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白莎的外形,重量和狠劲,总使我想起一捆做篱笆用的有刺铁丝网。
现在,她用她生气的小眼睛怒视着我,怨恨地说:“白马王子!圣诞老人!你把我变成一个吝啬的老巫婆,你去做好人,讨好这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
“我只是要知道她想要什么?”我说。
柯白莎说:“我知道她想要什么。她要同情,感动和周济。你就这点不好,你有愚庸自满男性的一切讨厌性格。不管什么年龄的女人,只要给你眨眨眼,流两滴眼泪,你就会拍拍她肩膀,问她要什么。
“假如你不是那样浑蛋,你就懂了现实的生活。这丫头有个母亲。她母亲可懂得人情世故。她把小孩子送来私家侦探社,目的就是争取同情,占我们便宜,不是因为她病得不能来。”
我站在那里向她笑笑。“你找我有什么事?”我问。
白莎说:“我都不知道我今后要不要再找你。你那种态度!你以为你有同情心!你有高尚的人格!老实说,唐诺,要不是我辛辛苦苦地给你守着这个摊子,你在一开业的三十天内就把这个侦探社拱手让人了。”
“暂时不谈吗?”我问。
“什么东西暂时不谈?”
“你要找我谈的事呀。”
“不行,不能不谈。”
“那就最好告诉我,你找我干什么。”我说。
白莎揶揄地说,“喔,没什么了不得的事。只是五百元钱客户付的定金。五十元一天给作业员的工作费,三百元的费用开支。假如一个礼拜之内这样或那样能解决问题,我们可以得五百元奖金。”
白莎假装做个样子,把什么东西摔进废纸篓,手上镶钻石的戒指跟了她半圆形的手部动作,闪闪地发出亮光。她说:“但是,我们不需要钱。喔!我们不需要。我们高贵,神圣,不需要钱。公司的开支自己会从地上长出来的。你尽管去追你的海市蜃楼,把钞票摔出去。柯赖二氏侦探社是陪人家小孩玩的!”
白莎得理不饶人,拿起电话,假装说:“什么……二千元钱……对不起,我们没有兴趣。我们正忙着替五岁的小孩找一只布狗熊。”
白莎假装把话筒摔还鞍座。
我把她办公室打开。
“你又想到什么地方去?”白莎叫着问。
“出去一下。”我说,“我有事要做。”
“去替一个蓝眼睛、胸部尚未发育、腿还像竹竿的黄毛丫头工作?你给我回来,听我来给你讲。”
“我听了好久了。但是没有听到什么呀!”
白莎闭上她牛头犬似的嘴巴。脸气得发抖。她从桌上拿起几张摘记。“你听好了。”她说,“一个礼拜之前,一个叫柏马锴的人失踪了。他的太太柏岱芬很焦急,要我们找这个人。”
“为什么?”我问。
柯白莎怪叫道:“为什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我想是她挺爱这王八蛋的!”
“有保险金问题吗?”
“为什么这样想?”
我说:“因为那五百元奖金。女人不太想到奖金问题,尤其她先生只是一个礼拜没回来。”
白莎眼神显得憎恶我这句话,但是她立即进入情况。她不得不钦佩道:“你是个有脑子的小杂种。有的时候我奇怪你怎么会一点就通……有的时候我也奇怪,怎么还没有个女人伸手把你舌头挖出来喂王八。”
“这样说来,是牵扯到保险了。”
“七万五千元。”白莎说,“意外死亡,双倍给付。”
“我们从什么地方开始来查?”我问。
她说:“不是我们……是‘你’开始去查。从访问柏太太开始。她的名字叫岱芬。是个美女。”
“你放心让我去?”我问。
“我不怕,”她说,“费用的事全部谈妥了。你尽管去。她要把腿交叉起来,你也可以放心大胆看。她占不了我们便宜。所有‘钱’的问题,我白莎都敲定了。我告诉你她是哪一种女人,唐诺,她现在连正眼都不会看你一下。因为,她知道白莎定好了价钱,一毛钱也省不了她的。嘿,要不是白莎先把钱的问题讲好,我要让你去看她,她把两条腿一交叉,再露一点尼龙丝袜给你看,准叫你眼睛瞪得像金鱼眼,又要免费给她服务了。”
我平静地说:“也没那么严重……我去哪里找她?”
“金环公寓。她在等你。是七二一房。她会告诉你全部情况,除非你替黄毛丫头办事把时间耽误了。”
“开支有多少?”
