”
“你去按门铃,”她说,“有人来应门了。如果你真行,五次里大概只有一次能进得了门。如果你不行,你很可能连门都进不去。”
“如果你行,那又怎么样?”
“那你就进去,作作商品宣传,回答回答提问,安排一下随访。”
“随访?”梅森问。
“是的,你是白天做推销,而女人不愿在没和丈夫商量的情况下独自承担那么多责任。因此,如果你的推销真搞得好,晚上她丈夫在家时,你会被邀请再去一趟。”
“这活儿你不喜欢吗?”梅森问。
“我挺喜欢的,但这活儿实在太累人了。而且这活儿要想干得长久,你得厚起脸皮来,彻底变成个职业推销员——就像是个职业政客。”
“所以你退出了?”梅森问。
“嗯,也不完全是。我打定主意只在上午工作。下午无论怎么干,都不会有什么成果。因为经验证明这时女人们总在计划去参加俱乐部的活动,或者总算把家务拾掇好了,下午想干点别的什么事。所以她们根本没打算浪费时间和你谈什么生意,或者即使她们和你谈点儿什么,也常常是不耐烦的。”
“我明白了,”梅森说,“讲下去。”
“好吧,”她说,“我回到自己的公寓。那天正好我休息,而且还感到有点疲倦。电话铃响时,我正在休息放松。我被告知我被选中了,要我马上回宾馆去。”
“后来呢?”
“后来我又去了那家宾馆。一切都变了。桌旁没有了那女人。那个男的坐在套间的小客厅里。他请我坐下,向我交代了这份工作的任务。”
“他交给我今天早上我穿的那套格子套装、衬衣,袜子甚至内衣。他告诉我这是我的第一项任务;他希望我穿上这些衣服直到我习惯它们为止;还要我穿着它们就像是我个性中的一部分。我根本不需要有什么忸怩之态。他要我去卧室马上换上它们。”
“你去了吗?”梅森问。
“我犹豫了片刻,还是去了。”她说,“不过请相信我,我保证那间卧室的两扇门都是锁上的。我只是有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我所无法左右的境地。”
“哦,”梅森说,“继续说。发生什么了吗?他有行为不轨吗?”
“没有。这事我百分之百地想错了。那人真是个绅士。我穿好衣服出来后,他打量了我一番,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递给我一顶帽子,让我戴上。他跟我说开始几天工作会很轻松,第二天早上睡个懒觉,起床后10点半用早餐;然后我就去好莱坞大道和维纳街的十字路口,在那条街上穿行50次,完成之后我就没事可以回家了。”
“由哪个方向穿过那条街呢?”梅森问。
“他说那没什么分别。只要走来走去逛过那条街并注意遵守红绿灯指示,记住不要对任何手持相机的人过分留意就行了。”
“有人在那儿吗?”梅森问。
“是的。确是有个人拿着相机呆在那儿。他多半在拍我,偶尔也拍拍别人。”
“你就这么来回走?”梅森问。
“对啊。”
“那些衣服你穿着合身吗?”
“就像为我定做的一样。今天早上我穿的就是。”
“好吧,现在,”梅森说,“这是非常重要的。那些衣服是新的还是穿过了的?”
“新的。这,我能看出来。它们还没送到干洗店洗过。不过,它们显然做得挺特别,甚至一些粗缝的线还留在缝口上。”
“那么,”梅森问道,“你见过所拍的照片吗?”
“没有。我只见过那个带相机的男人。”
“好吧,继续讲。之后呢?”
“然后有人通知我打一个没有列入号码簿的电话,接受下一步指示。我照办了。他们说我干得不错。那天,我干完了所有我该做的。剩下的时间可以休息了。”
“后来呢?”梅森问。
她说:“我自己干了点侦探的活儿。”
“是什么呢?”
“我又打了那个电话,不过把声音伪装了一番,说要找麦克。那人说我打错了,问我打的是什么号码。我告诉了他。当然,电话号码并没错。他说我一定是搞错了,电话号码不对。我告诉他我清楚麦克给我的号码。于是他开始变得有些诡秘起来,我觉得他还有点不安。他说:‘听着,这是比林斯和康普顿侦探事务所。我们这儿没有什么麦克。’我说:‘侦探事务所,是吗?’就挂断了电话。”
“然后呢?”