“开支限额三百元。超过三百元,我们掏腰包。”
“那怎么够?”我问。
“不够也得够。”
“好,等一下我把三百元去领出来,紧点花,试试看。”
白莎怒视着我说:“先领五十元出去。不够回来再领。”
“我不喜欢那种做法,”我说,“我领三百元出去,用不完的上交。”
白莎气得脸变色。她重重吸进一口气,我知道这是大发作前的准备。我不等她时机成熟,便走出她办公室,把门带上,回到我自己的办公室。
邓仙蒂仍在和卜爱茜聊天。
“有照片吗?”我问卜爱茜,把眼瞄向她记的摘记。
“她想她妈妈那里有一张。”
“你怎么来的?”我问仙蒂。
“公交车。”
“要搭便车回去吗?”
“你开车?”
我点点头。
她眼睛亮起。“好极了。”她说。
“走吧。”我告诉她。
卜爱茜用关心的眼光看我们离开办公室。
我填了一张传票,向出纳要了三百元开支费,把仙蒂放进我们公司车,开车去见她妈妈。
这是一个劣等的公寓。邓太太也显然未想到会有客人来访。
她说:“我像个怪物。我现在不能接见你。”
“你准备怎么样?”我问。
“穿……穿件象样点的东西。”她说。
我告诉她:“我是来听你说话的。能说话就行。老实说,我没太多时间。”
她假装要生仙蒂的气,但是她看向仙蒂的时候,眼中和声音中都充满了爱意。“仙蒂告诉我她要去找你们。我告诉她私家侦探不会管我们闲事的。调查工作是很花钱的。”
“事实上是这样的。”我说。
她强迫自己笑笑:“但是我们没有钱。”
“你有工作吗?”我问。
“曾经有过。”她说。
“因为身体不好放弃了?”
“他们不要我了……因为我动作慢,他们不要我了。我是带病勉强工作,但是……”
“怎么不舒服?”我问。
她说,“我想我长了一个……瘤。医生在六个月之前要我开刀拿掉它。”
“你六个月里没有再去看医生?”
“我要工作。目前我无法去开刀。”
我站起来,走进厨房,把冰箱打开。除了一罐牛奶,什么也没有。没肉、没牛油、没蛋。
她生气地说:“什么意思?到我家里来乱翻?”
“只是看一看。”我说。
“赖先生,我们感激你……但是……算了,我现在已经没办法了。”
“讲讲亚莫叔怎么样?”
“他叫盖亚莫。有一笔他伯父遗下的信托基金,快到期要给他了。”
“他伯父叫什么名字?”
“盖海伯。”
“信托基金怎么回事?”
“信托基金规定,假如盖亚莫三十五足岁没有死,也没有被判定任何罪,全部基金钱都归他。假如他在三十五足岁前死亡,或被判罪,钱就归好几个慈善机关。”
“亚莫现在多大了?”
“两个礼拜之后,他就是三十五岁了。目前受托人每月只给他小量的零花钱。”
我说:“这个规定太严了。一次酒后开车,他就完了。”
“你为什么提这一点?”
“哪一点?”
“酒后开车。”
“因为酒后开车是犯法的。很多人因喝了酒开车,不管有没有醉,而被判定有罪。”
“我想……这……这是他伯父的本意。”她说,“要知道,亚莫,他……他有周期性的酒瘾发作。”
我点点头。
“仙蒂有没有告诉你?”
我说:“我只是来对一下事实。你尽管讲你的,可以节省很多时间。”
“你……是不是你们侦探社愿意查这件事?”
“我还不知道。希望能帮你们些忙。”
“我没有钱。”
“我知道。”
“再说,找到他,可能倒是最不幸的事了。”
“为什么?”
“我怕他因为酒后驾车,现在已经在什么地方坐牢。他当然不敢用真名字。”
“他的驾照怎么办?”
“他绝对不会笨到拿出来给人看的。他会把它藏到什么地方去的。”
“他人很聪明吗?”我问。
她说:“他非常聪明。对某些事情来说。”
我说:“我们找到他,万一他在牢里,怎么办?”
“他会失去所有钱。”
“有多少钱?”
“据我知道现在这笔钱变成了七十五万了。本来是五十万左右的,都投资在股票,股票的价值提高了。”
我说:“假如我们找到他,而他不是在监狱中,又如何?”
“那么,他会帮我忙。这个月我特别需要他帮忙。但我怕……我只是想,赖先生,一点消息也没有,我怕。我担心他在什么地方,在牢里。”
“假如他在什么地方。”我说,“用假名字坐在牢里,免得信托基金的受托人知道他犯了法。而我们找到了他,反而害了他,也害了你。”
她点点头。
“对侦探社说来,用来敲诈他再好也不过了。”
“我不相信侦探社会干这种事。”
“我也不相信。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我们常在电视、电影和小说里看到的情节。”
她笑一下。苍白,有病态的笑一下。
我看看她,皮肤有若蜡皮,什么化妆品也没有用。穿了一件家居服,蓝眼睛下陷无力。
“你说你看过医生?”