“然后,”她说,“我查了一下比林斯和康普顿侦探事务所的地址,决心到那儿去一趟,要他们摊牌。我不知道将会面临什么情况。”
“以后呢?”梅森问。
“我根本没进去,”她说,“我——嗯,发生了点变故,我想我看到我的照片了。”
“什么变故?”
“我开车到了那儿。大楼的右侧挨着个停车场。我把车开进去。刚要出来时,我碰见了另一个我!”
“什么?”
“就像是我的翻版。”
梅森说:“现在,我有点明白了。另外一个‘你’长什么样?”
“看上去她和我不差毫厘,衣服也一模一样。那已经不只是外表的类似了。真令人惊诧不已。她有我那么高,身材、肤色也都和我一样。因为我们穿着同样的衣服——喔,我不得不停下来,重新确认一次。我还以为看见的是镜子里的自己呢!”
“你的那个‘翻版’当时在干什么?”
“排队等她的车开过来。”
“那你呢?”
“我继续作我的侦探。我把车停下,呆在里面没动。等有人给了我一张停车票,我依然坐在那儿不动,直到看见她的车开出去。另外,我记下了她的车牌号BL873。”
“后来你就去查它了?”梅森问。
“没错。”
“登记的车主是米纳瓦·明登?”
“对。”
“然后呢?”梅森问。
“哦,第二天我去上班报到,他们吩咐我去另外一个地方。这次是日落大道和拉·布赫大街,仍然是过街50次。”
“你照办了吗?”
“是的。”
“摄像师也在?”
“有时他在那儿,而有时他只是开车路过。有一回,我肯定车里有架摄像机。他停下车,泊好,便开始给我录像。”
“后来呢?”
“后来,我又打了一遍那个电话。有人告诉我那儿的工作干完了,我可以放松放松了,喝点鸡尾酒、吃顿晚饭什么的;我休息的时间内不会再有电话打搅了。”
“那你又做了些什么吗?”
她说道:“我得出的结论是我正在为某个阴谋作铺垫,最后正如你所说我将成为它的替死鬼。”
“也许米纳瓦·明登在为什么事找个不在现场的借口。”梅森说。
“我也想过这些,”她说,“我们虽不是孪生,但有惊人的相似之处。不过,要想知道第二天发生的事情,你还得等一会儿。”
“好吧,发生什么事了?”
“是这样,”她回答道,“第二天要我去的是好莱坞大道和西大街。穿街而过,沿着好莱坞大道走一个街区。过10分钟再折回来,通过西大街,再过好莱坞大道,走到街的另一边。10分钟以后再回去,沿旧路重走一遍。两个小时内每隔10分钟我就这么来回地走。”
“你照做了吗?”梅森问。
“我只完成了其中的一部分。”
“哪部分?”
“大概第三次——我想是第三次我沿好莱坞的大道往北走,经过一家商店时,一个小女孩叫了起来:‘妈妈,她来了!’”
“后来呢?”
“一个女人跑到门口,瞅了我一眼,随之飞跑出商店,跟着我不放。”
“你怎么办呢?”
“我按指示来到好莱坞大街。摄影师正在拐角那儿,他给我照了一张。我想起那个跟着我的女人,我突然害怕了。跳上我停在路边的车,赶快开跑了。”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
“后来呢?”
“后来我特别注意留心米纳瓦·明登。看到她的次数越多,我越确信自己正为某一罪恶目的培养成一个替身。于是我打定主意要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就通过在机场开枪这种方式?”
“我决定要有惊人之举,这样才能使整个事件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那么你有何行动?”
“我又按那个号码打电话要求下一步的指示。他们告诉我说今天没活儿。我打听到明登小姐要乘飞机去纽约,因为我查过她的订票。于是我准备好去了机场。”
“她和我穿了一样的衣服——呃,我拿了手枪,装上空弹夹,让你检查了一下我的那块伤疤,这样就会万无一失了。——嗯,实际上简直是乱套了,梅森先生,但那是当时我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
“没什么关系,”梅森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我去机场,一直等到米纳瓦出现。等她一进女洗手间我就跳出来,抓起枪,嚷道‘这不是抢劫’。我朝空中放了几枪后便冲进了女洗手间。那里面有几个分隔的小间可以洗淋浴。投进硬币,就可以进去,还可以拿到毛巾之类的洗浴用品。呆在这些小隔间里你能够完全不受外界的干扰。所以我跑到洗手间,把枪往地上顺势一扔,投入足够的硬币就进小隔间去了。”
“我肯定米纳瓦会落入圈套。当然,她也逃不掉。”
“你是说她走出洗手间后被认出来了?”