“是的。”
“哪一位医生?”
“毕天逊主治医师。他是……妇女病的专家。”
“他说要开刀?”
“是的。”
“你为什么以为亚莫叔有了钞票会分给你们用呢?”
“他很慷慨。他是好朋友。他是我第一任丈夫的弟弟。他一直每个月给我三十元帮我渡过难关……在我失业之前。现在我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最后有他的消息,是什么时候?”
她说:“我为什么要完全信赖你,赖先生?”
我告诉她:“会有好处的。尤其是你希望我找到亚莫。”
“亚莫是周期性的酒瘾客。发作的时候,自己控制不住地要狂饮。因为他知道,一旦酒后驾车被逮,他就会失去继承权,所以,每次发作要喝第一杯的时候,他都把汽车钥匙放进一个信封,寄回来给我。”
“他住这附近?”
“隔壁。”
“公寓?”
“不是,是那栋平房。”
“他把车放哪里?”
“后面车库。”
“好,他每次把车钥匙寄回来,又如何?”
“我保管车钥匙,等他这一次酒瘾过去再还他。有时他来这里,向我要钥匙。但除非确信他酒瘾过去,否则绝不给他。”
“你怎么知道他酒瘾过去了呢?”
“我有经验,对我而言,他喝酒前后判若两人,用言语是不易说出来的。”
“你曾和他哥哥是夫妻?”
“是的。”
“他哥哥死了?”
“是的。”
“你又结婚了?”
“是的。”
“仙蒂是第一次婚姻的孩子?”
“是的。因为我再嫁给邓吉曼,所以她改了姓。”
“为什么?”
“盖家一直对我不好……亚莫是唯一的例外。”
“海伯呢?”
“他从不关心我们。我第一个丈夫死亡之后,海伯从来没和我说过话……也没有和仙蒂说过话。”
“你第一任丈夫的名字叫什么?”
“盖努门。”
我没有再问问题。
邓太太过了一会儿又说,“说回到亚莫。这次我也收到有钥匙在里面的信封。我知道亚莫叔酒瘾来了,正在外面什么地方。也许在提前庆祝他三十五岁生日。我有点忧虑,非常担心。”
“之后呢?”
“几天之前,我收到一张明信片。是从卡文镇来的。说他酒醒了,要回来了。”
“从卡文镇?”
“是的。”
“车钥在你这里,他身边没有钱。他怎样回来呢?”
“公路上伸拇指,搭便车。”
我把眉毛抬抬。
“赖先生,我要向你解释,”她说,“亚莫酒瘾发作的时候,并不是他自己要喝酒。而是一种精神病或是病态的生理作用。是一种内心的渴望……”
我说:“你不必浪费时间来解释周期性的豪饮客。反正专家也不知道其原因。”
“是,亚莫就是如此。无论如何他喝酒喝到口袋里分文不剩。他每个月从信托基金有三百元收入。这种信托方式主要是对付乱花钱的遗产继承人的。他的伯父不喜欢他年轻时候有钱,所以只给他足够的生活费。”
我点点头。
“他要是把钱用完了,他就去任何一个共济会会员管理的加油站。”
“为什么去共济会?”
“因为他自己是共济会会员。他说他总是去找到共济会会员开的加油站。他找到这种人,告诉他自己是什么人,有什么困难。请他帮助找辆肯带他一段路的便车。”
“加油站的人肯做这种事?”
“有的人真很热心地帮他,有的人不太热心,有时亚莫叔只好自己找可能带他的人,或是找共济会会员。”
“就这样亚莫可以回家?”
“他会回家,有的时候转搭四、五次便车,有时候运气好一车到家。”
“这次他给你一张明信片?”
“从卡文镇。他说一切都正常了,已经渡过最困难时候,已变得两手空空,现在在一个共济会会员开的加油站等车。他要我们等他回家,大概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可以见面。”
“此后呢?”
“什么消息都没有了。”她说。
“你有没有考虑过报警?”我问。
“有,但是我怕这样干。”
“为什么?”
“因为警察发现的事都有记录。”
“怎么样?”
“万一他在牢里。他们也一定要记下来。”
“为什么想到我们……”
“我相信私家侦探可以找到他……假如我是你们的客户,你就要保护我,对吗?你不必把不必要的告诉外人。你甚至可能帮他出狱……这样,不会有太多的宣传。”
“你的意思是,要把事实隐瞒起来,欺骗基金受托人?”
她把头向下垂下来,又抬起头直视我说:“是的,这个遗嘱原本不公,有残忍戏弄的味道。他深深地刺伤了亚莫的自信心。假如没有这笔遗嘱,说不定亚莫自己已经自立成人了。他知道他需要治疗,但偏偏碰到这个自以为是、傲慢的受托人,那个人又自私,又有虐待狂。
“依据信托条件,亚莫为了每月的三百元必须每次亲自到受托人办公室去拿。受托人给他三百元,他签一张收条。每次受托人会给亚莫一大堆训词,说什么要他自立起来。亚莫最讨厌他这种说教。每次出来连吃饭的胃口也没有,很可能亚莫以后的喝酒就是这样造成的。”
我看向仙蒂,我问道:“仙蒂对这些都知道吗?”
“仙蒂信任我,我信任她。”邓太太说。
“有照片吗?”我问。
“我有一张六个月之前拍的便照。我们三个人一起的。”
“拍得好不好?”
“是一张便照,但是相当好,很像。”
“给我看看。我还要看那张明信片。”我说。
她走向书架,拿下一册书来,是︽梅森律师探案︾的三合一本。这书架上几乎都是侦探小说。有福尔摩斯、阿嘉沙?克里斯蒂、尼罗豪富等。
我抬起眉梢。
她解释:“都是仙蒂的。这孩子就喜欢推理和悬疑小说,又热衷于真的谋杀案。这是那张照片,我压在厚书里,这样照片不会皱了。”
仙蒂说:“我用侦探小说训练我自己的推理能力。妈,没想到我们家里今天来了一个如假包换的真侦探。”
“宝贝,我认为你太激动了。”她妈妈含笑地说。
她把照片交给我,自己走向一张小桌,捡起一张明信片,拿过来交给我。我把两份东西看一下,把照片放入口袋说:“卡文镇之后,再也没有亚莫的消息了,是吗?”
“没有了。”
“收好。”我把明信片交还给她。又说:“我会四处看一下,能不能替你办事,都会通知你。”
我和她握手。仙蒂,扮着小女主人的身分,把我送出门去。
我走下楼梯。街对面有一家杂货热食店,我从开支费里拿出二十五元钱,交给那店老板。
“要买什么?”
我说:“你认识对面公寓里一个小女孩叫邓仙蒂的吗?她……”
“当然,当然,她们有的时候在这里买食物。我好几天没见他们了。”
“认识她妈妈吗?”
“我见过她妈妈。比较和那女孩熟一点。”
我问:“她们常买哪些食品,你记得吗?”
他点点头。
“那好。”我说,“替我配二十五元他们常买的食品,放二块好牛排进去,放只烧鸡进去。她们住三○五公寓。你把货送过去时,告诉他们来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说是亚莫叔要她们收下这些食品。”
“谁?”
“亚莫叔。”
“亚莫叔。”他说:“那是盖亚莫!他就住那边那……”
“不是他自己。”我说,“是他的一个代表。”
“盖亚莫的代表。”他说。
我告诉他:“是的。万一她们问你这个人什么长相,你就说忘记了。快装东西送去吧。”
“懂了。你放心。”他说。
我在街上找了一个电话亭,从电话簿里找毕天逊医师。
我打电话去毕医师诊所,一位秘书接听。我说我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和毕医师通话。她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问她能不能和他的护士说话,因为我要安排一位病人入院手术。于是他的护士来听电话。
我说:“我是盖亚莫先生的代表。我知道你们有一位叫邓依玲的病人需要接受手术治疗。我要知道她有多严重,住院手术全部花费大概多少钱。”
“她确实急需手术。”护士说,“我请毕医师自己对你说。”
过了一会儿,一位男人声音说:“你是哪一位?”
“盖亚莫的代表。盖亚莫是病人亲戚。”
毕医师说:“电话上我只能告诉你这病人急需手术。我没有办法在电话上证明你身分。再说,即使证明你身分,你们是亲戚,只要病人不在,我还是不会和你讨论病人病况的。只有一种情况,我才和第三者讨论病况,就是病人在场,病人叫我讲。但是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下,这个病人发生一种情况,需要一次手术才能放心。我有相当大把握,目前为时尚不算晚。但是我相信病况再延误下去,会影响到附近组织。越晚开刀越是困难。所以你最好到我办公室来,证明你是什么人,然后……”
“医生,手术一共要花多少钱?”
他向电话喊道:“多少钱!管他多少钱。早点开刀才是真的。付不付钱都不重要,有钱则付,无钱没关系,至少我的开刀费可以一毛都不收。你们先交一百五十元给医院,我给你们作保,并且告诉他们我个人一毛不收。她说她有个亲戚几个月后可能给她钱开刀。我知道她没钱。但她的病不能再等了。把她交给我,我可以治好她,但我不能给她付医院费用呀!”
“你的费用可以过些时候付,是吗?”
医生说:“我的费用可以后付,也可以根本不付,一点没关系。这样你可以来我办公室了吗?”
“我会去,但还不能确定具体时间。”我不等他回答,便挂上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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