“她一出洗手间,立即就被认出来了。人们围了上去,警察也开始盘问她。这样一来,她对事情的原委倒是一清二楚了。”
“当时你想她会彻底否认,说不是她干的。于是警察就会进洗手间搜查,最后发现是你干的。”
“我当时还不肯定事情会发展到那一步。我只想在警察出来搜查前趁乱瞅个空子溜出去。我一点没料到她会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而且她还那般镇定自若地承认是她开的枪。”
梅森冷静地看着他的委托人。
“她就是开枪的那个人,不是吗?多莉!这不过是你精心策划的计划的一部分吧?”
“以我的名誉担保,梅森先生,我正是开枪的那个人。米纳瓦在试图代我受过。如果你非做不可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该如何证明这一点。我担心如果我喊‘这是抢劫’,那么即使枪里有的只是空弹壳,我也可能会被判重罪,罪名是手持武器抢劫什么的。所以我才谨慎行事,扯着嗓子大喊‘这不是抢劫’。”
“据我所知,大部分目击者都以为他们听到了举枪的人听道这是抢劫。但是如果你让他们出来作证,问他们那女人说过‘这不是抢劫’是否属实,我敢和你打赌他们不会承认他们实际听到的。——但是你知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没有人愿意第一个站出来,承认那女人确实说了这不是抢劫。那会使他们看上去有点愚蠢——哦,事情就是这样。谁也不愿做第一个。但一旦有人说出了真相,其他人就会随声附和的。”
“以前你是怎么想的?”梅森问,“现在你又想让我做些什么?”
她说:“我希望你能维护我的利益。我想弄明白9月6号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带来这许多麻烦。”
“这么说,你觉得你被人利用了,成了替罪羊、替身或者说是替死鬼。”
她说:“我敢保证我被当成了替身,会有人找上门来为我没干过的事情受过。如果你派了侦探一直到机场都盯着我的梢,你知道我是开枪的人,那么出来的是另一个女人——米纳瓦·明登。她脑子转得飞快,为了不使人知道我是她的替身而决意自承罪责。”
“你介意再让我看一看你的驾照吗?”梅森问。
“当然不介意。”
她打开包,取出驾照递给梅森。
梅森核对了一下驾照,然后说:“我再看看你的大拇指,我得比较比较。”
“天哪,你还在怀疑!”
“我是律师,”梅森说,“最憎恶偏听偏信。”
她立即伸出大拇指。
梅森说:“我知道你对指纹印很反感,所以我直接核对一下拇指就可以了。”
他从桌子里取出放大镜,仔细看了看大拇指和驾照上的纹印。
“满意了?”她问。
梅森点头。
“现在我再给你看看那块伤疤。”
“不必了,”梅森说,“我已经信了。”
“好极了,”她说,“现在你能搞清楚我陷入到怎样一桩骗局里了?”
梅森点点头。
“你看,”她对他说道,“这些是要花钱的。我不是很有钱,可——”
“我们先不谈这个,”梅森说,“我得先把这案子大致估量一下,等有点底数再和你联系。”
“我……害怕极了。”她说。
“我想你大可不必这样。”梅森告诉她。
“可是我是在和人斗:那个人有花不完的钱,手段残忍而且聪明过人,梅森先生。即使有了你的帮助,我——我也怕他们会栽脏于我。”
梅森说:“现在就给那边打个电话,问问接电话的人明天你该干什么。”
梅森看了德拉·斯特里特一眼,“你打这部电话,”他说,“我想监听一下。听听那个人说些什么。”
她犹豫了一会儿。
“你不同意吗?”梅森问。
“他们让我晚些再打。”
“嗯,我们现在就来试试,”梅森说,“看看有没有人接。斯特里特小姐会接好电话线路,接上外线后你就直管拨号。”
德拉·斯特里特笑着拿起话筒,按下一个键,不一会儿,电话上亮起了灯,她把话筒递给多莉·安布勒。
“打吧,”梅森说,“可以拨号了。”
多莉在德拉·斯特里特的桌旁坐下,按下那个号码,梅森拿起话筒听了起来。
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问:“喂,您好。”
“谁呀?”多莉·安布勒问。
“您找谁?”
多莉·安布勒重复了一遍电话号码。
“没错。您有什么事?”
“我是安布勒小姐——多莉。我想知道明天干些什么?”
“明天,”那个男人的声音说,“你哪儿也别去,也不用做什么。别紧张。去趟美容院,放松一下。”
“什么都不做?”
“是的。”
“可薪水呢?”
“照付不误。”男人说着挂了电话。
多莉·安布勒慢慢把听筒放回原处,抬起头看着梅森,好像在等着他发话。
“好了,”梅森看了看手表,高兴地说:“我们得关门回家了,安布勒小姐,您最好也去做你的事。”
“假如发生了什么事——事情肯定会有进展的。在哪儿我能找到你?”
“晚上你没办法和我电话联系,”梅森说,“但是如果你想打电话,可以打给这层楼的德雷克侦探事务所,给我留下口信。他们会很快通知我……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吗?”
“我只是怕,感到很恐怖,好像什么东西正架在脖子上。米纳瓦·明登当然什么都知道,她什么事都会做得出来。你看,她已经知道我发现自己做了她的替身。”
梅森说:“我们会设法弄清这一切的,别担心。”
“事情有你来掌握,我就放心多了——但我的确感到自己被骗了,而且面临着一种毁灭性的打击。”
“嗯,在我们得到更多消息之前,我们谁都无能为力。”梅森说。
“梅森先生,请您记住,我会付给您报酬的。我能弄到一笔钱。我还能筹到一些。500块够了吗?”
“你什么时候能弄到这500块呢?”梅森问。
“我想明天下午我就可以拿到手。”
“你打算去借钱吗?”
“是的。”
“从谁那儿?”
“一个朋友。”
“男朋友?”
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缓缓点点头。
“他知道这事吗?”梅森问。
“他知道我有一份十分古怪的工作。他一直在问——但我总是给他含混的答复。我想任何一个在商界训练有素的年轻女子都应该学会对在工作中看到的东西守口如瓶。我认为她应当把这和社交生活截然分开。”
“十分值得赞赏,”梅森说,“你回家吧,我会设法了解更多情况,然后再和你联系。”
“非常感谢。”多莉·安布勒说道,接着仿佛一时冲动,又把手伸向了他,“再次感谢,梅森先生。你真的使我如释重负。晚安。晚安,斯特里特小姐。”
她悄悄地走出门到走廊上去了。
“行了吗?”德拉·斯特里特问。
“现在,”梅森说,“我们来看看9月6号在西大街和好莱坞大道发生了什么吧。除非是我搞错了,那天米纳瓦·明登酒后开车,涉嫌一起撞人逃跑案。现在她想把证人搞糊涂,企图让他们做出错误的指认。”
“给警察局总部交通处打个电话,德拉,查问一下6号那天他们那儿有没有开车撞人后逃跑的记录。”
于是德拉·斯特里特就忙开了。打电话、做速记、向听电话的人道谢。挂断电话后转身对佩里·梅森说:“6号晚上,一个名叫霍勒斯·埃米特的行人在好莱坞大道和西大街的人行横道上出了车祸。他髋关节被撞伤。撞他的那辆车是由一名年轻女子驾驶。是辆浅色的卡迪拉克。那女子停住车,权衡一番后下了车,后来又改了主意,跳上车子跑掉了。显然她是喝醉了。”
梅森咧嘴一笑,“好了,德拉。我们关门吧,我请你吃晚饭。明天我们去探望一下米纳瓦·明登。明晚之前,我们就会有一笔不菲的现金分别支付给我们的委托人多莉·安布勒和霍勒斯·埃米特了。”
“我们请保罗派杰里·纳尔逊明天去关注一下米纳瓦·明登的审判,看看法官怎样判决——还有最好告诉保罗,把霍勒斯·埃米特车祸案的全部档案材料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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